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 第十章 般若波羅蜜法門

  第十章 般若波羅蜜法門

  第一節(jié) 般若經(jīng)的部類

  第一項 般若經(jīng)部類的次第集成

  般若波羅蜜prajn~a^pa^ramita^(1),為六波羅蜜──六度之一。在菩薩修學的菩提道中,般若波羅蜜有主導的地位,所以般若波羅蜜是遍在一切大乘經(jīng)的,可說是大乘法門所不可缺少的主要部分。在大乘經(jīng)中,有特重般若波羅蜜,以般若波羅蜜為中心而集成圣典;這部分圣典,也就取得了『般若波羅蜜經(jīng)』的專稱,成為大乘經(jīng)中重要的一大類──「般若部」!喊闳艚(jīng)』的部類,著實不少!這些般若部類,在佛教史上所見到的,是在不斷的增多中,從二部、三部、四部、八部到(唐玄奘譯出的)十六部;以后還有稱為『般若經(jīng)』的傳譯出來。大概的說,『般若經(jīng)』的集出,是從「大乘佛法」興起,一直到「秘密大乘佛法」傳布的時代。當然,最受人重視的『般若經(jīng)』,是屬于「大乘佛法」時代的,尤其是代表初期大乘佛法(西元前一世紀中,到西元 [P592] 二世紀末)的部分。為了說明代表初期大乘的『般若經(jīng)』,所以敘述『般若經(jīng)』在佛教史上次第增多的情形,也就可以推定代表初期大乘的『般若經(jīng)』。

  一、「二部」:在中國佛教史上,『般若經(jīng)』的傳譯與傳說,應該是從「一部」到「二部」。不過最初傳譯過來的時候,只有這一部,不知道還有其他的『般若經(jīng)』,也就沒有引起『般若經(jīng)』的部類問題!喊闳艚(jīng)』最早傳譯過來的,是漢靈帝光和二年(西元一七九)譯出的『道行般若經(jīng)』,十卷,三十章(品),或名『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2)。到了魏甘露五年(西元二六0年),已從傳說中知道有兩部『般若經(jīng)』了,如『出三藏記集』卷一三『朱士行傳』(大正五五? 九七上──中)說:

  「士行嘗于洛陽講小品,往往不通。每嘆此經(jīng)大乘之要,而譯理不盡。誓志捐身,遠迎大品。遂于魏甘露五年,發(fā)跡雍州,西渡流沙。既至于闐,果寫得正品梵書,胡本九十章(品),六十萬余言。遣弟子不如檀,晉言法饒,凡十人,送經(jīng)胡本還洛陽。……送至陳留倉垣水南寺。河南居士竺叔蘭,善解方言,譯出(為)放光經(jīng)二十卷」。

  朱士行在洛陽所講的「小品」,就是『道行般若經(jīng)』。這部經(jīng),古人評為「道行頗有首尾隱者,古賢論之,往往有滯」(3)。士行知道有廣本的『般若經(jīng)』,所以到于闐去訪求的。等到晉元康五年(西元二九五年),竺叔蘭譯出了『放光般若經(jīng)』(4),與『道行般若經(jīng)』相對,古人就稱 [P593] 之為「大品」與「小品」。這二部,有著共同的部分,古人是相信從「大品」抄出「小品」的,如道安(西元三一二──三八五)『道行經(jīng)序』說:「佛泥曰后,外國高士抄九十章為道行品」 (5)。支道林(西元三一四──三六六)『大小品對比要抄序』說:「先學共傳云:佛去世后,從大品之中抄出小品」(6)!复笃贰古c「小品」的名稱,一直傳下來。鳩摩羅什所譯的『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二十七(或二十四)卷本,稱為『新大品經(jīng)』;十卷本稱為『新小品經(jīng)』(7)!复笃贰古c「小品」,也就是『般若經(jīng)』的廣本與略本。

  二、「三部」?「四部」:鳩摩羅什Kuma^raji^va來華的時代(西元四0一──四一五頃),中國佛教界知道了『般若經(jīng)』有三部,如『大智度論』(西元四0二──四0五譯出)卷六七(大正二五?五二九中)說:

  「般若波羅蜜部黨經(jīng)卷,有多有少,有上中下──光贊、放光、道行」。

  『智度論』所說的『般若經(jīng)』,有上中下,也就是『光贊般若』、『放光般若』、『道行般若』!褐嵌日摗挥终f到:「如小品、放光、光贊等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章句有限有量,般若波羅蜜義無量」(8)。這與上文所引的,內容完全相合,只是順序顛倒了一下!汗赓潯、『放光』以外的『小品』,就是『道行經(jīng)』。漢譯的『光贊』,現(xiàn)存十卷,是殘本。但古代有一傳說:「光贊有五百卷,此土零落,唯有十卷」(9)!汗赓潯晃灏倬碚f,可能是十萬頌『般若』的古老傳說 [P594] !捍笾嵌日摗痪硪唬埃(大正二五?七五六上)說:

  「此中般若波羅蜜品,有二萬二千偈;大般若品有十萬偈」。

  十萬偈的『般若經(jīng)』,是三品中的上品,『大智度論』是稱之為『光贊』的!捍笾嵌日摗皇恰喊闳艚(jīng)』的注釋,所依的經(jīng)本──「二萬二千偈」,就是鳩摩羅什所譯的『新大品經(jīng)』;與竺叔蘭所譯的『放光般若』,竺法護所譯的『光贊』殘本,都是三品中的中品。三部般若,是在二部──『大品』、『小品』以外,更多了一部十萬偈本。龍樹Na^ga^rjuna造『大智度論』,在西元三世紀初,當時印度已有了三部『般若經(jīng)』;但傳說來中國,已是五世紀初了。不過,如采取「光贊五百卷」說,那末竺法護譯出『光贊』的時候(西元二八六),中國佛教界可能已聽說過「三部般若」了。

  「四部」說,見于僧睿的『小品經(jīng)序』(大正八?五三七上):

  「斯經(jīng)正文,凡有四種,是佛異時適化廣略之說也。其多者,云有十萬偈;少者六百偈。此之大品,乃是天竺之中品也。隨宜之言,復何必計其多少」!

  僧睿本來是道安的弟子,后來成為羅什的門人。羅什譯『新小品經(jīng)』七卷(現(xiàn)在分作十卷),是弘始十年(西元四0八)。僧睿為『小品』作序,說到了『般若經(jīng)』有四部,就是在三部外,加一部六百偈本。吉藏的『金剛般若疏』卷一(大正三三?八六中)說: [P595] 「有人云:當以金剛足前三部以為四也。然金剛止有三百許偈,睿公云少則六百偈,故知未必用金剛足之」。

  『金剛般若』也是羅什當時譯出的,三部以外加『金剛般若』,合成四部,是極有可能的,只是偈數(shù)少一些。

  三、「八部」:北魏永平元年(西元五0八),菩提留支Bodhiruci到中國來,譯出了『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一卷,『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論』三卷。這部論是世親Vasubandhu所造的,留支又依據(jù)世親的論釋,造『金剛仙論』十卷!航饎傁烧摗挥小赴瞬堪闳簟,也就是菩提留支傳說的般若部類,如『論』卷一(大正二五?七九八上)說:

  「八部般若,以十種義釋對治十。其第一部十萬偈(大品是);第二部二萬五千偈(放光是);第三部一萬八千偈(光贊是);第四部八千偈(道行是);第五部四千偈(小品是);第六部二千五百偈(天王問是);第七部六百偈(文殊是);第八部三百偈(即此金剛般若是)」。

  論文中的小字,是后人所附加的,是為了推定「八部般若」的實體而下的注說。所以有關「八部般若」,后人的傳說都相近,而確指是什么經(jīng),如『金剛仙論』所說;智者『金剛般若經(jīng)疏』所說(10);吉藏『金剛般若疏』所說(11);圓測『解深密經(jīng)疏』所說(12),彼此的異說就相當多了。其實,「八部般若」的前七部,偈頌多少與次第,都與『大般若經(jīng)』十六會中的前七會相合。第 [P596] 八部三百偈的,是十六會中「能斷金剛分」第九。以「八部般若」比對『大般若經(jīng)』的前十會,缺第八「那伽室利分」,第十「理趣般若分」。「理趣般若分」與「秘密大乘」有關;在西元六世紀初,大概還沒有成立!改琴な依帧古c舊譯『濡首菩薩無上清凈分衛(wèi)經(jīng)』相當,但舊譯沒有稱為『般若經(jīng)』,古人也沒有看作般若部類。這部經(jīng)而被編為般若部類,在印度也許是以后的事。

  四、「十六會」:唐貞觀十九年(西元六四五) ,玄奘從印度回國。顯慶五年(西元六六0),開始翻譯『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大般若經(jīng)』,全部梵本二十萬頌,分十六會,譯成六百卷,內容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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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會      十萬頌        四百卷                       新譯

  二會      二萬五千頌    七八卷                       重譯

  三會      一萬八千頌    五九卷                       新譯

  四會      八千頌        一八卷                       新譯

  五會      四千頌        一0卷                       重譯

  六會      二千五百頌    八卷      最勝天王分         重譯

  七會      八百頌        二卷      曼殊室利分         重譯

  [P597]

  八會      四百頌        一卷      那伽室利分         重譯

  九會      三百頌        一卷      能斷金剛分         重譯

  十會      三百頌        一卷      般若理趣分         新譯

  十一會    二千頌        五卷      布施波羅蜜多分     新譯

  十二會    二千頌        五卷      凈戒波羅蜜多分     新譯

  十三會    四百頌        一卷      安忍波羅蜜多分     新譯

  十四會    四百頌        一卷      精進波羅蜜多分     新譯

  十五會    八百頌        二卷      靜慮波羅蜜多分     新譯

  十六會    二千五百頌    八卷      般若波羅蜜多分     新譯

  玄奘所譯的『大般若經(jīng)』十六會,可以分為三大類。前五分是第一類:前三分雖廣略懸殊,然內容都與古說的「大品」相同。四分與五分,是古說的「小品」類。這二類,文段與內容,都有共同的部分,是同一原本的分化。中(六──一0)五分為第二類:這是彼此不同的五部經(jīng);玄奘以前,曾譯出前四部(六──九),只有「般若理趣分」是新譯。這部與「秘密大乘」有關的「般若理趣分」,過去雖沒有傳譯,以后卻不斷的傳譯出來。經(jīng)典的集出,有時代的前后,這是最可以證明的了。后六分為第三類:這是從般若法門的立場,將六波羅蜜多分別的集出來。 [P598]

  傳說于中國的般若部類,是從(一部)二部、三部、四部、八部,到十六部,表示了『般若經(jīng)』在不斷的發(fā)展中。如從中國譯經(jīng)史上去看,首先是略本,廣本,然后是『濡首般若』、『金剛般若』、『文殊般若』、『勝天王般若』,到唐代才譯出『理趣般若』等,反映了印度『般若經(jīng)』傳出的次第。

