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光大師傳奇 第八章 法雨講經(jīng)
第八章 法雨講經(jīng)
話說印光心里忐忑不安,便匆匆回到法雨寺;劺戏◣煵煊X出他眉宇間似乎透出憂郁,就詢問他此去瞻仰舍利有何觀感。印光是個坦誠的人,將所見景象告訴化聞老法師。化聞老法師沉吟著安慰他說:“阿育王寺的佛頂舍利,是極其靈驗的佛寶。我也曾多次瞻仰,察覺那舍利往往隨著光線明暗,還有瞻仰時心境而變化。你之所則,老衲想來卻大有深意,白乃大士純潔之色,黑乃水象之色,正符合人人留你駐海天佛國之象,莫要疑慮!”
印光聽了,驀然想起在五臺山朝拜的時候,寺院知客曾宣稱看到普賢坐騎青毛獅子的圣跡,許多善男信女也紛紛聲稱目睹菩薩圣象,當(dāng)即坦然說:“印光正因眼疾纏身,才摒棄紅塵虔心禮佛,眼力日漸提高,心中甚是感激,信念更加堅定。佛祖尚且涅槃,何況我等俗人身?如若佛祖相召伺奉,實在無限榮幸欣喜!”
從阿育王寺瞻仰佛頂舍利歸來之后,印光勘破了生老病死玄關(guān),并不將舍利預(yù)示的顏色放在心上,每日跟隨寺中僧眾早晚課讀,其余時間便足不出戶,在藏經(jīng)樓虔心精研《大藏經(jīng)》。倏忽間一年過去,身體并沒有半點異常發(fā)生,原來幾分模糊的視力居然還變得明澈,心里更加欣慰而且堅定了。經(jīng)歷了這件事,他對各種祥瑞和兇示產(chǎn)生了疑慮且再不輕言。
真正讓他有點為難的,還是生活不大習(xí)慣。他是北方人,吃慣了面食苞谷窩窩頭,到了法雨寺,每天吃的米飯,尤其是早晨米粥之外加上咸菜——那米粥還好,咸菜實在讓他吃不下。他是吃苦耐勞的農(nóng)家子弟,從小接受的是“一粥一飯,當(dāng)思來之不易”的庭訓(xùn),當(dāng)然不肯浪費,硬著頭皮硬咽下去。后來只得告訴行堂師,只給自己米粥,咸菜就不要給了以免浪費。行堂也知道他吃不慣咸菜,想給他炒一點別的蔬菜,印光婉言謝絕了他的好意:“多謝!國有國法,寺有寺規(guī),方丈住持尚且一律,印光只能心領(lǐng),舍此絕不敢受!”
“那……那你吃什么菜呢?”行堂在一旁看著印光喝粥。印光喝完了粥,倒上開水不住用筷子攪拌,將碗邊上沾著的米粥洗滌干凈,再“咕嚕咕嚕”喝下去,臉上露出坦然的笑容……
法雨寺是普陀山三大寺院之一,本是禪宗道場,寺院常住和外來掛單的僧人有時多達上千人。他們共同早晚課讀,其余時間便各司其職,香燈只管給佛堂添油,寮房負(fù)責(zé)安排掛單僧房,知客專管接待遠(yuǎn)來高僧和過往僧人,彼此互不相擾。任何職務(wù)都有空閑的時候,他們自然樂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索性抽空到海邊看風(fēng)景閑聊,不過他們也很快發(fā)現(xiàn)唯獨印光例外,整天足不出戶釘在藏經(jīng)樓沒完沒了研讀經(jīng)書,此外便是抄錄書寫,時間長了大家驚詫之余多了幾分敬重:“這個印光師呀,真正成了隔絕紅塵的啦!”
