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jīng)
《六祖壇經(jīng)》,佛教禪宗典籍。亦稱《壇經(jīng)》、《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全稱《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六祖惠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jīng)》。禪宗六祖惠能說,弟子法海集錄!夺岄T正統(tǒng)》卷八《義天傳》有“大遼皇帝詔有司令義學沙門詮曉等再定經(jīng)錄,世所謂《六祖壇經(jīng)》、《寶林傳》等..[詳情]
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白話)
白話經(jīng)典
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
自序品第一
唐高宗儀鳳二年春天,六祖大師從廣州法性寺來到曹溪南華山寶林寺,韶州刺史韋璩和他的部屬入山禮請六祖到城里的大梵寺講堂,為大眾廣開佛法因緣,演說法要。六祖登壇升座時,聞法的人有韋刺史和他的部屬三十多人,以及當時學術界的領袖、學者等三十多人,暨僧、尼、道、俗一千余人,同時向六祖大師禮座,希望聽聞佛法要義。
六祖對大眾說:「善知識!每個人的菩提自性本來就是清凈的;只要用此清凈的菩提心,當下就能了悟成佛。善知識!先且聽我惠能求法、得法的行由與經(jīng)歷事略:
我的父親原本設籍范陽,后來被降職流放到嶺南,于是作了新州的百姓。我這一生很不幸,父親早逝,遺下年老的母親和我相依為命。后來遷移到南海,每天只靠賣柴來維持生計,日子過得十分艱難困苦。
有一天,有位顧客買柴,囑咐我把柴送到客店去?腿税巡袷障潞,我得了錢退出門外時,看見一位客人正在讀誦佛經(jīng)。我一聽那位客人所誦的經(jīng)文,心里頓時豁然開悟,于是問那位客人說:『請問您誦念的是甚么經(jīng)?』
客人答說:『《金剛經(jīng)》。』
我再問他:『您從那里來?如何得以持誦這部經(jīng)典?』
客人答說:『我從蘄州黃梅縣東禪寺來,那是弘忍大師住持教化的道場,跟隨他參學的門人有一千余人。我就是去東禪寺禮拜五祖,而聽受此經(jīng)的。大師經(jīng)常勸出家、在家二眾說,只要持誦《金剛經(jīng)》,自然就能夠見到自心本性,當下就能了悟成佛。』
我聽了客人的這一番話,也想去參拜五祖。由于過去結下的善緣,承蒙一位客人給我十兩銀子,教我備足母親的生活所需,然后就到黃梅縣參拜五祖。我將母親安頓好了以后,辭別母親,不到三十多天,就到黃梅禮拜五祖。
五祖見了我就問:『你是甚么地方的人?來這里想要求些甚么?』
我回答說:『弟子是嶺南新州的百姓,遠道而來禮拜大師,只求作佛,不求別的。』
五祖說:『你是嶺南人,又是獦獠,如何能作佛呢?』
我說:『人雖有南北的分別,佛性根本沒有南北的分別!獦獠身與和尚身雖然不同,但是本自具有的佛性又有甚么差別呢?』
五祖還想和我多談些話,但看見徒眾隨侍在左右,于是命令我跟隨大眾去作務。我問:『惠能稟白和尚!弟子自心常常涌現(xiàn)智慧,不離自性,這就是福田。不知和尚還要教我作些甚什么事務?』
五祖說:『你這獦獠根性太利,不必再多說,到槽廠作務去吧!』我退出后,來到后院,有一位行者叫我劈柴、舂米,就這樣工作了八個多月的時間。
有一天,五祖到后院來,看到我就說:『我想你的見解可用,只是恐怕有惡人對你不利,所以不和你多說。你知道嗎?』
我回答說:『弟子也知道師父的心意,所以一直不敢走到法堂前來,以免引人生疑。』
有一天,五祖召集所有的門下弟子,『我向你們說:世間的眾生在生死苦海里沉淪,如何解脫生死,這是亟待解決的一件大事。你們整天只知道修福,不知道要求出離生死苦海。自己的真心本性如果迷而不覺,只是修福,又如何能得度呢?你們各自回去觀照自己的智慧,看取自己本心的般若自性,然后各作一首偈頌來給我看,如果能悟得佛法大意,我就傳付衣法給你,作為第六代祖師。大家趕快去!不得延遲停滯!佛法一經(jīng)思量就不中用!如果是覺悟自性的人,一言之下自能得見。這樣的人,即使在揮刀作戰(zhàn)的緊急關頭,也能于言下立見自性。』
大眾聽了五祖的吩咐后退下,彼此互相商量說:『其實我們大家也不必去澄靜思慮,費盡心力地作偈子,因為即使呈了偈子給和尚看,又有甚么用呢?神秀上座現(xiàn)在是我們的教授師,不用說,一定是他中選。如果我們輕率冒昧地去作偈子,那只是枉費心力罷了!槐娙寺牭竭@些話以后,全都止息了作偈子的念頭,大家都說:『我們以后就依止神秀上座好了,何必多此一舉去作偈子呢?』
神秀也暗自在想:『他們都不呈偈的原因,是因為我是他們的教授師,所以我必須作偈呈送給和尚看;如果我不呈偈,和尚如何能知曉我心中見解的深淺呢?我呈偈的用意,如果是為了追求佛法,那就是善的;如果是為了覓求祖位,那就是一種惡行,這和一般處心積慮地貪圖圣位的凡夫心又有甚么不同呢?如果我不呈偈請和尚印證,終究不能得法。這件事實在是教人為難!教人為難!』
在五祖法堂前,有三間走廊,原本準備延請供奉盧珍居士來繪畫《楞伽經(jīng)》變相及五祖血脈圖,以便后世有所流傳,有所供養(yǎng)。神秀作好了偈頌以后,曾經(jīng)數(shù)度想呈送給五祖,但走到法堂前,總是心中恍惚,汗流全身,想要呈上去,卻又猶豫不決。就這樣前后經(jīng)過了四天,共有十三次未得呈偈。神秀于是想到:『不如把偈頌寫在法堂前的走廊下,由和尚自行看到,如果和尚看了以后說好,我就出來禮拜,說是我神秀作的;如果說不好,那就只能怪自己枉來山中數(shù)年,空受眾人恭敬禮拜,還修甚么道呢?』
于是,就在當天夜里三更時分,神秀不使人知,悄悄地走出房門,自己掌燈,把偈頌寫在南廊的墻壁上,以表露他心中的見解。偈頌說:
身體是菩提樹,心靈如明鏡臺,
時時勤加拂拭,勿使惹著塵埃。
神秀寫好偈頌以后,便回到自己的寮房,全寺大眾都不知道這件事。神秀又想:『明天五祖看見這首偈語,如果歡喜,就是我與佛法有緣;如果說不好,自然是我自己心里迷誤,宿昔業(yè)障太過深重,所以不該得法。五祖的圣意實在是難以揣測!』神秀在房中左思右想,坐臥不安,一直到五更時分。
其實,五祖早已知道神秀還未入門,不曾得見自性。天明后,五祖請盧供奉來,準備去南邊走廊墻上繪畫圖相。這時忽然看到神秀那首偈頌,于是對盧供奉說:『供奉!不用畫了,勞駕你遠道而來。經(jīng)上說:凡所有相,都是虛妄的。所以只留下這首偈頌,讓大眾誦念受持。如果能夠依照這首偈頌修行,可免墮入三惡道;依照這首偈頌修行,也能獲得很大的利益!挥谑歉嬖V弟子們應當對偈焚香恭敬禮拜,大家都誦持這首偈頌,就可以見到自性。弟子們讀誦此偈后,都贊嘆說:『很好!』
夜半三更,五祖把神秀叫進法堂,問道:『那首偈頌是你寫的嗎?』
神秀答道:『確實是弟子所作,弟子不敢妄求得祖位,只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是否有一點智慧?』
五祖說:『你作的這首偈子還沒有見到自性,只是門外漢一個,未曾進門入室。這樣的見解,要想用它來覓求無上菩提,終究不可得。無上菩提必須言下就能認識自己的本心,見到自己的本性是不生不滅的。在一切時中,念念都能見到自己的真心本性,一切萬法無滯無礙;只要能認識真如自性,自然一切法皆真,一切的境界自亦如如不動而無生無滅。這如如不動的心,就是離絕人我、法我二執(zhí)而顯現(xiàn)的真實性。若是這樣見得,即是無上菩的自性了。你暫且回去思惟一兩天,再作一偈送來給我看,如果你的偈能入得門來,我就把衣法傳付給你!簧裥阈卸Y退出。
又經(jīng)過幾天,神秀仍然作不成偈,心中恍惚,神思不安,好像在夢中,行走坐臥都悶悶不樂。
又過了兩天,有一童子從碓坊經(jīng)過,口中誦念著神秀的偈,我一聽就知道這首偈還沒有見到自性。雖然我不曾蒙受教導,但是早已識得佛法大意,就問童子說:『你誦的是甚么偈呢?』
童子說:『你這獦獠不曉得,五祖大師說,人生最重要的事是生死;大師要傳付衣缽佛法,所以命門人作偈來看,如果悟得大意,就傳付衣法,讓他作第六代祖師。神秀上座在南邊走廊的墻壁上寫了這首無相偈,大師教眾人都誦念,說依這首偈去修持,可得大利益!
我說:『上人!我在這里舂米已經(jīng)八個多月了,不曾走到法堂前,請上人也能引導我到偈頌前去禮拜。』
童子引我到偈頌前禮拜,我說:『惠能不認識字,請上人替我讀通一遍!贿@時有位江州別駕,姓張名日用,便高聲朗誦。我聽了以后,對張別駕說:『我也有一首偈,希望別駕代為書寫。』
張別駕說:『你也會作偈,這倒是稀奇!』
我對張別駕說:『要學無上正覺,不可輕視初學。下下等的人也會有上上等的智慧;上上等的人也會有沒心智的時候。如果隨便輕視人,就會有無量無邊的罪過。』
張別駕說:『你就把偈語念誦出來吧!我為你寫上,將來如果你得法,務必先來度我,請不要忘了我的話!
我的偈頌是這樣說的:
菩提本來沒有樹,明鏡本亦不是臺,
自性原無一物相,何處惹著塵埃來?
這首偈寫就以后,五祖的門下弟子無不贊嘆驚訝,相互議論說:『真是奇怪。嵲诓荒軉螒{相貌來看人哩!為何才沒多久的時間,他竟然成就了肉身菩薩?』
五祖看到大家這樣大驚小怪,恐怕有人對我不利,于是就用鞋子擦掉了這首偈語,說:『也是沒有見性!』大家以為真是這樣。
第二天,五祖悄悄地來到碓坊,看見我腰上綁著石頭正在舂米,說:『求道的人為了正法而忘卻身軀,正是應當這樣!』于是問我說:『米熟了沒有?』
我回答:『早就熟了!只是欠人篩過。』
五祖于是用錫杖在碓上敲了三下而后離開。我當下已領會五祖的意思,于是在入夜三更時分,進入五祖的丈室。五祖用袈裟遮圍,不使別人看到,然后親自為我講說《金剛經(jīng)》,講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我就在這一句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的真理。于是我向五祖啟陳說:『原來自性本來就是如此清凈的呀!原來自性本來就是沒有生滅的呀!原來自性本來就是圓滿具足的呀!原來自性本來就是沒有動搖的呀!原來自性本來就能生出萬法的呀!』
五祖聽了,知道我已悟得自性,便對我說:『不能認識自己的本來心,即使多聞佛法也沒有益處。如果能認識自己的本來心,見到自己的本來自性,即可稱為調御丈夫、天人師、佛。』
我在三更時分受法,所有的寺眾都不知道,五祖就把頓教心法及衣缽傳授給我,并且囑咐我說:『你已經(jīng)是第六代祖師了,要好好地自行護念,廣度眾生,將此心法流傳到后世,不要使它斷絕!』聽我說偈:
『眾生田中下佛種,因地成熟佛果生;
無情亦是無佛種,無佛種性無佛生!
五祖又說:『過去達摩祖師來中國,傳法師承為世人所未信,所以要傳這個衣缽作為憑證,代代相傳。其實佛法則在以心傳心,都是要使人自己開悟,自己得解。自古以來,諸佛只是傳授自性本體,諸師只是密付自性本心。衣缽是爭奪的禍端,止于你身,不可再傳!如果繼續(xù)再傳衣缽,必將危及生命。你必須趕快離開這里,恐怕有人要傷害你!
我聽了后,問五祖說:『我應該向甚什么地方去弘法度眾呢?』
五祖說:『你到廣西懷集的地方就可停留,到廣東四會的地方則隱藏!
我在三更時分領得衣缽后,對五祖說:『我原是南方人,向來不熟悉這里的山路,如何才能走到江口呢?』
五祖說:『你不必憂慮,我親自送你去!
五祖一直送我到九江驛,讓我上船,五祖自己把櫓搖船。我說:『和尚請坐!弟子應該搖櫓!
五祖說:『應該是我度你!
我說:『迷的時候由師父度,悟了就要自己度;度的名稱雖然一樣,但它的用處不一樣。我生長在偏遠的地方,講話的語音不正,承蒙師父傳授心法,現(xiàn)已開悟,只應自性自度!
五祖說:『是的!是的!以后佛法要靠你弘傳。三年以后,我就要示寂,你要珍重,一直向南走,也不要急于說法,佛法是很難興盛起來的!
我辭別了五祖,動身向南方走,大約經(jīng)過了兩個月的時間,到了大庾嶺。有數(shù)百人從后面追趕而來,想要奪取衣缽。其中有一位僧人,俗姓陳,名叫惠明,在家時曾經(jīng)做過四品將軍,性情粗魯,參禪求道的心卻很積極。他急著要追尋我,比其它人先一步追上了我。我把衣缽扔在石頭上,說:『這袈裟是代表傳法的信物,可以用暴力來爭奪嗎?』說完我就隱避到草叢中。
惠明趕到,提拿衣缽不動,于是大聲喊道:『行者!行者!我是為求法而來,不是為奪衣缽而來。』
于是我從草叢中走出來,盤坐在石頭上;菝髯鞫Y,說道:『希望行者為我說法!
我說:『既然你是為求法而來,先要屏除心識中的一切緣影,不要使有一念生起,我再為你說法!
惠明默然而立。經(jīng)過許久,我說:『不思量善,不思量惡,就在這時,那個是明上座的本來面目呢?』
惠明在此言下忽然契悟,又再問道:『除了已經(jīng)說過的密語、密意以外,還更有其它的密意嗎?』
我說:『既然已經(jīng)對你講了,就不是秘密。你如果能反觀自照,究明自性的本源,秘密就在你身邊。』
惠明說:『我雖然在黃梅五祖座下參學,實在未曾省悟自己的本來面目,今承蒙指示,如人飲水,冷暖只有自己知道,F(xiàn)在行者就是我的師父了!
