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心道念的退失與升進

　　信心道念的退失與升進

　　釋恒強

　　信心,就是對佛法僧三寶的敬信和依法依律趣向涅槃解脫的決定見;道念,就是依法依律平等行持、堅定地走向解脫彼岸的決心。道念以信心為基礎。《阿含經(jīng)》中常提到四不壞信,即歡喜信佛、歡喜信法、歡喜信僧、信賢圣戒;此信清凈不壞,即說成就四不壞信。這四不壞信中包含了皈依三寶與清凈戒體。若是舍棄三寶,喪失皈依體,我們說此人不再是佛弟子了。若是否定依法依律能趣向涅槃解脫,則不存在清凈戒體,我們說此人的法身慧命已斷。佛法大海,信為能入,所以信心道念是我們學佛修行的基本條件。

　　佛陀教導我們要止惡行善,自凈其意。但是因為無始無明和宿業(yè)串習,常人樂于追逐五欲,行惡造業(yè),流轉生死。學佛修行,正如逆水行舟。因無明而有疑惑,有疑惑而有猶豫,有猶豫而有反復。雖然有人也敬信佛法,若是懈怠放逸,不如理思惟,不守護根門,不精勤修學,不法隨法行,信心道念則有退失之虞。

　　即使在佛陀住世的正法時代,也仍有弟子或對佛法不能生起決定信解,或情欲熾盛、迷戀女色,或貪著利養(yǎng)、希求美食,或懈怠放逸、貢高我慢,或橫計人我、徒生疑惑,或不知方便、盲修瞎練,因此退失信心道念,甚至舍戒罷道,搞輪回去了。信心道念若是退失了,又如何使它升進呢?關于信心道念的退失與升進,漢譯《阿含經(jīng)》中多有記載。

　　決定信解

　　初發(fā)道心的人,因為沒有長久的修行體證,往往于佛法生起簡易、淺顯之想�？v然一部分是因為初發(fā)心的猛利與勝進,但主要的還是因為對佛陀甚深教法的理解趨向表面化。比如阿難,就曾認為緣起法簡單明了,因此受到佛陀的批評。另外還有些人,因為以前戒律少而多有比丘證果解脫,于是對后來僧團越來越多的戒律產(chǎn)生抵觸心理。沒有了戒律的基礎,自然無法引發(fā)定慧,不能生起對佛法的決定信解,信心道念也就因此退失。

　　佛陀曾為比丘說船筏喻,以船喻法,既渡彼岸,則船筏可舍�！吧品íq可舍,何況非法”?佛陀告誡比丘們要依慢滅慢,以法滅法,依八正道遠離黑法邪道,趣向解脫的彼岸。佛陀說此經(jīng)的目的在于破除人法二執(zhí)。說完此法,當時有“六十余比丘漏盡意解,得法眼凈”,“三千天子諸垢盡,得法眼凈”,但也有“六十余比丘還舍法服,習白衣行”(《阿含部T2》p.761.1 p.761.2,《增一阿含經(jīng)》第三十八卷第三八四經(jīng))。這些還俗比丘貪著世俗欲樂,為魔所縛,好行邪道,所以不信佛說,回去搞輪回了。

　　又如《木積喻經(jīng)》中,佛陀為嚴飭僧團,說沙門法,規(guī)范行止,增進道念,并呵斥那些貪著信施利養(yǎng)和五欲功德而犯戒不精進的人:“彼愚癡人因是長夜不善不義,受惡法報,身壞命終,趣至惡處,生地獄中”。佛陀當時說完此法,“有六十比丘漏盡結解”,但也有六十比丘因為“世尊教誡甚深甚難!學道亦復甚深甚難”,而“舍戒還家”(《阿含部T1》p.427.1,《中阿含經(jīng)》第一卷第五經(jīng))。佛制戒律,是為弟子守護根門,防非止惡,成就定慧,圓成道業(yè)。若是有人三毒熾盛,貪著五欲,受持戒律如飲毒藥,自然難以在佛陀座下修學。