隨著時間推移,外來掛單的僧人越來越多,既有來自陜西終南南五臺的,也有來自北京紅螺山資福寺的,他們彼此相互交流,自然而然說及印光在南五臺和資福寺掛單的往事。于是,法雨寺僧人都知道印光在南五臺發(fā)現(xiàn)至元年間的碑銘,使得南五臺觀音禪院香火鼎盛,同時也知道印光在資福寺憑著淵博佛學(xué)折服禪宗上座被北方凈土宗道場念念不忘的事跡。盡管法雨寺也是禪宗道場,但寺里僧人卻并無門戶之見,對專修凈土的印光格外敬重,即便化聞和法雨寺方丈大和尚,也恭敬稱他“印光法師”。
轉(zhuǎn)眼到了夏天,化聞老法師請求方丈大和尚出面,讓印光給僧眾講解《彌陀便蒙鈔》。
這個請求,實在讓印光大出意外。他深知法雨寺崇奉的是禪宗,而自己精研的是凈土宗。法雨寺固然有海納百川的廣博心胸,畢竟彼此信奉不同,稍有差錯,難免引起門戶之爭。再說呢,這《彌陀便蒙鈔》乃是紅螺山慕蓮法師的著作,他專門注釋藕益大師的《彌陀要解》,印光一直以來極力推崇《彌陀要解》為凈土三經(jīng)之要——其中道理和事例全都精妙之極,乃是佛說此經(jīng)以來第一經(jīng)典注解,即便古佛出世重新注解,也不能超過這部要解。當(dāng)然,自己在資福寺的時候?qū)Υ擞兴鎏,還以此折服了禪宗上座,但畢竟普陀山是“海天佛國”,法雨作為身全國禪宗第一流道場,豈能不知天高地厚班門弄斧呢?
他慌得連忙推辭說:“方丈大和尚慈悲,法雨寺乃是天下禪宗道場,弟子只不過對凈土經(jīng)典一知半解而已,豈敢班門弄斧貽笑大方?倘若別的差遣,后學(xué)萬死不辭,此事萬萬不敢領(lǐng)法命!”
方丈大和尚聽了微微笑笑,誠懇地說:法師謙恭,老衲早已深知。老衲還深知法師有難言之隱,唯恐引起門戶之爭,也許還會招致天下高僧大德挑剔指責(zé)。記得法師曾說過,佛家雖有禪凈密諸家門派,就像一棵樹上長出的不同樹枝,還像這舟山群島的眾多島嶼其實在海底卻是相連的,到頭來還不是萬法歸一?此言深得佛家三昧,天下緇素誰不敬服?老衲坦言,對當(dāng)今聞名高僧大德知之甚詳,然而放眼當(dāng)今佛林,能有法師淵博學(xué)識,能如法師這么領(lǐng)會佛祖普渡眾生真諦的,實在屈指可數(shù)——他們自己尚且疑竇未解,豈敢信口雌黃挑剔指責(zé)?
印光再三推辭,方丈大和尚不得不掏出心窩子說:“法師吶!老衲記得你還說過,當(dāng)今國勢衰微民生凋敝,以至于佛家隨之衰微,僧人作法事放焰口謀衣食,百姓爭錙銖圖升遷求溫飽,信奉因果求生凈土的人越來越少了,什么時候才能重現(xiàn)‘家家阿彌陀,戶戶觀世音’的祥和景象呢?老衲知法師‘不為自己求安樂,但愿眾生得離苦’,斗膽請法師出面講經(jīng),也為的匡正世風(fēng)哪!”
印光聽了,只覺得熱血沸騰,連忙說:“方丈大和尚責(zé)以春秋大義,印光敢不奉命?當(dāng)初佛祖曾言:‘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為天下蒼生信奉佛教計,印光勉為其難獻丑就是!”