我說:『既然你這樣說,我和你同以黃梅五祖為師,好好自行護念!
惠明又問:『我今后要向甚么地方去呢?』
惠能說:『你到江西袁州的地方就可以停止,到蒙山的地方就可以安住!挥谑腔菝髯鞫Y辭別而去。
后來我到了曹溪,又被惡人追尋,于是就在四會避難,隱藏在獵人隊中十五年。在這期間,我時常隨機為獵人說法。獵人常令我守網(wǎng),每當我看見禽獸落網(wǎng)被捕,便將牠們統(tǒng)統(tǒng)放生。每到吃飯的時候,我就以蔬菜寄煮在肉鍋中,有人問起,就對他說:『我只吃肉邊的蔬菜!
有一天,我暗自在想:『應當是出來弘法的時候了,不能永遠隱遁下去。』于是我離開了獵人隊,來到廣州法性寺,遇上印宗法師正在講《涅槃經(jīng)》。當時有一陣風吹來,旗幡隨風飄動,一個僧人說這是『風動』,另外有一個僧人則說是『幡動』,兩個人為此爭論不休。我走上前向他們說:『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是仁者的心在動!淮蟊娐牭搅,都十分驚異。
印宗法師請我坐到上席,詢問佛法奧義。他聽我說法,言辭簡潔,說理透徹,并非從文言字句中來,于是問道:『行者一定不是平常人!很早就聽說黃梅五祖的衣法已經(jīng)傳到南方,莫非就是行者嗎?』
我說:『不敢!』
于是印宗法師向我作禮,請我出示五祖?zhèn)魇诘囊吕徑o大家看。印宗法師又再問說:『黃梅五祖?zhèn)鞲兑路〞r,有甚么指示嗎?』
我說:『指示是沒有,只講見性,不論禪定解脫!
印宗法師問:『為甚么不論禪定與解脫呢?』
我說:『因為講禪定解脫,就有能求、所求二法,這就不是佛法;佛法是沒有分別對待的不二之法!
印宗法師又問:『甚么是佛法的不二之法呢?』
我說:『法師講的《涅槃經(jīng)》,闡明佛性就是佛法的不二之法。譬如高貴德王菩薩問佛陀說: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不信佛法的一闡提,是否就永斷善根佛性了呢?佛陀說:善根有二種,一是常,二是無常,佛性不是常也不是無常,因而說為不斷,這就名為不二之法;一是善,二是不善,佛性是非善也非不善,因此名為不二之法。五蘊與十八界,凡夫見之為二,有智慧的人通達事理,知其性本無二無別,無二無別的性就是佛性!
印宗法師聽了我所說的法,心生歡喜,合掌恭敬地說:『我給別人講經(jīng),猶如瓦片石礫;仁者論述義理,猶如那精純的真金!挥谑菫槲姨瓿毎l(fā),并且愿意事奉我為師。我就在智藥三藏手植的菩提樹下開演東山頓宗法門。
我自從在東山得法以后,受盡辛苦,生命時刻處在危險之中。今天能夠和刺史官僚及僧尼道俗同在此法會中,無非是多劫以來所結的法緣,也是宿昔供養(yǎng)諸佛,共同種下的善根,方能聽聞這頓教得法的因緣。教法是過去的圣人所傳下來的,并不是我一個人的聰明智慧。愿意聽聞古圣教法的,各自先行凈心;聽完之后,各自去除疑惑,就像過去的圣人一樣沒有差別了。」
大眾聽完惠能大師的說法后,心生歡喜,作禮而去。
般若品第二
第二天,韋刺史又來向六祖大師請求開示,大師登上法座,對大眾說:「大家先清凈自心,一起來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多!褂终f:「善知識!菩提智慧,世間眾生本來人人有都有,只因一念心迷,不能自悟,必須借助大善知識的指導,才能見到自己的本性。大家應當知道,不論愚人或智人,佛性本來沒有差別,只是因為有迷和悟的不同,所以才有愚人和智人的差異」我現(xiàn)在為你們說『摩訶般若波羅蜜』大法,讓你們各自得以開發(fā)智慧。
專心傾聽!我為你們說:
善知識!世人一天到晚口念般若,卻不能認識自心本性中的般若,就如同饑餓的人,說食終不能飽。如果整天只是口里說空,而不能實踐,雖歷萬劫,也不能得見自性,終究無法受益。
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是印度語,翻譯成中文就是用大智慧度到彼岸。這必須要從內(nèi)心里去實行,不是只在口頭上稱念的。如果只是口說而心不行,那就如幻、化、露、電,終歸空過;如果口念而且心行,即能心口相應契合,這時清凈的菩提自性就是人人本具的天真佛,離開自性之外并無別佛。
甚么叫做摩訶呢?摩訶的譯義是『大』,這是說菩提心量廣大,好像虛空一樣,沒有邊際,也沒有方圓大小、青黃赤白、上下長短、瞋怒喜樂、是非善惡、頭尾等對待分別。一切諸佛國土,都如同虛空一樣。世人的靈妙真如本來是空,并無一法可得;諸法自性本來空寂,也是如此。
善知識!不要聽我說空,便又執(zhí)著空。第一不要執(zhí)著空!如果心里空無所有的靜坐,這就是執(zhí)著無記空。
善知識!世界虛空,能含容萬物的種種色像: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惡人、善人,惡法、善法,天堂、地獄,一切大海,須彌諸山,全都含藏在虛空之中。世人的妙性真空,含藏萬法也是如此。
善知識!自性能含藏萬法,這就是大,萬法就在每個人的自性之中。如果見到任何人,無論是善是惡,全都能不取不舍,也不染著,心境朗照如同虛空,就稱之為大,所以梵語叫做摩訶。
善知識!迷而不悟的人只是口說,悟了的智者則能心行。又有一類迷而未悟的人,死心靜坐,甚么也不想,自以為這就是大。這樣的人不足以和他說『摩訶般若』之法,因為他們已經(jīng)落入了邪見的謬誤。
善知識!自性心量廣大,周遍法界,用的時候歷歷分明,應用就了知一切。一切法即一法,一法即一切法,來去自由,心體沒有障礙,這就是般若。
善知識!一切般若智,都是從自性中出生,不是從外面得來,不要錯用了心思!這就叫作真性自用。一法真即一切法皆真。心要用于開發(fā)真如自性,轉迷為悟的大事,不要在空心靜坐等小道上用功,更不要整天口中說空,而心中不修真空之行!這就好像一個平民百姓,自稱自己是國王,終究不是真。這種人不是我的弟子。
善知識!甚么叫做般若呢?梵語般若,中國話譯作智慧。在日常的一切處、一切時中,如果能念念不無明愚癡,常用智慧行事,這就是般若行。如果一念愚妄,就盡失般若;一念離妄,就能出生般若。世間凡夫,愚迷不悟,不能見到實相般若。雖然口說般若,心中卻為愚迷所惑;雖然常常自己說『我在修行般若』,念念說空,卻不認識真空的道理。般若沒有形相可說,智慧心就是此無形無相而又不落斷滅的般若實相。若能作如是理解,就稱為般若智。
甚么叫做波羅蜜呢?這是印度話,中國話譯為『到彼岸』,從它的譯義來解釋,是斷絕生滅。心若執(zhí)著外境,就有生滅現(xiàn)起,如同水中波浪起伏不定,這就叫做此岸;心如果不攀緣外境,好比流水經(jīng)常暢通無礙,生滅便無由現(xiàn)起,就叫做彼岸,所以稱為波羅蜜多。
善知識!迷而不悟的人只知道口念;但是念的時候,心中有妄有非。若能念念心行,才是真實不虛的真如法性。悟得這個法的是般若法;修持這種行的是般若行。不能如是修行,就是凡夫;若能一念悟修,自身當體即與佛平等無異。
善知識!凡夫就是佛,煩惱就是菩提。前念迷惑,就是凡夫;后念覺悟,就是佛陀。前念執(zhí)著于境界,就是煩惱;后念不攀緣境界,就是菩提。
善知識!摩訶般若波羅蜜,是最尊貴、最高上、最第一的佛法,無住無往也無來,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世諸佛都是從般若法中出生。大家應當運用大智慧,打破五蘊煩惱塵勞。如是修行,必定能成就佛道,轉變貪、瞋、癡三毒,成為戒、定、慧三無漏學。
善知識!我這個法門,從一實相般若能生出八萬四千種智慧。為甚么呢?因為世人有八萬四千種煩惱塵勞。如果沒有塵勞覆蓋,般若智慧便能時常現(xiàn)起,念念不離菩提自性。悟得這個法門的人,自然沒有妄念,沒有思量、執(zhí)著,不起誑妄顛倒,隨緣應用真如自性,以般若智能來觀照事物,對于一切諸法不執(zhí)著也不舍離,這就是見性成佛。
善知識!如果想要進入甚深的一真法界及般若正定的人,必須修持般若行,持誦《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即能見到自性。大家應當知道,這部《金剛經(jīng)》有無量無邊的功德,在經(jīng)文里面已經(jīng)很清楚地予以贊嘆,不能一一細說。這法門是最上乘的教法,專為有大智慧,有上等根性的人說。小根性小智慧的人聽聞此法,心里會生起疑惑不信。為甚么呢?就好比天龍在閻浮提降下大雨,城市村落都順水漂流,如同漂流的棗葉一樣。如果雨是下在大海中,海水不見增加,也不見減少。大乘根性、最上乘根性的人,聽聞他人說《金剛般若波羅蜜經(jīng)》,就能領悟理解,知道本性里面自有般若智慧,這是經(jīng)常運用智慧觀照所得,而不是假借語言文字而成。譬如降雨,不是從天而有,原是龍能興云致雨,讓一切眾生,一切草木、有情無情,統(tǒng)統(tǒng)蒙受潤澤。百川眾流注入大海中,與海水合為一體,眾生本性中般若智慧也是如此。
善知識!小根性的人聽聞此頓教法門,猶如草木一樣,根性小的,如果被大雨一淋,就會全部倒下,不能繼續(xù)生長。小根性的人,聽聞大法的情形也是這樣,他們原有的般若智慧,和大智慧的人并沒有差別,為甚么聞此頓教法門不能開悟呢?因為他們執(zhí)著邪見,所知障重,煩惱習氣根深柢固,好像密云遮蔽了日光,沒有風來把云吹散,日光就不能透現(xiàn)出來。般若智慧,人人本來具足,沒有大小之分,只因為一切眾生自心有迷悟的不同所致。心有迷惑,向外求法,離心覓佛,不能悟見自性,這就是小根性的人。如果領悟頓教法門,不向心外執(zhí)著修行,只在自己心中經(jīng)常生起正見,自然一切煩惱塵勞不能染著,這就是見到自性。
善知識!對于內(nèi)外境界都不執(zhí)著,來去自由,能遣除執(zhí)著的心,就能通達無我,沒有障礙。能如此修行,便和般若經(jīng)所說的沒有差別。
善知識!一切經(jīng)典、所有文字、大小二乘教、十二部經(jīng),都是因人施設的,由于智慧本性,才能建立。如果沒有世人,自然也就沒有一切萬法。由此可知,一切萬法原是由世人所興設,一切經(jīng)書由于人說才會有。因為世人之中有愚有智,愚昧的稱為小人,有智慧的稱為大人。愚昧的人向有智慧的人請教,有智慧的人對愚昧的人說法;庸愚的人如果忽然領悟理解、心地開朗,就和有智慧的人沒有差別。
善知識!一念不覺悟,就是佛也成為眾生;一念覺悟時,眾生就是佛。所以我們可以知道,宇宙萬法都在自心之中。那么為甚么不從自己的心中直下見真如本性呢?《菩薩戒經(jīng)》中說:『我人的自性本來是清凈無染的。若能識得自心,見到自性,都能夠成就佛道。』《維摩詰經(jīng)》中說:『當下豁然開朗,返見自己本心。』
善知識!我在弘忍和尚那里,一聽聞他說法,言下即便開悟,頓時見到真如本性,所以將此頓教法門流傳廣布,讓學道的人頓悟菩提,各自觀照自心,見到自己的本性。如果自己不能領悟,必須尋訪大善知識,也就是理解最上乘法的人,直接指示正路。這善知識有大事因緣,就是所謂『教化示導,令眾生得見自性』,因為一切善法能夠由善知識發(fā)起的原故。在我人的自性中,本來就具足三世諸佛、十二部經(jīng),如果愚迷而不能自悟,必須請求善知識的指示方能得見。如果能自悟見性的人,自然不須向心外求覓;如果一味執(zhí)著『必須靠善知識,以期得到解脫』,那是錯誤的。為甚么呢?眾生自心內(nèi)原有般若智慧可以自悟。如果另起邪見,迷自本心,顛倒妄想,心外的善知識雖然給予教導,也是無法得救。如果能夠生起真正的般若觀照,一剎那間,妄念即能完全熄滅;如果能識得自性,這一悟便可以直入佛地。
善知識!用智慧觀照,就能里外光明澄徹,認識自己本來的真心。如果認識了自己本來的真心,即是得到本來無礙的自在解脫,若得解脫自在,即是入于般若正定。般若正定就是一念不生,也就是對于所知所見的一切諸法,心不染著。這個『一念不生』,應用時能遍及一切處,卻又不滯著于一切處。只要清凈本心,使六識出六根門頭,于六塵境中不起絲毫雜染妄念,出入來去自由自在,通暢自如,運用萬端,無滯無礙,這就是般若三昧,就是自在解脫,這就叫作無念行。如果一味執(zhí)著甚么都不去思考,當使心念斷絕,這就是法縛,也叫作邊見。
善知識!悟得無念法的人,萬法都能通達,無有障礙;悟得無念法的人,即已親見諸佛的境界;悟得無念法的人,已到達佛地的果位。
善知識!后代得到我這個法門的人,能將這個頓教法門,與見解相同、心行相同的人共同發(fā)愿信受奉持,如同事奉佛陀,終生精進而不退轉的人,必定能達到圣人的境地。但是,傳此法門必須傳授歷代祖師以來默傳心印的咐囑,不可隱匿宗門正法。如果不是同一見地、同一心行,而在其它宗派法門中修行的人,不得妄傳,以免有損他原修宗派的傳承,究竟是沒有益處的,尤其更怕有些愚癡的人不能了解,誹謗這個法門,將使百劫千生斷絕佛的種性。
善知識!我有一首無相頌,你們每個人都必須要記誦,無論在家出家,只要依照這首無相頌去修行就好了。如果不能自己修行,只是記誦我的話,也是沒有甚么益處的。
聽我說偈:
『說法通及自心通,猶如大日處虛空。
唯有傳授見性法,出世度眾破邪宗。
法本不分頓與漸,迷悟時間有快慢。
只有此見性法門,庸愚的人不能知。
說法即使萬般異,合則理體仍歸一。
煩惱黑暗住宅中,時常須要慧日照。
邪念來時煩惱到,正念來時煩惱除。
邪正二相都不用,清凈極至無余境。
菩提本是自性覺,若起心念就是妄。
凈心處在妄心中,但正心念無三障。
世人著要修佛道,一切法門都不妨。
常見己過勤反省,就能與道相應和。
眾生各自有其道,各自修行不相妨。
自離其道別求道,終身無法得見道。
風塵波波度一生,到頭還是自懊惱。
想要得見真實道,行為正直就是道。
自己如果無道心,暗行不能得見道。
若是真正修道人,不見世間的過非。
如果只見他人過,自己有過就是錯。
他人有過我無過,我責怪人自有過。
只要自止責人心,就能破除煩惱障。
憎怒喜愛不關心,長伸兩腳自在臥。
想要教導感化人,自己須有方便法。
不使他人生疑惑,就是自性的顯現(xiàn)。
佛法本就在世間,覺悟不離開世間;
離開世間尋菩提,正如費心求兔角。
正見名為出世智,邪見名為世間惑;
邪正二見盡掃凈,菩提自性分明現(xiàn)。
這首頌是頓教法,也稱做是大法船。
迷人聞法歷多劫,頓悟只在剎那間。』」
六祖又說:「今天我在大梵寺說的這個頓教法門,普愿世間所有的眾生聽了之后都能實時見性成佛!