　　又有一個年少新學比丘,出家不久,沒有親近善知識。他有一次得了重病,已經(jīng)快不行了。佛陀知道后,即前往探望。由于對佛陀的“過人法、勝妙知見未有所得”,年少比丘不知道自己命終之后往生何處;又出家之后感覺沒有獲得切實的利益,所以他于正法律心生變悔。佛陀為他先說三受法義,后說緣生法。雖然他在病中,但聞后即能信解。佛陀開示完離開不久,此比丘即命終,“當命終時,諸根喜悅,顏貌清凈,膚色鮮白”。佛陀因此贊嘆說:“彼命過比丘是真寶物,聞我說法,分明解了,于法無畏,得般涅槃,汝等但當供養(yǎng)舍利”,并“為彼比丘受第一記”(《阿含部T2》p.267.3 p.268.1《雜阿含經(jīng)》第三十七卷第一〇二五經(jīng))。

　　從前面兩經(jīng)中我們可以看到,同于佛陀座下聽法受教,有人退失,有人升進。如此的懸殊,除了因為經(jīng)中所說的佛法甚深難解、學道甚深甚難之外,學者個人的根性也是重要原因。有人或執(zhí)常見,妄計人我;或執(zhí)斷見,無前后世;或執(zhí)邪見,無善惡報。因此他們難以確立對佛法的如實信解;而只有在對佛法生起決定信解的基礎上,信心道念才能升進。若是弟子已生四不壞信,心意柔軟,諸根清凈,于佛所說隨順信解,確立起正知正見,于二諦教授通達無礙,如法行持,終必逮得大利,如兩經(jīng)中各有六十余比丘漏盡意解,又如后經(jīng)的年少比丘得受第一記。

　　欲從想生

　　對于世俗男子,經(jīng)中也說“第一更樂者,女人是也”。因樂生愛,因愛生取,因取生有,因有生老死苦,如是流轉,無有休息。我們皈依佛陀,正是要出離生死大苦。一旦正信出家,依法依律,降伏自身的情欲就是個很現(xiàn)實又很重要的問題。但食色,性也。若是處理不當,會影響自己的身心健康,障礙修學;若是一味放任,則欲心熾盛,為色所擄,舍戒罷道也是很自然的事了。

　　佛陀將不能抵御女色的比丘比作不堪戰(zhàn)斗的士兵,或因恐怖而丟兵棄甲,或因力不濟而被俘獲,他們都同歸死路(《阿含部T2》p.686.3 p.687.3,《增一阿含經(jīng)》第二十五卷第二九〇、二九一經(jīng))。又在另一經(jīng)中說:“若有一人在閑靜處,長習淫欲,作諸惡行,亦不羞恥,向人自譽,自高自用……此人喻如豬恒食不凈,臥于不凈,便向跳踉向于余豬……是名為人如豬”(《阿含部T2》p.579.2,《增一阿含經(jīng)》第七卷第一二二經(jīng))。習淫之法,在這里被佛陀罵為畜生道。這也是原始佛教明顯區(qū)別于后來居上的印度教的一個方面。

　　佛陀的弟子當中,確實有一些人曾為情欲所伏。如茂羅破群比丘,曲解佛意,認為犯淫“罪不足言”,別人勸告不知悔改反生嗔恨,因而受到佛陀的呵責(《阿含部T2》p.812.3,《增一阿含經(jīng)》第四十八卷第四五一經(jīng))。又如象舍利弗比丘,雖然“有大神力,威德無量”,也因女人脫下三衣,過上在家人生活。他被阿難偶然發(fā)現(xiàn)后,“極懷慚愧,獨處而坐”。因為有慚愧心,所以佛陀說他是“宿行所牽”,還會回來的。七天之后,象舍利弗果然回來,向佛陀懺悔清凈后,即證阿羅漢(《阿含部T2》p.796.1 p.796.2,《增一阿含經(jīng)》第四十六卷第四三七經(jīng))。

　　難陀比丘出家之始,對孫陀利女念念不忘。一次他對佛陀說自己“欲心熾然,不能自禁”,而要脫下法衣,修白衣行。佛陀慈悲,為他以神通顯現(xiàn)三十三天五百妙色天女,以此天女誘導難陀忘掉孫陀利女,“善修梵行”。接著又顯阿毗地獄,示其生天后又墮地獄的苦報。難陀見到阿毗地獄種種慘不忍睹的苦報,“便懷怖懅,衣毛皆豎”,于是趕緊向佛陀懺悔。他從此如法修學,很快便證得阿羅漢(《阿含部T2》p.591.2 p.592.3,《增一阿含經(jīng)》第九卷第一四七經(jīng))。后來有一魔行天子又以孫陀利女誘惑難陀時,被難陀罵走了(《阿含部T2》p.578.3 p.579.1,《增一阿含經(jīng)》第七卷第一二〇經(jīng))。