  注【75-001】般若波羅蜜,新譯作般若波羅蜜多。譯義為「智度」、「明度」、「慧度」、「慧到彼岸」。波羅蜜舊譯為「度」,古譯作「度無極」。

  注【75-002】依『出三藏記集』卷二(大正五五?六中)。

  注【75-003】道安『道行經(jīng)序』,見『出三藏記集』卷七(大正五五?四七中)。

  注【75-004】涼州方面,竺法護在晉太康七年(西元二八六),也譯出了與『放光經(jīng)』同本的『光贊經(jīng)』。

  注【75-005】『出三藏記集』卷七(大正五五?四七中)。

  注【75-006】「出三藏記集』卷八(大正五五?五五中)。

  注【75-007】『出三藏記集』卷二(大正五五?一0下)。

  注【75-008】『大智度論』卷七九(大正二五?六二0上)。

  注【75-009】吉藏『金剛般若疏』卷一(大正三三?八六中)。

  注【75-010】智顗『金剛般若經(jīng)疏』(大正三三?七六上)。

  注【75-011】吉藏『金剛般若疏』卷一(大正三三?八六下)。 [P599]

  注【75-012】圓測『解深密經(jīng)疏』卷五(續(xù)三四?四一二上)。

  第二項 現(xiàn)存的般若部類

  『般若經(jīng)』傳布而被保存下來的,主要是華文譯本,還有藏文譯本,及部分梵本。這里略加敘述,以為論究初期大乘中,『般若經(jīng)』成立與發(fā)展的依據(jù)。

  一、「下品般若」(依『大智度論』三部說,稱為「下中上」):這是中國古代所傳的「小品」類,F(xiàn)存的華文譯本,共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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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道行般若經(jīng)』                          十卷      后漢支(婁迦)讖譯

  2.『大明度經(jīng)』                            六卷      吳支謙譯

  3.『摩訶般若波羅蜜鈔經(jīng)』                  五卷      前秦曇摩蜱共竺佛念譯?

  4.『小品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                十卷      后秦鳩摩羅什譯

  5.『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 「第四分」        十八卷    唐玄奘譯

  6.『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 「第五分」        十卷      唐玄奘譯

  7.『佛說佛母出生三法藏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    二十五卷  宋施護譯

  「下品」類七部中,1.『道行般若經(jīng)』,漢靈帝光和二年(西元一七九)譯出,是華文中最 [P600] 古譯出的『般若經(jīng)』。然現(xiàn)存經(jīng)錄最早的『出三藏記集』,存有矛盾的記載。在支讖Lokaraks!a 譯的十卷本外,又說竺朔佛在靈帝時譯出的『道行經(jīng)』一卷,道安「為之序注」(1)。這是支讖的為十卷本,竺朔佛(或作竺佛朔)的為一卷本。然道安的『道行經(jīng)序』說:「外國高士抄(大品)九十章為道行品;桓、靈之世,朔佛赍詣京師,譯為漢文」。又『道行經(jīng)后記』說:「光和二年十月八日,河南洛陽孟元士口受(原作「授」),天竺菩薩竺朔佛,時傳言者──譯(者)月支菩薩支讖」(2)。似乎十卷本是二人的合譯。道安為一卷的『道行經(jīng)』作「序注」;現(xiàn)存支謙的『大明度經(jīng)』的『道行品』,附有注說,應該就是道安注。但這是依據(jù)『大明度經(jīng)』而作注,與支讖的十卷本不合,F(xiàn)僅存十卷本,一般作為支讖譯。這部『道行般若經(jīng)』,以下簡稱為「漢譯本」。 2.『大明度經(jīng)』,『出三藏記集』作「明度經(jīng),四卷,或云大明度無極經(jīng)」(3)。這部經(jīng)的譯者,經(jīng)錄中有不少的異說(4)。然音譯少,文字又簡要,與支謙譯的特性相合,簡稱「吳譯本」。 3.『摩訶般若波羅蜜鈔經(jīng)』,題作「符秦天竺沙門曇摩蜱Dharmapriya共竺佛念譯」。譯出的經(jīng)過,如『出三藏記集』卷八「摩訶缽羅若波羅蜜經(jīng)抄序」(大正五五?五二中)說:

  「建元十八年正,車師前部王名彌第來朝。其國師字鳩摩羅跋提獻胡大品一部,四百二牒,言二十千首盧。首盧三十二字,胡人數(shù)經(jīng)法也。即審數(shù)之,凡十七千二百六十首盧,殘 [P601] 二十七字,都并五十五萬二千四百七十五字。天竺沙門曇摩蜱執(zhí)本,佛護為譯,對而撿之,慧進筆受。與放光、光贊同者,無所更出也。其二經(jīng)譯人所漏者,隨其失處,稱而正焉。其義異不知孰是者,輒并而兩存之,往往為訓其下。凡四卷,其一紙二紙異者,出別為一卷,合五卷也」。

  『出三藏記集』卷二,「新集經(jīng)論錄」(大正五五?一0中)說:

  「摩訶缽羅若波羅蜜經(jīng)抄,五卷,……晉簡文帝時,天竺沙門曇摩蜱,執(zhí)胡大品本,竺佛念譯出」。

  『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抄』五卷,譯者雖有佛護與竺佛念的異說,但都是曇摩蜱執(zhí)「胡大品」本,F(xiàn)存的『摩訶般若波羅蜜鈔經(jīng)』,內容是「小品」,顯然與「執(zhí)胡大品」說不合,所以『開元釋教錄』,懷疑道安所說,而說「或恐尋之未審也」(5)。鳩摩羅跋提Kuma^rabuddhi所獻的梵本,「四百二牒」,「凡十七千二百六十首盧,殘二十七字」,道安說得那樣的精確,是不可能錯誤的。依道安的「抄序」,這是抄出,而不是全部翻譯。曇摩蜱等依「大品」二萬頌的梵本,對勘『放光』與『光贊』。如相同的,就不再譯了。如二經(jīng)有漏失的,就譯出來。如文義不同而不能確定的,就「兩存」──在舊譯以外,再出新譯,又往往加以注釋!耗υX般若波羅蜜經(jīng)抄』,并不是「大品」的全部翻譯,而只是「經(jīng)抄」,也就是一則一則的「?庇洝梗灾挥 [P602] 四卷或五卷。這部「經(jīng)抄」,早已佚失了。現(xiàn)存而名為『摩訶般若波羅蜜鈔經(jīng)』的,內容是「小品」。隋法經(jīng)等撰的『眾經(jīng)目錄』說:竺法護曾譯出「新道行經(jīng)十卷,一名新小品經(jīng),或七卷」 (6)。『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依鈴木博士說,推定現(xiàn)存的『摩訶般若波羅蜜鈔經(jīng)』,為東晉竺法護所譯(7),F(xiàn)存的『摩訶般若波羅蜜鈔經(jīng)』,不但是「小品」類,而且還是殘本。文字采用「漢譯本」的很多,以「漢譯本」來對比,在『鈔經(jīng)』卷三『清凈品』,卷四『本無品』中間,缺少了『嘆品』、『持品』、『覺品』、『照明品』、『不可計品』、『譬喻品』、『分別品』── 七品。在卷五『釋提桓因品』以下,又缺了『貢高品』、『學品』、『守行品』、『強弱品』、『累教品』、『不可盡品』、『隨品』、『薩陀波侖品』、『曇無竭品』、『囑累品』──十品。共缺少十七品,約五卷。所以現(xiàn)存的『鈔經(jīng)』五卷本,可以確定的推為竺法護所譯。不知為了什么,也許是「五卷」的關系,竟被誤傳為曇摩蜱等所出的「經(jīng)抄」!現(xiàn)存的『摩訶般若波羅蜜鈔經(jīng)』,是竺法護所譯的,以下簡稱「晉譯本」。 4.『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或作『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十卷,是姚秦弘始十年(西元四0八),鳩摩羅什Kuma^raji^va所譯的,今簡稱為「秦譯本」。 5.『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第四分」(從五三八卷起,五五五卷止),共十八卷。 6.『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第五分」(從五五六卷起,五六五卷止,共十卷。這是唐玄奘 [P603] 所譯的『大般若經(jīng)』中,與『小品」相同的;十六分中的第四與第五分。今簡稱為「唐譯四分本 」,「唐譯五分本」。 7.『佛說佛母出生三法藏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二十五卷,施護Da^napa^la譯,約譯出于宋太平興國七年(西元九八二)以后,簡稱「宋譯本」。

  在這華文的七種譯本外,屬于「小品」『般若經(jīng)』的藏譯本,也有兩部:1.勝友Jinamitra 所譯的壹萬頌本:H!phags-pa S/es-rab-kyi pha rol-tu phyin-pa khri-pa zhes-bya-ba theg-pa chen-poh!i mdo 。2.釋迦軍S/a^kyasena、智成就Jn~a^nasiddhi等所譯的八千頌本: H!phags-pa s/es-rab-kyi pha rol-tu phyin-pa brgyad-ston%-pa zhes-bya-ba theg-pa chen-poh!i mdo。梵本方面,有尼泊爾所傳的八千頌本:As!t!asa^hasrika^prajn~a^pa^ramita^,實數(shù)為八千一百九十頌(8)。

  如將華文譯本七部,藏文譯本二部,及梵文本一部,而比對同異(9),那末可以分為二類:華文的「唐譯四分本」、「宋譯本」及「梵文本」為一類!柑谱g四分本」,二十九品,如增入略去的『常啼品』、『法涌品』、『囑累品』,共三十二品,與「宋譯本」及「梵文本」相合。「漢譯本」、「吳譯本」、「晉譯本」、「秦譯本」,及「唐譯五分本」,雖品數(shù)略有參差,而文義相近。藏文本二譯,從頌數(shù)來說,似乎是「唐譯四分本」的不同譯出。『至元法寶勘同總錄』,以為藏譯的一萬頌本,同于「唐譯四分本」;八千頌本同于「唐譯五分本」(10),怕未必正確! [P604] 「唐譯五分本」,譯成十卷,不可能有八千頌的。

  二、「中品般若」:屬于「中品」的『般若經(jīng)』,華文譯出的共五部。1.『光贊般若波羅蜜經(jīng)』:如『出三藏記集』卷七,道安所作的『合放光光贊略解序』(大正五五?四八上)說:

  「光贊,護公執(zhí)胡本,聶承遠筆受。……寢逸涼土九十一年,幾至泯滅,乃達此邦也。斯經(jīng)既殘不具。……會慧常、進行、慧辯等,將如天竺,路經(jīng)涼州,寫而因焉。展轉秦雍,以晉泰元元年五月二十四日,乃達襄陽」。

  『光贊般若經(jīng)』,是竺法護于太康七年(西元二八六)譯出的,但當時沒有流通,幾乎佚失了。后來在涼州發(fā)見,才抄寫「送達襄陽,付沙門道安」。不但已經(jīng)過了九十一年,而現(xiàn)存十卷二十七品(失去了三分之二),已是殘本。這部殘本,今簡稱為「光贊本」。 2.『放光般若波羅蜜經(jīng)』:這是朱士行在于闐求來的,譯成二十卷,九十品。傳譯的經(jīng)過,如『出三藏記集』卷七,『放光經(jīng)后記』(大正五五?四七下)說:

