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jīng)
《六祖壇經(jīng)》,佛教禪宗典籍。亦稱《壇經(jīng)》、《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全稱《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六祖惠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jīng)》。禪宗六祖惠能說,弟子法海集錄!夺岄T正統(tǒng)》卷八《義天傳》有“大遼皇帝詔有司令義學沙門詮曉等再定經(jīng)錄,世所謂《六祖壇經(jīng)》、《寶林傳》等..[詳情]
六祖壇經(jīng)講話 第八 頓漸品 問題講解
第八頓漸品
問題講解
一.南宗的禪與北宗的禪有何不同?
二.神秀與惠能之間,彼此有甚么評語?
三.因何要說志誠禪師是盜法之人?
四.坐臥站立是禪嗎?
五.惠能和神秀對于戒定慧的看法有甚么不同?
六.南、北二宗為甚么一再紛爭不已?
九.何謂八顛倒?
十.六祖大師如何建立一切教門?
一.
南宗的禪與北宗的禪有何不同?
禪宗自西天二十八祖達摩東渡來華,衣缽傳法,歷經(jīng)慧可、僧璨、道信、弘忍;弘忍門下又南宗與北宗。
南宗以六祖惠能大師為中心,北宗以神秀大師做代表。南宗、北宗一向紛爭,如同兄弟鬩墻,因為彼此對于修行的方法,認知不盡相同;菽艽髱熣J為心性本凈,本來是佛,識心見性,即可頓悟成佛;神秀則認為佛性人人本具,但為客塵所覆,故須透過時時修習,拂塵除垢,才能成佛。南宗的禪重在頓悟,北宗的禪主張漸修,所以有“南頓北漸”的說法。因此,談到南宗的禪與北宗的禪有何不同,其實是要了解頓悟的分別究竟在那里?究竟有甚么不同?
實際上,“法本一宗,人有南北”,人有南方人、北方人,但是,法沒有南方的法、北方的法。因此,六祖惠能大師初見五祖的時候,五祖問他從那里來,惠能回答:“從嶺南來。”
“嶺南是獦獠,獦獠沒有佛性。”五祖弘忍說。
惠能大師即刻反駁說:“人有南北,佛性那里有南北呢?”
“法即一種,見有遲疾。”法只有一種,真理只有一個,但是,眾生在修行的次第上,有快有慢。因此,佛法本來沒有頓漸之別,只是眾生的根機有鈍有利,所以說“人有南北,法本一宗;人有利鈍,法無頓漸。”
六祖大師行于南方,駐錫在曹溪的寶林寺,神秀大師住在北地的荊南玉泉寺,當時人稱“南能北秀”。南宗、北宗本來可以各自發(fā)揚光大,我們也不必為他們分南、北二宗,但是在修行方面,惠能大師以頓悟為宗風,神秀大師以漸悟為入門,所以有“南頓北漸”之別。
有人問:“禪門的要旨,本來無是無非、無冤無親,但是,為甚么『南能北秀』有水火之嫌?為甚么南宗、北宗如同楚漢之爭?為甚么頓漸門下彼此如同冤家對頭呢?在佛法里,大家都是修行的人,為甚么要如此的計較、分別呢?”這是因為修行的人,我執(zhí)易破,法執(zhí)難除,甚至“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有時候,為了真理,為了佛法上所證所悟,互不相讓。如果你要他把生命布施給你,他可能愿意,但是,要他放棄自己所悟的佛法,斷然不肯,因為他把真理看得比生命還重要。
南宗的禪所以稱為頓門,當然有它特別的內(nèi)容與特質(zhì)。以下約略舉出幾點,說明惠能大師的禪門宗要。
◆六祖惠能大師排除知解上的分別,他不喜歡從知識上入門。因此,一般認為惠能大師本身不識字,其實他是不從分別上入門,他主張“不立文字,徹究心源”,所謂“識自本心,見性成佛”。
◆六祖惠能大師的南頓,其理論與實踐,都將禪宗具體的中國化;他讓中國的禪,實際上有了開花結(jié)果。南宗的禪,講究“即心即佛,即佛即心。心是佛,佛是心,心佛無二”。既然是心佛無二,我們有心,心里有佛,當下即是,何必還要再另外去追尋呢?所以六祖大師說“平常心是道”,生活即是禪,你在生活里,穿衣、吃飯都是禪。所以,有人問禪師:“你是怎么樣參禪呢?”
他說:“我穿衣、吃飯。”
“那一個不穿衣,那一個不吃飯。”
禪師說:“你吃飯,挑肥揀瘦,吃得不甘味;你睡覺,思來想去,睡得不安心;你穿衣,計較美丑,穿得不歡喜。我們參禪的人,當吃飯就吃飯,當睡覺就睡覺,當穿衣就穿衣,所謂平心是道。”
◆南宗建設(shè)了棒喝的機用和接話的簡速。“棒”始于六祖打神會,“喝”始于馬祖接百丈;南宗在師資課徒方面,有時候說法讓你開悟;有時候給你一拳、一個耳光,這都是教育。甚至揚眉瞬目、嬉笑漫罵,無一不是在說教。南宗禪在接待方面,非常簡單、迅速,不拖泥帶水。
◆分派立宗,宣揚宗風。南宗六祖惠能大師的門下有五家七宗:南岳懷讓禪師門下出“溈仰宗”、“臨濟宗”;青原行思禪師門下分“曹洞宗”、“云門宗”、“法眼宗”,是為“五家”。臨濟門下又分“黃龍派”、“楊岐派”,合稱“七宗”。于是“五家七宗”各立門戶,各有家風。
◆南宗對于師家教育有特殊的方便。例如,有時候說:“你緣不在此,你到別處去參訪。”有時候,十年、八年不和你講一句話;有時候,十年、二十年,只叫你做苦工。這種種特殊手段的應(yīng)用,其實是用心良苦,無非是要讓你悟道。
總之,南宗的頓有別于北宗的漸。至于南頓北漸,頓漸究竟有甚么分別?