當時,韋刺史與官僚、僧俗弟子聽了六祖所說的法后,都有所省悟。于是大家同時向六祖大師頂禮,并且贊嘆道:「太好了!想不到嶺南有佛出世!」
決疑品第三
有一天,韋刺史為惠能大師設大會齋,吃過齋飯,韋刺史恭請大師登上法座,自己和官僚、信眾們整肅儀容,向大師再行禮拜,問道:「弟子們聽和尚說法,實在是微妙得不可思議,F(xiàn)在我有些疑問,希望和尚大發(fā)慈悲,特別為我們解釋說明!」
大師說:「有甚么疑問就立刻提出來,我當為你們解說。」
韋刺史說:「和尚所說的法,豈不是達摩祖師的宗旨嗎?」
大師說:「是的。」
韋刺史說:「弟子聽說達摩祖師當年化導梁武帝時,武帝問:『朕一生中建造寺廟,敕度僧人,布施財物,廣設齋會,有甚么功德呢?』達摩祖師說:『實在說并沒甚么功德!坏茏硬幻靼走@個道理,希望和尚為我解說!」
大師說:「實在沒有甚么功德可說。你們不要懷疑先圣的話!梁武帝心存邪見,沒有認識真正的法性。建造寺廟,敕度僧人,布施設齋,這只是在求有漏的人天福報,不可將這福報當做功德。因為功德原本就在法身之中,不在修福的事相上求。」
大師又說:「能認識自性就是功,能等視一切眾生就是德。念念之間沒有滯礙,常能見到真如本性的真實妙用,這就叫做功德。內(nèi)心謙虛卑下就是功,外面依禮而行就是德;從真如自性中建立萬法就是功,心體遠離一切妄念就是德;念念不離自性就是功,應用萬端而不染著就是德。如果要尋求功德法身,只要依照這樣去做,就是真正的功德。如果真是修功德的人,心里就不會輕慢他人,而能普遍尊敬一切眾生。如果心中經(jīng)常輕慢他人,我執(zhí)沒有斷除,自然不會有功;自己的心性虛妄不實,自然沒有德;這是因為我執(zhí)未除,自高自大而常常輕視一切的緣故。善知識!念念不間斷就是功,心行平直就是德;自修心性就是功,自修身行就是德。善知識!功德必須向內(nèi)見到自性,而不是借著布施供養(yǎng)所能求得到的,所以福德與功德是不同的。梁武帝不認識這個真理,無法契入,并不是我們的祖師有了過錯!
韋刺史又問道:「弟子常見一般出家或在家的人稱念阿彌陀佛名號,發(fā)愿往生西方極樂世界。請和尚解說,這樣的修行是否能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希望和尚為我破除心中的疑惑!」
大師說:「請韋史君用心聽!我為你解說。釋迦牟尼佛在舍衛(wèi)城中,宣說西方接引化度的經(jīng)文,很清楚地指出西方凈土去此不遠。若依相上說,西方距離我們娑婆世界有十萬八千里,這十萬八千里其實就是象征眾生的十惡八邪,因為十惡八邪的障隔,所以便說西方遙遠。說西方凈土遙遠,是為根性下劣的一般人隨相而說的;說西方凈土很近,是為根性銳利的上智人隨性而說的。人的根性雖有利鈍兩種,但佛法并沒有兩樣。因為眾生有迷和悟的差別,所以見性就有時間上遲速的不同。執(zhí)迷的人著相念佛求生西方凈土,覺悟的人只求凈化自己的心,所以佛說:『隨著自心清凈,自然佛土清凈!
使君!東方人只要能使心清凈,就沒有罪業(yè);反過來說,即使是西方人,如果心不清凈,一樣是有罪過的。東方人造了罪業(yè),就想念佛求生到西方極樂世界;那么西方人造了罪,念佛要求生到那一個國土去呢?凡夫愚人不能了悟自性,不認識自己身中自有凈土,于是發(fā)愿往生東方或西方;覺悟的人到那里都一樣是凈土。所以佛說:『隨身所住之處常得安樂!
使君!只要心地沒有不善,西方極樂世界就離我們不遠;如果心地不善,念佛求愿往生也難以到達。現(xiàn)在我勸各位善知識,首先要除去十惡,就等于行了十萬里路;然后再除去八邪,就又走了八千里;念念都能見到自己的本性,經(jīng)常使自己行為平坦正直,那么到達西方凈土就像彈指般一樣的快速,就能見到阿彌陀佛了。
使君!只要你能常行十善,又何須更求往生呢?如果不斷除造十惡的心,有那一尊佛會來迎接你往生凈土呢?如果能了悟無生無滅的頓教法門,要見西方凈土只在剎那之間;不能了悟,念佛求愿往生,則西方路途遙遠,如何能夠到達呢?我要為各位在一剎那間把西方移到這里來,而且當下便能見到,你們各位愿意一見西方凈土嗎?」
大眾一起向惠能大師頂禮說:「如果能夠在這里就見到西方凈土,又何必再另求往生西方呢?希望和尚慈悲,方便示現(xiàn)西方凈土,讓大家都能得見!」
惠能大師說:「各位!世間上的人,自己的色身就如同一座城,眼、耳、鼻、舌諸根好比是城門;在外面有五座門,里面有一座意門,心就是土地,性就是國王,性王就住在心地上。自性不離心地,國王就存在;自性離開了心地,國王也就不存在。所以自性若在,則身心俱存;性若離,則身心俱壞。要作佛,須向自性中求,切莫向身外去求作佛!自性若迷,就是眾生;自性若覺,就是佛。心存慈悲,自身就是觀音菩薩;能夠喜舍,自身就是大勢至菩薩;能凈化身心,自身就是釋迦牟尼佛;心地平等正直,自身就是阿彌陀佛。
心中分別人我,就是為自己了一座障礙正道的須彌山;心里起了貪欲邪念,就是波濤洶涌的大海水;無明煩惱,就是翻滾的波浪;心存毒害,就是兇猛的惡龍;心地虛偽狂妄,就是擾人的鬼神;常在塵勞中奔波,就如同魚鱉;貪瞋熾然,就等于自造地獄;愚癡不化,就等于無知的畜生。
善知識!經(jīng)常修行十善,天堂便能現(xiàn)前;除去人我分別,須彌山便會崩倒;息去貪欲心,海水就會枯竭;煩惱不生,波浪就會平息;忘卻毒害之心,魚龍便會絕跡。于是自己心地上的真如覺性自然就會放大光明,外照六根門頭清凈無染,能破欲界六天的欲業(yè);內(nèi)照自心本性,即能消除貪瞋癡三毒,地獄等罪業(yè)也能同消滅。如此內(nèi)外光明澄徹,就如同清凈的西方極樂凈土一樣,如果不作這樣的修行,如何能到西方極樂世界呢?」
大家聽了惠能大師的開示,洞然明白,照見自性,于是向六祖恭敬頂禮,同聲贊嘆說:「好極了!」又高唱道:「普愿法界一切眾生,聽聞的人都能立即覺悟!
大師說:「善知識!如果想要修行學佛,在家也是可以,不一定要出家住寺。在家人如果能夠依法修行,就好像東方人心地善良;出家住寺不能依法修行,就好像西方人心地不善。只要自心能夠清凈,就是自性的西方極樂世界!
韋刺史又問:「在家人要如何修行呢?愿和尚教導我們!」
大師說:「我為大家說一首無相頌,只要依此修行,就好像經(jīng)常與我同在一處;如果不這樣修行,即使剃發(fā)出家,在修道上又有甚么益處呢?」
偈頌說:
心地平等何須煩勞持戒?行為正直那里還用修禪?
知道報恩就能孝養(yǎng)父母,明白義理就能上下相憐。
懂得謙讓就能尊卑和睦,能夠忍辱就能制止眾惡。
若能如鉆木取火般勤修,污泥之中定能生出紅蓮。
苦口的常是治病的良藥,逆耳的必是利行的忠言。
改正過失必定能生智慧,維護短處必定心內(nèi)非賢。
日常生活中常利益他人,成道不是只由布施錢財。
菩提只需要向內(nèi)心尋覓,何必徒勞向外求取玄妙?
聽我說偈之后依此修行,西方極樂凈土就在目前。
惠能大師又說:「善知識!大家都要依照偈頌修行,來見取真如自性,直接了當成就佛道,時間不會等待人的。大家現(xiàn)在暫且散會,我要回曹溪去了,大家如果有疑問,就到曹溪來問我!
當時,韋刺史、官員以及在法會中聽講的善男信女們,各自都心開意解,有所領悟,并且信受不疑,決心奉行。
定慧品第四
惠能大師對大眾開示說:「善知識!我這個法門,是以定慧為根本。大家不要誤以為定慧有別。定和慧是一體的,不是兩個。定是慧的體,慧是定的用,當在發(fā)慧的時候,定就在慧中;當在入定的時候,慧也就在定中。如果明白這個道理,就是定慧均等修持。因此,各位修學佛道的人,不要說『先定才能發(fā)慧,或先慧才能入定』這種分別的話。持這種見解,就表示法有二相。
口中雖說著好話,心中卻不存善念;徒然有定和慧的名稱,卻不能定慧等持。如果心與口都是善的,內(nèi)與外都是一如,定和慧就能均等了。自我開悟,自我修持,不在于諍辯;如果爭論先后,那就和癡迷的人一樣。如果不能斷除勝負之心,必將增長我執(zhí)法執(zhí),自不能遠離『我、人、眾生、壽者』四相的執(zhí)著。
善知識!定慧就像甚么呢?就像燈光,有了燈就有光明,沒有燈就黑暗。燈是光的體,光是燈的用,名稱雖然有兩個,體性本來就是同一個。定和慧也是如此!
惠能大師對大眾開示說:「善知識!所謂一行三昧,就是能在一切處,無論行住坐臥都能心行正直!秲裘(jīng)》說:『直心就是道場,直心就是凈土!徊灰辉诳陬^上說正直,心卻諂媚邪曲;不要口說一行三昧而心行不直。只要心行正直,不要在一切法上有所執(zhí)著。愚迷的人執(zhí)著法相,執(zhí)著一行三昧,開口就說常常靜坐不動,不起妄想雜念,這就是一行三昧。作這種見解的人,就如同沒有情識的木石一樣,其實正是障礙修道的因緣。
善知識!道是要通流,為何反生滯礙呢?心不滯礙于法相,道就能通流;心若執(zhí)著法相,那就叫作繭自縛。如果說常坐不動就是一行三昧的話,就像舍利弗在林中靜坐,卻遭到維摩詰的訶斥。
善知識!還有人教人靜坐,看住自己的心,觀想靜止,身體不動,心念不起,從這里下功夫。愚迷之人不懂佛法大意,便在這上面執(zhí)著,反而成為顛倒,像這樣的人很多。如此教導別人,這是極大的錯誤!
