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光大師文鈔論集 竭誠方獲實益論
竭誠方獲實益論
印光大師著
諺云,下人不深,不得其真。此言雖小可以喻大。夫世間大而經(jīng)術文章,小而一才一藝。若欲妙義入神,傳薪得髓,藝超儕伍,名傳古今。而不專心致志,竭誠盡敬,其可得乎。故管子曰,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得,鬼神其將通之。非鬼神之與通,乃精誠之極也。漢魏昭,見郭林宗。以為經(jīng)師易遇,人師難逢。因受業(yè),供給灑掃。林宗嘗有疾,命昭作粥。粥成進之,林宗大呵曰,為長者作粥,不加意敬事,使不可食。昭更為粥復進,又呵之者三,昭容色不變。林宗曰,吾始見子之面,今而后知子之心矣。宋楊時,游酢,師事伊川。一日請益時久,伊川忽瞑目假寐,二子侍立不敢去。良久,伊川忽覺曰,賢輩尚在此乎,歸休矣。乃退,門外雪深尺余矣。張九成,十四歲游郡庠。終日閉戶,無事不越其限。比舍生隙穴視之,見其斂膝危坐,對詩書若對神明,乃相驚服而師尊之。此四子者,所學乃世間明德新民,修齊治平之法。其尊師重道,尚如此之誠。故得學成德立,玫生前沒后,令人景仰之不已。至于弈秋之誨弈也,唯專心致志者勝。痀僂之承蜩也,以用志不分而得。由是觀之,學無大小,皆當以誠敬為主。而況如來于往昔劫中,欲令眾生,同成覺道。以無緣種,莫由得度。因茲普現(xiàn)色身,垂形六道。種種方便,隨機利物。千門具啟,一道同歸。善根未種未熟未脫者,令其即種即熟即脫。應以何身得度者,即現(xiàn)何身而為說法。云布慈門,波騰行海。六度齊修,四攝普益。其布施也,內(nèi)外俱舍。所謂國城妻子,頭目髓腦,身?手足,歡喜施與。故法華云,觀三千大千世界,乃至無有如芥子許,不是菩薩舍身命處。夫如來為眾生故,經(jīng)歷三大阿僧祇劫,廣行六度,普結緣種。待其機熟時至,然后示成正覺。宏開法會,普應群機。上根則顯示實相,令其誕登道岸。中下則曲垂接引,令其漸次熏陶。顯密權實,偏圓頓漸。隨機而施,相宜而用。乘雖有三,道本無二。為實施權,權是實家之權。開權顯實,實是權家之實。俯順群機,循循善誘。必令機理雙契,方得解行俱圓。學者雖則專主大乘,亦不可輕蔑棄舍小乘。以小乘原為進入大乘而設。乃如來之度生妙用,實下根之出苦宏猷。故四十二章經(jīng)云,學佛道者,佛所言說,皆應信順。譬如食蜜,中邊皆甜,吾經(jīng)亦爾。大海雖有淺深,水味原無二致。凡屬佛經(jīng),固應一體尊重。如輪王命令,事雖種種不同,其為王敕則一也。而圓人受法,無法不圓。治世語言,資生業(yè)等,皆順正法。況如來金口所說之生滅無生四諦十二因緣等法乎哉。及如來一期事畢。示現(xiàn)滅度。迦葉阿難等諸大弟子結集法藏,遍界流通。一千年后,教傳此土。兩土高僧,東西往還,譯布佛經(jīng),不惜軀命。讀法顯,曇無竭,玄奘等傳,其道路險阻,非常艱辛。不覺哽噎涕泣,莫之能已。經(jīng)云,人身難得,佛法難聞。若非宿有因緣,佛經(jīng)名字,尚不能聞。況得受持讀誦,修因證果者乎。然如來所說,實依眾生即心本具之理。于心性外,了無一法可得。但以眾生在迷,不能了知。于真如實相之中,幻生妄想執(zhí)著。由茲起貪瞋癡,造殺盜淫。迷智慧以成煩惱,即常住而為生滅。經(jīng)塵點劫,莫之能反。