所謂頓教,頓就是突然,這里面沒有時間,沒有過程,是當下的,是即時的、迅速的、直接的,好像石火電光,就是那么一刻,一下就悟了,不容許你思想,不容許你猶豫,不容許你考慮。你分別、猶豫,那就不是禪了。
所謂漸教,漸,它是有次序性的,有連續(xù)性的,如時鐘,滴滴答答,持續(xù)地向前進行。
實際上,修行本來沒有頓漸,學佛要想一下子就一步登天,那是不可能的,凡事都要一步一步來,所謂“萬丈高樓從地起”。因此,一般來說,理上有頓悟,事上要漸修。所以,過去的禪師們有很多人都是先悟后修,他先覺悟,悟了以后要修,修道以后,還要再慢慢體證。因此,頓漸應(yīng)該要相互包容,不管是頓門或是漸門,應(yīng)該“方便有多門,歸元無二路”。永明禪師的四料簡,就把修行分為:漸修頓悟、漸悟頓修、頓悟頓修、漸修漸悟四種。
不管是漸修頓悟、漸悟頓修,或是頓悟頓修、漸修漸悟,大家應(yīng)該互相包容,應(yīng)該容許異己的存在,因為這個世界不是一個人所有的,大家應(yīng)該共榮共存。因此,過去禪門的頓漸紛爭,并不是六祖惠能大師和神秀大師的紛爭,六祖大師對神秀大師十分尊敬;神秀大師也經(jīng)常派遣弟子到惠能大師座下參學,甚至推崇他才是禪宗的嫡傳。可以說,祖師們并沒有紛爭,而是門徒們所謂“滿瓶不動半瓶搖”。因此,希望今后佛教的門徒們,要體諒師門的苦心,大家要兼容相忍,共同為法為教爭光。
二.
神秀與惠能之間,彼此有甚么評語?
前面講過,禪宗自菩提達摩五傳至弘忍,其下分“南能北秀”。“南宗”主張“直指人心,頓悟成佛”的頓悟教說;“北宗”則重視“息妄修心”,強調(diào)“漸修漸悟”。后來,頓漸一直紛爭不已,能、秀的門徒也勢如冤家,各護其主。現(xiàn)在我們就從《六祖壇經(jīng)》來看看這兩位一代大師,他們彼此之間各有甚么評語。
首先,根據(jù)《傳燈錄》記載,神秀禪師的徒眾經(jīng)常譏諷南宗的惠能禪師說:“能大師不識一字,有何所長?”一個做苦工,擔柴的苦行者,他憑甚么資格能做到祖師呢?
在這個世間上,很多人“同行相忌”,甚至在佛教里,有時候也是彼此互不尊重。譬如,有一個人很會寫文章來宏揚佛法,就有人批評說:“他只是能寫寫文章,不會講述,也不善于言語。”
這個人一聽,趕快學習講經(jīng)說法,等到會講經(jīng)說佛法了,又有人批評說:“某人只是講講說說,如同瘸和尚,能說不能行。”
這個人聽了人家這樣的批評,他很著急,趕快修行。但是還是有人批評:“某人只是能修行,不會辦事。”
喔!趕快學習辦事。又有人批評了:“只是一個事務(wù)僧,他也不會英文,也不會日文,不能宣揚國際的佛教。”
總之,不管他如何努力,別人就是批評,嫌他這樣不夠,說他那樣不好。所以,在佛教里面,有一句話說:“要得佛法興,除非僧贊僧。”同樣的,我們今天的社會,要有一種“與人為善”的心理,只要別人有一技之長,總是難能可貴,你又何必一定只尋他的短處,不贊美他的長處呢?假如有人問你:“你是不是就是萬能呢?”你該怎么回答?
六祖惠能大師當年隱藏在人群中達十五年之久,他隨緣安住,自我肯定;及至后來龍?zhí)焱瞥,說法度生,人天敬仰,然而還是有人批評他說:“一字不識,有何所長?”
但是,神秀大師并不是如此說法。神秀大師告訴徒眾說:“惠能大師他是得到無師之智,深悟上乘,吾不如也。且吾師五祖親付衣法,豈徒然哉!吾恨不能親自去親近,虛受國恩。汝等諸人毋滯于此,可往曹溪參決,他日回復,還為吾說。”由此可見,神秀大師虛懷若谷,他對六祖的禪法更是肯定、推崇;而惠能大師對于神秀大師也是十分尊崇。例如,神秀大師曾派弟子志誠去親近他,他曾經(jīng)這樣對志誠說:“汝師戒定慧,接引大乘人;吾之戒定慧,接最上乘人。彼此悟解不同,見有遲疾。”其實,悟道都是一樣。六祖惠能大師也是如此的推崇神秀大師。
我們從高僧傳里,也可以看到過去很多的高僧大德,有時同門同輩縱有所爭,也是在法上一點就通,一點就破,溝通以后,彼此哈哈一笑。不像弟子們,不惜為法爭,甚至演變成意氣之爭。
有一天,定山禪師與介山禪師同行,定山禪師說:“生死中無佛,即無生死。”意思是說生死中,假如我們的佛性不滅的話,就沒有生死。
介山禪師聽了以后說:“生死中有佛,即不迷生死。”也就是在生死中,要是有佛,就不會迷于生死了。
二人爭論不已,就問大梅法常禪師,大梅禪師回答:“一青一熟。”這兩個問題,一個比較究竟,一個即將究竟。
定山禪師接著問:“那一個比較究竟?”