　　如果情欲熾盛,如何克制情欲、抵御女色的誘惑呢?佛陀在經(jīng)中說,見到女人要不起欲想,觀其不凈。又在第二九一經(jīng)中說“欲從想生,以興想念,便生欲意”,又說“當除想念”,“以無想念,便無欲心;以無欲心,便無亂想”(《阿含部T2》p.686.3 p.687.3,《增一阿含經(jīng)》第二十五卷第二九〇、二九一經(jīng))。

　　阿難、多耆奢一次入城乞食,在一巷中見到一位“極為端正、與世奇特”的女人,多耆奢便“心意錯亂,不與常同”。幸有阿難在一旁提醒,多耆奢即于此女人生不凈想,于是悟解:“此欲者,但從思想生”,即時“有漏心得解脫”(《阿含部T2》p.701.2,《增一阿含經(jīng)》第二十七卷第三一六經(jīng))。

　　又有一異比丘因欲心難止,“不樂修梵行,欲舍禁戒,還為白衣”,要在家修布施。佛陀為他說女人五惡:“一者穢惡,二者兩舌,三者嫉妒,四者嗔恚,五者無反復”,教他于女人生不凈想,并說學佛八難,告誡他人命極短,不過百歲。這位比丘即在閑靜處思惟佛陀的教導,便在那時證得阿羅漢(《阿含部T2》p.700.3,《增一阿含經(jīng)》第二十七卷第三一五經(jīng))。

　　經(jīng)中說女人種種惡及不凈,是為了熄滅比丘生起的欲想。若是比丘尼生起欲想,當然也能以不凈觀對治。若是在每一個欲念生起的當下,能明了是己心在對境染著、“欲從想生”的道理,如此觀照,除想滅欲,即得清凈安樂。這就要靠正知正念的訓練有素。

　　勿貪利養(yǎng)

　　衣食、醫(yī)藥、臥具為出家修道所需的生活資具,但有些比丘于此心起貪著。多食比丘跋陀和利,以往每日不知道要吃多少次才心滿意足,他無論如何也不愿受持一坐食戒。佛陀宣布一坐食戒后,他躲了起來,三個月不見佛陀(《阿含部T1》p.746.3,《中阿含經(jīng)》五十一卷一九四經(jīng))。

　　也有本行精進卻因美食半途而廢的。有一修羅陀比丘本作阿練若行,因為受蒲呼國王每日供養(yǎng)百味美食,便起貪著,慢慢舍棄阿練若行,最后還俗作屠戶,殺牛無數(shù),死后生地獄中(《阿含部T2》p.571.2,《增一阿含經(jīng)》第十三卷第九三經(jīng))。

　　若有人發(fā)心不純,為信施利養(yǎng)而出家,因衣食舍戒還俗也是很自然的事。經(jīng)中記載,提婆達兜失掉神足時,得到阿阇世太子每日五百釜食的供養(yǎng)。有些比丘動起念頭,很是羨慕。佛陀便說:“汝等莫興此意,貪提婆達兜比丘利養(yǎng),彼愚人由此利養(yǎng)自當滅亡”,“提婆達兜比丘于此法中竟不獲智慧、三昧,亦復不具戒律之法”。當時有六十余比丘“漏盡意解,得法眼凈”,然而也有六十余比丘“舍除法服,習白衣行”(《阿含部T2》p.759.2 p.759.3,《增一阿含經(jīng)》第三十八卷第三八三經(jīng))。

　　佛在經(jīng)中說:“設有比丘著于利養(yǎng),而不獲三法。云何為三?所謂賢圣戒、賢圣三昧、圣智慧而不成就”(《阿含部T2》p.614.2,《增一阿含經(jīng)第十三卷二〇一經(jīng)》)。佛陀告誡比丘們說:“受人利養(yǎng)甚重不易,令人不得至無為之處。所以然者,利養(yǎng)之報,斷入人皮;以斷皮,便斷肉;以斷肉,便斷骨;以斷骨,便徹髓。諸比丘當以此方便,知利養(yǎng)甚重。若未生利養(yǎng)心應使不生,已生求令滅之”(《阿含部T2》p.570.3 p.571.1,《增一阿含經(jīng)》第五卷第九一經(jīng))。

