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林風(fēng)雨 26.靈山寺禪三開示

  靈山寺禪三開示

  一、數(shù)息的層次

  以數(shù)息法修定,略有幾個層次:

  (一)數(shù)息最初是從注意鼻端,看著呼吸的進(jìn)出,再配合著呼吸的進(jìn)出而數(shù)數(shù)字。因此,既有身體的存在,也有呼吸的進(jìn)出及數(shù)字的延續(xù)。

  (二)數(shù)息在用過一段時間后,雖仍配合著呼吸數(shù)數(shù)字,但已能漸不去意識到那是鼻端的呼吸,因此,逐漸能忘卻身體的存在。故此時,只有呼吸的進(jìn)出及數(shù)字的延續(xù)。

  (三)數(shù)息當(dāng)然要配合著自然的呼吸而數(shù)數(shù)字,但注意力是放在數(shù)字上,而非放在看呼吸的進(jìn)出。因此,再用功一段時間后,便能不再意識到呼吸的進(jìn)出,而只系念于所數(shù)的數(shù)字。

  (四)數(shù)字從一到十,在延續(xù)中,有過去相、有未來相。但數(shù)息要把注意力只放在當(dāng)下的數(shù)字里,而不要去理會到前后的數(shù)字。一心念于當(dāng)下,則無前后相矣!

  (五)、在數(shù)息中,一般人還會下意識地想到「是我在數(shù)息」,這還是妄念。要于一心念于當(dāng)下的數(shù)字中,去忘卻我與方法的界別。

  (六)若一心只有當(dāng)下的數(shù)字,既無前后相,亦無法我別。數(shù)而非數(shù),非數(shù)而數(shù)。則已超越時空而入定矣!

  二、三種有

  一切法的存在與否,本就有三個層次的有無。以下且以聲音為例,試作說明:

  (一)有聲音:此聲音的存在,一般是將它認(rèn)定為客觀的實(shí)有。以此聲音,不只是我聽到、你聽到,且在附近的人都聽到。然而若聲音太小或太遠(yuǎn),就不是每個人都能聽得到的。

  (二)有聽到:有聲音不等于有聽到。語曰:「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若未聞!褂绕鋵τ谡诙U坐用功的人而言,他可能聽不到外界的聲音。

  (三)有反應(yīng):此反應(yīng)又可分為知性與感性兩類。知性是分辨出它是什么聲音,人聲或風(fēng)聲?有意義還是無意義?而感性是起情緒反應(yīng),或好或惡,擬取擬舍。

  聽到聲音,未必起反應(yīng),尤其對禪修得力的人,更是如此。或許在聽到的那一剎那,音波便已劃過去了,而未在心湖中留下任何漣漪。因此,既不起知性反應(yīng),更無情緒的波動。

  很多人說,禪坐用功要對外界的一切,清清楚楚而不動心。然而,什么才叫清清楚楚呢?

  如聲音的有無,太遠(yuǎn)或太小,本就不是每個人都能聽得到的,該如何判定清楚與不清楚的界限呢?至于聽到的有無,若一心用功,本就可以聽不到外界的聲音。難道還要刻意去聽,以證明自己是清楚的嗎?最后談到反應(yīng),若沒有知性反應(yīng),不用語言文字去形容所聽到的聲音,這時,還能算清楚嗎?

  我認(rèn)為對于禪坐用功的人,首先他不應(yīng)去攀緣外界的聲音。外界的聲音,有也好、沒也好,他要盡可能不受影響。外界若有聲音,他不可期待,聲音很快變無;若是一心巴望外境的安靜,才好打坐,他可能變得更心煩意燥,甚至憤世嫉俗。此因外界本不可能變成沒有聲音的。

  其次,他也不應(yīng)該拚命用功,而求避免于聽到外界的聲音。此因既用抗?fàn)幉黄降男淖鞒霭l(fā)點(diǎn),必只會增加煩亂而不可能使心安定下來。

  至于反應(yīng),在一心用方法中,反應(yīng)自然會減少──既是次數(shù)的減少,也是時間的縮短。反應(yīng)雖不可能一下子變成沒有,但能于覺照的當(dāng)下,讓它很快剎住而回到方法上,且不去作無謂的懊惱與蹉跎。