且說光緒23(公元1897)年夏天,大江南北各大寺院都得到法雨寺經(jīng)師講解《彌陀便蒙鈔》的消息,不遠(yuǎn)千里來到普陀山;那周邊州縣的居士和善男信女,也云集法雨寺。
說起來,每家寺院都有經(jīng)師講解佛經(jīng),無非都是因果報應(yīng)之類,稍微虔誠的善男信女都已耳熟能詳,沒有什么新鮮之處。可普陀山號稱海天佛國,極少舉行面對廣大公眾的講經(jīng),法雨寺居然傳出消息開壇講經(jīng),那是何等鄭重的大事?他們相互傳說,此次主講的是寺院德高望重的化聞老法師,能說得天花亂墜頑石點頭,都想一睹高僧口若懸河的風(fēng)采。
可立刻有消息靈通的知情者糾正說:“錯啦!此次講經(jīng)的是來自陜西的印光法師,今年才三十八歲。法師俗家時中過秀才,拋棄功名舍身佛門凈土,足跡踏遍西北,還涉足白山黑水,據(jù)說還是法雨寺化聞老法師從北京請來的——你們想想,法雨寺乃是天下禪宗,再三懇請印光法師講解凈土經(jīng)書,那是何等高深的學(xué)問道行!”
這么一傳十十傳百的,都知道印光法師還沒步入不惑,竟然贏得天下禪宗法雨寺的格外敬重,懇請開壇主講凈土經(jīng)書《彌陀便蒙鈔》,反而比德高望重的化聞老法師更轟動。開講的日期還沒到,那些遠(yuǎn)道而來的僧人居士早住滿了。偌大的法雨寺,以至后來的不得不住進別的禪院。
四月十八那天上午,是印光法師開壇講經(jīng)的預(yù)定日期。印光法師放眼望去,看到寺院里擠滿了各方緇素,前排坐著各家寺院的方丈住持大和尚,難免心里怦怦亂跳;劺戏◣熡H切地鼓勵他說:“法師別緊張,你就當(dāng)眼前沒有別人,還像平時跟我交談一樣,將你的心得見解原原本本說出來,他們自然會洗耳恭聽的。”
印光點點頭,心里默默念叨著“阿彌陀佛”,果然心無旁騖,緩緩登上講壇。下面的聽眾一看,只見法師身材高大臉色略呈黃褐,一看便知是出北方人特有的膚色,他眉宇間透出的堅毅的氣概,目光里顯出的跟他年齡不相稱的柔和慈祥,不由得肅然起敬,低微的議論霎時停止,一個個屏聲靜氣豎起了耳朵。
印光法師朝著僧眾稽首問詢,向所有緇素合掌致意,然后運出丹田之氣,舒緩地念出一聲“阿彌陀佛”。霎時間,即使坐在最后座的聽眾也覺得耳邊傳來溫暖的春風(fēng),趕緊一起合掌觀想。之后,印光法師才侃侃而談,首先從漢代佛教東傳,說到晉代花開數(shù)枝,佛教有了禪凈密諸多門派——猶如舟山諸島海底相連,都是佛門子弟并無門戶區(qū)別。‘這是所有人從未聽過的妙論,即便座中高僧也頻頻點頭首肯。’接著,他手捧《彌陀便蒙鈔》娓娓道來,盛贊藕益大師的《彌陀要解》融合《華嚴(yán)》《法華》《愣嚴(yán)》精華,乃是佛說凈土經(jīng)文第一經(jīng)典,只是文辭艱深難以準(zhǔn)確領(lǐng)悟,才有了慕蓮法師的《彌陀便蒙鈔》——
“所有諸法不出因果。約佛法論,從凡夫地,乃至佛果,所有諸法,皆不出因果之外。約世法論,何獨不然?故孔子盛贊《周易》曰:‘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所以積善、積不善,因也;余慶、余殃,則果矣。另外既有余慶余殃,難道就沒有本慶本殃嗎?本慶本殃,乃積善積不善之人來生后世所得之果,當(dāng)大于余慶余殃之得諸子孫者百千萬倍……不要說這些是看不見的所以就不存在,喻如黑夜不見一切物,就不能說一切都不存在……”
雖然印光法師的宣講帶著陜西口音,可聽眾還是覺得字字分明,句句都是聞所未聞的至理名言,一個個聽得眉開眼笑,群雞無不歡喜連連點頭。不知不覺,化聞老法師宣布,已經(jīng)到了中午休息的時間,他們驚訝地說:“哎呀呀!我們正聽得出神入迷,怎么就到了中午?”