惠能大師對大眾開示說:「善知識!正教本來沒有頓漸的分別,只因人的根性有利鈍的不同。愚迷的人漸次修行,覺悟的人頓然契悟。如果能夠識得自己本心,見到自己的本性,就沒有差別了。因此,立有『頓漸』的假名。
善知識!我這個法門,自從上代祖師以來,首先建立『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
所謂無相,就是處一切相而離一切相;所謂無念,就是雖念而不執(zhí)著于念;所謂無住,就是我人的本來自性。對于世間的善、惡、好、丑,乃至冤家至親,有言語的冒犯、諷刺,或欺凌紛爭的時候,都一概視為虛空幻相,不會想到報復仇害。在念念之中,不尋思過去的境界。如果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續(xù),不能斷絕,就叫作系縛;在一切法上,念念不住著,這樣就沒有系縛,這就是以無住為本。
善知識!外離一切相,就叫作無相。能離于一切相,則自性法體自然清凈,這就是以無相為體。
善知識!在一切境上,心能不被外境所染污,就叫作無念。在自己的心念上,要常遠離一切外境,不要在境界上起心動念。但是,如執(zhí)著于甚么也不想,把念頭全部斷絕,一念斷絕就死,一樣還要到別處去受生輪回,這是極大的錯誤。學道的人應該好好的想一想,如果不認識佛法大意,自己錯了還罷了,卻又再誤導他人;自己愚迷不見真理,又毀謗佛經(jīng)。所以要建立無念為宗。
善知識!為何立無念為宗呢?只因為那些口頭說見性而心猶執(zhí)迷的人,在外境上仍有所念,有所念就會起邪見,一切塵勞妄想就從此產(chǎn)生。菩提自性本無一法可得,如果以為有所得而妄說禍福,這就是塵勞邪見。所以這個法門要建立無念為宗。
善知識!所謂無,無的是甚么事呢?所謂念,念的是甚么東西呢?所謂無,就是無差別相,無一切妄見塵勞的心;所謂念,就是念真如自性。真如就是念的體,念就是真如的用。真如自性能起念,不是眼耳鼻舌等器官能念。真如本有自性,所以能隨緣起念;真如如果沒有自性,眼色耳聲當下就會消失散壞。
善知識!真如自性隨緣起念時,六根雖然有見聞覺知,但是真如自性不會染著萬境而能恒常自在。所以《凈名經(jīng)》說:『善能分別一切法相,于第一義諦如如不動!弧
妙行品第五
惠能大師開示大眾說:「這個法門中所說的坐禪,本是不執(zhí)著于心,也不執(zhí)著于凈,也不是不動。
如果說執(zhí)著于心,心念原本是虛妄的;知道心念是虛幻的,所以也就無所執(zhí)著。
如果說執(zhí)著于凈的話,人的自性本來清凈,因為有了無明妄念,所以覆蓋了真如本性。只要沒有妄想,本性自然清凈;
如果起心執(zhí)著于凈,就會產(chǎn)生凈的虛妄;虛妄沒有一定的處所,有了執(zhí)著,就是虛妄。凈原本也沒有形相,現(xiàn)在卻立出了凈的形相,還說這是修行的工夫;有了這樣錯誤的見解,就會障蔽自己的真如自性,反而被凈相所纏縛。
善知識!所謂修不動心者,如果能在見一切人時,不見他人的是非善惡、功過得失,這就是自性不動。
善知識!愚迷的人,身體雖然不動,但是一開口便說他人的是非長短好壞,這就與正道相違背了。如果執(zhí)著于心或執(zhí)者于凈,就障蔽了正道。」
惠能大師再對大眾開示說:「善知識!甚么叫作『坐禪』呢?頓教法門所說的坐禪,是無所執(zhí)著而沒有障礙,在外對一切善惡境界不起念,這就稱為坐,在內(nèi)能見到自性不動,這就稱為禪。
善知識!甚么叫作『禪定』呢?外離一切相叫作禪,內(nèi)心不亂叫作定。若在外境上著相,內(nèi)心就會散亂;若能外離一切相,內(nèi)心就不會散亂。自心本性原是清凈安定的,只因遇境起念,所以內(nèi)心就亂了。如果見一切境而內(nèi)心不亂的話,這才是真定。
善知識!外離諸相就是禪,內(nèi)心不亂就是定,外禪內(nèi)定,就叫做禪定。《菩薩戒經(jīng)》說:『我人的自心本性原本清凈!簧浦R!在念念之中,得見自己的本性清凈,精進修持實踐,自然能夠成就佛道!
懺悔品第六
那個時候,惠能大師看到廣州、韶州以及四方的學者、庶民都云集到山中來聽聞佛法,于是登上法座,告訴大眾說:「來,各位善知識!有關修行成佛的大事,必須要從自性的覺悟中做起。在任何時候,念念都能清凈自心,修正自己的身行;見到自己的法身、佛性,自己救度,自己持戒,這樣才算不虛來此曹溪一回。大家既然都是遠道而來,能夠共同在此聚會,都是大家有緣,F(xiàn)在請各位就地胡跪,我要先為你們傳授『自性五分法身香』,接著再傳授『無相懺悔』!勾蟊娨姥,各自胡跪。
惠能大師說:「第一是戒香,就是自己心中沒有過失、罪惡,沒有嫉賢妒能的心理,沒有慳貪瞋忿的念頭,沒有劫掠殺害的意圖,這就叫作戒香。第二是定香,就是看到一切善惡境相的時候,自心不會散亂,這就叫作定香。第三是慧香,就是自心沒有障礙,時常以智慧觀照自己的真如自性,不造作惡業(yè),雖是修行種種善事,但心中不執(zhí)著所作的善行。尊敬長上,體念下人,憐憫孤苦,救濟貧窮,這就叫作慧香。第四是解脫香,就是心不攀緣外境,不去思量分別善惡,身心自在,無所掛礙,這就叫作解脫香。第五是解脫知見香,就是自心既于善惡都無所攀緣,但也不可以死守空寂,而應多方參學,聽經(jīng)聞法,以認識自心,通達佛法義理;待人要謙虛和善,不妄自分別人我,從初發(fā)心一直到圓滿菩提時,真如自性毫不變易,這就叫作解脫知見香。
善知識!這『自性五分法身香』,主要是用來熏修自心,千萬不能離心而向外尋求。
現(xiàn)在我再為你們傳授『無相懺悔』,滅除三世罪業(yè),使身口意三業(yè)得到究竟清凈。
善知識!大家一起隨我念道:『弟子等,從前念、現(xiàn)念、一直到后念,念念都不被愚迷所污染,以前所造作的一切惡業(yè)以及愚迷等罪,現(xiàn)在完全以至誠的心懺悔,誓愿都能同時消除滅盡,今后永遠不再生起。弟子等,從前念、現(xiàn)念,一直到后念,念念都不被憍狂所污染,以前所造作的一切惡業(yè)以及憍狂等罪,現(xiàn)在完全以至誠的心懺悔,誓愿都能同時消除滅盡,今后永遠不再生起。弟子等,從前念、現(xiàn)念,一直到后念,念念不被嫉妒所污染,以前所造作一切惡業(yè)以及嫉妒等罪,現(xiàn)在完全以至誠的心懺悔,誓愿都能同時消除滅盡,今后永遠不再生起。』
善知識!以上所宣說的就叫作無相懺悔。甚么叫作懺?甚么叫作悔?所謂懺,就是懺除以前所犯的過失,從前所造的一切惡業(yè)、愚迷、憍狂、嫉妒等罪,完全懺除盡凈,今后永不再起,這就叫作懺。所謂悔,就是悔改自己以后再犯的過失,從今以后,所有的一切惡業(yè)、愚迷、憍狂、嫉妒等罪,現(xiàn)在已經(jīng)覺悟,完全永遠斷除,更不再造作,這就叫作悔。所以稱為懺悔。
凡夫愚迷,只知道懺除自己以前所犯的罪業(yè),而不知道悔改以后的過失。因為不知悔改的原故,所以從前的罪業(yè)未能滅除,往后的過失又頻頻生起。既然以前的罪業(yè)不能滅除,后來的過失又再生起,如何能稱為懺悔呢?
善知識!現(xiàn)在已經(jīng)懺悔清凈,再與大家一起發(fā)四弘誓愿,大家都應用心諦聽:自心的眾生無邊,我誓愿度盡;自心的煩惱無邊,我誓愿斷盡;自性里的法門無量,我誓愿修學;自性的佛道無上,我誓愿成就。
善知識!大家不是說眾生無邊誓愿度嗎?這么說,就不是我來度你們了。善知識!心中眾生,就是所謂的邪迷心、誑妄心、不善心、嫉妒心、惡毒心,如是等種種不善的心,都是心中的眾生,大家應該自性自度,這才叫作真度。
甚么叫作自性自度呢?就是將自己心中的邪見、煩惱、愚癡等眾生,用正見來度。既然有了正見,就能運用般若智慧來打破愚癡迷妄的眾生,各各自性自度。邪見來時用正見度,執(zhí)迷來時用覺悟度,愚癡來時用智慧度,惡念來時用善念度,這樣來度心中的眾生,就叫作真度。
還有煩惱無盡誓愿斷,就是運用自性般若的智慧來去除虛妄分別的思想心。法門無量誓愿學,就是必須見自本性,常常實踐正法,這就叫作真學。無上佛道誓愿成,就是既然常能心存謙卑實踐正法,又能遠離迷妄而又不執(zhí)著于覺悟,內(nèi)心常生般若智慧,真妄俱除,就能見到自己的佛性,也就能在一言之下悟道成佛。能夠時時念念修行這四弘誓愿,這就是發(fā)心立愿的法門!
善知識!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四弘誓愿了,再給各位善知識傳授無相三歸依戒。
善知識!歸依覺,就是;具足的至尊;歸依正,就是遠離塵欲的至尊;歸依凈,就是眾生敬重的至尊。
從今以后,應當稱覺者為本師,再也不去歸依其它邪魔外道,常常以自性的佛法僧三寶來為自己證明。
奉勸各位善知識,要歸依自性三寶:所謂佛,就是覺者;所謂法,就是正;所謂僧,就是清凈。自心歸依覺,則邪迷之念不生,少欲知足而能遠離財色,所以叫作福慧具足的至尊。自心歸依正,念念都無邪見,因為沒有邪見的原故,就沒有人我、高傲、貪愛等執(zhí)著,所以叫作遠離塵欲的至尊。自心歸依凈,在一切塵勞愛欲的境界中,自性都不被染著,所以叫作眾生敬重的至尊。如果能如此修行,就是自性歸依。
一般凡夫不能理解無相歸依,所以從早到晚求受形式上的三歸依戒;如果說歸依佛,佛在那里呢?如果見不到佛,憑借甚么來作為自己歸依的對象呢?所以說歸依佛反成為虛妄。
善知識!你們要自己去體會觀察,不要錯用了心意!經(jīng)文上分明是說自歸依佛,并不說歸依他佛。不歸依自性佛,就沒有所歸依處,F(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自己覺悟了,你們必須各自歸依自性三寶。向內(nèi)要善調自己的心性,向外要恭敬尊重他人,這就是自歸依。
善知識!既然已經(jīng)歸依自性三寶了,現(xiàn)在請各位再專心諦聽!我為你們再說『一體三身自性佛』,使你們都能夠見到自性三身,明白地覺悟自己的真如自性。請大都跟隨我念:『就在自己的色身中歸依清凈法身佛,就在自己的色身中歸依圓滿報身佛,就在自己的色身中歸依千百億化身佛。』
善知識!色身猶如我們自己的住宅一般,所以不足以歸依。剛才所說的法身、報身、化身這三身佛,都在我們的自性之中,世間上每個人都具有。只因自己的心性被無明所迷惑,不能見到內(nèi)在的自性,而總是向外去尋覓三身佛,卻看不見自性身中本來就具有的三身佛。你們聽我說法,能使你們在自身中見到自性所具有的三身佛。這三身佛,是從自性中出生,并不是從外面可以尋得的。
甚么叫作清凈法身佛呢?世人的心性本來清凈無染,一切萬法都由自性而生。如果心中思量一切惡事,會產(chǎn)生惡的行為;如果心中思量一切善事,就會產(chǎn)生善的行為。如此所有一切善惡諸法在自性中,就好像天空本來常清、日月本來常明,只因為被浮云遮蔽而形成上明下暗的現(xiàn)象;忽然一陣風來,把浮云吹散,天空自然上下全明,森羅萬象都會清楚的顯現(xiàn)出來。心人心性,經(jīng)常浮游不定,就好像那天空的浮云。
善知識!智就像是太陽,慧就像是月亮,智慧常如日月光明朗照,但是如果向外滯著塵境,就會被妄念的浮云遮蓋自性,智慧就不得明朗。如果能遇到善知識,聽聞佛法真理,自能除去心中的迷執(zhí)妄念,而內(nèi)外光明澄徹,在自性中,萬法自然一一顯現(xiàn)。見性的人也是如此。這就叫清凈法身佛。
善知識!自心歸依自己本有的自性,就是歸依真佛。所謂自歸依,就是除去自性中的不善心、嫉妒心、諂曲心、吾我心、誑妄心、輕人心、慢他心、邪見心、貢高心,以及一切時中所有不善的行為;常常反省自己的過失,不說別人的好壞是非,這就是自歸依。常須懷抱謙下之心,普遍對人恭敬,這就是見到自己的本性,通達無礙,這就叫作自歸依。
甚么叫做圓滿報身呢?譬如一燈能破除千年的黑暗,一智能滅除萬年的愚癡。不要經(jīng);叵胍郧暗氖,已經(jīng)過去的事不可復得,要常思量以后的行為,念念圓明,自然能見到自心本性。善與惡雖然不同,但是本性并沒有兩樣,這無二之性,就叫作實性。在實性中,善惡無染,這就叫作圓滿報身佛。自性若起一念之惡,便能消滅萬劫以來所修的善因;自性若起一念之善,便可滅盡多如恒河沙的惡業(yè)。從初發(fā)心一直到成就無上菩提,念念之間自見本性,不失正念,這就叫作報身。
甚么叫作千百億化身呢?如果不思量萬法,自性本來就如晴空;如果對萬法有了一念的思量,就叫作變化。思量惡事時,自心就能變化為地獄的境界;思量善事時,自心就能變化為天堂的境界;生起毒害之念時,自心就能變化為龍蛇的境界;生起慈悲之念時,自心就能變化為菩薩的境界;自性流露智慧時,自心就能變化為上界諸天的境界;自性迷執(zhí)愚癡時,自心就能變化為下方三途的境界。自性的變化非常多,愚迷的人不能省察覺悟,念念生起惡心,所以經(jīng)常在惡道中行走。如果能回轉一念的善心,就能生出般若智慧,這就叫作自性化身佛。
善知識!法身本來人人具足,念念得見自性,就是報身佛。從報身上思量萬法,發(fā)智起用,就是化身佛。自己覺悟,自己修行自性功德,就是真歸依。皮肉就是色身,色身譬若住宅,不可說是歸依。只要能了悟自性中本具三身,就是認識自性佛。
我有一首無相頌,如果能讀誦受持,就能使你們累劫多生以來因迷惑所造的罪業(yè)在言下頓時消滅。」頌說:
迷人只知修福不知修道,所以只說修福就是修道。
布施供養(yǎng)雖能得無邊福,原來是由心中三惡造作。
如果想以修福來滅罪業(yè),來世即使有福罪業(yè)還在。
只有向自心中根除罪緣,各自在自性中行真懺悔。
倘能頓悟大乘真懺悔法,去邪迷行正道就能無罪。
學道能夠經(jīng)常觀照自性,就和十方諸佛等同一類。
我的祖師只傳頓教法門,普愿大家見性同證佛體。
如果想要未來獲得法身,必須離諸法相心中如洗。
努力自見性不要空蹉跎,否則后念忽斷此生休矣。
若想覺悟大乘見自本性,虔誠恭敬合掌至心請求。
惠能大師說:「善知識!大家都應該讀誦記取這首無相頌,并且依照此頌修行,如果聽了以后能夠立即見性,雖然離我有千里之遙,也如同常在我的身邊一樣;如果聽了以后不能有所覺悟,即使就在對面,也如同相隔千里,又何必辛苦遠來求法呢?希望大家各自珍重!」
大眾聽聞六祖大師的說法,無不心領神會,歡喜踴躍,信受奉行。
機緣品第七
六祖大師自從在黃梅得到五祖授衣傳法以后,回到韶州曹侯村,當時并沒有人知道這回事。村中有一位儒學之士名叫劉志略,對大師非常的禮遇尊敬。劉志略有一位姑母是比丘尼,法名無盡藏,經(jīng)常誦念《大般涅槃經(jīng)》,六祖一聽,就知道經(jīng)文中的妙義,于是就替他講解說明。無盡藏比丘尼便拿著經(jīng)文請問六祖。六祖說:「字我是不認識的,但關于經(jīng)義請盡量發(fā)問!