大梅禪師就回答說:“青者不問,問者不青。”意思是說,你老是追著問,老是這樣計較,就差了那么一點。
所以,介山、定山兩位禪師雖然在佛法的悟解上,意境不同,但是經(jīng)過大德們一指點,他們都能有所體悟。
又如馬祖道一禪師,有一次走在路上,他把腳伸在路的中央。剛好隱峰禪師推著個車子要經(jīng)過這一條路,到了馬祖道一禪師的前面,趕快說:“請你收足。”請把腳收回去,我的車子要過去。
馬祖道一禪師回答:“已展不收。”我的腳已經(jīng)伸出來了,我不會再收回來。
隱峰禪師便說:“你已展不收,我已進不退。”于是就推著車子輾過去。這下子便把馬祖禪師的腳輾傷了。后來,馬祖禪師回到法堂,拿了一把斧頭,對大家說:“剛才是那一個人把老僧的腳輾斷了?請出來。”
隱峰禪師立刻向,伸出頭來,放在斧頭的下面,意思是:“你砍吧!”馬祖哈哈大笑,反而贊美隱峰禪師能夠直下承擔,能夠勇者不退。
所以,過去的禪師們,有時候,從表面上看,怎么徒弟冒犯師父?其實是師徒接心,是表示直下承擔。甚至禪師們彼此之間,看起來好象是糾紛,實際上他們是在論道。這一點我們應(yīng)該要認識、了解清楚。
說到法爭的問題,在高僧傳里還有一段記載。有一天,耽源禪師對仰山禪師說:“南陽慧忠國師傳給我們一個很好的寶物,他畫了九十七個圓圈圈,F(xiàn)在我把南陽慧忠國師所畫的九十七個圓圈圈交給你,你要好好的收藏,作為永鎮(zhèn)山門的法寶。”
仰山禪師接過這九十七個圓圈圈,立刻用一把火把它燒了。耽源禪師就很遺憾的說:
“唉呀!可惜!可惜!這一門學問只有少數(shù)人會,你燒了,豈不是可惜嗎?”
仰山禪師就說:“不要可惜,甚么九十七個圈圈,我一看就知道了,這個圓圈不可執(zhí)著。如果你懊悔了,那沒關(guān)系,我再多畫兩本給你。”
為了一件事情,兩個人有不同的看法,一個要保留,一個要不著痕跡;一個從“有”上覓法,一個從“無”上開始,彼此也是互相包容。
黃檗希運禪師有一天游天臺山,遇到一個禪師,彼此談笑相得,于是結(jié)伴同行。兩個人走啊走的,忽然遇到一條河,河水暴漲,也沒有橋梁。這個時候,黃檗希運就把自己的草帽、拐杖掛在樹上,面對著滔滔的流水。另外一位禪師就跟黃檗希運說:“我們一同渡河,如何!”
黃檗希運就說:“要渡,你自己先渡好了。”
那個禪師立刻把衣服一撩,就過去了。在渡水的途中,又回過來向黃檗希運禪師招招手:“過來!過來!”
黃檗希運生氣地罵道:“吥!你這個自了漢。”
表面上看起來,黃檗是在和他計較,批評他,罵他自了漢。實際上,他們是在較量禪功,說明禪要自度度他,不是自己逃跑,如慈航法師的遺囑說:“若有一人未度,切莫自己逃了。”
唐朝的藥山禪師,有一天在庭院里打坐,身旁坐了兩位弟子,一個叫云巖,一個叫道吾。他忽然指著院子里一枯一榮的兩棵樹,問:“這兩棵樹,是繁榮的好呢?還是干枯的好呢?”
道吾回答說:“繁榮的好。”
藥山再問云巖:“干枯的好呢?繁榮的好呢?”
云巖說:“干枯的好。”
這時,正好有個姓高的侍者經(jīng)過,藥山又以同樣的問題問他:“干枯的好呢?繁榮的好呢?”
侍者回答說:“繁榮的任它繁榮,干枯的任它干枯。”
所以,后人有詩說:“云巖寂寂無窠臼,燦爛宗風是道吾,深信高禪知此意,閑行閑坐任榮枯。”道吾的禪風,他歡喜榮,將來是光輝燦爛的;云巖禪師喜歡枯,他的道風就是冷淡、寂寞的。
頓的任他頓,漸的任他漸;神秀的歸于神秀,惠能的歸于惠能,一如“繁榮的任它繁榮,干枯的任它干枯”。因此,《六祖壇經(jīng)》講到頓漸,雖然我們很贊美惠能大師,但是,我們也欽佩神秀大師。因為,所謂學佛要“行解并重,頓漸一如”,我們應(yīng)該要有這樣的看法。
三.
因何要說志誠禪師是盜法之人?
志誠禪師本來是神秀大師的弟子,奉神秀大師之命,到曹溪惠能大師的座下,“隨眾參請,不言來處”。
有一天,被六祖惠能大師發(fā)現(xiàn)他是從神秀那里來的間諜,是來偷聽盜法的,因此,六祖惠能大師就問志誠禪師:“你是從那里來的?你是來做甚么的呢?”志誠禪師照實回答。
六祖再問:“你為甚么來這里盜法呢?”
志誠禪師回答說:“未說即是,說了不是。”我沒有報告之前,你可以說我是盜法,但是我剛才已跟你講明了,我是從那里來,為甚么而來,我已經(jīng)自首了,應(yīng)該不是盜法。
在佛教里,講說佛法,弘揚教義,叫做說法;把自己所知所證的傳給后人,叫做傳法。甚至于住持傳位給下一代,也叫傳法。如果不是公開的傳法,叫密傳;如是不是公開的來參學求道,而是私自來學習,就叫盜法。盜者,就是“非其所有,竊為己有”;志誠禪師“不言來處”,后被六祖惠能大師和他的門下發(fā)現(xiàn)、識破,所以說他是來盜法的。
其實,在佛教里,并不單是志誠禪師盜法,像過去韓國有一位圓測大師,他很喜歡玄奘大師的說法。有一次,正當玄奘大師把自己證悟的唯識論傳授給他的得意門徒窺基法師時,圓測就在旁邊聽講,被玄奘大師知道了,說他是盜法。現(xiàn)在有很多的教授、老師上課,并不喜歡有人旁聽,因為,旁聽總不負責任,擾亂了講授的氣氛。很多的學者專家,學有專長,他希望把自己的所學所長,傳給自己所信賴的人。如果佛法所傳非人,有的時候被拿去賣弄,以此作為貪求名聞利養(yǎng)的手段。有的人甚至把別人所證悟的佛法竊為己有,認為是自己的創(chuàng)作。這種情形,不但過去發(fā)生過,現(xiàn)在也還有。
當志誠禪師被六祖和他的門下發(fā)現(xiàn)以后,經(jīng)過了一番解釋,六祖惠能大師就再問志誠禪師:
“你的老師神秀上人,平常都教你們甚么法門呢?還有些甚么道理呢?”