  因此,對于一個會用功的人來說,外界聲音的有無,其實(shí)并沒有什么差別。至于清楚或不清楚的界定,也就成為無的放矢而已。

  三種有,如進(jìn)一步分析,其將有六種主要的形態(tài):

  1有聲音、有聽到、有反應(yīng):一般人都是這個樣子,因外界的刺激,起內(nèi)在的反應(yīng)。

  2有聲音、有聽到、無反應(yīng):專心禪坐者或?qū)⑷缡?白癡也是這個樣子。

  3有聲音、沒聽到、無反應(yīng):專心禪坐者或?qū)⑷缡?耳聾者亦如是也。

  4無聲音、有聽到、無反應(yīng):沒有聲音而聽到了,那是由于幻覺的緣故。打坐,可能會有幻覺,但以如實(shí)知彼為幻覺故,不起反應(yīng)。

  5無聲音、有聽到、有反應(yīng):以不實(shí)知,彼為幻覺,隨起身心反應(yīng),這便已著魔了。嚴(yán)重的話,將成精神分裂。

  6無聲音、無聽到、無反應(yīng):這平常人或禪修者,都將如此。沒什么好討論的。

  至于無聽到,而起反應(yīng),這一般也是不可能的。

  總之,對禪坐而言,三種有,主要當(dāng)消除反應(yīng)的有。至于對外界聲音的有無,宜抱著隨順的心態(tài),而不做無謂的抗?fàn)帯M瑯?對于聽到的有無,也盡以幻覺視之而不起反應(yīng)。

  心若能于一切時中,不起反應(yīng),自漸成定也。而心既定矣,當(dāng)然也就不會有清楚或不清楚的概念了。所謂不動心,不是守住一個不動的心,而是根本不去意識到心之存在與否。無心可動,當(dāng)然就不動心啦!

  三、重昏沉的對治

  所謂重昏沉,不是只三、五十分鐘,或一兩炷香的昏沉。而是在精進(jìn)禪修中,已連續(xù)昏睡了兩、三天,還不見起色的昏沉。

  重昏沉,絕不是因疲倦或睡眠不足。而是為脈有障礙,氣上不了頭部之故。因此,要對治重昏沉,首要去除脈障。

  以下介紹密宗「寶瓶氣」的修法,但愿藉此能舒通脈結(jié)。修法共有四個步驟。

  (一)引息:刻意以鼻端吸入空氣,并盡可能地吸滿。

  (二)滿息:吸滿后,上壓下提,使胸膛如寶瓶然。于是保持勿泄,并盡可能持久。

  (三)均息:于持滿的過程中,氣將往全身四處均勻散布。

  (四)射息:當(dāng)氣持至不能再持時,先緩緩?fù)職?以抒解胸中緊張的狀態(tài)。繼而粗重;到最后,用力緊收,便如射箭然,一沖而出。

  射息后,再從頭引、滿、均、射,終而復(fù)始,不計數(shù),不間斷,持恒用去。

  此法,必將有益于脈障之抒解。至少,于勤練的當(dāng)下,是不可能再起昏沉的。

  四、觀痛

  打坐本就免不了有「痛」的過程,因此,對于痛,首先就要以接納的心態(tài),來安撫自己的心情,不要抗?fàn)、不要逃避。在未痛之?應(yīng)將心安在修定的方法上,而不要介意將有痛的可能。在打坐一段時間后,漸漸有痛的覺受,也還應(yīng)以「不管它」、「接納它」的心態(tài),繼續(xù)用功。

  如痛已到無法安心用功時,因引磬未響,或自己仍不想下坐。這時,可試用「觀痛」的方法,觀痛略有兩種觀法:

  (一)拉遠(yuǎn):把痛的身體、痛的部位,當(dāng)作另一個對象看。且在看之中,漸漸把心拉遠(yuǎn)。仿佛坐上氣球,漸升到高空,回看地表的一切,漸漸遠(yuǎn)了、小了;漸漸不清楚、不相干了。痛,或許還在,但已不是我在痛,已沒有逼迫狠毒的感覺。

  (二)靠近:仍把痛的身體、痛的部位,當(dāng)作對象看。且在看之中,又漸漸把心靠近。仿佛拿著燈籠,在找尋地上的遺物。愈看愈近,愈看愈清楚。存心要把痛的感覺,好好體會一番。痛,當(dāng)然還在,但已沒有印象中那么可怕了。也許在痛之中,還會有一種爽快、貼切的感覺。