  「朱士行……西至于闐國,寫得正品梵書,胡本九十章,六十萬余言。以太康三年,遣弟子弗如檀,晉字法饒,送經(jīng)胡本至洛陽。住三年,復至許昌。二年后,至陳留界倉垣水南寺。以元康元年五月十五日,眾賢者共集議,晉書正寫。時執(zhí)胡本者,于闐沙門無叉羅;優(yōu)婆塞竺叔蘭口傳(譯);祝太玄、周玄明共筆受。……至其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寫都訖 [P605] 。……至太安二年十一月十五日,沙門竺法寂來至倉垣水北寺,求經(jīng)本。寫時,撿取現(xiàn)品五部,并胡本,與竺叔蘭更共考校書寫,永安元年四月二日訖」。

  太康三年(西元二八二),經(jīng)本送到了洛陽;元康元年(西元二九一),才在倉垣水南寺譯出;到永安元年(西元三0四),才校成定本。梵本「六十萬余言」,約一萬九千頌,今簡稱為「放光本」。 3.『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姚秦弘始五年(西元四0四),鳩摩羅什在長安逍遙園譯,今作三十卷。依『大智度論』,梵本為二萬二千頌,今簡稱為「大品本」。 4.『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第二分」:玄奘從顯慶五年起,到龍朔三年(西元六六0──六六三),譯成『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全部,分十六分,共六百卷。其中第二分,從四0一卷起,四七八卷止,共七八卷,今簡稱為「唐譯二分本」。 5.『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第三分」:從四七九卷起,五三七卷止,共五九卷,簡稱「唐譯三分本」。

  屬于「中品」類的藏文譯本,也有二部:1.S/es-rab-kyi-pha-rol-tu-phyin-pa ston%-phrag-n~i-s/u-ln%a-pa ,依『至元法寶勘同總錄』,與「唐譯二分本」相同(11)。2. H!phags-pa s/es-rab-kyi-pha-rol-tu-phyin-pa khri-brgyad-ston%-pa shes-bya-ba theg-pa chen-poh!i mdo [P606] ,依『至元法寶勘同總錄』,與「唐譯三分本」相同(12)。

  屬于「中品」般若的梵本,現(xiàn)存Pan~cavim!s/atisa^hasrikaprajn~a^pa^ramita^,即二萬五千頌般若,與「唐譯二分本」相當。

  三、「上品般若」:玄奘所譯『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初分」,譯為四百卷,就是傳說中的「十萬頌」本。依『貞元新定釋教目錄』,梵本實為十三萬二千六百頌(13),今簡稱「唐譯初分本」。藏文所譯的『十萬頌般若』,題為:S/es-rab-kyi-pha-rol-tu-phyin-pa ston%-phrag-brgya-pa ,依『至元法寶勘同總錄』,與「唐譯初分本」相同(14),F(xiàn)存梵本的『十萬頌般若』 S/atasa^hasrika^prajn~a^pa^ramita^,依『八千頌般若』梵本刊行者R. Mitra所見,梵本分為四部分:第一部分為二萬六千九百六十八頌,第二部分為三萬五千二百五十九頌,第三部分為二萬四千八百頌,第四部分為二萬六千六百五十頌;四部分共有十一萬三千六百七十七頌(15)。

  四、「金剛般若」:這是『般若經(jīng)』流通最盛的一部。譯為華文的,共六部:1.姚秦鳩摩羅什譯。2.魏菩提留支Bodhiruci于永平二年(西元五0九)譯。3.陳真諦Parama$rtha于壬午年(西元五六二)譯。這三部,都名為『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各一卷。4.隋達磨笈多 Dharmagupta于開皇十年(西元五九0)譯,名『金剛能斷般若波羅蜜經(jīng)』,一卷。5.唐玄奘于貞觀二十二年(西元六四八)譯,名『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一卷;編入『大般若經(jīng) [P607] 』五七七卷,即第九分「能斷金剛分」。6.唐(武后時)長安三年(西元七0三),義凈于西明寺譯出,名『能斷金剛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一卷。華譯本而外,有西藏譯本。其中德格版,與菩提留支,尤其是真諦的譯本相合。而北京版所收的,卻與達摩笈多,尤其是玄奘譯本相近。本經(jīng)也存有梵本。斯坦因(A. Stein)在燉煌千佛洞,發(fā)見有于闐譯本(16)。依華譯本而論,菩提留支譯本,真諦譯本,達磨笈多譯本,玄奘譯本,義凈譯本──五部,都屬于瑜伽系所傳,與無著 Asan%ga、世親Vasubandhu的『金剛經(jīng)論釋』有關。

  五、「那伽室利般若」:唐譯『大般若經(jīng)』卷五七六,第八「那伽室利分」一卷。在中國譯經(jīng)史上,這部經(jīng)的譯出很早,如『出三藏記集』卷四,『新集續(xù)撰失譯雜經(jīng)錄』(大正五五?二一下)說:

  「濡首菩薩無上清凈分衛(wèi)經(jīng),二卷(一名決了諸法如幻化三昧經(jīng))」。

  失譯而「未見經(jīng)文」的,又有「濡首菩薩經(jīng),二卷」,注:「疑即是濡首菩薩分衛(wèi)經(jīng)」(17)。這部只聽說經(jīng)名,而沒有見到經(jīng)文的,僧佑推斷為就是『濡首菩薩無上清凈分衛(wèi)經(jīng)』。隋法經(jīng)的『眾經(jīng)目錄』,只有一本,「宋沙門釋翔公于南海譯」(18)!簹v代三寶紀』卻分作二部:一部是后漢嚴佛調譯(19);一部是「宋世,不顯年,未詳何帝譯。群錄直注云:沙門翔公于南?こ觥(20) !簹v代三寶紀』的二部說,當然不足信;傳為宋代的翔公譯,也未必可信。從『濡首菩薩無上 [P608] 清凈分衛(wèi)經(jīng)』的譯語來說,雖相當?shù)牧鲿趁靼,但譯如是我聞為「聞如是」,文殊師利為「濡首」,緊那羅為「真陀羅」,無生法忍為「無所從生法樂之忍」等,有晉代(羅什以前)譯品的特征,不可能是宋譯。也許因為這樣,『歷代三寶紀』才有嚴佛調譯的臆說。這是東晉,近于羅什時代的「失譯」。在古代,這部經(jīng)是沒有作為「般若部」的。這是初期的大乘經(jīng),思想近于般若,而并非以般若為主題的。在菩提留支傳說「八部般若」時代,這部經(jīng)還沒有被編入『大般若經(jīng)』系統(tǒng)。

  六、「文殊般若」:本經(jīng)的華文譯本有三:1.梁天監(jiān)五年(西元五二四),曼陀羅仙Mandra 譯,名『文殊師利所說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或作『文殊般若波羅蜜經(jīng)』,二卷。2.梁僧伽婆羅Sam!ghavarman譯,名『文殊師利所說般若波羅蜜經(jīng)』,一卷。僧伽婆羅起初參預曼陀羅仙的譯場;在曼陀羅仙去世后,又依據(jù)曼陀羅仙的梵本,再為譯出。3.唐玄奘譯『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五七四?五七五)第七分──「曼殊室利分」。曼陀羅仙本,「初文無十重光,后文有一行三昧」;僧伽婆羅本,「初文有十重光,后文無一行三昧」(21)。玄奘譯本,與曼陀羅仙本相合。曼陀羅仙的譯本,被編入『大寶積經(jīng)』第四六會。這部經(jīng),也有藏譯本與梵本。「文殊般若」是以「般若波羅蜜」為主題,成為一部獨立的經(jīng)典。但特別重視「眾生界」、「我界」、「如來界」、「佛界」、「法界」、「不思議界」,流露了后期大乘佛法的特色。不過還在演 [P609] 進過程中,沒有到達「如來藏」(或「如來界」)、「佛性」(佛界)說的階段。

  七、「勝天王般若」:「天王問般若」,菩提留支所傳的「八部般若」,已經(jīng)說到。到了陳天嘉六年(西元五六五),月婆首那Upas/u^nya才譯為華文,名『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jīng)』。這部經(jīng)的梵本,是于闐沙門求那跋陀Gun!abhadra,在梁太清二年(西元五四八),帶到建業(yè)來的(22)。全部十六品,分為七卷!簞偬焱醢闳簟慌c唐玄奘所譯『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的第六分相當;唐譯為八卷(五六六卷起,五七三卷止),十七品(23)。

  『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jīng)』,與兩部經(jīng)有關,可說是兩部經(jīng)(與另一部經(jīng))的輯集所成,這兩部就是『寶云經(jīng)』與『無上依經(jīng)』!簩氃平(jīng)』,先后共有四譯:1.『寶云經(jīng)』,七卷,梁天監(jiān)二年后(西元五0三──),曼陀羅仙譯。2.『大乘寶云經(jīng)』,七卷,梁曼陀羅仙共僧伽婆羅譯 (24)。3.『寶雨經(jīng)』,十卷,唐達磨流支Dharmaruci譯(25)。4.『佛說除蓋障菩薩所問經(jīng)』,二十卷,趙宋施護等譯。這四部是同本異譯,經(jīng)中說到:除蓋障菩薩從東方世界來,提出了一百零幾個問題,從「云何菩薩具足于施」,到「云何菩薩速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佛對每一問題,都以「十法」來解答,體裁與『華嚴經(jīng)』相近。末了,諸天贊嘆供養(yǎng),敘述伽耶山神長壽(或作「不死」)天女事;最后贊嘆結勸受持。其中不同的是:『大乘寶云經(jīng)』末,缺少了長壽天女一段,反多了『寶積品』!簩毞e品』的內容,與『古寶積經(jīng)』(『大寶積經(jīng)』的『普明菩薩會 [P610] 』)相同,這是將『古寶積經(jīng)』為品,而附在這部經(jīng)的末后!簩氂杲(jīng)』在佛從頂上放光后,插入月光天子事。佛預記說:「汝于此贍部洲東北方摩訶支那國,位居阿鞞跋致。實是菩薩,故現(xiàn)女身,為自在主(王),經(jīng)于多歲,正法治化」(26)。譯經(jīng)者是武則天皇帝大周長壽二年;女王授記,本來是南印度(27),譯者適逢女主稱帝,也就編在『寶雨經(jīng)』里,從南印度轉化為東北的大中國了。再說『無上依經(jīng)』,二卷,是梁真諦紹泰三年(西元五五七)譯出的,全經(jīng)分七品:『校量功德品』、『如來界品』、『菩提品』、『如來功德品』、『如來事品』、『贊嘆品』、『囑累品』。『校量功德品第一』,本來是一部獨立的經(jīng)典,與失譯的『未曾有經(jīng)』,玄奘譯的『甚希有經(jīng)』,為同本異譯;內容為稱贊供養(yǎng)佛舍利,造塔的功德。佛的舍利,也稱為「佛馱都」、「如來馱都」。馱都dha^tu,譯為界,所以佛舍利是被稱為「佛界」或「如來界」的。也就因為這樣,從佛舍利的「如來界」,說到與「如來藏」同意義的「如來界」。『無上依經(jīng)』的「如來界品」,說如來界(在眾生位),也名「眾生界」的體性!钙刑崞贰拐f明依如來界,修行而得菩提。說佛果的種種功德;依佛功德而起種種的業(yè)用。從「如來界品」到「如來事(業(yè))品」,對如來藏說作了系統(tǒng)的有條理的敘述。