志誠禪師說:“我的老師教我們住心觀靜,長坐不臥。”
六祖惠能大師一聽,不禁有所感,就說:“住心觀靜,是病非禪;長坐拘身,于理何益?”六祖大師的意思是說,禪如果光是住心觀靜,光是長坐拘身的話,這個沒有活用。
其實,能做到“住心觀靜,長坐不臥”,這也很難得了。但是,以六祖大師的境界來說,活用的禪不是這樣,所以,他不禁很慨歎的說了一首偈語:
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
元是臭骨頭,何為立功課?
這一首偈語就是說,我們生下來就是常常坐著,比較少躺臥下來,到了死的時候,則是常臥不起,也不會坐了;身體原來只不過是一具臭皮囊,何曾立過甚么功德?所以參禪打坐,重在自心覺悟!
六祖惠能大師發(fā)現(xiàn)志誠禪師盜法以后,給他一些開導,志誠禪師嘆為稀有,贊嘆六祖惠能大師的法門高峻、微妙。因此,后來就在惠能大師的門下,心甘情愿地為六祖大師做侍者。
神秀大師經(jīng)常派人到惠能大師那里去,而這許多弟子們后來也能在惠能大師座下參學有得,有所發(fā)揮,不負神秀大師的心愿。
說到志誠禪師盜法的問題,豈但是盜法,在神秀大師的座下,過去還有人想盡種種方法盜衣。因為,六祖惠能大師是由于衣缽相傳,所以成為禪宗的正統(tǒng),神秀大師沒有得到衣缽,表示他沒有得法。因此,弟子們想盡種種的方法要來盜衣。乃至六祖大師圓寂以后,更有一位來自韓國的金大悲,想要偷盜六祖大師的遺體到韓國供養(yǎng),可見六祖大師德望之高。
所謂“盜”,在五戒當中,殺盜淫妄酒,可能就是盜戒最難受持。因為,盜戒就是“凡是有主的東西,不可以不予而取”。有主的東西,人家沒有給我,我不可以要。一杯茶,人家沒有叫我喝,我不能喝;一朵花長在樹上,是人家種植的,不是我的,我不能摘;公家的一個信封、信紙,不是我應(yīng)該用的,我不能用。所以,大家如果能持盜戒的話,則所謂貪污、漏稅、倒閉、走私,就不會發(fā)生了。
竊盜財物是犯戒,盜法也不好。不過,佛法其實也不是“偷盜”可以獲得的。例如有人問趙州禪師:“如何開悟成佛?”
趙州禪師不直接回答,只是站起來說:“我要去小便了。”
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說:“你看,這一點小事還得我自己去呢!”意思是說,吃飯、小便,你代我不得;同樣的,佛法是我的,你怎么盜得去呢?所以,佛法要靠我們自己證悟自性,證悟自己的禪心,不是可以盜得來的。
四.
坐臥站立是禪嗎?
參禪,究竟是坐呢?還是臥呢?還是站呢?六祖大師說,禪非坐臥;坐、臥、立都不是禪。所以,六祖大師曾對志誠禪師說:“住心觀靜是病,不是禪。”
那么,如何才是禪呢?紫柏大師曾經(jīng)這樣說過:
若不究心,坐禪徒增業(yè)苦;
如能護念,罵佛猶益真修。
禪不是閉眼打坐,閉眼打坐只是進入禪的方法之一。如南岳懷讓禪師問:“譬如牛拉車,車子不走,是打車子呢?還是打牛呢?”
打車子沒有用。參禪,要緊的是觀心、用心。你要想明心見性,光是用身體打坐,并不一定有很大的效果,所以,參禪打坐,用心第一。當然不能否認打坐是初學參禪的人應(yīng)有的必經(jīng)過程。
真正的參禪,也重在作務(wù),重在生活。百丈禪師說:“搬柴運水,無非是禪;揚眉瞬目,無非是道。”因此,真正的禪是甚么?搬柴運水是禪,腰石舂米是禪,犁田鋤草是禪,早耕晚課是禪,忍耐慈悲是禪,勞苦犧牲是禪,方便靈巧是禪,棒喝教化是禪。禪,是人間的一朵花,是人生的一道光明;禪,是智能,是幽默,是真心,是吾人的本來面目,是人類共有的寶藏。有了禪以后,我們在世間上沒有恐懼,即使面對生死,也不畏懼。有了禪,心中就有了定,就有了力量。
佛陀曾說:“坐禪能得現(xiàn)法樂住。”所謂現(xiàn)法樂就是禪定之樂,這是一種從寂靜心中所產(chǎn)生的美妙快樂,絕非世間五欲之樂可比,勤于禪坐的人,可得此禪悅之樂。
因此,雖然禪不是坐,也不是臥,當然更不是立,不過,如果我們想體驗禪悅的妙味,應(yīng)該實地去打坐。依《天臺小止觀》說,初學坐禪,當調(diào)五事:調(diào)食、調(diào)睡、調(diào)身、調(diào)息、調(diào)心。
關(guān)于調(diào)身方面,“毗盧七支坐法”是坐禪調(diào)身的最佳姿勢,分為七個要點:
◆端坐盤腿,跏趺而坐;
◆背脊豎直,不可靠壁;
◆安手結(jié)印,置于膝上;
◆頭面要正,頸靠衣領(lǐng);
◆雙肩應(yīng)平,輕松自然;
◆斂目平視,觀照自心;
◆嘴唇抿合,舌抵上顎。