　　關于衣食利養(yǎng)的抉擇,佛陀在《林經(jīng)》中說到若所住處衣食易得而法難得、修道難,應當離開這里;若所住處法易得、修道殊勝而衣食難得,則可留在這里;若所住處法難得、修道難而衣食又難得,那就招呼都不用打連夜離去;若所住處法易得、修道殊勝而衣食又易得,便可終身住在這里(《阿含部T1》p.596 p.598.2,《中阿含經(jīng)》第二十七卷第一〇七經(jīng)、一〇八經(jīng))。

　　佛陀又在另一經(jīng)中說:“五種之食,出世之表,當共專念舍除四種之食,求于方便辦五種之食”。這里說的四種之食,乃是人間的,即揣食、更樂食、念食、識食,世人依此四食長養(yǎng)身心。若是比丘貪著這人間利養(yǎng),“不成五分法身,不具戒德”。所謂五種出人間之食,即禪食、愿食、念食、八解脫食、喜食,依此五食,能成就出世的功德。所以,“未生利養(yǎng)之心,當使不生;已生利養(yǎng)之心,時速滅之”(《阿含部T2》p.772.2 p.772.3,《增一阿含經(jīng)》第四十一卷第四〇四經(jīng))。

　　衣食等是修道不可或缺的資具,但不能因衣食而壞正律儀,增長貪嗔癡,障礙善法,偏離解脫的正道。我們要深觀貪著利養(yǎng)的種種過患,從而生起知足常樂的決定見�，F(xiàn)在有很多人高唱“�；�雙修”,但事實上往往因為“慧”的薄弱,而使得“福”過于臃腫,不能消食。我們當依佛陀在《林經(jīng)》中的教示,作出如法的抉擇,精進辦道。

　　不放逸行

　　或許有人因生死的苦迫而出家修道,也能于佛法生起信心。但是因為宿業(yè)所牽,心亂不定,不守根門,懈怠放逸,多話貪睡,喜好熱鬧,常與白衣往來,時與女人調(diào)笑。這些人因此于正法律漸行漸遠,貪著利養(yǎng),樂逐五欲,妄計人我,所以難在佛陀座下修學。

　　在世尊涅槃后不久,王舍城民眾饑饉。當時阿難領著一群年少比丘游行至南天竺,但他們“不能善攝諸根,食不知量,不能初夜、后夜精勤禪思,樂著睡眠,常求世利”。到南天竺后,有三十年少比丘舍戒還俗,剩下的多是童子。因此阿難受到大迦葉的嚴厲呵責,雖然阿難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大迦葉仍說他是童子,“不知籌量”,一點都不懂事(《阿含部T2》p.302.3 p.303.1,《雜阿含經(jīng)》第四十一卷第一一四四經(jīng))。

　　又經(jīng)中記載,有一質(zhì)多羅象子比丘有一次在集會中,不等其他比丘說完,他就搶著爭著說,因此受到大拘希羅的呵斥。尊者大拘希羅在經(jīng)中說,有人在世尊前、諸上尊長老前能善守善護,但離開他們,便與在家人來往調(diào)笑,由此身熱心熱,于是舍戒罷道;又或有人有所證悟,但不求升進,卻與在家人來往調(diào)笑,自我高舉,由此身熱心熱,于是舍戒罷道。此后不久,質(zhì)多羅象子比丘果然舍戒罷道。他的親朋好友都來問大拘希羅是不是早就知道質(zhì)多羅象子比丘的心。尊者說他為什么還俗呢?因為“不知如真,不見如真”(《阿含部T1》p.559.2,《中阿含經(jīng)》第二十卷第八二經(jīng))。

　　佛陀曾呵斥那些放逸比丘:“行伺欲染著至重,濁纏心中,憎嫉無信,懈怠失正念,無正定,惡慧心狂,掉亂諸根,持戒極寬,不修沙門,不增廣行;猶人以墨浣墨所污,以血除血,以垢除垢,以濁除濁,以廁除廁,但增其穢,從冥入冥,從暗入暗”(《阿含部T1》p.647.1,《中阿含經(jīng)》第三十四卷第一四〇經(jīng))。