無盡藏比丘尼說:「字尚且不認識,如何能夠理解經(jīng)文的意義呢?」
六祖說:「三世諸佛的微妙道理,并不在于文字上!
無盡藏比丘尼聽了非常驚訝,就到處去轉告里中的耆宿大德說:「這是一位有道的人,應當請來供養(yǎng)。」于是有魏武帝曹操的遠孫曹叔良以及當?shù)鼐用,都爭相前來瞻仰禮拜六祖大師。
那個時候,寶林古寺自從經(jīng)過隋朝末年的戰(zhàn)火兵災,已經(jīng)成為廢墟。于是就在古寺的原來基地上重建佛寺,禮請六祖前往住持。不久,寶林寺就成了一座名剎。六祖在寶林寺住了九個多月,又被惡黨尋至追殺,大師就隱避在寺前山中,后來惡人又放火焚燒前山的草木,六祖勉強將身體擠進大石頭的縫隙中隱藏,才得免于被害。那塊石頭現(xiàn)在還留在六祖結跏趺坐的膝蓋痕跡,以及所穿衣服的布紋,因此后人稱此石頭為「避難石」;菽艽髱熛肫鹆宋遄嬖f的「逢懷則止,遇會則藏」的話,于是就在懷集、四會二縣境內(nèi)隱居下來。
法海比丘,唐朝韶州曲江縣人,初次參禮六祖時問道:「即心即佛是甚么道理?祈求和尚慈悲為我解說!
六祖說:「前念不生執(zhí)著,當下就是心;后念不令斷滅,當下就是佛;能成就一切相的是心,能遠離一切相的是佛。這個問題如果要我詳細解說,縱使經(jīng)過無量劫的時間也是述說不盡。
聽我說偈:
『無念之心名為慧,離相即佛就是定。
定慧須均等修持,心意自然常清凈。
能悟此頓教法門,由你習性所自得。
定體慧用本無生,定慧雙修才是正!弧
法海在六祖的開示下豁然大悟,于是以偈贊嘆說:「無念的心原來就是佛,不能覺悟而自我委屈;我已明白定慧的正因,當定慧雙修離一切相。」
法達比丘,洪州地方的人士,七歲出家,常常誦念《妙法蓮華經(jīng)》。有一天,前來禮拜六祖,頭卻不著地。六祖訶斥道:「頂禮頭不著地,與不頂禮有何不同?你心中必自負有一事物在,你究竟修學甚么專長呢?」
法達說:「我念誦《妙法蓮華經(jīng)》已經(jīng)有三千部了!
六祖說:「如果你念到一萬,能領悟經(jīng)中大意,而不覺得自己勝過別人,那就能和我并肩同行。你現(xiàn)在竟以誦經(jīng)千部而自負,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過失,現(xiàn)在聽我說偈:『頂禮本為折伏慢心之幢,為何頂禮時頭不著地?心中存有我罪業(yè)即生起,無求功之念能獲福無量!弧
六祖大師又問道:「你叫甚么名字?」
法達說:「名叫法達!
六祖說:「你的名字叫法達,何曾通達妙法?」
于是又說一偈:「現(xiàn)在你的名字叫法達,殷勤誦念經(jīng)典不曾停息,這只隨著聲音空在口頭誦念,必須經(jīng)義明心才能號稱菩薩。今日和你有這段因緣,所以現(xiàn)在我為你說示法義,只要信佛本無言說法,妙法蓮花自然從口發(fā)!
法達聽完偈語后,向六祖懺悔謝罪說:「從今以后,我一定對一切謙虛恭敬,弟子雖然誦持《法華經(jīng)》,卻不了解經(jīng)中的意義,所以心中常有疑惑。和尚智慧深廣博大,請約略為我講說經(jīng)中的義理。」
六祖說:「法達!佛法本來就很通達,是你自心不能通達;經(jīng)義本來無可疑問,是你自心起了疑惑。你誦這部經(jīng),可知道它以甚么為宗趣嗎?」
法達說:「弟子根性愚鈍,向來只依經(jīng)文誦念,那里會知道以甚么為旨趣呢?」
六祖說:「我不認得字,你試拿經(jīng)本來讀誦一遍給我聽,我為你講說!褂谑欠ㄟ_就高聲的誦念經(jīng)文,念到〈譬喻品〉時,六祖說:「停!這部經(jīng)原來是以『佛為一大事因緣出現(xiàn)于世』為宗,即使說再多的譬喻,也不會超越這個宗旨。甚么是因緣呢?經(jīng)中說:『諸佛世尊都只為一大事因緣所以出現(xiàn)于世間!凰^一大事,就是佛的真知見。世間的人不是向外迷惑執(zhí)著諸相,就是心內(nèi)迷惑執(zhí)著于空,如果能夠于相遠離一切相執(zhí),于空遠離空執(zhí),這就是內(nèi)外不執(zhí)不迷。如果悟得這個法門,在一念之間心地豁然開朗,這就是開佛知見。
佛的意義就是覺,分為四門:令眾生開啟『覺的知見』,為眾生指示『覺的知見』,令眾生體悟『覺的知見』,令眾生契入『覺的知見』。如果在聽聞開示時,便能體悟契入,就是『覺的知見』,讓本來具有的真性得以顯現(xiàn)。你要慎重,不要用錯誤的知見解釋經(jīng)義!不要見經(jīng)上說『開示悟入』,就誤以為那自然是佛的知見,與我輩凡夫沒有緣份。如果誤作這樣的見解,就是誹謗佛經(jīng),詆毀佛陀。他既然是佛,已經(jīng)具有佛的知見了,何必還要再去『開佛知見』呢?你現(xiàn)在應當堅信:所謂佛的知見,就是你自己的心,心外再也沒有其它的佛了。因為一切眾生自己障蔽了光明的心性,貪著塵勞境界,向外攀緣而內(nèi)心生起妄想紛擾,甘心受塵勞的驅使而奔馳,所以才要勞動大覺佛陀,從正定中出現(xiàn)于世,苦口婆心地宣說種種方便法門,勸導令眾生止息貪愛等妄想執(zhí)著,不要向心外去妄求,這樣就和諸佛沒有差別,所以說是開佛知見。
我也常勸一切人,要在自己心中開啟佛的知見。但是,世間的人心地不正,愚昧迷惑,造種種罪,口說善言,心懷惡念,貪愛瞋恚,嫉賢妒能,諂媚佞言,自恃慢人,侵犯別人,損害他物,這就是自己開啟了眾生的知見。如果能端正心念,時常生起智慧,觀照自己的心性,不造惡而行善,這就是自己開啟佛的知見了。
你必須念念在開啟佛的知見上,千萬不要自己開啟眾生的知見!能開啟佛的知見,就是佛出世間;開啟眾生的知見,就是還在眾生世間。你如果只是辛辛苦苦的執(zhí)著念誦《法華經(jīng)》文,以為這就是功課,這和牦牛愛惜牠自己的尾巴又有甚么不同呢?」
法達聽后說:「照這樣說,只要能理解經(jīng)義就好,那就可以不必誦經(jīng)了么?」
六祖說:「佛經(jīng)的本身有甚么過失呢?難道障礙了你的誦念嗎?須知執(zhí)迷和覺悟在于個人,受損或得益都由于自己。口誦經(jīng)文而心能行其義,就是能夠轉經(jīng);口誦經(jīng)文而心不行其義,就是被經(jīng)文所轉了。
聽我說偈:
『心若執(zhí)迷被法華轉,心若領悟能轉法華。
誦經(jīng)雖久不明經(jīng)義,與理相悖成為仇家。
無所執(zhí)念所念是正,有所執(zhí)念所念成邪。
不論有無都不執(zhí)著,永遠駕御大白牛車!弧
法達聽了這首偈語,不禁感動涕泣,于言下實時大悟,對六祖說:「法達從過去以來,確實未曾轉《法華》,而是被《法華》所轉!
法達又再啟問:「經(jīng)上說:『一切大聲聞乃至菩薩,即使竭盡思慮共同測度,也不能測知佛陀的智慧!弧宫F(xiàn)在只令凡夫但能覺悟自己的心性,就說是佛的知見,如果不是上等根性的人,不免要生起疑惑誹謗。又經(jīng)中說三車:羊車、鹿車、牛車,與大白牛車,究竟要怎樣來區(qū)別呢?祈愿和尚再次慈悲開示。」
六祖說:「經(jīng)意本來就說得很清楚,是你自己執(zhí)迷而與之相違背罷了!一切三乘行人之所以不能測知佛智,問題就出在他們要去度量,任憑他們費盡心思共同推測,只有更增加與佛智距離遙遠。佛法本來是為不覺的凡夫而設說的,并不是為佛而設說的,如果不肯相信這個道理,那就聽任他退出會席。只是他竟不知道自己原就坐在白牛車上,卻還要向門外去別覓羊鹿牛三車。何況經(jīng)文明白地向你說:『畢竟只有一佛乘,并沒有其它諸乘。或說二乘、三乘,乃至說無數(shù)的方便法門,以及種種因緣譬喻等言詞,這些法全部都是為了一佛乘說的!
你怎么不注意省察呢?羊鹿牛三車是佛所設的三乘方便法,是為昔時眾生迷失實相而施設的權教;大白牛車是佛真實說的一乘實相法,是為現(xiàn)今眾生修持成熟而開顯的實教。這只不過是教你去除三乘方便的假名而歸入一乘實相的實教,一旦歸入實教之后,就沒有所謂的實教了。要知道所有珍貴財物全部都屬于你所擁有,任由你自己去受用,更不作佛陀慈父想,也不作眾生窮子想,更沒有所謂的受用財寶想,這才叫作真正的在持誦《法華經(jīng)》。能夠如此,就好像從前劫到后劫,手中并沒有放下經(jīng)卷;從白天到黑夜,無時不是在持誦《法華經(jīng)》!
法達蒙受六祖大師啟迪,歡喜踴躍,于是用偈來贊嘆說:
妙法蓮華經(jīng)已念誦了三千遍,在曹溪六祖一句下全數(shù)消亡。
不明了諸佛出世的因緣宗旨,怎么能息滅累劫以來的妄心?
羊鹿牛三車是權巧施設,初中后三善是依次發(fā)揚。
誰能知道火宅內(nèi)的眾生,原來一悟之后是法中王。
惠能大師說:「從今以后,你才可以被稱為真正誦經(jīng)的出家人!狗ㄟ_從此領悟到深奧玄妙的道理,也沒有停止他的課誦。
智通比丘,壽州安豐人。最初閱讀《楞伽經(jīng)》多達一千多遍,卻不能領會三身和四智的意義,于是就來參禮六祖,懇求解說經(jīng)中要義。
六祖說:「所謂三身:清凈法身,是你的自心本性;圓滿報身,是你的般若智慧;千百億化身,是你的修行實踐。如果離開本性,另外說有三身,這就是有身而無智;如果悟三身本無自性,這就叫作四智正覺。聽我說偈:『自性本來具有三身,由三身發(fā)明成四智。不必摒絕見聞外緣,就能超然直登佛地。我現(xiàn)在為你說的法,你要深信永無迷惑。莫學他人向外馳求,整天口中徒說菩提。』」
智通又再啟請說:「是否能請求大師為我講說四智的意義?」
六祖說:「既然領會自性三身的意義,自然也就能明白四智的意義,為甚么還要問這個問題呢?如果離開了自性三身,而另外去談說四智,這就叫作有智無身;即使有智,也等于無智!
六祖又再說偈:「大圓鏡智是本性清凈體,平等性智的心體無所滯礙,妙觀察智不假功成,不涉計度,不起分別,成所作智如同大圓鏡。雖然五八兩識果上轉,六七兩識因中轉,但只轉其名而非轉其實性體。如果在悟道轉識時,不留余情,盡管外緣繁雜多起,而心卻處于定中!
智通聞偈后立即領悟了本性四智,于是呈偈說道:
三身原來是我的體性,四智原本是明徹的心。
三身四智圓融無障礙,應物隨緣任意而現(xiàn)形。
起心修持都是妄念動,守住也不是最好辦法。
身智妙旨因師得曉悟,從此盡無染污諸假名。
智常比丘,信州貴溪人。童年時出家,志在求得明心見性。有一天,來參禮六祖,六祖問他:「你從那里來?想要求得甚么嗎?」
智常答說:「學僧最近到洪州白峰山參禮大通和尚,承蒙他開示見性成佛的奧義,只是心中還有一些疑惑不能解決,因此從遙遠的地方前來參禮,祈求和尚慈悲為我開示!
六祖說:「他都說了些甚么?你試著舉出一些例子說說看。」
智常說:「我到了那里,大約住了三個月,都不曾得到他的開示教誨,我因為求法心切的緣故,有一天晚上,我單獨進入方丈室,請他開示:『甚么是我的本來心性呢?』
他說:『你見過虛空嗎?』
我回答說:『見過!
他又問:『你所見的虛空有沒有相貌呢?』
我回答說:『虛空沒有形體,那有甚么相貌可言呢?』
他說:『你的本性就如同虛空,了無一物可見,這就叫作正見;沒有一物可知,這就叫作真知。沒有青黃長短等色法的區(qū)別,但見得本源清凈無染,覺體圓融澄明,這就叫作見性成佛,也叫作如來知見!粚W僧雖然聽了這個說法,還是不能解決內(nèi)心的狐疑,所以懇求和尚開示!
六祖說:「那位和尚所說,還存有知見在,所以不能使你全然明白。
我現(xiàn)在給你一首偈語:『不見一法猶心存無見,就好像浮云遮蔽日光。不知一法猶執(zhí)守空知,依然像太虛中閃電。這個知見是瞬起暫現(xiàn),然而卻如此錯認知見,那里曾了解隨緣方便?你應當要能一念知非,好讓自性靈光經(jīng)常顯現(xiàn)!弧
智常聽了這首偈語以后,心里豁然開朗。于是也說了一偈:「無來由的生起知見,執(zhí)著外相覓求正覺,只要存有悟的念頭,那能出離昔時迷惑?自性中覺悟的源體,仍隨知見徒然遷流。若非進入祖師丈室,依舊茫然執(zhí)著兩端!
有一天,智常問六祖說:「佛陀說三乘教法,又說有最上乘,弟子不了解,愿求和尚教導!
六祖說:「你應觀照自己的本心,不要執(zhí)著心性外的法相。佛法并沒有四乘之分,而是人心各有不同:從目見耳聞下轉誦經(jīng)典的人是小乘行者,悟解佛法義理的人是中乘行者,依法修行的人是大乘行者,萬法完全通達,萬法具足完備,一切不染不著,遠離一切法相,無一法可得,這就叫作最上乘的行者。乘是行的意思,不是在口頭上爭論就能得到。你應該自己依法修行,不必問我。無論在什么時候,你自己的佛性都是來去無礙,圓通無礙的!