打坐經(jīng)驗久的人,不管林下水邊、巖洞塚間,都能夠安然入定;但是初學的人,最好選擇在室內(nèi),遠離吵雜的地方,比較能夠收到效果。室內(nèi)的燈光不可太亮,以免刺眼;也不可太暗,以防昏睡。最好能擺設(shè)佛像,燃香供佛,以攝心提念。坐禪的位置,避免直接通風,以免引起傷風的毛病。
除了環(huán)境之外,飲食、衣著也要注意。吃完飯一小時之內(nèi),不好打坐,因為此時血液都集中于腸胃,此時打坐,既不合乎生理衛(wèi)生,而且容易昏沈。飲食不可過飽,也不可太餓,最好七、八分飽。穿著以寬松、舒適、柔軟的衣服為宜,一切束縛身體的物件,如手表、眼鏡等,皆須松開,以免妨礙血液循環(huán)。睡眠要充足,以免昏沈入睡,浪費寶貴時間。
其它坐禪應(yīng)注意的事項,例如:
1坐時:雙手先將衣服稍稍撩起,名曰“提半把”,以免衣服緊迫頸部,造成不適。
2靜坐時盡量避免在冷氣口或電風扇下打坐。最好以毛巾包著膝蓋,以防風濕。
3靜坐的地方以干燥木板或榻榻米為宜,但仍需敷陳厚軟適度的坐墊。
4坐墊隨個人身體需求而異,以能坐得豎直平穩(wěn),不阻塞氣脈為妥當。
5初學靜坐者,一定要由有經(jīng)驗的老師指導,以防偏差。
6初學靜坐時,多半無法雙盤,則以單盤為宜;不要勉強坐太久,以時間短、次數(shù)多為宜。
禪的精神,并不局限于打坐的禪堂,在二十四小時之中,舉手投足,揚眉瞬目,都充滿了禪的妙趣;禪的消息,并不僅僅在斂目觀心的禪定中,日常的著衣吃飯、走路睡覺,都透露著禪的妙機。生活中的禪,是將寂靜的禪定工夫攝入日常的勞動之中,而達到動靜一如的境界。禪,是從瑣碎的事事物物中,以整個身心去參透宇宙的無限奧妙,是偉大于平凡,化高深于平淡的修持。日常生活的點點滴滴,無一不是明心見性的方便。
永嘉大師說:“行也禪,坐也禪,語默動靜體安然。”對真正的禪者而言,在日常生活中,禪是觸目即是,無所不在。
五.
惠能和神秀對于戒定慧的看法有甚么不同?
戒、定、慧三學,是佛教的實踐綱領(lǐng)。學佛首要“勤修戒定慧,熄滅貪瞋癡”。
戒學可以對治貪欲,慧學可以對治愚癡,定學可以對治瞋恚;戒、定、慧三無漏學是佛法的根本。因此,說起佛教,所謂三藏十二部經(jīng)典,汗牛充棟,但是歸納起來,總不出戒、定、慧三學。
戒是防非止惡的意思。在佛教里,有五戒、十戒、菩薩六重四十八輕戒、比丘兩百五十戒、比丘尼三百四十八條戒等。戒可以防非止惡,可以端正身心,可以規(guī)范行止。定是靜心而不散亂,是息慮靜緣;一般所謂“放下萬緣,去除妄念”,這就叫定;劬褪侨コ妄想、無明、煩惱,進而取證涅槃,趨向真理,這就叫做慧。
其實,戒、定、慧彼此互有關(guān)連:由戒生定,由定發(fā)慧,由慧趣入解脫;凼嵌ǖ挠,定是慧的體,戒、定、慧是學佛不可缺少的資糧。說到戒,在大惡病中,戒是良藥;在大恐怖當中,戒可以作為我們的守護。說到定,在動亂當中,定是我們安定的力量;在危難當中,定可以給我們安穩(wěn)。說到慧,在迷闇的時候,慧是我們的明燈;在愚昧的時候,慧可以作為我們的指引。因此,戒、定、慧可以使我們身心健康,可以保護我們。我們的身心都需要戒、定、慧,縱然是出世的生活,也不離戒、定、慧三學。
在《六祖壇經(jīng)》中,一再提到“南頓北漸”。頓、漸的分岐,主要就是六祖和神秀兩位大師,他們對戒、定、慧這個根本佛法有不同的看法。神秀大師他以“七佛通偈”來解釋戒、定、慧,他說:“諸惡莫作名為戒,眾善奉行名為慧,自凈其意名為定。”神秀大師對于戒、定、慧的這種解釋,可以明顯看出,這是一種對待法,他要人不做惡事,要去行善。這種法門,是接大乘人,同時也可以勸小根智的人。也就是,如果有人對于真正的佛法不容易深入的話,很簡單的告訴他:“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是諸佛教。”這就是戒、定、慧。
六祖惠能大師對于戒、定、慧的解釋是:“心地無非自性戒、心地無癡自性慧,心地無亂自性定,不增不減自金剛,身去身來本三昧。”惠能大師講的是心地法門,只要心地無非、無癡、無亂,那就是戒、定、慧,還要另外再找甚么戒、定、慧呢?還有甚么另外的“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呢?所以這一種道理是接最上乘人,是勸大根大智的人,是頓悟的法門。
“南能北秀、南頓北漸”,他們的不同,從惠能與神秀大師對戒、定、慧的詮釋,即可看出端倪。所以,在〈頓漸品〉里,特地把這二位大師對戒、定、慧的看法,舉例說明。
六.
南、北二宗為甚么一再紛爭不已?