  一般人碰到痛,總在兩種矛盾間交戰(zhàn):第一、是我在痛。第二、痛不該找上我。于是,因心理的矛盾,更增加身體的苦楚。因此,要擺脫痛苦,首要消除矛盾。而消除矛盾的方式不外乎:

  是我在痛,而我也能接納它,「靠近」的觀法,即為此也。

  痛不是我,管它去的!咐h(yuǎn)」的觀法,即為此也。

  總之,觀痛的重點(diǎn),是在消除心理的矛盾,而非期待不痛。如誤以為觀痛是為了不痛,那就難免愈觀愈痛了。

  五、針扎不入,水潑不出

  當(dāng)一個人好好修定一段時日后,因妄念的減少及心力的凝聚,將會有以下兩種覺受:

  (一)針扎不入:所謂針,喻指外界的刺激。心中既安定篤實(shí),方法也綿密無缺。因此,外界雖有刺激,卻挑不起任何反應(yīng)。古德曰:「蚊子咬鐵牛,無有下口處。」一切刺激,扎不入內(nèi)心里去。心如盤石,安穩(wěn)自若。

  (二)水潑不出:心中即使動了念頭,甚至作意去思考回憶。但心湖里如已凝結(jié)的膠水,既稠且粘,很不容易起波動的。即使用力推它一把,它也只輕動一下,便很快復(fù)原了。也不留下任何痕跡。

  一般人心很散亂,即使在打坐時,能稍稍收心,擺平妄念。但往往一下坐后,又馬上散了。東看西看,前想后想,什么都來。完全見不著禪修的功效,而待下一炷香時,再一切從頭來。

  打坐,如真的用上力,不只在坐中,能清心自在的用上方法;并且于下坐后,不再刻意用功時,還能收心凝念,清朗覺明,也因此才會有「針扎不入」及「水潑不出」的體驗(yàn)。

  此二境界,如就修行的觀點(diǎn)看,還算不上有功夫,但至少是個中途點(diǎn)。各位如打坐了幾天,還一點(diǎn)不能體會到上述的境界,應(yīng)好生慚愧,加緊用功。

  六、從燦爛到平淡

  剛學(xué)打坐的人,情況時好時壞。好的時候,似乎已經(jīng)看到龍尾巴。就只要再一伸手,便可飛龍在天了,這時道心是無比的堅固。但往往不久,又?jǐn)⊥讼聛?且敗得灰頭土臉,簡直無顏見人。

  雖說情況是好好壞壞。但對初學(xué)者而言,只要嘗到一些甜頭,便一切辛苦都值得了。因此,盡管有時身心都很不順,或酸、或痛、或昏沉、散亂。他仍將在一絲的希望下,苦苦煎熬。豈不謂:「峰回路轉(zhuǎn)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拱具^黑夜,便見光明。

  但等他打坐一段時日后,初階段有的覺受,都嘗過了。偶而即使還有一些異乎從前的體驗(yàn),卻也見慣不鮮了。這時,雖不再酸、痛、昏沉、散亂,但道心卻大不如前;蛟S仍坐在蒲團(tuán)上,但也只是裝模作樣地混混而已。心力提不起來,因?yàn)椤柑降?引不起興趣」!

  我時常聽到有人感慨地說:「打坐這么久了,卻沒有什么大進(jìn)步,好象都在原地踏步!」

  「沒有什么大進(jìn)步」,這反而是真正的進(jìn)步,因?yàn)槟阋讯蛇^起初那燦爛的階段。而既從燦爛歸向于平淡,就應(yīng)將心安于平淡才是。

  修定是定于什么呢?是定于平淡!有覺有受,絕對不可能是定。故若一心盼望有好的覺受,那反才是散亂、退轉(zhuǎn)、著魔的根本。以平淡的心,安于平淡的境界,這才與定相應(yīng)。

  因此,當(dāng)一切境界慢慢趨向于平淡,我們?nèi)砸S系道心。一方面專精數(shù)息,一方面覺照任何細(xì)微的妄念(不安于平淡及希求好境界,都是細(xì)微的妄念)。若只一心一意,安于當(dāng)下,則既無過去,也無未來,何有燦爛與平淡之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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