下午重新開講的時候,一個青年居士急不可耐向他提問說:“在下高鶴年,乃江蘇興化人氏。法師剛才宣講,句句都是至理名言,在下深表敬佩,然而在下還有疑竇未解:既然萬法歸一,為何法師唯獨格外推崇凈土一門?懇請法師開示!”
高鶴年的提問,正是許多人共同的疑竇,于是所有的視線集中在印光法師身上臉上眼睛上,看他這個主講經(jīng)師如何解答。印光早已胸有成竹,向他誠懇致意,慈悲開示:“居士菩薩所言,足見你慧根深厚!我推崇凈土,實在并非貶低禪密諸家,乃是根據(jù)普天下善男信女的實情而言之。請居士細(xì)想,我大清四萬萬同胞,知書識字的甚少,而目不識丁的十有八九,那佛典寶藏萬卷,你尚且疑竇未解,又何以叫他們目不識丁的蒼生研習(xí)修行?如此,豈不將天下蒼生排斥在佛門之外?——試想這是佛祖普渡眾生的宗旨嗎?”
這幾乎是在座的人從來沒想過的問題,高鶴年頓時張口結(jié)舌,別的高僧也目瞪口呆。此時,人群里響起陣陣議論贊嘆,他們不得不佩服這個主講果然不愧佛門大德,尤其以天下蒼生為念的寬闊胸懷實在世間罕有。
此時,印光心潮激蕩,聲音洪亮地說:“請諸位以天下蒼生為念,靜聽印光一言:佛祖創(chuàng)立佛教,為的是普渡眾生,然而天下眾生苦于難得溫飽,苦于不識文字,縱然虔心向佛,也難以精研佛典脫離苦海往生凈土,這實在令人痛心疾首。我凈土提倡‘三根普被,利鈍全收’,不但適合家境優(yōu)越的飽學(xué)之士參研,更適合必須每日為溫飽而奔波的眾生修行,堪稱超脫苦海之法門,眾生成佛之捷徑!——若天下蒼生虔心禮佛,則‘家家阿彌陀,戶戶觀世音’的境界指日可待!”
話剛落音,青年居士高鶴年激動得熱淚盈眶,那些心存疑竇的善男信女豁然開朗。仿佛冥冥之中有人號令一般,大殿里頓時響起洪亮的“阿彌陀佛”聲,這聲音蓋過了海邊傳來的滾滾潮音。
印光法師當(dāng)時還不知道,在他開壇講解《彌陀便蒙鈔》的時候,當(dāng)時禪宗的著名法師虛云長老也來到普陀禮拜觀音大士道場。虛云法師從九峰山茅蓬來到普陀,得知印光主講《彌陀便蒙鈔》,自然想起自己師兄曾經(jīng)在北京資福寺被印光折服的往事,決定開開眼界。聽了印光法師的妙論,歡喜地說:“果然能天花亂墜頑石點頭,實乃佛界俊杰凈土龍象!”
最激動的還是那些讀書不多甚至目不識丁的善男信女。他們隔三岔五到寺院燒香拜佛,還偶爾念經(jīng)吃素,免不了有人譏笑他們:“和尚天天吃素念經(jīng),尚且沒能成佛,你們就別妄想啦!”如今聽了印光法師的講解,更堅定了“眾生皆可成佛”的信念,將他里三層外三層的圍繞得水泄不通,有的請他開示,有的懇請收為記名皈依弟子,甚至還有人情愿出家跟他當(dāng)徒弟。
對他們的種種要求,印光法師一一耐心解釋,有的則婉言拒絕,直說得唇干舌燥聲音嘶啞,再三解釋:佛祖曾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說的是那殺生害命的歹徒一旦改惡從善了,尚且能夠成佛,何況善男信女?至于出家,他總誠懇地說:“各位居士菩薩,請聽我肺腑之言:凈土法門廣大,無論在家出家,只要心中有佛,便能處處成佛!”