  依『寶云經(jīng)』及『無上依經(jīng)』,來比對『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十六品),內容的相同,是這樣的。1.『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jīng)』『通達品』:先序說東方離障菩薩(即除蓋障菩薩)等十 [P611] 方菩薩來集,次答依般若而修的十波羅蜜。2.『顯相品』:從「如地」到「能作法師,善巧說法」。3.『法界品』:先答「通達法界」、「遠離眾相」,到「知邪正路」。在「遠離眾相」下,『勝天王般若』多了一段「時眾得益」。4.『念處品』:從「心正不亂」,到「如來威神之力」。上來四品,與『寶云經(jīng)』相合(28)。5.『法性品』:從品初到「行般若波羅蜜,通達如是甚深法性」(29),與『無上依經(jīng)』的『如來界品』相合,如說(30):

  「在諸眾生陰界入中,無始相續(xù)所不能染法性體凈。一切心識不能緣起,諸余覺觀不能分別,邪念思惟亦不能緣。法離邪念,無明不起,是故不從十二緣生,名為無相;則非作法,無生無滅,無邊無盡,自相常住」。 「一切眾生,有陰界入,勝相種類,內外所現(xiàn),無始時節(jié)相續(xù)流來,法爾所得至明妙善。此處,若心意識不能緣起,覺觀分別不能緣起,不正思惟不能緣起。若與不正思惟相離,是法不起無明;若不起無明,是法非十二有分起緣;若非十二有分起緣,是法無相。若無相者,是法非所作,無生無滅,無減無盡,是常是恒是寂是住」。

  『法性品』后段,從「通達世諦」,到「修如是行,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31),又是『寶云經(jīng)』中的解答問題。接著,諸天贊嘆供養(yǎng),到贊嘆受持──『法性品』終了,也都與『寶云經(jīng)』相合!簞偬焱醢闳舨_蜜經(jīng)』6.『平等品』,7.『現(xiàn)相品』,8.『無所得品』,9.『證勸品 [P612] 』,10.『述德品』,11.『現(xiàn)化品』,12.『陀羅尼品』,13.『勸誡品』──八品,是輯集另一部大乘經(jīng)。文中提到了舍利弗、須真胝天子、善思惟童子、文殊師利等,在現(xiàn)存的華譯大乘經(jīng)中,應該是可以比對出來的。14.『二行品』:這又是『無上依經(jīng)』!簾o上依經(jīng)』『菩提品』十義,與『二行品』的「五者作事,六者相攝,七者行處,八者常住,九者不共,十者不可思惟」部分,及『如來功德品』的大部分相當(八十種好止)。15.『贊嘆品』:贊嘆的偈頌,與『無上依經(jīng)』的『贊嘆品』相合。16.『付囑品』:「受持此修多羅有十種法」,與『無上依經(jīng)』的「囑累品」相合。從上來的比對,『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jīng)』,是纂集了『寶云經(jīng)』、『無上依經(jīng)』 ,及另一部大乘經(jīng)而成的。屬于后期大乘,明白可見!

  八、「理趣般若」:與「般若理趣」有關的經(jīng)典,有好幾部,古人或說是同本,或說是別本 (32)。其實,可以分為三類:第一類是:1.唐玄奘譯『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五七八)『第十般若理趣分』。2.唐菩提流志Bodhiruci于長壽二年(西元六九三)譯,名『實相般若波羅蜜經(jīng)』,一卷。3.唐不空(西元七六三──七七一)譯,名『大樂金剛不空真實三昧耶經(jīng)』,三卷;『貞元錄』作『般若理趣釋』(33)。這三部大同,惟玄奘譯,末后多神咒三種;而菩提流志與不空所譯的,在每段都附有「字義」。第二類是:4.唐金剛智Vajrabodhi譯,名『金剛頂瑜伽理趣般若經(jīng)』,一卷。5.趙宋施護(西元九八二──)譯,名『遍照般若波羅蜜經(jīng)』,一卷。 [P613] 這二部,大體與『大般若經(jīng)』的『理趣分』相同,但后段又多說了「二十五甚深般若波羅蜜多理趣秘密法門」,也就是二十五種真言。第三類是:6.趙宋法賢(西元──一00一)譯『最上根本大樂金剛不空三昧大教王經(jīng)』,七卷,二十五分。從初分到十四分初:「圓證此大樂金剛不空三昧根本一切如來般若波羅蜜多法門」止(34),大體與唐譯『理趣分』相合,不過在每一分段,加入了「入曼陀羅法儀」。從此以下,都是金剛手宣說的種種修持法儀!捍蟀闳舨_蜜多經(jīng)』中的『般若理趣分』,是屬于「秘密大乘」的。如說:「大樂金剛不空神咒」;「謂大貪等最勝成就,令大菩薩大樂最勝成就;大樂最勝成就,令大菩薩一切如來大覺最勝成就」(35)。這不是明顯的,從大貪得大樂,從大樂而成佛嗎?應用『般若經(jīng)』義,而建立大樂為根本的秘密乘。依此而作實際修持,經(jīng)第二類,到達第三類的「最上根本大樂金剛不空三昧」法門。

  九、六分波羅蜜多:玄奘所譯『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從十一到十六分,名『布施波羅蜜多分』、『凈戒』、『安忍』、『精進』、『靜慮』、『般若波羅蜜多分』。六波羅蜜多,分別的集成六部!翰际┓帧晃寰恚簝艚浞帧晃寰,『安忍分』一卷,『精進分』一卷,『靜慮分』二卷,『般若分』八卷:六部共二二卷(五七九卷起,六00卷止)。六分中的『般若波羅蜜多分』,有藏文譯本,也有梵文本(36)。這部『般若波羅蜜多分』,在印度曾受到重視。如唐波羅頗迦羅蜜多羅Prabha^karamitra,在貞觀六年(西元六三二)譯出的『般若燈論』,是清辯 [P614] Bha^vaviveka所著的『中觀』釋論。在這部論中,每品末都引經(jīng)以證明論義,幾乎每品都引佛為極勇猛菩薩說,就是出于這部『般若波羅蜜多分』的。

  一0、「般若心經(jīng)」:在『般若經(jīng)』中,這是民間傳誦最盛的短篇。譯為華文的也最多,現(xiàn)在存有七種。1.『摩訶般若波羅蜜大明咒經(jīng)』,推定為姚秦鳩摩羅什(西元四0一──)譯。2. 『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唐玄奘于貞觀二三年(西元六四四)譯。3.『普遍智藏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唐開元二六年(西元七三八),法月Dharmacandra譯。4.『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唐貞元六年(西元七九0),般若prajn~a^等譯。5.『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唐大中一三年(西元八五九),智慧輪Prajn~a^cakra譯。6.『般若波羅蜜多心經(jīng)』,唐大中年間(西元八四七──八五九)法成譯,這是近代從燉煌石室所發(fā)見的。7.『佛說圣佛母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宋太宗時(西元九八二──)施護譯。此外,也有藏文譯本與梵本;中國并傳有玄奘直譯梵音的『般若心經(jīng)』。

  華文的不同譯本,主體都是相近的。羅什與玄奘的譯本,沒有序與流通,但西元八世紀以下的譯本,都具備了序、正、流通──三分。般若、智慧輪、法成、施護譯本,序與流通都相同;惟有法月譯本的序分,多了觀自在菩薩請說一節(jié)。古人以為這部經(jīng)「出大品經(jīng)」(37)。其實,這部經(jīng)以「中品般若」的經(jīng)文為核心,而附合于世俗信仰的!干崂ィ……無智亦無得」,出于「 [P615] 大品本」的『習應品』(38)!赴闳舨_蜜是大明咒,無上明咒,無等等明咒」,出于「大品本」的『勸持品』(39)。以「中品般若」經(jīng)文為核心,標「觀世音菩薩」,說「度一切苦厄」、「能除一切苦」,以貫通觀音菩薩救濟苦難的信仰!复竺髦洹沟,『般若經(jīng)』是贊嘆般若力用的,現(xiàn)在就「即說咒曰」。這是在「中品般若」成立以后,適應世俗,轉化般若而與世俗神秘仰信合流的經(jīng)典。

  一一、其他部類:被編入「般若部」的,還有幾種:

  1.「仁王護國般若波羅蜜經(jīng)』,二卷,西元五世紀初,流傳于中國。傳說為羅什所譯,是可疑的(40)。唐永泰元年(西元七六五),不空Amoghavajra譯出『仁王護國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二卷,文義相近,只是多了護國消災的陀羅尼咒(41)。 2.『了義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短篇,宋施護(西元九八二──)譯。前分是「中品般若」,佛告舍利弗S/a^riputra,菩薩「應當修習般若波羅蜜」的一部分。后分「應當斷除十種疑惑」 (42),是瑜伽學者對般若法門的扼要解說。 3.『五十頌圣般若波羅蜜經(jīng)』,短篇,宋施護(西元九八二──)譯,略攝「中品般若」「般若廣說三乘」法門的大義。 4.『開覺自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五卷,惟凈(西元一00九──一0二一)譯。經(jīng)上說「 [P616] 三性」:「色無性、假性、實性,受想行識無性、假性、實性」(43)。又『經(jīng)』卷一(大正八?八五五中)說:

  「若有人言:如佛所說,色(等)無自性,不生不滅,本來寂靜,自性涅槃。作是說者,彼于一切法即無和合,亦無樂欲。隨其言說,作是知解,我說彼是外中之外,愚夫異生邪見分位」。

  依這部經(jīng)說,如照著佛說的話,以為色等無自性,不生不滅,那就是「外中之外,愚夫異生邪見分位」。一定要說:色等法是有的,才能「于彼色中有斷有知」,「于大樂行而能隨轉」(44) 。這不但隨順有宗的見解,而更是引入秘密乘的「大樂行」。 5.宋天息災(西元九八二──)譯的『佛母小字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6.天息災譯的『觀想佛母般若波羅蜜多菩薩經(jīng)』;7.施護譯的『帝釋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這三部都是短篇,都含有秘密真言。那個時代,印度佛教都受到「秘密大乘」的影響了。

  上面所敘述的十一大類中,代表初期大乘法的,是「下品」、「中品」、「上品」,及『能斷金剛分』。本論將依此初期大乘的『般若經(jīng)』,來論究初期大乘法門的主流。

  注【76-001】『出三藏記集』卷二(大正五五?六中)。

  注【76-002】『出三藏記集』卷七(大正五五?四七中──下)。 [P617]