參禪修道的禪師們,往往可以不計較個人的榮辱、毀譽,但卻很難放下對佛法真理的執(zhí)著,這是因為修行人我執(zhí)易斷,法執(zhí)難除。
說到南、北二宗為甚么一再紛爭不已?首先我們應(yīng)該知道,南宗的惠能大師其實是很尊重神秀大師,而北宗的神秀大師對惠能大師更是推崇。尤其,神秀大師在中國的禪學史上被尊為“二京的法主,三帝的老師”,每天前去朝拜、問道的,真是日有萬千。神秀大師雖然受到朝野如此的尊重,但是他對六祖惠能卻極為尊崇,因此常指示弟子們到南方去親近惠能大師,甚至三番兩次地建議朝廷,到南方去迎請六祖惠能到北方來弘法、供養(yǎng)?梢姷眠^去的佛教宗派,有時候老師和老師之間彼此互相包容,可是到了弟子之間卻彼此互不兼容。
神秀和惠能大師的法統(tǒng)之爭,到了六祖大師的弟子荷澤神會禪師時,達到最高峰。神會禪師一生的主要愿望,就是要打倒北宗的神秀禪師,要立南宗惠能大師的禪門為正統(tǒng)的地位。因此,神會禪師一再大聲疾呼:“唯有曹溪的宗旨,唯有六祖惠能大師才是禪門的嫡傳。”北方的普寂禪師,也和神秀大師一樣,受到朝野的敬重,被尊為國師。他推立神秀大師為六祖,視自己為七祖,所以也挺身而出,斥責荷澤神會禪師,同時也高聲疾呼:“惠能不是達摩的正統(tǒng)。”
后來神會禪師在滑臺的大云寺開了一個無遮大會,他要立南宗為正統(tǒng)。他開滑臺大會的主要目的有三:
第一、攻擊北宗神秀大師的法統(tǒng)非正統(tǒng),不是五祖弘忍大師的嫡傳,他要大家認識,只有惠能大師才是真正的法統(tǒng)。
第二、攻擊北宗漸修的法門。他認為漸修是一種方便,禪是頓悟的法門,唯有六祖大師所講的禪,才是禪的正統(tǒng)。
第三、在歷史上,所謂“南能北秀”;南宗惠能大師主“頓悟”,北宗神秀大師主“漸悟”。神會禪師就是希望透過滑臺大會,把頓漸的差別,讓大家分別、認清。
神會禪師為了擁護六祖的頓門成為禪宗的正統(tǒng),一生奮斗不懈。因此,在他的大力鼓吹之下,使得南、北二宗的紛爭達到前所未有的白熱化。
其實,佛法不必用頓漸來分別,只是眾生根性有所謂利鈍之分而已。所以,只要我們參禪的時候能夠識自本心,見自本性,當下就能完成自我。
六祖惠能大師的法脈,后來經(jīng)過南岳懷讓和青原行思兩位弟子的弘傳,開演出“五家七宗”的輝煌局面,使得南宗頓教的“一花五葉”,燦爛繽紛,光耀后世,從此禪的芬芳永傳人間。
七.
行昌為甚么要行刺六祖?行昌出家的因緣為何?
六祖大師的一生,于悟道前后所遭遇的迫害無數(shù),真可以說災(zāi)難重重。從他剛到黃梅親近五祖弘忍的時候,就幾乎不敢在人前多說話,為的是怕別人嫉妒他。及至悟道以后即有惠明的追趕,想要搶奪他的衣缽。后來更有神秀大師的門徒,為了奪取衣缽,竟然買動武功高強的刺客,名叫行昌,要來行刺六祖大師。
行昌雖然武功很高,可是俗話話“邪不敵正”,當行昌進入六祖惠能的室內(nèi),正要加害的時候,六祖大師端然靜坐,不但不躲避,而且是引頸就刃。行昌用很兇猛的力量,連續(xù)揮砍三下,六祖惠能不但頭顱沒有落地,甚至毫發(fā)未傷。這時六祖說:“正劍不邪,邪劍不正,只負汝金,不負汝命。”
意思是說,假如是一個俠士的寶劍,不能做出不正的邪事;如果是一把邪劍,當然不會做出甚么好事來。你現(xiàn)要來行刺我,我只有欠你的錢,不欠你的命。你要錢,我可以給你,你要我的命,你是無法如愿的。
當時,行昌雖然是一個浪跡江湖,壞事做盡的亡命之徒,但是在六祖大師這樣有道的高僧之前,又聽他講出這一番話來,當下驚倒在地,過了好久一段時間,才悠悠醒來,跪在六祖惠能大師的座前,求哀懺悔,甚至要跟六祖大師出家學道。這時候,六祖大師給了他一些錢,對他說:
“你現(xiàn)在要跟我出家,不是時候,因為一個想要行刺我的刺客,一旦弟子們知道以后,怎么可能容許你在團體里跟大家一起生活?你現(xiàn)在還是先離去,等到將來有機會,你換一個身分,改裝而來,我再來攝受你,接受你出家。”
行昌聽了惠能大師的指示以后,頂禮膜拜,悄悄地離開了。后來別投僧團出家,受具足戒,精進修行。
經(jīng)過許多年,有一天,行昌想起六祖的話,于是遠方來禮見六祖,從此改名志徹,成為六祖門下弟子,也有了非常大的成就。
從六祖大師一生的遭遇看來,我們可以知道,在這個世間上,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過,所謂“沒有黑暗,那里有光明?沒有罪惡,那里有善美?”六祖大師能夠成為一代宗師,正因為有這么多的災(zāi)難、魔考來砥礪他的意志,增長他的人格、道德。所以,加害他的次數(shù)愈多,六祖大師的聲望也就更加地一天高過一天。
八.
佛性是真常,為何說無常?善惡是無常,何以說為常?
前文提到行昌受神秀大師的門徒買動,想行刺六祖大師,卻被六祖大師感動,因而萌生出離的心志,但是六祖大師告訴他,暫且離去,他日易形再來。
過了一段時日以后,行昌果真依約再來見六祖大師。
行昌問六祖大師說:“弟子出家以來,常常閱讀《涅槃經(jīng)》,可是不能明白常、無常的意義。”
六祖大師說:“佛性是無常,善惡諸法的分別心是常。”
行昌不由心生懷疑:“怎么和尚講的,完全和經(jīng)文相違背呢?”
