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雨集第四冊 二、法海探珍 二 三期佛教概說

　　二 三期佛教概說

　　從凡夫立足處的無常出發(fā),通過空無我的實踐,踏入無生寂滅的圣境,這緣起三法印,是佛法一貫的坦道。佛法不能離卻三法印,佛教的演變,不外適應眾 [P77] 生的機感,給以某一法印的特深解釋罷了!不同的深刻發(fā)揮,不免有側(cè)重某一法印的傾向,這使佛教分流出三個不同體系。這三個體系,雖然徹始徹終都存在,但特別在印度三期佛教中成為次第代起的三期思潮的主流。就是說,適應思想發(fā)展的程序,從三藏教──小乘的無常中心時代,演進到共大乘教──大乘的性空中心時代,再演進到不共大乘──一乘的真常中心時代。這三期佛教的發(fā)展,雖難作嚴格的劃分,但從三個不同思想體系的發(fā)揚成長而成為教海的主流上看,表現(xiàn)得非常明白,因此也可以相對的劃分了。從釋尊入滅(周敬王三十四年)到印度佛教衰歇(汴宋時),有一千六百多年,分為三期,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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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世紀──五世紀)(六世紀──九世紀)(十世紀──十六世紀)

　　佛教┬─小乘盛………………………………………………………無常中心時代

　　└───┬─────共大乘盛………………………………性空中心時代

　　└───────────────不共大乘盛…真常中心時代

　　佛陀的根本佛教,非常雄渾有力、質(zhì)樸、切實、富有彈性。佛滅第一夏,迦 [P78] 葉等結(jié)集經(jīng)律,這決定了初期佛教小行大隱的發(fā)展。二世紀,阿育王統(tǒng)一印度,因他的熱信,擴大了佛教的教化區(qū),像末闡地到罽賓,摩呬陀到錫蘭,大天到摩酰沙漫陀羅等。佛教也就因環(huán)境及師承等不同,漸分為十八部。四世紀初,阿育王的王統(tǒng)被篡,建立了熏迦王朝。布修耶米多羅王是婆羅門教的信仰者,因此,中印度的正統(tǒng)佛教,受到了極大的摧殘。說一切有系──末闡地一派,得天獨厚,它在罽賓、犍陀羅,沒有受到摧殘的厄運;承受三百年來弘揚的成果,在四五六世紀,達到最高潮。

　　迦膩色迦王(七世紀初期),成為初二期佛教的分界線。性空中心的大乘教,經(jīng)典的傳出,該是非常的早�！感性�六度,解在真空」,在『增一經(jīng)序』中,已明確揭示出大乘佛教的綱領�！捍笫隆灰延惺�地的教義,脅尊者(六世紀)已見過般若。這大乘佛教的應時而興,固然順著理論發(fā)展自然趨勢,從無常到空,在長期的辯論中,理會到非空不能成立無常;從生命本位的有情無我,擴展到宇宙論的一切無我。這一次的復興,傳說有彌勒下生。龍樹(七世紀到八世紀初)、提婆(八世紀) [P79] 都從南印到中印;在他們的傳記里,都提到外道跋扈與復興的困難。這一系的思想,是攝南印的大眾系與西北印的說一切有系,讓它在中印分別說系的基礎上發(fā)展起來,這當然是從其大體而言。中印的大乘佛教,經(jīng)龍樹提婆的唱道,脫離小乘而獨立,但它始終在外道、小乘的包圍下。提婆以后,又轉(zhuǎn)向衰運。這一期的佛教,卻經(jīng)西印轉(zhuǎn)到北方,在大月氏、斫句迦等地完成空前的發(fā)展,傳到中國來,這不能不說是迦膩色迦王信仰佛教的結(jié)果。性空中心的經(jīng)論,雖說以大乘為主,但是大小共行的。「通教三乘,但為菩薩」,是時代的特征。這大小共行的見解,就是承認小果的究竟;在這點上,龍樹也說不能因『法華』的孤證而說二乘決定成佛。這大小共行,也貫徹在悟解的法性中,三乘同學般若,三乘同見法空,小乘的智斷是菩薩的無生法忍。這與小乘學者的三乘同見無我而證一滅有關,灼然無疑。

　　第二第三期佛教的區(qū)分,各方面的意見很不同,我的看法,十世紀起都屬于后期佛教。這一期非常復雜,但真常無生是時代的主流。真常思想的存在,其來 [P80] 久矣!它與南印的大眾系特別有關。七世紀中,印度教漸漸抬頭,這時代思潮的演變,至少使它獲得發(fā)展的有利條件。九世紀印度教大成,真常論者代替性空大乘,而成為時代的主流。一方面,它受了性空論者法法皆真、法法本凈思想的啟發(fā);緣起性空的見地,不能適合時代(印度教復興時代)的根機,于是乎展開了萬有本真常凈的實在論。佛性、如來藏、圓覺、常住真心、大般涅槃的思想,雄據(jù)了法界的最高峰。它是涅槃寂靜的開顯,真常論的發(fā)揚,達到一切眾生成佛──一乘的結(jié)論。此外八、九世紀中,無著師資,唱道以說一切有系的思想為根本的大乘佛教。妄心生滅、三乘究竟、念佛是方便,這都與中期性空者相同。但它批判一切無自性,從經(jīng)部的見地轉(zhuǎn)上唯心論,有驚人的成就。但好景不常,十世紀以后,佛護清辨出世,性空論復活起來,空有的諍論尖銳化。空有的紛諍,兩敗俱傷,不過促成了真常論更高度的發(fā)展。秘密佛教與真常論締結(jié)不解緣,在真常本凈的理論上發(fā)達起來。他的淵源很古,在九世紀時(東晉),密典已在我國出現(xiàn)。十一世紀起,它就大露頭角,發(fā)達到幾乎與印度教渾然一體的地步。念佛(天)三昧 [P81] ,欲為方便,印度群神無不是佛菩薩的化身,第二期時代適應性的佛教,與悟無生忍以后的方便,在這一期中,成為究竟的大法。它們?nèi)跀z了一切,龍樹無著他們,都被指定為秘密教的祖師。不過圓融廣大,并不能拯救印度佛教;十四世紀時,前彌曼薩派的鳩摩利羅,后彌曼薩派的商羯羅等,鼓吹吠檀多哲學,而佛教也就一蹶不振,日趨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