印光的耐心、誠心、恒心,讓這些人聽得口服心服,一個個感嘆法師時刻想到眾生,果然是菩薩心腸……化聞老法師感慨地說:“印光師,你講經(jīng)感化了許多善男信女,實在功德無量!從此之后三根普被,遠(yuǎn)近四方慕名而來者必定日漸增多,你就難得空閑了哪!”
印光法師連說自己見識淺薄,沒想到那些善男信女如此虔誠,實在慚愧得很,從此再也不敢搞這樣的登壇講經(jīng)的玄虛了。當(dāng)天傍晚,他就閉門謝客,虔心鉆研佛典;劺戏◣煂Υ藥追植唤,說此次講經(jīng)足見法師對佛典融會貫通,何必還要閉關(guān)呢?印光法師誠懇地說:“印光以前也頗為自信,經(jīng)過此次講經(jīng),面對四方信徒的種種疑問,才知佛法弱海三千,我不過取得一瓢之水,實乃難解天下眾生之渴。”
化聞老法師聽了,對印光的謙虛精進有了更加深刻的認(rèn)識,便安排融明法師為他護關(guān)伺奉起居。印光對融明嚴(yán)肅地說:“融明師,我閉關(guān)期間,你可不能只管我的起居擺護關(guān)的空架子啊,你也得好好用功研修才行!”
果然如他預(yù)料的那樣,經(jīng)過這次登壇講經(jīng),遠(yuǎn)近四方慕名而來的僧人居士絡(luò)繹不絕。盡管融明法師再三道歉,無奈那些人指名道姓,一定要拜謁印光法師解答疑難才肯離去。印光法師在關(guān)房里聽得清清楚楚,為這些人的虔誠執(zhí)著深受感動,末了兒只好出關(guān)請他們相見,一一解答他們心中的疑慮,他反復(fù)勸導(dǎo)他們說:時刻憶佛念佛,一心向善,便能身在凈土境界。至于打醮作法事,只不過是外在形式而已,其實不必浪費錢財。他們聽了,一個個高興而去。
時間一久,融明法師也覺得難以擋駕,印光閉關(guān)的事兒也只有作罷。寺院僧人了余和真達兩個法師商量,印光法師在這里不得安寧,看來不能繼續(xù)住下去了!于是,他們請示方丈大和尚同意,到山里尋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建立了一個茅蓬,讓他虔心凈修。
到了第二年夏天,由于化聞老法師敦請,印光法師只得回到法雨寺。一天上午,高鶴年專程來到法雨寺拜謁,印光法師對這個年輕居士很有好感,立刻請他到房里。高鶴年四下觀察,看到法師的寮房只有一張床,床上的被鋪很是單薄,此外就是一張桌子上堆放著一疊佛家經(jīng)典,不免感慨地說:“法師,高鶴年曾經(jīng)訪遍全國名山大川,也拜謁過許多名寺高僧,在下親眼目睹,那些高僧都住的精舍上房,房里被褥擺設(shè)精致,令人一見便生敬仰之心。法師如今名聲遠(yuǎn)播,房里設(shè)施卻如此簡陋,一心鉆研佛典,不愧清凈僧寶!”