幸遇如來所說大乘顯密諸經(jīng),方知衣珠固在,佛性仍存。即彼客作賤人,原是長者真子。人天六道,不是自己住處。實報寂光,乃為本有家鄉(xiāng);厮紡臒o始來,未聞佛說。雖則具此心性,無端枉受輪回。真堪痛哭流涕,聲震大千。心片片裂,腸寸寸斷矣。此恩此德,過彼天地父母,奚啻百千萬倍。縱粉身碎骨,曷能報答。唯有依教修行,自行化他。方可少舒春草仰暉,夏葵向日之微忱而已。然今之緇素,翻閱佛經(jīng),毫無誠敬。種種褻慢,難以枚舉。而習行既久,彼此相安。其褻慢之跡,不忍備言。視如來之法言,同破壞之故紙。且勿謂不知旨趣者,了無所益。即深知實義者,亦只是口頭三昧,面門輝光。如饑說食,如貧數(shù)寶。雖有研究之功,絕無實證之益。況褻慢之罪,奚啻彌天。而受苦之期,豈止窮劫。雖是善因,反招惡果。縱為將來得度之因,難免多劫備受其苦。用是心懷慘傷,敢陳芻蕘。企依佛教以奉行,庶唯得益而無損。金剛經(jīng)云,若是經(jīng)典所在之處,即為有佛。若尊重弟子。又云,在在處處,若有此經(jīng),一切世間天人阿修羅所應供養(yǎng)。當知此處,即為是塔。皆應恭敬作禮圍繞,以諸華香而散其處。何以令其如此。以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jīng)出故。而諸大乘經(jīng)處處教人恭敬經(jīng)典,不一而足。良以諸大乘經(jīng),乃諸佛之母,菩薩之師。三世如來之法身舍利九界眾生之出苦慈航。雖高證佛果,尚須敬法。類報本追遠,不忘大恩。故涅槃經(jīng)云,法是佛母,佛從法生。三世如來,皆供養(yǎng)法。況博地凡夫,通身業(yè)力,如重囚之久羈牢獄,莫由得出。何幸承宿世之善根,得睹佛經(jīng)。如囚遇赦書,慶幸無極。固將依之以長揖三界,永出生死牢獄。親證三身,直達涅槃家鄉(xiāng)。無邊利益,從聞經(jīng)得。豈可任狂妄之知見,不存敬畏。同俗儒之讀誦,輒行褻黷。既讀佛經(jīng),何不依佛經(jīng)所說恭敬尊重。既褻佛法,豈能得佛法所有真實利益。倘能暫息狂見,清夜自思。當必心神驚悸,涕淚滂沱。悲昔日之無知,誓畢生以竭誠。從茲心意肅恭,身口清凈。永絕粗鄙之惡態(tài),恒依經(jīng)論之圣謨。果能如是,庶可于佛法大海中,隨分隨力,各獲實益。如修羅香象,及與蚊虻,飲于大海,咸得充飽。又如一雨普潤,卉木同榮。如是,則自己受持之功,方不枉用。而如來說經(jīng),諸祖宏法之心,亦可以稍得舒暢而慰悅矣。今將古德恭敬經(jīng)典之事跡利益,略錄數(shù)條。企欲真修實踐者,有所取法焉。
齊僧德圓,不知氏族,天水人。常以華嚴為業(yè)。讀誦受持,妙統(tǒng)宗極。遂修一凈園,樹諸谷楮。并種以香草,雜以鮮花。每一入園,必加洗濯,身著凈衣。溉以香水,楮生三載,香氣氛馥。別造凈屋,香泥壁地。結壇凈器。浴具新衣。匠人齋戒,易服出入,必盥漱熏香。剝楮取皮,浸以沉水。護凈造紙,畢歲方成。別筑凈基,更造新室。乃至柱梁椽瓦,并濯以香湯,每事嚴潔。堂中別施方柏牙座,周布香花。上懸寶蓋,垂諸玲佩,雜以旒蘇。白檀紫沉,以為經(jīng)案,并充筆管。書生日受齋戒,香湯三浴。華冠凈服,狀類天人。將入經(jīng)室,必夾路焚香,唄先引之。圓亦形服嚴凈,執(zhí)爐恭導。散花供養(yǎng),方乃書寫。圓胡跪運想,注目傾心。