　　有一個剛出家不久的年少比丘,在乞食的時候,不知道先后次第,其他比丘說他也不聽。佛陀在經(jīng)中就呵斥這個貪著飲食、不顧律儀、不勤精進的比丘:“入村乞食,不善護身,不守根門,不專系念,不能令彼不信者信、信者不變。若得財利、衣被、飲食、臥具、湯藥,染著貪逐,不見過患,不見出離,以嗜欲心食,不能令身悅懌,安隱快樂。緣斯食故,轉向于死,或同死苦。所言死者,謂舍戒還俗,失正法正律。同死苦者,謂犯正法律,不識罪相,不知除罪”(《阿含部T2》p.284.2,《雜阿含經(jīng)》第三十九卷第一〇八三經(jīng))。

　　佛陀常為比丘們說精進、不放逸,贊嘆精進、不放逸。如他在經(jīng)中說:“若有無量善法可得,彼一切以不放逸為本,不放逸為習,因不放逸生,不放逸為首。不放逸者,于諸善法為最第一,猶作田業(yè),彼一切因地、依地、立地,得作田業(yè)”(《阿含部T1》p.647.2,《中阿含經(jīng)》第三十四卷第一四一經(jīng))。又說:“有一法修習多修習,得現(xiàn)法愿滿足、得后世愿滿足、得現(xiàn)法后世愿滿足,謂不放逸善法”(《阿含部T2》p.339.2,《雜阿含經(jīng)》第四十六卷第一二三九經(jīng))。

　　怎么樣才是不放逸呢?佛如是說:“若圣弟子成就于佛不壞凈,其心不起知足想;于空閑林中,樹下露地,晝夜禪思,精勤方便,能起勝妙出離隨喜;隨喜已,生歡喜;生歡喜已,身猗息;身猗息已,覺受樂;覺受樂已,心則定。若圣弟子心定者,名不放逸。法僧不壞凈,圣戒成就亦如是說”(《阿含部T2》p.218.1,《雜阿含經(jīng)》第三十卷第八五五經(jīng))。能生起四不壞信,聞即受持,如理思惟,勤修諸定,即是不放逸。

　　阿那律比丘正是刻意精進而證得天眼的。有一次他在聽佛陀說法時,竟然睡著了,因此受到佛陀的呵斥,責問他是不是因為害怕王法與強盜而出家。阿那律因為這一問,可能覺得自己受到了傷害,當即在佛陀及大眾前誓言:“自今已后形融體爛,終不在如來前坐睡”。此后他就努力徹夜不眠,眼睛因此受到損害。佛陀勸他處中而行不要太過,他不聽;醫(yī)生要他小睡以便治眼,他也不聽。佛陀后來再次勸他,他還是不聽,因為佛陀說“涅槃者以無放逸為食”,他為不放逸故,堅決不眠。日子久了,有一次他在縫衣服的時候,眼睛就完全瞎了,但同時也修得天眼(《阿含部T2》p.718.3 p.719.2,《增一阿含經(jīng)》第三十一卷第經(jīng))。

　　佛陀曾說過母雞孵蛋的譬喻。由于母雞隨時在孵,長時在孵,就算母雞不想孵出小雞來,一到時候小雞自然就會出來(《阿含部T2》p.817.2,《增一阿含經(jīng)》第四十九卷第四五七經(jīng))。出家修行也是如此,若能具足于戒律,心意專正,無有錯亂,勤修禪定,不放逸行,隨時長養(yǎng)善法,則道果必成。

　　疑為心穢

　　在見道之前,由于人法二執(zhí),我們通常會生起種種疑惑。世間萬法,本來理事無礙。我們或執(zhí)孔見,于事不辨,于理不明,橫計人我,而顛倒妄想,起惑造業(yè)。佛在經(jīng)中說:“復有三法不斷故,不堪能離貪、恚、癡。何等為三?謂身見、戒取、疑”(《阿含部T2》p.95.3,《雜阿含經(jīng)》第十四卷第三四六經(jīng))。又在另一經(jīng)中,佛說五蓋:“何等為五?謂貪欲蓋、嗔蓋、睡眠蓋、掉悔蓋、疑蓋。如此五蓋,為覆為蓋,煩惱于心,令智能贏,為障閡分,非明、非等覺,不轉趣涅槃”(《阿含部T2》p.189.3,《雜阿含經(jīng)》第二十六卷第七〇七經(jīng))。因為疑惑,不能離貪恚癡,助長五蓋,智慧羸弱,便沉溺于無明與貪愛,流轉生死。