智常禮謝六祖的開示,從此侍奉六祖,一直到六祖示寂。
志道比丘,廣州南?h人。有一天,他請示六祖大師:「學人自從出家以來,閱讀《涅槃經(jīng)》已經(jīng)有十多年了,還不明白經(jīng)中大意,請和尚慈悲教誨!」
六祖說:「你甚么地方不明白呢?」
志道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晃覍@首偈語有所疑惑。」
六祖說:「你為甚么會有疑惑呢?」
志道說:「一切眾生都有二身,就是所說的色身和法身。色身是無常的,有生有滅;法身是常的,沒有知覺。經(jīng)中說『生滅滅已,寂滅為樂』,不知道是那個身入于寂滅?那個身受此真樂?如果說是色身,當色身壞滅的時候,地水火風四大分散,完全是苦,既然是苦,就不可說是樂了;如果說法身入于寂滅,那么法身如同草木瓦石一樣的沒有知覺,由什么來享受真樂呢?又法性是生滅法中的實體,五蘊是生滅法中的相用,一體有五用,生滅應當是恒常的。生就是從性體而起的相用,滅就是攝相用而還歸于性體。如果聽任他們再生,那么有情含識的眾生就不斷絕也不滅亡;如果不聽任他們再生,就將永遠歸于寂靜,而與無情的東西沒有甚么不同了。這樣,一切萬法就被涅槃所限制,生命尚不可得,還有甚么快樂可言呢?」
六祖說:「你是佛門弟子,為甚么學習外道的斷常而妄自議論最上乘法呢?據(jù)你所說,就是色身之外另有一個法身,離了色身的生滅可以另外求得法身的寂滅。又推論說涅槃常樂,要有某個身來受用。這是在執(zhí)著生死,貪著世間的快樂。
你應當知道,佛陀就因為一切迷執(zhí)的眾生妄認五蘊假和的色身為自我,分別妄計一切法為外塵,貪生厭死,妄念遷流,不知人生如夢似幻,虛假不實,枉受生死輪回,反而將常樂的涅槃看成是苦,整天忙碌地奔馳營求俗務。佛陀為憐憫這些愚迷眾生,于是開示涅槃真樂的境界。
沒有剎那生起的相可見,也沒有剎那壞滅的相可尋,更沒有生滅可滅,才是涅槃寂滅分明現(xiàn)前的境界。正當寂滅現(xiàn)前的時候,也沒有甚么東西可以讓你感受到這是寂滅,這就是所說的常樂。這種常樂本來沒有甚承受的人,也沒有甚么不承受的人。那里會有一體五用的名稱呢?更何況你還說涅槃禁伏一切法,讓它們永無生命呢?這就是在毀謗佛法了。
聽我說一首偈語:『至高無上大般涅槃,圓融明凈常寂靈照,凡夫愚人說是死亡,外道之人執(zhí)為斷滅。二乘行者視為無作,全都屬于情識執(zhí)著,是六十二見的根本。只是妄立虛假名目,何曾具有真實之義?唯有超越常人的人,通達一切不取不舍。因知五蘊色法心法,以及五蘊中的假我,只是外現(xiàn)種種色像,各種不同的音聲相,一切平等皆如夢幻,不必生起凡圣見解,也不必作涅槃理解,二邊三時一起坐斷。常應六根生起大用,卻沒有諸用的念頭。分別思量一切諸法,卻沒有分別的妄見。縱使劫火燒干海底,災風鼓動諸山相擊,這真常寂滅的法樂,就是大般涅槃實相。我今在此勉強形容,使你舍棄不正見解。你若不去隨言生解,定能領悟少分佛法!弧
志道聽了偈語之后,得大開悟,歡喜踴躍地禮謝而退。
行思禪師,出生在吉州安城地方的劉家。他聽說曹溪六祖大師法席隆盛,化導無數(shù),便前來參禮六祖,請示六祖大師說:「應當做甚么才能不落入階級?」
六祖說:「你曾做些甚么事?」
行思說:「我連『圣諦』也不做!
六祖說:「那你又落甚么階級呢?」
行思說:「圣諦尚且不做,還有甚么階級可落?」
六祖非常器重他,于是命他作寺眾的首座。
有一天,六祖對他說:「你應當教化一方,勿使正法斷絕!
行思既已承受了六祖的頓教正法,便回到吉州青原山,大弘正法,紹隆佛教。
懷讓禪師,金州杜氏人家的兒子。最初到嵩山參謁惠安國師,惠安大師遣他到曹溪參學。懷讓到了曹溪,虔誠頂禮,六祖問他:「你從甚么地方來?」
懷讓答:「從嵩山來。」
六祖問:「甚么東西這樣來呢?」
懷讓說:「說是像一個甚么東西就不對了!
六祖說:「還可以修證嗎?」
懷讓說:「修證不是沒有,污染則不可得。」
六祖說:「就這個不污染,是諸佛所共護念。你既是這樣,我也是這樣。印度般若多羅曾有預言:『你門下將出生一匹馬駒,縱橫天下,人莫敢當!贿@預言,你要默記在心,不要太早說出來!」
懷讓當下豁然契會,于是就在六祖身邊服侍十五年,日漸體達頓教玄妙意旨。后來前往南岳衡山,大闡禪宗頓教法門。
永嘉玄覺禪師,溫州戴氏人家的兒子。自幼研習經(jīng)論,精通天臺止觀法門。因為閱讀《維摩經(jīng)》,得以發(fā)明心地。六祖的弟子玄策禪師偶然相訪,和他暢談,玄覺所說都能契合諸祖的意旨。
玄策問他:「仁者是在那一位老師門下得法?」
玄覺說:「我聽大乘方等經(jīng)論,每部都各有師承,后來從《維摩經(jīng)》中悟得佛法相傳以心印心的宗旨,只是還沒有為我作證明的人!
玄策說:「在威音王佛未出世以前,還可以說有無師自悟的人;在威音王佛出世以后,無師自悟的人,都是天然外道!
玄覺說:「希望仁者能為我印證!
玄策說:「我人微言輕,曹溪有位六祖大師,各方前往參學者眾,而且都是領受正法的人。如果你要去,我可以和你一同前往!
于是玄覺就和玄策一同前來參謁六祖。玄覺繞著六祖走了三圈,振錫杖,而后站立不動。
六祖說:「出家人應該具備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大德從甚么地方來,為何如此傲慢無禮?」
玄覺說:「生死問題是人生的大事,因為生命無常,來去迅速!
六祖說:「為甚么不去體會無生,來了悟生命來去本來就沒有所謂迅速不迅速呢?」
玄覺說:「體認自性則自性本就無生無死,既無生死,則無遲速可言!
六祖說:「誠然是這樣!誠然是這樣!」
玄覺這時才具備威儀向大師頂禮拜謝,隨即告辭。六祖說:「就這樣回去不是太快了嗎?」
玄覺說:「本來就沒有動,那有遲速可言?」
六祖說:「甚么人知道本來不動?」
玄覺說:「是仁者自心生起了分別!
六祖說:「你已深悟得無生的意義了!
玄覺說:「無生那里還有甚么意義在呢?」
六祖說:「如果沒有意義,誰來分別呢?」
玄覺說:「分別本身也沒有甚么意義。」
六祖說:「很好!請小住一晚吧!」
當時的人就稱玄覺為「一宿覺」。后來著有《證道歌》,流傳于世。
智隍禪師,最初參禮五祖的時候,自稱已經(jīng)得到佛法真?zhèn)鳎阝种虚L習靜坐達二十年之久。六祖的弟子玄策禪師云游到河北朔方時,聽到智隍禪師的聲名,就到他所住的庵堂造訪,問他說:「你在這里作甚么呢?」
智隍禪師說:「入定!
玄策禪說:「你所說的入定,是有心入呢?還是無心入呢?如果說是無心入,一切沒有情識的草木瓦石,應該算是得定了;如果說是有心入,一切有情含識的眾生也都應該得定了。」
智隍禪師說:「我正在入定的時候,不見有心或無心!
玄策禪師說:「不見有『有心或無心』,那就是常在定中,還有甚么出定入定呢?如果有出入可說,那就不是大定了。」
智隍禪師無言以對。過了許久,智隍禪師問道:「禪師是嗣承那一位祖師的法門呢?」
玄策禪師說:「家?guī)熓遣芟妗!?/p>
智隍禪師說:「六祖以甚么為禪定呢?」
玄策禪師說:「家?guī)熕f的禪定,法身湛然常寂,性相體用一如。五陰緣起,其性本空;六塵境相,不是實有,心本不出不入,不定不亂。禪性本無所住,遠離住著禪的寂靜;禪性本無生滅,遠離生起禪定的念頭。心好比虛空,又沒有虛空量可得!
智隍禪師聽了這一番道理,就直接來拜謁六祖大師。六祖問他說:「你從甚么地方來呢?」
智隍禪師于是把遇到玄策禪師的前緣述說一遍。六祖說:「的確如玄策所說。只要你的心如虛空,不執(zhí)著于空見;應用自在無礙,或動或靜都不分別思量,忘卻凡圣的差別,泯滅能所的對待,如此性相一如,自然無時不在定中。」
智隍言下大悟,二十年來的有所得心,完全無聲無影。那天夜里,河北的官吏、百姓都聽到空中有聲音說:「隍禪師今天得道了!」
后來智隍禮謝辭別六祖,又回到河北,廣開法宴,教化僧俗四眾弟子。
有一個僧人請問六祖大師說:「黃梅五祖的佛法意旨,到底是甚么人得著?」
六祖說:「會佛法的人得著。」
僧又問:「和尚可曾得到?」
六祖說:「我不會佛法!
有一天,六祖想要洗滌五祖所傳授的法衣,卻找不到好泉水,因此就到寺后五里遠的地方,看到該處山林茂盛,瑞氣盤旋,六祖于是振動錫杖卓立該地,泉水立即應手涌出,積聚成為一個水池,六祖于是跪下,在石上洗衣。忽然有一僧前來頂禮膜拜,說:「我方辯,是西蜀地方的人。我從很遠的地方來,希望能看到祖師傳來的衣缽!
六祖就把衣缽拿給他看,接著問說:「上人精通甚么事業(yè)呢?」
方辯說:「善于塑像。」
六祖正色說:「你試著塑一尊像看看!
方辯一時不知所措。過了幾天,他塑成了一尊六祖的法像,大約有七寸高,維妙維肖。六祖笑著說:「你只懂得塑像的性,不懂得佛性!
六祖伸手為方辯摩頂,說:「永遠作為人天福田!
有一個僧人舉述臥輪禪師所作的一首偈:
臥輪有一個伎倆,能斷絕百般思想,
對外境心不攀緣,菩提心日日增長。
六祖聽了,就對他說:「這首偈語還沒有見到自己的心性,如果依照這首偈去修行,反而會受到束縛。」
因此,六祖為他說了一首偈語:
惠能沒有什么伎倆,不用斷絕百般思想,
對境時心不斷生起,菩提心作么增長呢?
頓漸品第八
那個時候,六祖大師居住在曹溪的寶林寺,神秀大師居住在荊南的玉泉寺。當時兩宗的弘化都很興盛,人人都稱「南能北秀」,所以就有了「南頓北漸」二宗的分別,而一般學者都不了解兩宗的宗趣。
六祖對大眾說:「佛法本來都是同一個宗旨,只是人有南北的分別;佛法本來也只有一種,只因眾生的根機而有見性遲速的不同。甚么叫作頓或漸呢?佛法并沒有所謂頓漸,而是因為人的根機有利鈍,所以才有所謂頓漸。」
然而神秀大師的門徒常常譏笑南宗六祖:「一個字也不認識,能有甚么可以取的長處呢?」
神秀大師聽了這話以后就說:「他已得無師自悟的佛智,深悟最上乘的佛法,我不如他。況且我的老師五祖親自把衣法傳授給他,難道是憑空傳授的?我只恨自己不能遠道前去親近他,在這里枉受國家對我的恩寵,你們不要滯留在這里,可以到曹溪去參訪,請他為你們印證!」
有一天,神秀大師命令門人志誠說:「你天資聰穎而富才智,可以替我到曹溪去聽法;如果有所聽聞,要好好記取,回來告訴我!
志誠奉了神秀大師的使命到曹溪去,跟隨大眾一起向六祖參禮請益,但并未說明自己是從甚么地方來。那時候,六祖就告訴大眾說:「今天有想暗中盜法的人潛伏在這個法會之中!
志誠一聽,連忙從大眾中出來,向六祖頂禮,詳細說明自己前來求法的因由。六祖說:「你從玉泉寺來,應該算是間諜。」
志誠說:「不是!
六祖說:「為甚么不是呢?」
志誠說:「沒有說明來意以前可以說是,既然說明了就不是!
六祖說:「你的老師怎樣開示大眾呢?」
志誠說:「家?guī)熃?jīng)常教導大眾要住心一處,使成無念狀態(tài),要常習靜坐而不倒臥!
六祖說:「住心觀靜,是一種病而不是禪。長久靜坐徒然拘縛自身,對領悟佛理又有甚么益處呢?聽我說偈:『在世時常坐而不臥,死去后卻常臥不坐。這只是一具臭骨頭,何曾立過甚么功德?』」
志誠聽后,再向六祖頂禮,說:「弟子在神秀大師那里學道九年,不能契悟佛法,今天聽和尚這一席話,已經(jīng)契合本心,有所了悟。弟子覺得生死事大,無常迅速,希望和尚慈悲,再給我教誨指示!
六祖說:「我聽說你的老師是用戒定慧來教示學人,不知你的老師所說的戒定慧是甚么樣子?你說給我聽聽看!
志誠說:「神秀大師說:『一切惡事不去作叫作戒,奉行一切的善事叫作慧,自己清凈自己的心意叫作定!凰沁@樣說的,不知和尚是用甚么法來教誨學人呢?」
六祖說:「如果我說我有佛法給人,那就是欺騙你;只是為了隨順方便替大家解除執(zhí)縛,而假托個名稱叫做三昧。至于你的老師所說的戒定慧,實在是不可思議,我對戒定慧的見解又有所不同!