其實,六祖大師的境界到底還是高人一等。本來,所有佛法都是為了對治眾生的毛病而敷設(shè),無論常、無常,都是對待法,可以說“常即無常,無常即常”。當然,在佛法的根本上講,“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一切有為法都是無常的;無常,就是生滅。所以,我們學道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從無常的世間超越出來,尋求一個不生不滅的涅槃世界,那就是“生滅滅已”,就是不生不滅,就是涅槃的世界。
涅槃的世界,就是常樂我凈,在這個世界里,生命是恒常的、安樂的、真我的、寂靜的。
六祖大師說:“無常者,就是佛性。”
佛性是真常,涅槃是真常,現(xiàn)在,為甚么把涅槃、佛性都說成是無常呢?我們要知道,煩惱固然可以束縛人,涅槃、菩提、佛性也是一樣,如果你執(zhí)著了,它一樣也會束縛人。你日日祈求遠離生滅、遠離無常,反而給這一種執(zhí)著所束縛了。因此,能夠體會“無常即常”,當下就是佛性。
如果你說“佛性是不變的,是真常的”,那么,我們還要再說甚么善惡諸法呢?乃至一個人如果不發(fā)菩提心,佛性不就是無常了嗎?所以,我們說一切是無常,主要的就是一切法皆有自性。你從自性里體會法法皆有它的自性,這就是常性。所以,無常就是常,這就叫做真無常。
無常有兩種:
第一、念念無常。念念生滅叫無常。例如我們的心,一個念頭起來,它不停留,又再一個念頭起來,所以,前念后念一直翻滾不停。就好像大海里的水,后浪推前浪,一直流動不停。又好像世間上的人,所謂“長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這一切都是生滅法。這個世界有成住壞空,人有生老病死,我們的心念則是生住異滅,這就是無常。
第二、一期無常。無常的意思是相續(xù)法壞,世間上一切都是相續(xù)的,所謂“緣會則聚,緣散則滅”,因為生滅相續(xù)的諸法都有散壞的時候,所以,發(fā)菩提心,要從無常里去體會常,從煩惱里去證悟菩提。除了煩惱,那里還有另外一個菩提呢?除了無常以外,那里還有常呢?所以,在煩惱的時候,就應(yīng)該知道,煩惱也是佛性。
六祖大師把這許多道理跟行昌講過以后,行昌終于大悟,說了一首偈語:
因守無常心,佛說有常性;
不知方便者,猶春池拾樂。
我今不施功,佛性而現(xiàn)前;
非師相授與,我亦無所得。
無常的心里有常性,行昌聽了六祖大師的開示以后,理解到世間一切諸法,所謂“空有不二,性相不二,常無常不二”,因此他悟道了。六祖大師于是替他取名“志徹”。
九.
何謂八顛倒?
所謂顛倒,即:違背常道、正理,例如以無常為常,以苦為樂等,對于本真的事理持相反的妄見就是顛倒。
當初,佛陀在菩提樹下金剛座上成等正覺的時候,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要涅槃,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所證悟的真理,和世間眾生的認知、欲求,都不一樣。世間眾生對事理的看法都是顛倒妄見,例如,佛陀覺悟五欲是苦,六塵是不究竟的生活,可是凡夫眾生莫不以五欲(財、色、名、食、睡)、六塵(色、聲、香、味、觸、法),為生活里最重要的東西,為生活中所向往、追求的目標。佛陀所證悟的真如自性、法身理體、真實慧命是真實的,可是世間眾生因為見不到自心本性,反而以虛無來認識,豈不顛倒?
凡夫所知所見,背離正覺真理,因此稱為顛倒,即:第一、以無常為常;第二、以眾苦為樂;第三、以無我為我;第四、以不凈為凈。
不但凡夫有顛倒,二乘聲聞、緣覺一樣也有四種顛倒妄見,即:第一、以真常為無常;第二、以真樂為眾苦;第三、以真我為無我;第四、以真凈為不凈。以上合起來,稱為八種顛倒,分述如下:
1凡夫的四種顛倒。
◆以無常為常:又稱常顛倒。是對于世間無常的法,生起常見。世間一切有為法皆由因緣而生。依生、住、異、滅四相,于剎那間生滅,故稱無常。例如我們的身體,是五蘊和合的假有,是無常的,可是眾生不覺,因此每天執(zhí)著我的身體、我所擁有的東西,等到大限一到,才知道手忙腳亂。
◆以眾苦為樂:又稱樂顛倒。世間五欲之樂都是招來苦果的因,凡夫不明此理,妄計為樂。例如,財、色、名、食、睡,這是苦的根源,可是凡夫眾生卻仍汲汲營營,錯把苦惱當快樂。
◆以無我為我:又稱我顛倒。所謂“我”,必須具有自主性、主宰性、必然性、永恒性;然而凡夫眾生執(zhí)以為“我”的身體,是無?嗫盏,是無法自主的。例如人到了壽命終盡的時候,欲求不死而不得,也就是說,我們無法主宰我們的身體。所以執(zhí)著無我的身體為我,這是錯誤的。
◆以不凈為凈:又稱凈顛倒。己身他身具有五種不凈;不凈就是污穢、鄙陋、丑惡、過罪等的總稱。五停心觀中,有觀自身不凈的觀法,稱為不凈觀。即:種子不凈、受生不凈、住處不凈、食噉不凈、初生不凈、舉體不凈、究竟不凈等。然而凡夫不明此理,妄生貪著,執(zhí)以為凈。例如,一般人吃魚、吃肉,當成美味佳肴,如果把它當作尸體,如何敢吃?