　　在佛陀時代的古印度,宗教哲學思想很是發(fā)達,影響較大的則有六派哲學、六師外道等。關于人、靈魂、輪回、世間、倫理、種姓等,當時流行著種種不同的見解。因為佛教的影響越來越大,也有很多各種各樣的信奉者來到僧團中從佛修學,他們難免會對佛陀的教法疑惑不解,甚至對佛陀本人也產(chǎn)生懷疑。如鬘童子出家來到僧團中后,對佛陀一直避開“世無有常,世有底、世無底,命即是身、為命異身異,如來終、如來不終、如來終不終、如來亦非終亦非不終”等問題,疑惑不解,甚至懷疑佛陀本人回答不了這些問題,有離開僧團的想法。于是終于有一天,他質(zhì)問佛陀:“……若世尊一向知世有常者,世尊!當為我說;若世尊不一向知世有常者,當直言不知也�！�…若世尊一向知此是真諦,余皆虛妄言者,世尊!當為我說;若世尊不一向知此是真諦,余皆虛妄言者,當直言不知也”。佛陀慈悲,因此演說著名的箭喻,說明這十四無記與義不相應、與法不相應、與梵行不相應,不能通向智慧、覺悟和涅槃,所以佛陀不注重解答這些問題,而反復宣講四圣諦,追求現(xiàn)世苦的止息(《阿含部T1》p.804.1 p.805.3,《中阿含經(jīng)》第六十卷第二二一經(jīng))。

　　佛在《心穢經(jīng)》中說:“若比丘、比丘尼不拔心中五穢、不解心中五縛者,是為比丘、比丘尼說必退法”。所謂心中五穢,即于世尊、法、戒、教、梵行等有疑、猶豫、不開意、不解意、意不靜。又說:“若有比丘、比丘尼善拔此心中五穢,及善解此心中五縛者,是謂比丘、比丘尼清凈法”(《阿含部T1》p.780.2 p.780.3,《中阿含經(jīng)》第五十六卷第二〇六經(jīng))。

　　只有斷五下分結,才能有效地避開疑障。初入道者,需要以凈信對治疑惑,隨信隨法,如理作意。如何是隨信行、隨法行呢?佛陀在經(jīng)中說:“彼識受陰是無常、苦、變易之法,乃至滅盡、涅槃。比丘,若于此法以智慧思惟、觀察、分別、忍,是名隨信行,超升離生,越凡夫地;未得須陀洹果,中間不死,必得須陀洹果。比丘,若于此法增上智慧思惟、觀察、忍,是名隨法行,超升離生,越凡夫地;未得須陀洹果,中間不死,必得須陀洹果”(《阿含部T2》p.16.1,《雜阿含經(jīng)》第三卷第六一經(jīng))。又另一經(jīng)中,佛告摩訶男:“圣弟子于佛一向凈信,于法、僧一向凈信。于法利智、出智、決定智,八解脫具足身作證,以智慧見,有漏斷知”(《阿含部T2》p.240.1,《雜阿含經(jīng)》第三十三卷第九三六經(jīng))。此即是說,佛弟子以清凈信,能入諸禪定,證八解脫,于現(xiàn)法生起無漏智慧,而對生死決了無疑。

　　因機施教

　　有些人為了生脫死,披剃出家,也精勤修行,但因為缺少智慧方便,用功方法不對,雖然孜孜以求,卻不能升進,正所謂欲速則不達。又因為沒有親近善知識,無人指引警策,于是道念日損,損之又損,就想著要還俗了。

　　尊者二十億耳正是如此。他出家之后,很是勇猛精進,但收效甚微。有一次他想:“于世尊弟子精勤聲聞中,我在其數(shù),然我今日未盡諸漏。我是名族姓子,多饒財寶,我今寧可還受五欲,廣行施作�！�。佛陀以他心通知道他的心念,就讓人把他叫來,為他說彈琴喻。弦急,不能發(fā)妙音;弦緩,也不能發(fā)妙音。所以佛陀說:“精進太急,增其掉悔;精進太緩,令人懈怠。是故汝等當平等修習攝受,莫著、莫放逸、莫取相”。二十憶耳因為佛陀的這般教誨,如理思惟,中道而行,不久便證阿羅漢(《阿含部T2》p.62.2 p.62.3,《雜阿含經(jīng)》第九卷二五四經(jīng))。