  注【76-003】『出三藏記集』卷二(大正五五?七上)。

  注【76-004】參閱!3鼉芳光運『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六二──七六)。

  注【76-005】『開元釋教錄』卷四(大正五五?五一一上)。

  注【76-006】隋『眾經(jīng)目錄』卷一(大正五五?一一九中)。

  注【76-007】!3鼉芳光運『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八三──八七)。

  注【76-008】見!3鼉芳光運『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九九──一00)。

  注【76-009】各種本子,都不能完全相合,但可以從主要的不同來比對。

  注【76-010】『至元法寶勘同總錄』卷一(縮刷藏結?四五)。

  注【76-011】『至元法寶勘同總錄』卷一(縮刷藏結?四五)。

  注【76-012】同上。

  注【76-013】『貞元新定釋教目錄』卷二0(大正五五?九一0中)。

  注【76-014】『至元法寶勘同總錄』卷一(縮刷藏結?四五)。

  注【76-015】見!3鼉芳光運『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一二七──一二八)。

  注【76-016】『望月佛教大辭典』(一三四七中──下)。

  注【76-017】『出三藏記集』卷四(大正五五?三二上)。

  注【76-018】隋『眾經(jīng)目錄』卷一(大正五五?一一五中)。 [P618]

  注【76-019】『歷代三寶紀』卷四(大正四九.五四上)。

  注【76-020】『歷代三寶紀』卷一0(大正四九.九三下)。

  注【76-021】『開元釋教錄』卷一一(大正五五.五八三中──下)。

  注【76-022】『大唐內典錄』卷五(大正五五.二七四上)。

  注【76-023】「天王問般若」的實際情形,古人不明白,所以異說很多。如吉藏的『金剛般若疏』,以為「天王問般若大本不來」,而說「須真天子問般若」等三部,「并出其中」(大正三三.八六中─下)。而在『大品經(jīng)游意』中,更加『文殊師利問般若』、『思益梵志問般若』,共為五部(續(xù)三八.七下)。

  注【76-024】此依『大正藏』說。然『開元釋教錄』以前,沒有二人共譯的記錄。自『歷代三寶紀』以來,卻有『大乘寶云經(jīng)』八卷,是陳須菩提(Subhuti)所譯,但已經(jīng)佚失。乘寶云經(jīng)』八卷,是陳須菩提Subhu^ti所譯,但已經(jīng)佚失。

  注【76-025】依『大周刊定眾經(jīng)目錄』卷四,作「大周長壽二年(西元六九三),三藏梵摩于佛授記寺譯」(大正五五.三九六中)。

  注【76-026】『寶雨經(jīng)』卷一(大正一六.二八四中)。

  注【76-027】佛為凈光天女授記,未來在南天竺作女王事,出『大方等大云經(jīng)』(又名『無想經(jīng)』)卷六(大正一二.一一0七上──中)。

  注【76-028】 從『寶云經(jīng)』卷一到卷六中(大正一六.二三五下)止。

  注【76-029】『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三(大正八.七00下──七0二下)。 [P619]

  注【76-030】『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三(大正八.七00下)。『無上依經(jīng)』卷上(大正一六.四六九中)。

  注【76-031】『勝天王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三(大正八.七0二下──七0五中)。

  注【76-032】!3鼉芳光運『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 』(一七五──一七九)。

  注【76-033】『貞元新定釋教錄』卷一五(大正五五.八八0上)。

  注【76-034】『最上根本大樂金剛不空三昧大教王經(jīng)』卷三(大正八.七九七下)。

  注【76-035】『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五七八(大正七.九九0中)。

  注【76-036】!3鼉芳光運『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一八二──一八三)。

  注【76-037】隋『眾經(jīng)目錄』卷二(大正五五.一二三中)。

  注【76-038】『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一(大正八.二二三上)。

  注【76-039】『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九(大正八.二八六中)。

  注【76-040】隋『眾經(jīng)目錄』卷二(大正五五.一二六中)。

  注【76-041】『仁王護國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下(大正八.八四三下──八四四上)。

  注【76-042】『了義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大正八.八四五中──下)。

  注【76-043】『開覺自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一(大正八.八五四下)。

  注【76-044】『開覺自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一(大正八.八五五下)。 [P620]

  第二節(jié) 原始般若

  第一項 原始般若的論定

  從上節(jié)的敘述中,可見古傳的二部──「小品」與「大品」,三部──「上品」、「中品」、「下品」,與玄奘所譯『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的前五分相當,占全經(jīng)的百分之九四,實為『般若經(jīng)』的主要部分。『大般若經(jīng)』的前五分(也就是古傳的三部或二部),從十萬頌到四千頌,文字的廣略,距離是相當遠的,然在內容上,彼此卻有一部分是共同的。共同的一致部分,在論究『般若經(jīng)』的集出過程,推定『般若經(jīng)』的原始部分,都是值得重視的!二部、三部、五分間,到底那些是存有共同部分?現(xiàn)在依「中品般若」的「放光本」,「下品般若」的「漢譯本」,對比如下:

  圖片

  「放光本」                    「漢譯本」

  ┌───────┐

  │『放光品』第一│

  │    |         │

  │『舌相品』第八│

  └───────┘

  [P621]

  『行品』第九──────┐

  |                   │

  『僧那僧涅品』第一八    │

  ┌──────────┐  │

  │『問摩訶衍品』第一九│  │

  │『陀鄰尼品』第二0  │  ├── 『道行品』第一

  │『治地品』第二一    │  │

  └──────────┘  │

  『問出衍品』第二二      │

  |                   │

  『問觀品』第二七────┘

  『無住品』第二八 ───────『難問品』第二

  |                              |

  『無盡品』第六八               『不可盡品』第二六

  ┌───────

  │『隨品』第二七

  └───────

  [P622]

  ┌──────────┐

  │『六度相攝品』第六九│

  │    |   /          │

  │    | /            │

  │『諸法妙化品』第八七│

  └──────────┘

  『薩陀波倫品』第八八 ─────『薩陀波倫菩薩品』第二八

  |

  |                    │

  『囑累品』第九0 ────┴──『囑累品』第三0

  依「中品般若」的「放光本」說,全經(jīng)可分為三部分:「前分」、「中分」、「后分」!钢(間部)分」,從『行品』第九,到『無盡品』第六八,共六0品,占全經(jīng)的三分之二。這部分,與「漢譯本」的前二六品相當(廣與略不同),僅在論到「大乘」時,「中品般若」多了『問摩訶衍品』、『陀鄰尼品』、『治地品』──三品。這一部分,是「中品般若」與「下品般若可以對同的部分!盖胺帧梗瑥摹悍殴馄贰坏谝,到『舌相品』第八,共八品,是「下品般若」所沒有的!钢衅钒闳簟沟暮蠓,從『六度相攝品』第六九,到『諸法妙化品』第八七,共一九品,是「后分」的主要部分,也是「下品般若」所沒有的。反之,「下品般若」有『隨品』第二七,「中品般若」也沒有!钢衅钒闳簟鼓┖蟮娜罚桥e薩陀波倫Sada^prarudita求學 [P623] 般若的故事,為勸發(fā)求學般若的范例。勸學與末后囑累流通部分,與「漢譯本」的后三品相合,但不是「般若法門」的主體部分。在這兩類經(jīng)本的比對中,二本所共同的,可作為『般若經(jīng)』基本部分的,是「中(間部)分」。

  『般若經(jīng)』有「上品」、「中品」、「下品」。依唐譯『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中品」又有二本,「下品」也分二本,到底彼此關系是怎樣的呢?『佛母般若波羅蜜多圓集要義論釋』卷一(大正二五?九0二中)說:

  「今此但說八千頌者,為彼聽者最勝意樂所宜聞故,是故頌略。……非般若波羅蜜多法中義有差別,但為軟中上品所有根性,隨欲攝受,是故世尊由此因故,少略說此(八千頌)般若波羅蜜多」。

  『般若經(jīng)』的「上品」、「中品」與「下品」,偈頌的增多或減少,都是世尊為了適應聽眾的根性。這樣,「上品」、「中品」、「下品」,『大般若經(jīng)』的前五分,都是佛應機所作不同的宣說。在中國,如圓測的『大般若經(jīng)』第二分序說:「疑繁而誨自廣,悟初而訪逾篤。所以重指鷲阿,再扣龍象」(1)。第四分序說:「恐野馬之情未戢,故靈鷲之談復敞」(2)!钢亍、「再」 、「復」,都表示了說而再說!干掀贰埂ⅰ钢衅贰、「下品」,『大般若經(jīng)』的前五分,都是佛的說而又說,這是古代最一般的解說。 [P624]

  中國古代有一項傳說,「下品」(古稱「小品」)是從「中品」(古稱「大品」)抄略(節(jié)錄)出來的,如『出三藏記集』卷七,道安的『道行經(jīng)序』(大正五五?四七中)說:

  「佛泥曰后,外國高士抄(「大品」)九十章為道行品。……然經(jīng)既抄撮合成章指,…… 頗有首尾隱者。古賢論之,往往有滯。……假無放光(「大品」),何由解斯經(jīng)乎」!

  支道林所作的『大小品對比要抄序』也說:「蓋聞出小品者,道士也。……嘗聞先學共傳云:佛去世后,從大品之中抄出小品」(3)!父呤俊埂ⅰ傅朗俊,都指出家比丘!感∑贰共皇欠鸬脑僬f,而是后人從「大品」中抄出來的。抄出時,多少變化而自成部類,所以道安也就直稱之為「外國高明者撰也」(4)!感∑贰箯摹复笃贰怪谐龅膫髡f,可能是比較二本而得的結論!笣h譯本」「頗有首尾隱者」,經(jīng)文的起承段落,有些不分明,而「大品」卻沒有這種首尾、段落不明的情形,所以道安說:「假無放光,何由解斯經(jīng)乎」!道安是推重「大品」的。支道林對比了「大品」與「小品」,發(fā)見了種種不同,如『出三藏記集』卷八『大小品對比要抄序』(大正五五?五六上──中)說:

  「或小品之所具,大品所不載;大品之所備,小品之所闕」。 「小品引宗,時有諸異:或辭倒事同而不乖旨歸;或取其初要,廢其后致;或筌次事宗,倒其首尾;或散在群品,略撮玄要」。 [P625]

  支道林是主張「教非一途,應物無方」的,「大品」與「小品」,都有獨到的適應性。然而「小品」到底是依據(jù)「大品」而抄出來的,所以說:「先哲出經(jīng),以胡為本;小品雖抄,以大為宗。推胡可以明理,征大可以驗小」(5)。也就因此,對那些「未見大品,而欲寄懷小品,率意造義」的中國學者,給以批評。這是與道安一樣,要依據(jù)「大品」來通釋「小品」的,可說是從「大品」抄出「小品」的必然結論。

  近代日本的部分學者,繼承了從「大品」抄出「小品」的傳說,作更細密的研究,更擴充而論到『大般若經(jīng)』的前五分,如渡邊海旭的『大般若經(jīng)概觀』,干舄龍祥的『般若經(jīng)之諸問題』。鹽見徹堂的『關于般若經(jīng)之原形』,以為先抄出「小品」的初品,其次抄出以下的各品。并推究先在經(jīng)典,是與「小品」初品相當?shù),如「大品本」的『三假品』到『無生品』部分(6)。凡繼承從「大品」抄出「小品」的,對「小品」的法數(shù)簡略,首尾不分明;為了書寫流傳不方便而抄出「小品」等理由,大抵與支道林所說的相近。