纔寫數(shù)行,每字皆放光明,照于一院,舉眾同見,莫不悲感,久之方歇。復有神人執(zhí)戟,現(xiàn)形警衛(wèi)。圓與書生同見,余人則不睹焉。又有青衣梵童,無何而至。手執(zhí)天華,忽申供養(yǎng)。前后靈感,雜沓相仍。迄經(jīng)二載,書寫方畢。盛以香函。置諸寶帳,安彼凈堂,每伸頂謁。后因轉讀,函發(fā)異光。至于嚴潔敬絕今古。此經(jīng)遞授。于今五代。有清凈轉讀者,時亦靈應昭然。其經(jīng)今在西太原寺賢首法師處,守護供養(yǎng)。 注此與下二條,皆系晉譯六十卷華嚴經(jīng)也。谷,音谷,從木,不從禾,楮之別種。德圓種楮,造紙寫經(jīng)。入此楮園,尚須洗濯,著凈衣服。其平日禮佛誦經(jīng),誠敬凈潔,蓋可知矣。今人登大雄殿,尚無彼入楮園之虔潔,良可慨嘆。浴具新衣者,浴,即浴室,新字宜作觸,謂浴室中具有登廁之衣。匠人齋戒,易服出入者,所用匠人,皆須持五戒,日受八關齋法。凡欲登廁,先至浴室,脫去常服,著登廁衣。及出,先洗凈,次洗浴,方著常服。旒蘇,即須子。乃聚眾絲線,于頭上綰一結子,下則散分者。唄,唱贊也。五代,即齊梁陳隋唐,此傳系唐人所作,故曰于今五代。德圓之誠,超越古今。故其靈感,雜沓相仍。今人雖無此財力,于力所能為者,可不竭誠盡敬,以期三寶垂慈,冥顯加被乎。倘惟事形跡,了無誠敬。則無邊法力,莫由感通。謂為佛法不靈,其可乎哉。此依華嚴懸談及會玄記二書錄出。
唐定州中山僧修德者,不知氏族。苦節(jié)成性,守道山林。以華嚴起信,安心結業(yè)。于永徽四年,發(fā)心抄寫。故別為凈院,植楮樹,兼種香花,灌以香水。凡歷三年,潔凈造紙。復別筑凈臺,于上起屋。召善書人溈州王恭,別院齋戒,洗浴凈衣,焚香布花,懸諸幡蓋,禮經(jīng)懺悔,方升座焉。下筆含香,舉筆吐氣,每日恒然。德日入靜室運想。每寫一卷,施縑十匹,一部總六百縑。恭乃罄竭志誠,并皆不受。才寫經(jīng)畢,俄即遷化。德以經(jīng)成,設齋慶之。大眾集已,德于佛前,燒香散花,發(fā)宏誓愿。方開經(jīng)藏,放大光明,周七十余里,照定州城。城中士女,普皆同見。中山齋眾,投身宛轉,悲哽懺悔。 注此與上事跡大同,可見古人于三寶分上,多皆竭誠盡敬。絕不似今人之怠忽褻慢,有名無實也,舉筆吐氣者,或欲咳嗽,或欲呵欠,即停筆少頃,面向旁邊,令氣出之,不敢以口氣熏經(jīng)故也。才寫經(jīng)畢,俄即遷化者,以專心寫經(jīng),不求名利,志誠之極,致令業(yè)盡情空,了生脫死。高登上品寶蓮,親證不退轉地矣。觀此,可見佛法不孤負人,而今之緇素,多多皆是孤負佛法耳。奈何奈何。此一條出會玄記。
唐僧法誠,姓樊氏,雍州萬年縣人。幼年出家,以誦華嚴為業(yè)。因遇慧超禪師,隱居藍谷高山。遂屏囂煩,披誠請益。后于寺南嶺,造華嚴堂,澡潔中外。莊嚴既畢,乃圖畫七處九會之像。又竭其精志,書寫受持。宏文學士張靜者,時號筆工,罕有加勝。乃請至山舍,令受齋戒,潔凈自修?诤阒,身被新服。然靜長途寫經(jīng),紙直五十。誠料其見,才寫兩紙,酬直五百。靜利其貨,竭力寫之,終部已來,誠恒每日燒香供養(yǎng),在其案前。點畫之間,心緣目睹,略無遺漏。故其克心鉆注,時感異鳥,形色希世。飛入堂中,徘徊鼓舞。下至經(jīng)案,復上香爐。攝靜住觀,自然馴狎,久之翔逝。明年經(jīng)了,將事興慶,鳥又飛來,如前馴擾,鳴唳哀亮。