印光法師坦然說:“居士謬贊了!我俗家原本農(nóng)戶,從小田地勞作,溫飽之外別無他求。舍身佛門之后,惟虔心佛典專修凈土,以勸導(dǎo)天下善男信女誠心向善為己任。”
高鶴年轉(zhuǎn)了一個大彎這才說出來意:他足跡遍布大半個中國名山大川,時人把他比作當(dāng)代徐霞客。他云游參學(xué)時曾在鎮(zhèn)江金山寺、揚州高旻寺幾處領(lǐng)受高僧棒喝,最初喜好禪宗,自從聽過法師講解《彌陀便蒙鈔》之后,覺得禪宗的頓悟過于玄妙難以進展,而凈土法門倡導(dǎo)的“三根普被,利鈍全收”合乎自己行蹤飄忽的特點,便懇求法師再次開示。
印光法師知道他素有慧根,懇切地給他歷數(shù)前輩祖師徹悟事跡,敘述當(dāng)年蓮池大師參拜笑巖為誓,大悟之后求彼而得此,對凈土學(xué)有所成,禪宗也就自然而然領(lǐng)悟精進了,終于成為一代宗師。頓頓,又反復(fù)強調(diào),說:“教理行果,乃佛法之綱紀(jì);憶佛念佛,實得道之捷徑。居士如同已浴大海者,必用百川水;身到含元殿,不須問長安。當(dāng)今學(xué)佛法門很多,唯以凈土念佛為上。根本道理就在憶佛念佛,居士穎悟,自然明白。”
高鶴年憣然醒悟,懇求法師收錄自己為座下記名皈依弟子。印光法師婉言說:雖然印光出家修行,而居士在家修行,其實是修行各異而殊途同歸,都是佛祖弟子;你我心意相投,成為忘年蓮友最好。印光常自慚愧,不愿以人師自居,萬萬不敢領(lǐng)命!高鶴年深受感動,只得和法師結(jié)為忘年蓮友,然后欣喜而去。
從此,印光法師在法雨寺虔心精研佛典,不時接待四方拜謁求教的緇素,那些路程遙遠(yuǎn)的善男信女來信,印光法師必親自回信解答疑難,這樣不知不覺過了六年,光緒29(公元1903)年,印光法師接到高鶴年來信,高居士說他想要再朝五臺,還打算在終南山結(jié)茅修行。這封書信勾起了法師對陜西的懷念,當(dāng)即約請高鶴年來法雨寺商談。
他遙望西北,感慨不已:“古人說‘人生如白駒過隙’,這話說得太好了。想我從光緒七年離開終南山蓮花洞寺,轉(zhuǎn)瞬間已經(jīng)22年了,俗家父母相繼去世,也不知道純恩師是否健在,心里很是慚愧!你此去終南,還請留意秦中佛法近況而相告。若真能結(jié)茅修行,宜大力宣講凈土因果,切莫虛度時光!”高鶴年誠懇接受告誡,又問法師還有什么吩咐。他沉思說:“印光如今四十有三,對秦中眾生無尺寸之功,常自思念慚愧。再說呢,闊別陜西已多年,真想念父母兄弟啊,可是……可是既已舍家出家,就想想而已罷!我沒什么吩咐,你走吧。
卻說轉(zhuǎn)眼進入光緒30(公元1904)年初秋,高鶴年還沒從陜西回來。一天,印光法師接到了諦閑法師的邀請,請他一起到北京去迎請《大藏經(jīng)》。
諦閑法師長印光法師十歲,俗家姓朱名古虛,浙江人。他從小讀書聰明過人,還兼通醫(yī)藥,是方圓有名的儒醫(yī),可惜在20歲的時候父母妻兒相繼去世,他痛感人世無常毅然出家,虔心天臺教觀,數(shù)年后學(xué)識淵博而且時常給信徒講經(jīng),著有《念佛三昧寶三論疏》,他仰慕印光法師佛學(xué)精深,便想請求給他校對然后出版。諦閑法師此時已是天臺宗授予的第43世祖,盡管兩人修行各異,卻同病相憐惺惺相惜結(jié)為忘年蓮友。諦閑法師其時擔(dān)任永嘉寺住持,到北京迎請《大藏經(jīng)》,知道法師在紅螺山參學(xué)多年,資福寺對印光法師很是敬重,這才請求他一起北上指點。印光法師二話沒說,欣然答應(yīng)隨同前往北京迎請寶典。
到了北京紅螺山,資福寺的方丈僧眾早已得知印光法師開壇講解《彌陀便蒙鈔》的盛況,一個個眉開眼笑熱情款待。齋席上,僧眾紛紛稱贊他此舉為凈土道場增光添彩,無不歡喜贊嘆,飯后大家當(dāng)即安排迎請寶典的有關(guān)事宜。