  近代研究而可為一般學者所容認的,應該是先有「小品」而后擴展為「大品」說。日本椎尾辨匡的『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解題』,『佛教經(jīng)典概說』,以為由『大般若經(jīng)』的第四分──「小品」,漸次增廣為「大品」。第六分以下,『金剛般若分』與「大品」同時,最遲的是『般若理趣分』。鈴木忠宗的『關于般若經(jīng)之原形』,也以為先有「小品」,并推論為近于「唐譯第五分 [P626] 」(7)。!3鼉芳光運的『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以廣泛的比較,而推定「小品」為在先的。并考定『般若經(jīng)』的發(fā)展體系為(8):

  圖片

  原始般若經(jīng)→  道行經(jīng)系統(tǒng)→  放光經(jīng)系統(tǒng)→  初會系統(tǒng)

  文殊問般若經(jīng) ─────→第八會

  金剛般若經(jīng) ──────→第九會

  在二部、三部、五分中,推定為:從「原始般若」而『道行般若』──「下品」;從『道行般若』而『放光般若』──「中品」;更從『放光般若』而發(fā)展為「初會」般若──「上品」。這一『般若經(jīng)』的發(fā)展過程,我完全同意這一明確的論定。

  從「下品」中推究出「原始般若」,對般若法門特質的理解,發(fā)展的趨向,是非常必要的!椎尾辨匡以為「須菩提品最古」,鹽見徹堂也說:先抄出『小品」的初品;以這部分的「大品」為先在經(jīng)典(9)。!3鼉芳光運列舉各本,以『道行經(jīng)』『道行品』(及各本與之相當)的一部分── 從「佛在羅閱祗」起,佛贊須菩提:「菩薩作是學,為學般若波羅蜜也」止,為「原始般若經(jīng)」 (10)。所說雖有些出入,但從『道行品』(或與之相當?shù)摹复笃贰?去推求「原始般若」,仍可說是一致的看法。以下,以「秦譯本」(「小品」)為代表,參考其他經(jīng)本,而加以論述。采用鳩摩羅什Kuma^raji^va譯本取其文字比較暢達些。 [P627]

  注【77-001】『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四0一(大正七?一上)。

  注【77-002】『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五三八(大正七?七六三上)。

  注【77-003】『出三藏記集』卷八(大正五五?五五中)。

  注【77-004】『出三藏記集』卷八(大正五五?三九下)。

  注【77-005】『出三藏記集』卷八(大正五五?五六中)。

  注【77-006】見!3鼉芳光運『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所述(二四八──二五三)。

  注【77-007】見!3鼉芳光運『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二四九──二五二)。

  注【77-008】!3鼉芳光運『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六六0)。

  注【77-009】!3鼉芳光運『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所引(二五三)。

  注【77-010】!3鼉芳光運『原始般若經(jīng)之研究』(五五九──五九二)。所舉「原始般若經(jīng)」部分,為『道行般若經(jīng)』卷 一的一部分(大正八?四二五下──四二七上)。

  第二項 原始的般若法門

  說到「原始般若」法門,當然是從現(xiàn)存的『般若經(jīng)』──「下品般若」中抉擇出來的。但佛法的編集成經(jīng)本,決不能想象為一般的「創(chuàng)作」。佛法是先有法門,經(jīng)展轉傳授,然后編集出來;法門的傳授,是比經(jīng)典的集出更早存在的。以「原始般若」來說,這是深徹的體悟──般若的 [P628] 悟入無生。這是開示悟入的教授,初學者是不容易信解持行的。在少數(shù)利根佛弟子的展轉傳授中,當時流行的菩薩思想中,被確認為菩薩的般若波羅蜜,不會再退轉(不退二乘)的法門。法門的傳授,是不限于一人的;經(jīng)過多方面的傳授持行,到編集出來,那時可能已有大同小異的不同傳述,集出者有將之綜合為一部的必要。集出以后,有疑難的,附入些解說;有關的法義,也會增補進去:文段也就漸漸的增廣起來。這樣的綜合,釋疑,增補,在文字的銜接上,都可能留下些痕跡(1),再經(jīng)過文字的潤飾,才成為完整的經(jīng)篇。「原始般若」如此,「下品般若」、「中品般若」、「上品般若」也如此;這也可說是經(jīng)典集成的一般情形。對于「原始般若」,我也是從這樣的觀點,去研考「下品般若」的初品,F(xiàn)在依據(jù)「秦譯本」,試為簡要的分段,列舉出來,分作高低排列,以便明顯的看出「原始般若」的初形。

  (一)序文[一]。佛告須菩提:為諸菩薩說所應成就般若波羅蜜[二]。須菩提答舍利弗:諸佛弟子敢有所說,不違法相,皆是佛力[三]。

  (二)須菩提白佛:我不見不得菩薩,不見不得般若波羅蜜,當教何等菩薩般若波羅蜜?若聞此說,不驚不怖,是名教菩薩般若波羅蜜[一]。菩薩行般若時,應如是學:不念是菩薩心。是心非心,心相本凈,不壞不分別。若聞是說 [P629] ,不驚不怖,當知是菩薩不離般若波羅蜜[二]。(欲學聲聞、辟支佛、菩薩地者,應學般若波羅蜜;般若波羅蜜中,廣說菩薩所應學法)(2)。

  (三)須菩提白佛:我不得不見菩薩,當教何等菩薩般若波羅蜜?不得菩薩法來去,而與作字言是菩薩,我則疑悔!菩薩字無決定、無住處,是字無所有故。若聞是不驚不怖,當知是菩薩住不退轉地,住無所住[一]。菩薩行般若時,不應色(3)中住。若住色,為作色行;若行作法,則不能受般若、習般若、具足般若波羅蜜,不能成就薩婆若。色無受想,無受則非色;般若亦無受。如是行,名諸法無受三昧,一切聲聞辟支佛所不能壞。是三昧不可以相得,……以得諸法實相故得解脫;得解脫已,于諸法中,乃至涅槃,亦無取無舍。是名菩薩般若波羅蜜,不受色等。未具佛十力、四無所畏、十八不共法,終不中道而般涅槃[二]。菩薩行般若時,應如是思惟:若法不可得,是般若波羅蜜耶?思惟此而不驚不怖,當知是菩薩不離般若波羅蜜[三]。答舍利弗:是法皆離,性相亦離。如是學,能成就薩婆若。一切法無生無成故,如是行者,則近薩婆若[四]。 [P630]

  (四)須菩提告舍利弗:菩薩若行色行、生色行、滅色行、壞色行、空色行,我行是行:是行相,是菩薩未善知方便。若不行色,乃至不行色空,是名行般若波羅蜜。不念行,不念不行、行不行、非行非不行,是名行般若波羅蜜。一切法無受故,是名菩薩諸法無受三昧,一切聲聞辟支佛所不能壞。行是三昧,疾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一]。菩薩行是三昧,不念不分別是三昧,當入、今入、已入,是菩薩從諸佛得受三菩提記。是三昧不可示,三昧性無所有故[二]。佛贊須菩提:我說汝于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如我所說!菩薩應如是學,是名學般若波羅蜜[三]。

  (1)佛答舍利弗:菩薩如是學,于法實無所學,不如凡夫所著。菩薩如是學,亦不學薩婆若,亦名學薩婆若,成就薩婆若。

  (2)佛答須菩提:菩薩學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當如幻人學[一]。菩薩惡知識;菩薩善知識[二]。菩薩[三]。摩訶薩[四](4)。

  (五)須菩提白佛:我不得過去未來現(xiàn)在世菩薩。色無邊故;當知菩薩亦無邊。一切處、 [P631] 時、種,菩薩不可得,當教何等菩薩般若波羅蜜[一]?菩薩者但有名字。如我畢竟不生,一切法性亦如是。此中何等是色不著不生!色是菩薩不可得,不可得亦不可得,一切處、時、種,菩薩不可得,當教何法入般若波羅蜜[二]?菩薩但有名字。如我畢竟不生,法性亦如是。此中何等是色不著不生!諸法性如是,是性亦不生,不生亦不生,我今當教不生法入般若波羅蜜耶?離不生法,不可得菩薩行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若聞此說不驚不怖,當知是菩薩行般若波羅蜜[三]。菩薩隨行般若時,作是觀諸法,即不受色。何以故?色無生無滅即非色,無生無滅,無二無別。若說色,即是無二法[四]。

  (六)須菩提答舍利弗:我不欲菩薩有難行。(于眾生生易想、樂想、父母想、子想、我所想,則能利益無量阿僧祇眾生)。如我,一切處、時、種不可得,于內外法應生如是想。若菩薩以如是心行,亦名難行[一]。菩薩實無生。菩薩無生,菩薩法亦無生;薩婆若無生,薩婆若法亦無生;凡夫無生,凡夫法亦無生。我不欲令無生法有所得,無生法不可得故[二]。諸法無生,所言無生樂說亦無生[三]。舍利弗贊須菩提:汝于說法人中最為第一!隨所問皆能答故。須菩提說:隨所問能答,是般 [P632] 若波羅蜜力。若菩薩聞是說,不疑不悔,當知是菩薩行是行,不離是念[四]。眾生無性故,離故,不可得故,當知是念亦無性、離、不可得。我欲令菩薩以是念行般若波羅蜜[五]。

  依此「下品般若」「初品」的分段,不難看出『般若經(jīng)』的原形。般若是體悟的修證法門,不是義理的敘述或解說,這是對般若的一項必要認識!從(一)經(jīng)序──通序去看,「秦譯本」等大體與「中品」相合,只是廣略的不同。但古譯的「漢譯本」、「吳譯本」,卻特別說到「月十五日說戒時」(5)。這是最古的譯本,是值得重視的。古代的佛教界,在布薩說戒夜,大眾集合「論法」。如『中部』『滿月大經(jīng)』、『滿月小經(jīng)』,都這樣說(6):

  「爾時,布薩日十五滿月之夜,世尊為比丘眾圍繞,于空地坐」。

  佛法是以修證為主的。在這大眾集合問難中,傳授下來,也發(fā)揚起來。依『般若經(jīng)』序,月十五日說戒時,大眾集合。世尊命須菩提Subhu^ti,為菩薩說所應該修學成就的般若波羅蜜。須菩提宣說;容易引起疑問的,由舍利弗S/a^riputra發(fā)問,須菩提答釋。這是古代傳說須菩提說般若,與古代的「論法」情形相合。重視這一意義,那末在初品的四?五段中間,佛為舍利弗說,為須菩提說──大段經(jīng)文,與序文的命須菩提說不合。而且,須菩提所說,是啟發(fā)的,反詰的,修證的;而佛說部分,卻是說明的,因名定義的。所以,將佛說的大段除開,其余的文 [P633] 體與內容,都可說一致,這就是「原始般若」部分。

  須菩提,是被稱贊為:「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笩o諍」aran!ya,就是阿蘭若。從形跡說,這是初期野處的阿蘭若行,而不是近聚落住(與聚落住)的律儀行。從實質說,無諍行是遠離一切戲論,遠離一切諍執(zhí)的寂滅!褐邪⒑(jīng)』卷四三『拘樓瘦無諍經(jīng)』(大正一?七0三下)說:

  「須菩提族姓子,以無諍道于后知法如法」。 「知法如真實,須菩提說偈,此行真實空,舍此住止息」(7)。

  無諍行,經(jīng)說是「無苦無煩無熱無憂戚」的中道正行,是「真實不虛妄,與義相應」的正行。在所說「隨國俗法,莫是莫非」中,說明了語言隨方俗的不定性,不應固執(zhí)而起諍論(8)!喊闳艚(jīng)』中,須菩提說的般若,是「不見菩薩,不得菩薩,亦不見不得般若波羅蜜」(9)。「菩薩字無決定無住處,所以者何?是字無所有故」(10)。「菩薩者但有名字」(11)。這與無諍行的名字不定性,顯然是有關系的!喝撔x檢幽集』卷五(大正七0?四五九中──下)說:

  「真諦云:此部執(zhí)世出世法悉是假名,故言一切法無有實體;同是一名,名即是說,故言一說部」。

  有關一說部Ekavya^vaha^rika的宗義,吉藏、法藏、窺基都采用真諦Parama$rtha [P634] 的傳說。一說部的名義,或以為不是這樣解說的。一說部的宗義,沒有更多的證明,但西元六世紀真諦的時代,印度的一說部,是有這樣宗義的!钢T法但名無實」,與原始般若是相符的。這一被認為菩薩般若波羅蜜的教授,可能與一說部有關。

  在「下品般若」初品的三?四段,說到了大同小異的二種「三昧」,如『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一(大正八?五三七下、五三八上)說:

  「菩薩應如是學行般若波羅蜜,是名菩薩諸法無受三昧,廣大無量無定,一切聲聞辟支佛所不能壞」。 「是名行般若波羅蜜,所以者何?一切法無受故,是名菩薩諸法無受三昧,廣大無量無定,一切聲聞辟支佛所不能壞」。

  「秦譯本」與「宋譯本」、「漢譯本」,二種「三昧」的譯語相同!柑谱g四分本」,分別為「于一切法無攝受定」,「于一切法無取執(zhí)定」。在梵本中,確有sarvadharma^parigr!hi^ta-sama^dhi 與sarvadharma^nupa^da^na-sama^dhi的差別,然「攝受」與「取執(zhí)」(古譯也作「受」)的意義是相近的。經(jīng)文三段說:「若住色中,為作色行。……若行作法,則不能(攝)受般若波羅蜜。……若色無受,則非色……是名菩薩諸法無(攝)受三昧」。這是以不住一切法,不攝受一切法,名為「諸法無受三昧」的。四段說:「若行色……行,為行相。……菩薩不行色 [P635] ,不行色生,不行色滅,不行色壞,不行色空」。進一步說:「不念(我)行般若波羅蜜,不念不行,不念行不行,亦不念非行非不行。……是名菩薩諸法無受(執(zhí)取)三昧」。這是以不取著一切法相立名的。這二種「三昧」,實為同一教授的不同傳誦,由集經(jīng)者纂集在一起的,并認為這都就是般若波羅蜜!覆蛔∩(等五蘊)」,「不作行」,「不取著」,「不攝受」,是繼承原始佛法的,是佛法固有的術語(12)。但這樣的「諸法無受三昧」,解說為菩薩修習相應了,就不會退轉而墮入二乘,所以這是「不共二乘」,菩薩獨有的般若波羅蜜。這里想說到的,一、菩薩的般若波羅蜜,就是「諸法無受三昧」,但自般若法門興起后,極力推重般若,不再提起這「無受三昧」了!從大乘經(jīng)所見到的,以三昧為經(jīng)名,以三昧為主題的經(jīng)典,是非常多的。在部分的大乘三昧經(jīng)中,推重阿蘭若行,甚至說非阿蘭若行不能成佛。大乘三昧,與阿蘭若行的關系很深。般若法門也從阿蘭若行中來,所以傳說為(無諍三昧第一)須菩提說般若。等到大乘盛行,大乘三昧都傳為菩薩們所修習傳出了。二、「無受三昧」──般若波羅蜜,是菩薩行,不共二乘的。但般若的宣說者,是聲聞弟子須菩提。須菩提自己說:「佛諸弟子敢有所說,皆是佛力。所以者何?佛所說法,于中學者能證諸法相。證已,有所言說,皆與法相不相違背,以法相力故」(13) 。依須菩提所說,佛弟子依佛所說法而修學,是能證得諸「法相」的,證了以后,能與「法相」不相違的。所以說「皆是佛力」,「以法相力故」。「佛力」,『大智度論』解說為:「我(弟 [P636] 子自稱)等雖有智慧眼,不值佛法,則無所見。……佛亦如是,若不以智慧燈照我等者,則無所見」(14)。原始般若的「佛力」說,與一般的他力加持不同;須菩提是自證而后隨順「法相」說的。在三段的「無受三昧」中,并舉先尼S/ren!ika Parivra^jaka梵志的證入為例。菩薩特有的般若波羅蜜,似乎與聲聞弟子有共通的部分。在二段的第三小節(jié)下,也插入了勸三乘共學般若一段。般若波羅蜜,到底是「但教菩薩」,還是「通教三乘」,成為教學上一個微妙的問題!

  佛命須菩提為菩薩說般若波羅蜜,須菩提沒有與菩薩們問答,而只是對佛說。須菩提所說的話,在圣典中是另成一格的。須菩提并不說菩薩應該這樣修般若,反而以否定懷疑的語句,去表達所應學應成就的般若。如說:「我不見菩薩,不得菩薩,亦不見不得般若波羅蜜,當教何等般若波羅蜜」(二)?「若法不可得,是般若波羅蜜耶」(三)?「如是一切處、一切時、一切種,菩薩不可得,當教何等菩薩般若波羅蜜」?「當教何法入般若波羅蜜」?「我今當教不生法入般若波羅蜜耶(五)!菩薩與般若,都但有名言,沒有實法,所以沒有受教的人(菩薩),也沒有所教的法(般若)。這似乎與佛唱反調,而其實是能這樣了達的,「不驚不怖、不沒不退」,正是菩薩所應修學成就的般若波羅蜜。這樣的發(fā)明問答,古人稱為「以遮為顯」。又如所說的「諸法無受三昧」,是「不應色中住」(三);「不行色」等,「不念行」不行等(四)。不住一切,不念一切(也「不念是菩薩心」)(二),與佛化詵陀迦旃延Sandha-ka^tya^yana-gotra的「真實禪 [P637] 」──不依一切而修禪相合(15)。第五段中,以「我」為例,說一切法(自性)性也這樣。法性不生,不生也不生,這是不受(取)一切的不生不滅、無二無別的「無二法」!笩o生」、「不二法」,是絕對的,超越差別、生滅的。第六段,因舍利弗的疑難,闡明不可取、不可得中,是無所謂難行與易行的;菩薩、薩婆若(佛)、凡夫,都是無生的;一切無生,就是說無生的語文,也是無生的。末了,以「無性」、「離」、「不可得」,說菩薩與眾生平等:菩薩是應該這樣的行般若波羅蜜。在『初品』中,將佛為舍利弗說,為須菩提說大段經(jīng)文除開,就顯出「原始般若」的一貫特征。從菩薩與般若,開示無可教,無可入;不應住,不應念,引入「無生」的深悟。

  般若法門,是繼承「原始佛教」而有所發(fā)展的。在上面「部派佛教分化與大乘」中,說到「次第見諦」派,是漸入的,先見苦諦──無常、苦、空、無我的!敢荒钜娭B」派,是頓入的,直見滅諦──寂滅無相的!覆颗煞鸾獭闺m有漸入、頓入的流派,但在未見道以前,總是先以無常、苦、無我(或加「不凈」)為觀門,起厭、離心而向于滅。厭離生死,趣向寂滅,厭離的情緒很濃厚。如『初品』第四段中,菩薩不行色,不行色生、色滅,不行色壞、色空:般若法門是不觀生滅無常及空的。經(jīng)上說:「不壞色故觀色無常……;不作如是觀者,是名行相似般若波羅蜜」(16)!覆粔摹故遣蛔儺惖囊馑迹闳舴ㄩT是從色等如如不異──不生不滅去觀無常的(17)。這是淵源于原始佛教,接近「一心見諦」,而是少數(shù)深悟者,直觀一切法不可得、不生滅而悟入的 [P638] 。

  「秦譯本」初品,有三處說到「法相」一詞,如說(18):

  「能證諸法相。證已,有所言說,皆與法相不相違背,以法相力故」。 「以得諸法實相故」。 「諸法相爾」。

  鳩摩羅什所譯的「法相」、「法實相」,「唐譯本」與「宋譯本」,作「諸法性」、「諸法實性」;「吳譯本」作「法意」,原語為dharmata^(19)!敢缘弥T法實相故」,「唐譯本」作「以真法性為定量故」(20);般若法門是以「法性」為準量的。一切法性是這樣的,所以不必從世俗所見的生滅著手,而直接的從「法性」──不生不滅、無二無別、無取無著而頓入。這是少數(shù)利根深智者所能趣入的,被認為菩薩的般若波羅蜜,不共二乘,因菩薩思想的流行而漸漸發(fā)揚起來。

  注【78-001】道安說「小品」「頗有首尾隱者」,就由于此。

  注【78-002】這一段,與前后文不相銜接,推定為增補部分。

  注【78-003】「下品般若」都約五蘊說!干谷绱,「受想行識」也如此。這里以「色」代表五蘊,下文也都是這樣。 [P639]

  注【78-004】佛答須菩提一大段,體裁與前后不同。「摩訶薩」部分,廣說「大乘」,一般都以為是后起的。

  注【78-005】『道行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一(大正八?四二五下)。『大明度經(jīng)』卷一,文異而意義相同(大正八?四七八中)。

  注【78-006】『中部』(一0九)『滿月大經(jīng)』(南傳一一上?三七0)!褐胁俊(一一0)『滿月小經(jīng)』(南傳一一上?三七八)。

  注【78-007】『中部』(一三九)『無諍分別經(jīng)』,是同一經(jīng)典,說到須菩提,但缺偈頌(南傳一一下?三三二)。

  注【78-008】『中阿含經(jīng)』卷四三『拘樓瘦無諍經(jīng)』(大正一?七0三上)。

  注【78-009】『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一(大正八?五三七中)。

  注【78-010】『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一(大正八?五三七下)。

  注【78-011】『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一(大正八?五三九中)。然在「宋譯本」(大正八?五九一上),「唐譯五分本」等(大正七?八六九上),菩薩與般若,都但有名字。

  注【78-012】如『雜阿含經(jīng)』卷二(大正二?九上、一一上)等說。

  注【78-013】『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一(大正八?五三七中)。

  注【78-014】『大智度論』卷四一(大正二五?三五七下)。

  注【78-015】『雜阿含經(jīng)』卷三三(大正二?二三五下──二三六上)。

  注【78-016】『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三(大正八?五四六下)。 [P640]

  注【78-017】『維摩詰所說經(jīng)』說:「不生不滅是無!梗c「不壞色故觀色無!沽x相合。

  注【78-018】『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一(大正八?五三七中、下、五三九上)。

  注【78-019】鳩摩羅什所譯的「法相」,新譯作「法性」。而羅什所譯為「法性」的,或是「法自性」 dharma-svabha^va,或是「法界」dharmadha^tu的異譯。譯名不同,不可誤作一義!