2二乘人的四種顛倒妄見,正好與凡夫相反。
◆以真常為無常:又稱無常顛倒。于如來常住法身,妄計有生滅變異的相狀。世間上,雖然一切有為法莫不遷流無常,可是從自性上說,卻有一個不變的真理。例如,法身理體是恒常不變的,但是二乘人看不到這個不變的理體,只看到這是無常的世間。
◆以真樂為眾苦:又稱無樂顛倒。于涅槃清凈之樂而計無樂。
◆以真我為無我:又稱無我顛倒。五蘊和合的“我”,雖然是不真實的,可是這個“我”可以藉假修真,乃至真心、佛性還是不離這個“我”,然而二乘羅漢于佛性真我之中,妄計無我,故說顛倒。
◆以真凈為不凈:又稱無凈顛倒。如來常住之身,非雜食身,非煩惱身,非血肉身,非筋骨纏裹之身,二乘不明此理,故計為不凈。
顛倒,就是背于常道、真理。凡夫?qū)τ谑篱g的顛倒,就是太認真了,太執(zhí)常了;反之,二乘人則是太消極了,太執(zhí)著世間為無常,這都是顛倒。如果我們能夠不執(zhí)空、不執(zhí)有、不執(zhí)真、不執(zhí)假,真假之中自有一個中道,空有之中自有一個中道;能行中道,那就是大乘佛道,就不會顛倒了。
十.
六祖大師如何建立一切教門?
六祖大師的南宗頓教法門究竟有些甚么樣的內(nèi)容?他是以甚么樣的事理來建立這個教門的呢?
1六祖大師以自性三身佛建立教門。六祖大師主張,吾人自心本性里都具備有佛法僧一體的三寶;也就是說,每一個人的自心本性里面都有佛性、法性、僧性,所謂佛、法、僧“三身一體”,就在我們自己的心里。所以,真正的皈依三寶,就是要歸依我們的自性三寶。
2六祖大師的教門很重視發(fā)四弘誓愿。所謂四弘誓愿,就是“眾生無邊誓愿度、煩惱無盡誓愿斷、法門無量誓愿學、佛道無上誓愿成”。
大乘的四弘誓愿,其實就是小乘佛教的四圣諦──苦、集、滅、道。眾生因為苦,所以才要“眾生無邊誓愿度”;眾生有業(yè)、有集、有煩惱,所以才“煩惱無盡誓愿斷”;世間的有為法之外,還有一個清凈無為的佛道可以追求,所以“佛道無上誓愿成”;要成就佛果,必須修習佛法,所以要“法門無量誓愿學”。
3六祖大師很重視摩訶般若波羅蜜。六祖大師在五祖座下,就是以《金剛經(jīng)》而印心得道,所以他很重視般若自性的開發(fā),唯有智能才可以波羅蜜,才能完成自己。
4六祖大師的教門重視無相懺悔。懺悔是佛教重要的修行法門,懺悔能夠凈心,在佛教里,不管修學任何法門,都必須以清凈的心,才能納受功德,因此懺悔是必修的法門。
懺悔有事懺、理懺、作法懺等。六祖大師重視無相懺悔,所謂“罪業(yè)本空由心造,心若滅時罪亦亡”,在相上而言,造作業(yè)因,必有果報,但從本性上看,罪性本空。所以,修習無相懺悔來滅罪,才是最究竟的。
5六祖大師提倡生活就是禪。日用生活是中國禪宗的活水泉源,禪宗注重“日日是好日,處處是好地”,這是中國禪宗的一種境界。所以,六祖大師提倡生活就是禪,在生活里:戒不可以不持,戒不持,就是人天路絕;行不可以不做,行不做,則功德不能圓滿;經(jīng)不可以不講,經(jīng)不講,則理論不明;禪不可以不參,禪不參,則心地不能透悟;道不可以不悟,道不悟,則觸目成滯。所以,自從六祖以下,他的門徒子孫們,非常提倡生活禪。例如黃檗希運禪師的參禪,就是天天種田,天天植菜,在種田、植菜里參禪。又如六祖大師本人,就是在磨坊里舂米,就是打柴、挑水。所以,到后來的許多禪師,尤其百丈禪師,提倡“搬柴運水無非是禪”、“一日不作,一日不食”。
因此,六祖惠能大師建立的教門,所提倡的就是:
◆以病苦為良藥。修行人要帶三分病,生病,反而可以發(fā)道心。
◆以災(zāi)障為解脫。面對苦難、障礙的時候,只要有忍耐的力量,當下就是解脫道場。
◆以群魔為法侶。修行就是與煩惱魔軍作戰(zhàn),只要我們有工夫、有力量,都可以把他們當作朋友。
◆以留難為成就。任何困難,對有力量的人來說,越是困難,越能成就。
◆以敵友為資糧。學佛修行,善知識是很重要的助緣,善知識不一定是正面的,所謂“善可為法,惡可為戒”,有時候敵人,跟他交個朋友,也可以成為學道的資糧。有時候,學佛修行,如果沒有敵人、沒有反對者,自己也不知道要進步;如果沒有魔王來擾亂,自己也不懂得要發(fā)大菩提心。
◆以屈抑為行門。有修行的人,即使被人委屈,給人抑制、冤枉了,這個時候,正是好修行。
◆以拂逆為園林。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如果是平凡的人,就會被擊倒,可是在一個有禪定、有修為的禪師,越是拂逆的境界,他越是覺得逍遙、自在。
◆以淡泊為富貴。錢財再多,不一定代表人格、道德,所謂“淡泊明志”,在淡泊里面有時候更為富貴。在禪者的心中,他視功名富貴如敝屣,他的價值觀念不是名利,而是宇宙的真理。
因此,在禪者的心中,不計榮辱毀譽,不慕榮華富貴;所謂禪者,是大勇猛、大堅定、大忍耐。禪,就是我們的心;世間、出世間、有無、好壞,一切都在我們的禪心里。有了禪,就能心包太虛,量周沙界,我們的心真是廣大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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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藏經(jīng)》回向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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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 信解品 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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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涅槃經(jīng)原文
- 無量壽經(jīng)譯文
- 瑜伽師地論白話文
- 瑜伽師地論講記
- 解深密經(jīng)原文
- 阿彌陀經(jīng)原文
- 地藏經(jīng)白話文(王智隆居士)
- 成唯識論原文
- 維摩詰經(jīng)譯文
- 大般涅槃經(jīng)白話文
- 華嚴經(jīng)講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