過了半月,檢閱寶典經(jīng)卷的事情結(jié)束,兩人有了些許空閑。諦閑是第一次到京城,提議跟隨印光四處漫步。但見滿眼車水馬龍冠蓋相結(jié),諦閑法師對一切都感到陌生而新鮮,印光法師說:“大師,你我都是‘不在紅塵中’的出家人,跟眼前這些紅男綠女格格不入,不如找個于你我有益的所在。”諦閑深以為然,就說干脆到琉璃廠去開開眼界。
兩人一拍即合,走了半天來到西郊琉璃廠。這里是全國前來京城趕考舉人的住所,以筆墨紙硯聞名于世,榮寶齋的書畫乃是天下一絕,偶爾,書店里還能僥幸發(fā)現(xiàn)稀世絕版古籍。兩人光著腦袋身穿袈裟,混在峨冠博帶的官宦進士舉人里面,顯得格外扎眼。他們?nèi)徊挥X,卻泰然自若,對那些書畫和名貴筆硯沒有絲毫興趣,一頭扎進書店書攤四處翻閱。書攤主人目光敏銳,一看就知道兩人并非隨喜的尋常僧人,極力推薦新版經(jīng)書。
印光法師合掌施禮,誠摯地說:“阿彌陀佛,這新版經(jīng)書并非我所求,如果珍藏有舊版古籍,不妨請出來觀賞。”
那店主精明,料定這出家人是個識貨的行家,便拿出兩部紙張發(fā)黃的舊書來。印光法師一看,兩眼閃出異樣的光芒來!這兩部書各分四卷,封面上赫然寫著《揀魔辨異錄》,頓時想到雍正年間震動全國佛家的大事件:雍正皇帝鐘愛佛學(xué)精通禪宗,曾自稱“圓明居士”,對當(dāng)時的禪宗法藏禪師和他門徒弘忍的《五宗原》一書深惡痛絕,認(rèn)定他們悖逆了禪宗乃至佛經(jīng),是“誑世惑人”的“無知妄說”,痛斥他們的學(xué)說是“外魔邪說”(實際上是不利于滿族的統(tǒng)治),于是下旨銷毀《五宗原》,還親自逐條批駁,號稱《揀魔辨異錄》。雍正去世后,這部書的版刻藏在深宮,沒有收入乾隆時期的《龍藏》。從此之后,天下僧俗不敢談及《五宗原》,法藏和他的門徒的學(xué)說也就灰飛煙滅了。今天見到這部《揀魔辨異錄》,恰巧能夠從中看到當(dāng)年法藏禪師他們的學(xué)說。印光法師也不跟店主討價還價,爽快地將這兩部書買下。
諦閑法師幾分驚訝,在回去的路上說:“法師,你一向節(jié)儉自律,從來舍不得動用分文,那店主分明是漫天要價,今天怎么不還價,就一下買了兩部?容我說一句大不敬的話,乾隆皇上尚且沒有將這部書收入御定的《龍藏》,你何必……”
諦閑法師的話很謹(jǐn)慎,點到為止,印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也同樣謹(jǐn)慎地說:“大師,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我出家修行,到頭來還是不能‘跳出三界外’呀!這部書,讓讀書人讀了,能夠增長莫大見識,你我參禪的出家人讀了,也必定能夠深受啟發(fā),以免重蹈覆轍——機緣難得哪,我送你一部。”
諦閑法師是個聰明人,立刻領(lǐng)悟了印光的言外之意:大清人人對文字獄談虎色變,如果當(dāng)初那法藏師徒明白,出家人其實時時處處在朝廷的掌控之中,何至于會落得門派毀滅、《五宗原》灰飛煙滅?如今國勢衰微人心不古,更不能忘記那慘痛的教訓(xùn)哪!他感慨地說;“法師,他人但知你佛學(xué)淵博,今日聽來,法師將出世入世和救世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實在見識深遠(yuǎn),諦閑受益終生!”
印光法師將一部贈給諦閑法師保存,另一部自己留在身邊早晚閱讀,爛記于心后托付給全國有名的楊仁山居士,請他轉(zhuǎn)寄日本弘書院附入藏經(jīng)。楊仁山很是不解地說:“法師,這部書在中國尚且不受重視,日本人會看重嗎?”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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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人念佛則往生品位很高
- 家長應(yīng)該如何教導(dǎo)孩子?