志誠說:「戒定慧應該只有一種,為甚么會有不同呢?」
六祖說:「你的老師所說的戒定慧是接引大乘人,我的戒定慧是接引最上乘人。理解領悟能力不同,見性就有遲速的差異。你聽我所說和他所說的有相同嗎?我所說的法,不離自性,如果離開自性本體而說法,就叫作著相說法。自性就常被迷惑。要知道,一切萬法都是從自性而起相用,這才是真正的戒定慧法。
聽我說偈:『心地沒有過失就是自性戒,心地沒有癡念就是自性慧,心地沒有散亂就是自性定,不增不減的自性堅如金剛,自身來去自如皆本于三昧!弧
志誠聽完偈頌后,向六祖悔過謝恩,并呈上一首偈子:「五蘊假合成幻化身,既是幻化怎會究竟?即使回向真如自性,倘猶著法還是不凈。」六祖稱許說好。
六祖又對志誠說:「你的老師說的戒定慧是勸小根智人,我說的戒定慧是勸大根智人。如果能夠悟得自性,就不必建立『菩提涅槃』,也不必建立『解脫知見』了。要到無有一法可得的境界,才能建立萬法。如果能夠領會這個道理,就叫做『佛身』,也叫做『菩提涅槃』、『解脫知見』。
已經(jīng)見性的人,要立這些佛法名稱也可以,不立也可以,去來自由,無所滯礙,當用之時隨緣作用,當說之時隨緣應答,普現(xiàn)一切化身,而不離自性,這樣就可以得到『自在神通』和『游戲三昧』,這就叫作見性!
志誠再請問六祖說:「『不立』的意義為何呢?」
六祖說:「自性沒有一念過非,沒有一念癡迷,沒有一念散亂,如果念念都能用智慧來觀照自心本性,常離一切法的形相執(zhí)著,就能自由自在,縱橫三際十方,都能悠然自得,還有甚么需要建立的呢?自性要靠自己覺悟,頓時開悟,頓時修證,并沒有一個漸進的次序,所以不必建立一切法。一切諸法本來常自寂滅,還要建立甚么次第呢?」
志誠聽后,頂禮拜謝,發(fā)愿隨侍六祖左右,從早到晚不曾懈怠。
志徹比丘,江西人,俗姓張,名行昌。少年時,曾做過俠客。自從南北兩宗分化弘教以來,兩位宗主雖然不分彼此,但是門徒門卻競相產(chǎn)生愛憎。當時,北宗門下的弟子自行推立神秀大師為第六祖,他們恐怕五祖?zhèn)饕路ńo六祖的事被天下人知道,于是派遣行昌來行刺六祖大師。六祖大師心中通徹明亮,早已預知有此事,就先準備十兩黃金放在床座間。有一天夜里,行昌潛入六祖的室內(nèi),正要刺殺六祖,六祖從容的伸頸就刃,行昌一連揮動利刃三次,都沒有傷害到六祖。
六祖說:「正義之劍無邪心,邪心用劍行不正,我只欠你的錢債,沒有欠你的命債!
行昌大驚,昏倒于地,好久才蘇醒過來,向大師懺悔自己的罪過,請求原諒,并表示希望跟隨六祖出家。六祖就把金子給了行昌,對他說:「你暫且離開,恐怕我的弟子們知道會加害于你。再過一段時日以后你可以改換形貌再來,我會接受你的!
行昌遵照六祖的意旨,就在當天深夜遁逃而去。后來別投僧團出家,受具足戒,精進修行。
有一天,行昌想起六祖的話,就遠道前來禮拜六祖。六祖說:「我一直都在惦念著你,你怎么來得這么晚呢?」
行昌說:「過去承蒙和尚慈悲寬恕我的罪過,現(xiàn)在雖然出家勤修苦行,總覺得難以報答和尚的恩德,心想只有弘傳佛法,廣度眾生,如此才能報此恩德于萬一!弟子出家以來,常常閱讀《涅槃經(jīng)》,卻不懂『常』和『無!坏囊饬x,請和尚慈悲,為我解說!
六祖說:「所謂無常,就是佛性;所謂有常,就是一切善惡諸法的分別心!
行昌說:「和尚所講的,和經(jīng)文完全相反!
六祖說:「我所傳授的是佛所印可的佛法,怎敢違背佛說的經(jīng)義呢?」
行昌說:「經(jīng)中說佛性是常,和尚卻說是無常;善惡一切諸法乃至菩提心都是無常,和尚卻說是常,這就和經(jīng)文相違背了,使我對這問題更加疑惑不解。」
六祖說:「《涅槃經(jīng)》,我過去曾聽無盡藏比丘尼誦念過一次,就為他解說經(jīng)中要義,沒有一字一義不與經(jīng)文相契合,就是現(xiàn)在為你說的,仍然沒有不同!
行昌說:「我的見識淺薄愚昧,希望和尚慈悲為我詳細開示。」
六祖說:「你知道嗎?佛性如果是常,還說么善惡諸法,乃至直到窮盡無量劫,也沒有一個人會發(fā)菩提心。所以我說佛性無常,正是佛所說的真常道理。再說,一切諸法如果是無常,那么一切諸法就都有自性去接受生死,而真常的不生不死之性就有所不周遍。所以我說一切善惡諸法都是常,正是佛所說的無常真理。
佛陀是因為凡夫外道顛倒執(zhí)著無常為常,那些二乘人又執(zhí)說真常為無常,如此凡夫二乘共成八種顛倒見,所以佛陀在涅槃的了義教中破除他們的偏見,從而明白說出涅槃所具的真常、真樂、真我、真凈四德。你現(xiàn)在依經(jīng)文的字句言辭而違背了經(jīng)典的真義,執(zhí)著有斷滅現(xiàn)象的無常,以及固定不變的死常,而錯解佛陀最后教誨的圓妙深意,這樣縱使閱讀千遍經(jīng)文,又有甚么益處呢?」
行昌忽然大悟,說出一首偈子:「因為有執(zhí)守無常的心,所以佛說涅槃有常性。不了解方便去除執(zhí)著,如同春池里撿取石礫。我現(xiàn)在不假任何功用,佛性自然得以顯現(xiàn)在面前。如果不是大師相授與,我自己也無所謂獲得!
六祖說:「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究竟徹悟了,應該名叫志徹!怪緩芈犃耍蛄骓敹Y拜謝而退。
有一童子,名叫神會,是讓陽姓高人家的子弟。十三歲時,從荊南的玉泉寺來參禮六祖。六祖說:「善知識!你遠來辛苦了!有將根本帶來了嗎?如果有將『根本』帶來,就應該認得主人公,你不妨試著說說看。」
神會說:「我以無所住心為根本,『見』就是主人公。」
六祖說:「你這個沙彌講話怎么可以這樣輕率呢?」
神會于是問道:「和尚坐禪時,是見還是不見呢?」
六祖用拄杖打了他三下,說:「我打你時,是痛還是不痛呢?」
神會回答說:「也痛也不痛!
六祖說:「我也見也不見。」
神會問:「怎樣是也見也不見呢?」
六祖說:「我所見的,是常見自己內(nèi)心里的過失,但是不見別人的是非好壞。所以說也見也不見。你說也痛也不痛又是怎樣的呢?你如果不痛,就和木石一樣;如果痛,就和凡夫一般,會生起瞋恨心。你前面問的見不見是二邊見,痛不痛是生滅,你連自己的自性都還沒有見到,還敢這樣作弄人!」
神會聽了這一番話后,就向六祖頂禮,懺悔謝罪。
六祖又說:「你如果心里愚迷,不能見性,可向善知識問取見性之路;如果心有所悟,就是自見本性,可以就此依法修行。你既自己愚迷不見自己的心性,卻反來問我見與不見。我見性,我自己知道,豈能代替得了你心中的愚迷?你如果自見本性,也不能代替我心中的愚迷。為甚么不去自知自見,卻來問我見與不見呢?」
神會聽了,再向六祖頂禮一百多拜,請求大師恕罪,從此服侍六祖,不離左右。
有一天,六祖對大眾說:「我有一樣東西,沒有頭也沒有尾,沒有名也沒有字,沒有后也沒有前,大家還識得么?」
神會挺身而出說:「這是諸佛的本源,也是我神會的佛性!
六祖說:「已經(jīng)跟你說沒有名沒有字了,你還叫它作本源佛性。你以后即使有個茅蓬存身,也只是個將佛法作知解會意的人!
六祖大師示寂后,神會前往京城、洛陽弘揚曹溪的頓教法門。著有《顯宗記》,盛行于世。
六祖眼看各個宗派的人問難佛法,都心存不善,于是就把他們集合到座下,憐憫地對他們說道:「學道的人,對一切善惡念頭都應當盡行除卻。當善惡都不去思量的時候,這種境界無以名之,假名為自性,這無二的自性,就叫作真如實性。在真如實性上建立一切教門,言下就應該見到自己的本性!
大家聽完六祖大師的一番開示后,都虔誠頂禮,請求事奉六祖為師。
護法品第九
唐中宗禪龍元年(七○五)正月十五日,則天太后和中宗皇帝下詔書說:「朕曾迎請惠安和神秀兩位大師到宮中來供養(yǎng),在治理紛繁的政務余暇,經(jīng)常參究一佛乘的教理。但是兩位大師都很謙遜的推讓說:『南方有惠能禪師,曾受五祖弘忍大師密傳衣法,是傳佛心印的人,可以迎請他來參問!滑F(xiàn)在派遣宮中內(nèi)侍官薛簡,帶著詔書速往迎請。希望大師慈悲,迅速來京。」
六祖接到詔書之后,上表稱病謝辭,表示愿意在山林終其一生。
薛簡便說:「京城里的禪師們都說:『想要體會佛道,必須要坐禪,修習禪定功夫;如果不透過坐禪習定而能得到解脫,那是不可能的事!徊恢来髱煹目捶ㄈ绾?」
六祖說:「道要從自心去悟,怎么是在坐呢?經(jīng)上說:『如果有人想從坐臥相見到如來,這就是行邪道。為甚么呢?因為如來是無所來,也無所去。』無生無滅就是如來的清凈禪,諸法空寂就是如來的清凈坐。究竟的真理本來無有一法可證,那里還有甚么坐或不坐呢?」
薛簡說:「弟子回京城以后,皇上必定要問我,希望大師慈悲,指示佛法心要,讓我能奏聞皇太后與皇上兩宮,并且告訴京城中所有學道的人。這就好比點亮了一盞燈,輾轉燃點百千盞燈,使幽暗的地方全被照亮,光明將永無窮盡!
六祖說:「道沒有明、暗的分別,明、暗是新舊更替的意義。說光明永無窮盡,也是有盡,因為明暗是互相對待所建立的名稱。《維摩經(jīng)》說:『佛法是無可比擬的,因為沒有對待的原故!弧
薛簡說:「明譬如智慧,暗譬如煩惱。修學佛道的人如果不用智慧的光去照破無明煩惱,如何能出離無始無終的生死呢?」
六祖說:「煩惱就是菩提,并不是兩個東西,也沒有甚么區(qū)別。如果說要用智慧的光來照破無明煩惱,這是聲聞、緣覺二乘人的見解,也就是以羊車、鹿車譬喻的根機。有上智大乘根性的人都不會作這樣的見解。」
薛簡問:「如何才是大乘的見解呢?」
六祖說:「明和無明,在凡夫看來是不同的兩種東西,有智慧的人了達它的性體沒有兩樣,這無二的性體,就是真如實性。所謂實性,在凡愚身上并不曾減少,在圣賢身上也不會增加,住于煩惱之中不會散亂,處于禪定之中也不滯空寂,不是斷滅,也不是恒常,沒有來也沒有去,不在中間也不在內(nèi)外。不生不滅,性相一如,永不改變,稱之為道!
薛簡又問:「大師所說的不生不滅,和外道所說的有甚么不同呢?」
六祖說:「外道所說的不生不滅,是以滅來終止生,以生來顯現(xiàn)滅,如此滅還是不滅,生也只是說不生。我所說的不生不滅,本來就是無生,現(xiàn)在也無所謂滅,所以和外道不同,如果你想要知道佛法要旨,只須對一切善惡諸法都不去思量,自然就能悟入清凈心體,澄明常寂,妙用無窮!
薛簡得到指示教誨,忽然大悟,于是禮謝辭別大師,回到京師,將六祖的話表奏皇帝。同年的九月三日,又有詔書獎諭六祖說:「大師以年老多病辭召,愿意終身在山林中為朕而修道,真是國家的福田!大師猶如維摩詰居士,托疾居住毗離耶城,弘揚大乘佛法,傳授諸佛心印,講說不二法門。薛簡回宮表奏大師所指授的如來知見,是朕積善而有余慶,宿世種下的善根,所以才能幸逢大師出世教化,得到頓悟上乘的妙理,承蒙大師法恩,當頂戴感激不盡!」同時并奉送磨衲袈裟及水晶缽,敕令韶州刺史重修寺院,賜名六祖的新州故居為國恩寺。
付囑品第十
有一天,大師把他的門下弟子法海、志誠、法達、神會、智常、智通、志徹、志道、法珍、法如等人叫來,對他們說:「你們和其它的徒眾不同,我滅度以后,你們都是住持一方弘法教化的禪師。我現(xiàn)在教你們?nèi)绾握f法,才能不失本宗頓教法門的宗旨。
說法時,應先舉述三科法門,運用三十六相對法,如有出沒就會落于兩邊,說一切法不要背離了自性。如果忽然有人向你問法,說話都要雙句相對,彼此來去相互為因,最后兩邊的對待全部去除,更沒有其它可著之處。
所謂三科法門,就是陰、入、界。陰是五陰,就是色、受、想、行、識,入是十二入,也就是外面的色、聲、香、味、觸、法六塵,和自己的眼、耳、鼻、舌、身、意六門。界是十八界,也就是六塵、六門、六識,自性能含容萬法,所以叫作含藏識;如果起了分別思量,就是轉識。
由轉識生起六識,出于六根門頭,對外接觸六塵,就這樣,十八界都是從真如自性而起用。自性如果邪,就產(chǎn)生十八邪;自性如果正,就產(chǎn)生十八正。如果表現(xiàn)出惡用,就是眾生用;如果表現(xiàn)出善用,就是佛用。用自那里來呢?由自性而來。
相互對待的諸法,外境無情方面有五對法:天和地相對,日和月相對,明和暗相對,陰和陽相對,水和火相對。這是五對相對法。
法相、語言方面有十二對法:語和法相對,有和無相對,有色和無色相對,有相和無相相對,有漏和無漏相對,色和空相對,動和靜相對,清和濁相對,凡和圣相對,僧和俗相對,老和少相對,大和小相對;這是法相和語言的十二對相對法。
自性起用方面有十九對法:長和短相對,邪和正相對,癡和慧相對,愚和智相對,亂和定相對,慈悲和狠毒相對,持守凈戒和為非作歹相對,直和曲相對,實和虛相,險和平相對,煩惱和菩提相對,常和無常相對,悲和害相對,喜和瞋相對,舍和慳相對,進和退相對,生和滅相對,法身和色身相對,化身和報身相對;這是十九對相對法!