  注【78-020】『大般若波羅蜜多經(jīng)』卷五三八(第四分)(大正七?七六四下)。又卷五五六(第五分)(大正七?八六六下)。

  第三節(jié) 下品般若

  第一項 般若的傳宏

  在『般若經(jīng)』──三部(五分)的次第集成中,由于「原始般若」的流通傳布,首先編集成部的,是「下品般若」,也就是中國舊傳的「小品」。「下品般若」的「漢譯本」,共三十品,「秦譯本」為二十九品!盖刈g本」『見阿!B粊佛國品』第二十五,末后說:「說是法時,諸比丘眾,一切大會天人阿修羅,皆大歡喜」(1),這表示經(jīng)文已經(jīng)結束了!笣h譯本」與「吳譯本」,雖沒有這幾句,但研究起來,這是「下品般若」古形的殘留。如在『見阿!B粊佛國品』以前,是『 [P641] 囑累品』第二十四(古本是不分品的),而二十九品又是『囑累品』。「漢譯本」沒有這幾句,而也有二次的囑累,與「秦譯本」相同。囑累了又囑累,在「下品般若」是毫無理由的。原來「中品般若」中,囑累了以后,再廣說菩薩的「方便道」,然后又囑累而結束。兩次囑累,在「中品般若」是合理的,所以「下品般若」,起初是到此「皆大歡喜」而結束了,后四品是受了「中品般若」的影響而增補的,F(xiàn)在,先依前二十五品,理解「般若法門」的發(fā)展與宏揚。

  「原始般若」是深徹悟入的法門,一般人所難以接受了解的,所以『初品』一再的說:「若聞此說,不驚、不怖、不沒、不退」,是「不離般若波羅蜜行」的,「住不退轉地」的,「已從諸佛得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記」的。這樣的深法,是少數(shù)人所能得的,如『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二(大正八?五四二下)說:

  「閻浮提少所人于佛得不壞信,乃至能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行菩薩道者,亦復轉少。憍尸迦!無量無邊阿僧祗眾生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于中若一若二住阿毗跋致(不退轉)地」。

  「眾生多行菩提,……少有菩薩能得阿毗跋致記者」(2),也是同一意義。經(jīng)上又說:「般若波羅蜜甚深,難解難知,以是義故,我欲默然而不說法」(3)。這是以釋尊成佛不久,不想說法的故事,作為般若波羅蜜甚深的證明。然而,佛不想說法而終于說了!佛法流傳開來,修學者的根 [P642] 性不一,鈍根淺智也來修學了。同樣的,「原始般若」的集成傳布,起初是少數(shù)人事,而終于普及起來。般若法門繼承佛法智證的特質,也就繼承了「親近善友,多聞正法,如理作意,法隨法行」──聞思修為方便。所以不但要安住、修習、相應、不離般若,也要思惟、觀察,及聽聞,讀,誦,受持。恰好那時的圣典,開始書寫流傳,所以般若法門,贊揚經(jīng)卷的書寫,供養(yǎng)經(jīng)卷,及布施經(jīng)卷的功德。(三)『塔品』,(四)『明咒品』,(五)『舍利品』,充分表示了,對于「法」──般若波羅蜜的尊重供養(yǎng),代替了「佛」──舍利塔的尊重供養(yǎng)。這是般若深悟法門,所展開的通于淺易普及的方便。這一方便,與『法華經(jīng)』『法師品』所說的一樣(4)!阜◣煛 dharma-bha^n!aka,與通俗教化,音聲佛事的「唄!2塱者」bha^n!aka有關!竼h!2塱者」著重讀、誦、解說經(jīng)法,名為「法師」。在大乘通俗教化中,為在家出家者的通稱。

  「善男子」、「善女人」,是「般若法門」所攝化誘導的,信受修行般若波羅蜜的一般大眾 (5)。甚深的「般若波羅蜜法門」,要勸發(fā)一般人來信受,實在是不容易的!所以除了適應當時寫經(jīng)的風氣,以讀、(背)誦、書寫、供養(yǎng)經(jīng)卷為方便,更廣說現(xiàn)世功德,以適應一般的宗教要求。如『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二(大正八?五四二中)說:

  「般若波羅蜜是大咒術,無上咒術。善男子善女人學此咒術,不自念惡,不念他惡,不兩念惡。學是咒術,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得薩婆若智,能觀一切眾生心」。 [P643]

  「咒術」vidya^,或譯為「明咒」。般若波羅蜜有不思議的威力,能成佛道,度眾生,而現(xiàn)世更有不橫死,不恐怖,沒有疾病,不犯官非,不受鬼神惡魔的嬈亂;經(jīng)中有誦持般若波羅蜜,能退外道、惡魔的實驗(6)。般若甚深法門的廣大流行,是得力于消災免難等世俗宗教事儀的結合。這些世俗悉檀,在『阿含經(jīng)』中,大都表現(xiàn)為(一般宗教所崇敬的)梵、釋、天子們的贊嘆、護持或問答。「下品般若」也是這樣,帝釋S/akradeva^na^m indra是「難問者」(7),有著重要的地位。而諸天、天子、天女,更不斷的出入于般若法會,一再表示其贊嘆與護持的真誠。讀、誦、書寫、供養(yǎng),有不思議的功德,激發(fā)學習者的信心。相反的,對般若法門而不信的,懷疑的,誹毀的,罪惡比「五逆」要重得多(8)。過去世聽聞而舍去的,今世也會聽聞而舍去(9)。今世的信與不信,問義或不問義,疑悔或不疑不悔,都由于過去世的慣習(10),所以應該聽聞、問義、「信解不疑不悔不難」。以因果、業(yè)報的觀念,誘導善男子善女人的誠信修學。

  彌勒Maitreya菩薩,是公認的未來佛;彌勒成佛時,也是說般若波羅蜜的。彌勒是在凈土成佛的;彌勒往昔行菩薩道時,「但以善權方便安樂之行,得致無上正真之道」。善巧方便的安樂行,就是懺悔、隨喜、回向,如說:「我悔一切過,勸助(「隨喜」的舊譯)眾道德,歸命禮諸佛,令得無上慧」(11)。適應佛教界的彌勒信仰,「下品般若」立「回向品」,由彌勒菩薩說「隨喜回向」(12)。彌勒所說的「隨喜回向」,是無相的「隨喜回向」,也就是與般若波羅蜜相應 [P644] 的;般若法門容攝了方便安樂行。

  以讀、誦、書寫,供養(yǎng)經(jīng)卷為方便,隨喜功德而回向佛道為方便,適應一般社會大眾,「原始般若」從傳統(tǒng)佛教中出來,急劇的發(fā)展起來。在「下品般若」集成時,般若法門已流行于印度的北方,如『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四(大正八?五五五上──中)說:

  「如來滅后,是般若波羅蜜當流布南方,從南方流布西方,從西方流布北方。舍利弗!我法盛時,無有滅相。……后五百歲時,般若波羅蜜當廣流布北方」。

  般若是興起于南方的,后來流行于北方(13),是與事實相合的。北方,是烏仗那Udya^na、犍陀羅Gandha^ra為主的罽賓區(qū)。說到南方,「吳譯本」作「釋氏國」(14);『阿育王傳』也說「南方有王名釋拘」(15)。南方的「釋拘」,是賒迦族Saka而建國于南方的,以那私迦 Na^sik為首府,占有沿海地區(qū)。鄔阇衍那Ujjayaini^為首府的牧伯,『大莊嚴論經(jīng)』也稱之為「釋伽羅王」(16)。這一地區(qū)的佛教,以分別說系Vibhajyava^din為主,與案達羅Andhra 地方的大眾部系Maha^sa^m!ghika,呼吸相通!冈及闳簟故菑哪戏浇虆^(qū)中興起的;等到「下品般若」的集成,卻在北方。那時,北方的般若法門,已大大的流行了。上來,依「下品般若」所說,看出甚深般若普及教化的情形。

  「下品般若」的經(jīng)文,用純粹的散文寫出,散文的表示意義,比偈頌要明確得多。全經(jīng)以「 [P645] 五陰」為觀境,與『阿含經(jīng)』的「蘊相應」相合,佛是多依「五陰」來開示的。「般若法門」不是「阿毗達磨」,不用到處列舉「蘊處界」的。為了說明意義,「般若法門」少談理論而多用譬喻,每連舉多種譬喻來表示,這正是普及弘傳所必要的。如受持般若功德,舉摩酰(『塔品』),道場(『明咒品』),善法堂、奉事國王、寶珠等譬喻(『舍利品』)。久行菩薩而臨近受記的,如夢見坐道場、近城邑聚落、近大海、華葉將生、女人將產不久──五喻(『不可思議品』)。舍般若波羅蜜而取余(二乘)經(jīng)的,如狗不從主人而反從作務者乞食、舍象觀象跡、舍大海而求牛跡水、舍帝釋殿而取法日月宮殿、舍輪王而取小王、舍百味食而反食六十日飯、舍無價寶珠而取水精 ─七喻(『魔事品』)。諸佛護持般若,如諸子的護念生母(『小如品』)。不得般若波羅蜜方便,是會墮落二乘的,如船破而不取板木浮囊、持壞瓶取水、船沒有莊治就推著水中、老病者遠行── 四喻(『船喻品』)。不為般若所護而證實際的,如大鳥的翅膀沒有長成,就從高處飛下來一樣(『大如品』)。思惟般若的功德極多,如憶念女人,念念不忘一樣(『深功德品』)。善根增長,能得菩提,如前焰后焰燒炷一樣(『深功德品』)。菩薩觀空而能夠不證,如勇健者率眾脫險、鳥飛虛空、射箭不落──三喻(『恒伽提婆品』)。行般若波羅蜜,不念不分別,如虛空、幻所化人、影、如來、如來所化人、機關木人──六喻(『稱揚菩薩品』);盟c虛空,更是到處引用為譬喻的!赶缕钒闳簟故侵亟(jīng)法的,多用譬喻說法的,與「持經(jīng)譬喻者」的風格相近。我以為,以通俗譬喻 [P646] 而表達深義的,是「持經(jīng)譬喻者」?赡芨鞑颗蓛,都有這一類人,不過北方說一切有部 Sarva^stiva^din的經(jīng)師,特別興盛,有明確的傳說吧了。

  注【79-001】『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九(大正八?五七九中)。

  注【79-002】『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七(大正八?五六九下)。

  注【79-003】『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六(大正八?五六二中)。

  注【79-004】『妙法蓮華經(jīng)』卷四(大正九?三0下──三一下)。

  注【79-005】「善男子」,『阿含經(jīng)』的本義,與我國的「世家子」相近。在佛教的發(fā)展中,轉化為信受佛法者的通稱!干颇凶、善女人」,也就是一般所說的善男信女。在部派佛教中,大眾部Maha^sa^m!ghika 與法藏部Dharmaguptaka,稱發(fā)愿受具足戒者為「善男子、善女人」,見平川彰『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二四五──二五九)。

  注【79-006】『小品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卷二(大正八?五四三下──五四四上)。

  注【79-007】『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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