- 印光大師是后世佛弟子學(xué)習(xí)的榜樣
- 念佛人靜坐時也必須念佛
- 念佛不能懇切的原因是什么?
- 世出世間一切法,都不超出因果之外
- 如何祭祖?祭祖用素
- 念佛法門只要具足信愿持佛名號就可以仗佛慈力
- 生病時除念佛求接引外,不起一念
- 一切法門都是依仗自力
- 文殊菩薩證一真法道,超十地圣德
- 禮拜佛菩薩時心中默念或開口稱念都可以
- 念佛人要能依照凈土三經(jīng)信愿念佛求生西方
- 每天的功課都應(yīng)當(dāng)回向法界眾生
- 大丈夫除了有生活計劃,更應(yīng)該有往生計劃
- 富貴使人迷惑,有權(quán)力還不變初心的能有幾人?
- 每日功課都應(yīng)回向法界眾生
- 夢參老和尚講 地藏本愿經(jīng) 1
- 宗鏡錄卷第一
- 宇宙大學(xué)里,用心交出人生成績單
- 佛教對「臨終關(guān)懷」的看法
- 宗鏡錄一百卷(第一卷~一百卷) 宗鏡錄序
- 七佛傳法偈(三)假借四大以為身,心本無生因境有; 前境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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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佛傳法偈(一)身從無相中受生,喻如幻出諸形像;幻人心識本來空,罪福皆空無所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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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參老和尚講 地藏本愿經(jīng) 8
- 宗鏡錄卷第二
- 妙境法師主講:八識規(guī)矩頌講義(1)
- 突破就會升華而解脫 否則即被束縛和困擾
- 什么是誹謗正法?
- 皈依三寶減輕業(yè)障
- 怎樣念佛號才得力?
- 學(xué)佛次第很重要 必須注重聞思修!
- 怎樣理解“涅槃寂靜”?
- 怎樣才能讓自己的事業(yè)蒸蒸日上?善緣不斷?
- 不是犧牲也非放棄,給與是一種生命力
- 為什么達摩禪法在北朝受到明顯排擠?
- 傲慢與偏見,學(xué)佛人要遠(yuǎn)諸傲慢,調(diào)整偏見
- 佛教說不能執(zhí)著,是否意味著看淡甚至放棄努力理想?
- 在家學(xué)佛,應(yīng)如何做人?
- 做真實的自己
- 行腳云游是什么意思?
- 放下不快樂就是快樂
- 善待別人就是善待自己
- 有沒有辦法掌握未來?
- 你快樂嗎?有沒有試過不快樂?
- 錯了怎么辦?
- 修行到底是修什么?
- 生活感言,人生總有喜怒哀樂的
- 至心精進,專注于目標(biāo),成功自然水到渠成
- 老實念佛,重在一生堅持不懈憶佛念佛
- 明海大和尚的新春勉勵:一個出家人的四件事情
- 身外之財終舍離,所造之業(yè)如影隨
- 佛法的中道觀
- 明心見性是怎么來的?利根是天生的嗎?
- 學(xué)習(xí)佛陀冥想靜坐,就可以悟道成佛嗎?
- 佛性不分南與北,為人不與比高低,廣修;郢@法喜
- 深著虛妄法 堅受不可舍
- 人為什么要擺脫痛苦和煩惱,目的是什么?
- 什么是不善業(yè),為什么要遠(yuǎn)離一切不善業(yè)?
- 當(dāng)業(yè)障現(xiàn)前時怎么辦?隨緣了業(yè),究竟解脫
- 出家人與在家信徒要保持距離,才能更好地度化眾生
- 如何面對喜歡吃喝玩樂,做不如法事情的朋友?
- 每個人的福報都是自己修來的
-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要保持一定的距離
- 佛教對世界的認(rèn)識——因緣因果
- 護念他人善用心,學(xué)佛慈悲須踐行
- 如何報答佛陀的恩德?依教奉行就是對佛最好的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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