六祖說:「三十六對法如果懂得如何運用,就能使道貫穿于一切經(jīng)法,而且出入不落于兩邊。真如自性隨緣起用,和人言談時,對外要能即于一切相而不執(zhí)著一切相,在內(nèi)要能即空而不執(zhí)著空。如果完全著相,就會助長邪見;如果完全著空,就會增長無明。執(zhí)著空見的人,有的誹謗佛經(jīng),肯定地說『不用文字』。既然說不用文字,那么人也不應該有語言,因為這語言本身就是文字的相。又說『直指之道不立文字』,就是這『不立』兩個字,也是文字。又見到別人在說法,就誹謗別人所說著在文字。你們應該知道!自己執(zhí)迷還罷了,又誹謗佛經(jīng)。千萬不可誹謗經(jīng)法,否則將造下無量無邊的罪業(yè)!如果外著于相,而造作有為法來尋求真道;或者到處建立道場,而辯論有無的過患,像這樣的人,即使歷經(jīng)多劫也不可能明心見性。
只許依照正法修行,又不可甚么都不想,這樣反將造成佛道上的障礙。如果只是聽人說法而不實地修行,反而會使人生起邪念。因此要依照正法修行,說法不要住相。你們?nèi)绻軌蛭蚪,并且依照這樣去說、去用、去行、去作,就不會失卻本宗的宗旨了。
如果有人問你法義,問『有』,就用『無』來答;問『無』,就用『有』來答;問『凡』,就用『圣』來答;問『圣』,就用『凡』來答。就這樣,二邊對待法的相互為因而離卻二邊,就顯出了中道義理。像這樣一問一答,其余的問題也完全依照這樣作答,就不會失卻中道的理體了。
假如有人問:『甚么叫做暗?』就回答他說:『明就是因,暗就是緣,光明消失了就黑暗。以光明來顯現(xiàn)黑暗,以黑暗來顯現(xiàn)光明,一來一回相互為因,而成中道義理!黄溆嗟膯栴}都可以這樣回答。你們今后傳法,要依照這種方法轉相教導傳授,不要失卻頓門宗旨!」
惠能大師在唐睿宗太極元年(七一二),也就是后來改元的延和七月時,命門下弟子到新州的國恩寺建塔,又派人催促早日完工。到了第二年夏末,終于落成。七月一日,六祖集合徒眾,對他們說:「我到八月就要離開這個世間了,你們?nèi)绻猩趺匆蓡,須趁早發(fā)問,我當為你們解答,消除你們心中的疑惑。一旦我去世以后,就沒有人教導你們了!
法等人聽了這話,都傷心的流淚悲泣,只有神會神情如常不動,也沒有流淚哭泣。
大師說:「神會小師卻能懂得善與不善平等,不為毀謗或贊譽所動搖,不生悲哀或快樂的情緒。其它的人都作不到這一點,你們這幾年在山中都修的甚么道?你們現(xiàn)在悲傷涕泣,是為誰擔憂呢?如果是憂慮不知道我的去處,我自己是知道要去那里的;如果我不知道自己的去處,也就不會預先告訴你們了。你們悲傷涕泣,是因為不知道我的去處;如果知道我要去那里,就不應該悲傷涕泣了。法性本來就沒有生滅去來,你們都坐下來,我為你們說一首偈,叫作真假動靜偈。你們誦得此偈,就能與我的心意相同;依照此偈去修行,就不會失卻宗門的宗旨!
所有的徒眾都一齊向六祖作禮,請大師說偈。偈語是這樣說的:
一切萬法皆非真,不要顛倒看作真。
若是當作真實看,此見完全不是真。
若能自心識得真,離了假相即心真。
自心不能離假相,既已無真何處真。
有情本來就解動,木石無情才不動。
若是偏修不動行,則同木石頑不動。
如尋自心真不動,不動自存于動中。
不動若是頑不動,無情卻是無佛種。
能善分別諸法相,于第一義而不動。
只要能作這樣看,此見就是真如用。
告訴諸位學道人,著力必須要用意。
勿在大乘宗門下,卻仍執(zhí)著生死見。
彼此談論若相契,就應共論佛法義。
所言若實不相契,也應合掌使歡喜。
宗門原本是無諍,有諍就失真道義。
固執(zhí)違逆諍論者,心性便轉入生死。
當時徒眾聽完偈語,都一起向六祖頂禮,并且都體會大師心意,人人收攝散亂的心,依照正法修行,更不敢有所諍執(zhí)。大家知道六祖不能久住世間,法海上座于是再禮拜大師,請問道:「和尚滅度以后,衣法將要傳給甚么人呢?」
大師說:「自從我在大梵寺說法,直到今天所說,記錄流通,名為《法寶壇經(jīng)》。你們守護此經(jīng),轉相傳授,度化一切眾生。只要能依照此經(jīng)說法,就叫作正法。我現(xiàn)在只為你們說法,不再傳付祖衣。因為你們的信根都已純熟了,決定不再存有疑慮,足以勝任弘法大事;但是根據(jù)達摩祖師傳授的偈意,祖衣不應該再傳。
達摩祖師的偈語是這樣說的:『我來東土的本意,是為傳法度迷情。一華開展為五葉,菩提道果自然成。』」
六祖又說:「各位善知識!你們?nèi)巳烁髯郧鍍粜囊,聽我說法:如果要想成就佛的一切種智,必須了達一相三昧和一行三昧。
如果能在一切處而不住一切相,并于一切相上不起怨憎或喜愛,也沒有執(zhí)取和舍棄的心念,不計較利益成敗等事,安閑恬然平靜,清虛圓融澹泊,這就叫做一相三昧。如果在一切處,無論行住坐臥,都懷有一顆純凈正直的心,不必在道場中別有舉動造作,即已真實成就凈土,這叫做一行三昧。
如果能夠具有這二種三昧,就好像地下種子,由含藏到長養(yǎng),終使果實成熟。一相三昧和一行三昧也是如此。我現(xiàn)在所說的法,譬如及時雨,普遍潤澤大地上的一切生物;你們的本有佛性譬如一切種子,遇到這及時雨的滋潤,都能發(fā)芽生長。凡是承受我的旨意的人,一定能證得菩提,依照我所說去行持的人,決定能夠獲證妙果。
聽我說偈:『心地含藏諸種子,普獲法雨皆發(fā)萌。頓悟華情行持后,菩提妙果自然成!弧
六祖說完偈語,又說:「佛法沒有二法,心也是這樣只有一種。佛道清凈,沒有甚么可以執(zhí)著。你們切勿偏著『看靜』和偏落『空心』,自心本來清凈,原本無可執(zhí)取和舍棄。你們要各自努力,隨緣珍重!」
這時,徒眾都向六祖頂禮而后退出。
六祖在七月八日那天,忽然對門下弟子說:「我要回去新州去,你們趕快去準備船只!」
大家堅決哀請挽留,六祖說:「諸佛隨緣應化出世,尚且還要示現(xiàn)涅槃,有來必定有去,這是正常的道理。我這肉身骸骨也應該有所歸宿!
大眾說:「師父!您現(xiàn)在去了新州,甚么時候可以再回來?」
六祖說:「葉落歸根,生來本無法可說。」
大家又問:「正法眼藏傳給了甚么人?」
六祖說:「有道的人得我法,無心的人自宗通!
又問:「以后有沒有事難?」
六祖說:「我滅度后約五六年時,應當會有一個人來偷取我的頭。聽我預記:『取頭頂戴如養(yǎng)親,為了口腹代人行,遇到滿字的事難,州縣當官是楊柳!弧
又說:「我滅后七十年,將有二位菩薩從東方來,一位是出家人,一位是在家人,同時興盛佛法教化,建立我的宗派,修建佛寺,昌隆法嗣!
門人又問:「自從佛祖應現(xiàn)以來,不知一共傳授了幾代?愿請垂恩開示!」
六祖說:「應化世間的古佛,已經(jīng)無數(shù)無量,無法計算了。現(xiàn)在只以七佛為始來說:過去莊嚴劫時,有毗婆尸佛、尸棄佛、毗舍浮佛;現(xiàn)在賢劫時,有拘留孫佛、拘那含牟尼佛、迦葉佛、釋迦文佛。這就是所說的七佛。
釋迦牟尼佛首傳正法眼藏給摩訶迦葉尊者,二傳是阿難尊者,三傳是商那和修尊者,四傳是優(yōu)婆毱多尊者,五傳是提多迦尊者,六傳是彌遮迦尊者,七傳是婆須蜜多尊者,八傳是佛馱難提尊者,九傳是伏馱蜜多尊者,十傳是脅尊者,十一傳是富那夜奢尊者,十二傳是馬鳴大士,十三傳是迦毗摩羅尊者,十四傳是龍樹大士,十五傳是迦那提婆尊者,十六傳是羅睺羅多尊者,十七傳是僧伽難提尊者,十八傳是伽耶舍多尊者,十九傳是鳩摩羅多尊者,二十傳是阇耶多尊者,二十一傳是婆修盤頭尊者,二十二傳是摩拏羅尊者,二十三傳是鶴勒那尊者,二十四傳是師子尊者,二十五傳是婆舍斯多尊者,二十六傳是不如蜜多尊者,二十七傳是般若多羅尊者,二十八傳是菩提達摩尊者,二十九傳是慧可大師,三十傳僧璨大師,三十一傳是道信大師,三十二傳是弘忍大師,一直到我惠能是第三十三代祖。從上面所說的諸位祖師,都各有所稟承。你們以后也要代代相傳,不可有誤!
六祖大師在唐玄宗先天二年,即開元元年癸丑歲八月初三當天,在新州國恩寺用過齋飯,告訴所有徒眾說:「你們各依位次坐下,我要和你們道別。」
法海說:「和尚留下甚么教法,可使后世迷人藉以得見佛性呢?」
六祖說:「你們用心聽著!后代的迷人如果能夠識得眾生,就是佛性;如果不能識得眾生,即使歷經(jīng)萬劫,想要覓佛也是難遇難逢。我現(xiàn)在教你們認識自己心中的眾生,見自己心中的佛性。想要求得見佛,只在能夠認識眾生,因為是眾生迷失了佛性,不是佛要來迷惑眾生。自性如果能夠覺悟,眾生就是佛;自性如果迷失,佛也就是眾生。自性若是平等,眾生就是佛;自性若是邪險,佛也就是眾生。你們心里如果陰險不正,就等于佛在眾生中;如果一念平等正直,就等于眾生成了佛。我們自己心中本來就有佛,這自性佛才是真佛。自己如果沒有佛心,到何處去尋找真佛呢?你們自己的心性就是佛,再不要有所懷疑!心外并無一物可以建立,萬法都是從我們自心里變現(xiàn)出來的,所以經(jīng)文里面說:『心念一生則種種法隨之而生,心念一滅則種種法隨之而滅。』我現(xiàn)在留下一偈與你們告別,這首偈子叫作自性真佛偈。后代的人如果了解此偈的旨意,自然能夠見到自己本心,自然能夠成就佛道!
這首偈是說:「真如自性是真佛,邪見三毒是魔王。邪迷的時候,魔王住心房,正見的時候,真佛坐心堂。自性起邪見三毒同時生,那就是魔王住在心房。有了正見,三毒心自然去除,這時魔王就如實變成真佛。法身、報身及化身,三身本來就是出自一身。如果向自性中能自見三身,那就是成佛的菩提因。本是從化身而生清凈法性,清凈法性常在化身中。清凈法性使化身行于正道,將來報身圓滿功德無窮。淫性本是由凈性而生,除去淫欲就是凈性身。性中各自遠離五欲,見自清凈本性剎那就是真佛。今生如能遇到頓教法門,忽然悟到自性,就是親見世尊,如果想要修行尋求作佛,不知要向何處求真。如果能在心中自見其真,有真就是成佛的因。不能見到自性而向外覓佛,起此心念總是大癡人,F(xiàn)在已經(jīng)留下頓教法門,要救度世人必須先行自修。告訴你們及將來學道的人,不作這樣的見解實在是太愚迷了!
六祖說完此偈,告訴大眾說:「你們要好好安住,我滅度以后,不可和世俗人一樣地悲傷涕泣,接受人吊祭慰問時,若穿著孝服,就不是我的弟子,也不是如來的正法。只要能識得自己本心,就能見自心本性原來無動無靜、無生無滅、無去無來、無是無非、無住無往。因為恐怕你們心里迷惑,不能領會我的意思,現(xiàn)在再次囑咐你們,使你們能得見自性。我滅度以后,依我所說修行,就好像我在世時一樣。如果違背我的教法,即使我在世間,對你們也是沒有甚么益處。」
接著又說了一首偈語:「靜止不動不修善,悠閑自在不造惡,斷絕見聞心安靜,心無拘束無所著!
六祖說完了偈語,端坐到三更時分,忽然告訴弟子說:「我去了!箘x那間示寂了。當時異香充滿室內(nèi),天空白虹連屬地面,樹木也變成了白色,飛禽走獸都發(fā)出了哀鳴。
十一月,廣州、韶州、韶州三郡的官僚以及門下的出家、在家弟子,爭相要迎請六祖的真身去供養(yǎng),無法決定該往何處。于是就焚香禱告說:「香煙所指向的地方,就是大師的歸宿。」
當時香煙一直飄向曹溪。十一月十三日,眾人把六祖坐化的神龕以及五祖?zhèn)飨碌囊吕彾加尚轮輫魉逻w回曹溪寶林寺供奉。
次年七月二十五日,六祖的肉身出龕,弟子方辯用香泥涂上六祖的真身。這時弟子們憶起六祖曾經(jīng)說過「取頭」的預記,于是先用鐵片和漆布圍護六祖的頸部,然后送入塔內(nèi)供奉。六祖真身入塔時,塔內(nèi)忽然出現(xiàn)一道白光,直沖天上,經(jīng)過了三天以后才消散。韶州刺史把六祖的事跡報告給朝廷,皇上就敕令立碑紀念六祖的道行。
惠能大師世壽七十六歲,二十四歲時受五祖?zhèn)饕,三十九歲時披剃受戒,說法利生共有三十七年。得法嗣法的有四十三人,其它悟道超凡的就不知其數(shù)了。達摩祖師所傳以為憑信的祖衣、唐中宗御賜的磨衲寶缽以及方辯所塑的六祖法相,連同大師所用的道具等,永遠作為寶林寺的鎮(zhèn)寺之寶。流傳《法寶壇經(jīng)》,用以顯揚頓教禪門的宗旨,興隆三寶,普遍利益一切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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