　　鈍根比丘朱利槃特,從小就不那么聰明,別人教什么他忘什么。他的哥哥槃特實在看不過去,就要他還俗,趕他回家。朱利槃特自己道念沒退,別人卻對他沒有信心了。他很是傷心,立在門外掉眼淚。佛陀知道后安慰他,帶他到房里,教他誦掃彗及除垢。雖然頭幾天他如往常一樣健忘,念掃時忘了彗,念彗時忘了掃。但是他堅持努力,一邊掃地一邊念誦。后又想到掃彗就是除垢,如何是除?如何是垢?他聯(lián)想到自身,縛結是垢,智慧是除,如今要以智慧之彗掃除縛結。這樣掃著掃著,便證得阿羅漢(《阿含部T2》p.601.1 p.601.2,《增一阿含經(jīng)》第十一卷一七三經(jīng))。

　　現(xiàn)在也有相當?shù)某黾胰?發(fā)心純正,早求出離,勤苦修行,又往往因為缺少善知識的指引,沒有次第和方法的教授,而臆測經(jīng)文,盲修瞎練,到頭來還是原地踏步,甚至有所退轉。那時不僅對自己沒信心,還會影響到對三寶的信心,反興毀謗。可見,善知識對于修學是多么重要。

　　結 語

　　關于信心道念的退失與升進,前文中多有正反兩方面的事例和論述,這對指導我們的學修很有價值。若是對佛法沒有決定信解,我們就不會有正知正見;若是放縱心中生起的種種欲念與貪著,我們就不能專心于正法律的行持;若是不能守護六根,我們就不能精進辦道;若是不能親近善知識,我們就不能掌握如法的方便與次第。在得失進退中,我們要深觀緣起,于苦、空、無常、無我生起決定信解。懼果則要滅因。為了止息生死輪回的大苦,我們當依教奉行,遠離色欲、利養(yǎng),依止善知識,拔除疑刺,令已生的惡法得斷,令未生的惡法不生,而未生的善法令生,已生的善法令增長不失,如是收攝六根、不染六塵,精進于信心道念的升進,隨時長養(yǎng)法身慧命。如經(jīng)中所說:“眼識色緣,不生欲覺結,彼比丘不喜、不贊歡、不執(zhí)取、不系著,于彼法不隨順回轉,當知是比丘不退轉于善法。世尊說是不退法,耳、鼻、舌、身、意亦復如是”(《阿含部T2》p.76.1,《雜阿含經(jīng)》第十一卷第二七八經(jīng))。若有所犯,我們要自知自見、真誠悔過,因此功德增長,終不退減。

　　但是現(xiàn)在常聽到一些老修行批評那些不能持久的年青出家人:“學佛一年,佛在眼前;學佛兩年,佛在前面;學佛三年,佛在天邊”。雖然有些人初心猛利,但因為對佛法沒有決定的信解,又不能如法修持、精勤不輟,流逝的日光就漸漸地侵蝕了他們的信心道念,不久也就被打回原形,頂多是個禿頭俗漢。

　　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人抱怨末法時代中存在很多修行的障礙,而常常贊嘆佛陀時代的弟子們慧根深厚,因為許多比丘聞法即證果解脫。這不僅自卑,還自暴自棄;這是在為自己退失信心道念、背棄佛法找借口!佛陀及圣弟子們?yōu)槲覀兒笕肆粝铝私?jīng)律論三藏圣典,我們尚能依經(jīng)依律如理思惟,依次起修。不能得解脫慧,還有世間定;不能得世間定,還有清凈戒。佛陀在滅度之際,還殷勤叮囑弟子們:“我昔為諸比丘,制戒波羅提木叉,及余所說種種妙法,此即便是汝等大師,如我在世,無有異也”(《阿含部T1》p.204.2 p.204.3,《大般涅槃經(jīng)》卷下)。即使在佛陀時代,佛弟子能親聆佛陀的教誨,但他們也與我們現(xiàn)在一樣,要面對日常生活中幾乎同樣的問題和障礙。末法時代的種種頹廢,不僅沒有使人生起慚愧心和出離心,相反成為一些學佛人懈怠放逸的理由,這種所謂的“末法思想”才真正可怕!但是佛教的整體衰落也是不爭的事實。這就更需要佛弟子們發(fā)勇猛心,從聞思修中、日常行持中堅定自己的信心道念,依經(jīng)依律,知足寡欲,法隨法行,自利利他,真正荷擔起如來家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