貞觀初年,造畫千佛,鳥又飛來,登止匠背。后營齋供,慶諸經(jīng)像。日次中時,怪其不至。誠顧山岑曰,鳥既不至,吾誠無感也。將不嫌諸穢行,致有此征。言已剡然飛來,旋還鳴囀。入香水中,奮迅而浴,中后便逝。前后如此者,非復可述。靜素善翰墨,鄉(xiāng)曲所推。山路巖崖,勒諸經(jīng)偈,皆其筆也。手寫法華,正當露地。因事他行,未營收舉。屬洪雨滂注,溝澗波飛。走往看之,合案并干,余便流潦。嘗卻偃橫松,遂落懸溜。未至下澗,不覺已登高岸,不損一毛。 注法誠張靜,各竭誠敬。故其感應,俱難思議。
出華嚴懸談,及會玄記,并續(xù)高僧傳。
唐僧曇韻,定州人。行年七十,隋末喪亂,隱于離石北千山。常誦法華經(jīng)。欲寫其經(jīng),無人同志。如此積年。忽有書生,無何而至。云所欲潔凈,并能行之。即于清旦,食訖入浴。著凈衣,受八戒。入凈室,口含檀香,燒香懸旛,寂然抄寫,至暮方出。明又如先,曾不告倦。及經(jīng)寫了,如法奉襯。相送出門,斯須不見。乃至裝潢,一如正法。韻受持讀之,七重裹結。一重一度香水洗手,初無暫廢。后遭胡賊,乃箱盛其經(jīng),置高巖上。經(jīng)年賊靜,方尋不見。周慞窮覓,乃于巖下獲之。箱巾糜爛,撥朽見經(jīng),如舊鮮好。 注寫經(jīng)心誠,感圣來應。圣雖來應,示同凡夫。故一依其法,清旦食訖入浴,著凈衣等也。八戒,即八關齋法,以過中不食為體,以不殺等八戒助成。關閉貪瞋癡等煩惱惑業(yè),不令生起。乃令在家人受出家戒。從今朝清晨受,至明日明相出為限。寫經(jīng)令其日日常持,故須日日常受。至暮方出,則午亦不食矣。裹音果。包也。一重一度香水洗手者,即讀一回經(jīng),先用香水洗一度手。箱巾爛而經(jīng)鮮好者,一以圣人之法力加持,一以韻師之誠心感格,一以妙經(jīng)之功德難思故也。韻師后住隰州。道宣律師,貞觀十一年至彼見之。時年已七十矣。此下數(shù)條,皆出三寶感通錄。
唐貞觀五年,有隆州巴西縣,令狐元軌者,敬信佛法。欲寫法華,金剛般若,涅槃等,無由自檢。憑彼土抗禪師檢校?鼓藶樵谒氯绶崈,寫了下帙,還岐州莊所,經(jīng)留在莊。并老子五千言,同在一處。忽為外火延燒,堂是草覆,一時灰蕩。軌于時任馮翊令。家人相命撥灰,取金銅經(jīng)軸。既撥外灰,其內(nèi)諸經(jīng),宛然如故。潢色不改。唯箱帙成灰。又覓老子,便從火化。乃收取諸經(jīng),鄉(xiāng)村嗟異。其金剛般若一卷,題字焦黑。訪問所由,乃初題經(jīng)時,有州官能書。其人行急,不獲潔凈,直爾立題,由是被焚。其人現(xiàn)在,瑞經(jīng)亦存。京師西明寺主神察,目驗說之。 注老子五千言,即道德經(jīng)。一切佛事,俱以戒行誠敬為本。若戒行精嚴,誠敬篤至。則三寶諸天,皆為擁護。否則無邊法力,莫之能感。觀此諸經(jīng)毫無所損,唯金剛經(jīng)題,字跡焦黑。以其人既無戒力,又無誠心故也。受持佛經(jīng)者,可不以持戒竭誠為急務哉。
唐河東有練行尼,常誦法華。訪工書者寫之,價酬數(shù)倍。而潔凈翹勤,有甚余者,一起一浴,然香熏衣。筒中出息,通于壁外。七卷之功,八年乃就。龍門寺僧法端,集眾講說。借此尼經(jīng),以為楷定。尼固不與,端責之。事不獲已,乃自送付端。端開讀之,唯見黃紙,了無文字,余卷亦爾。端愧悔送尼。尼悲泣受已,香水洗函。頂戴繞佛,七日不休。開視,文字如故。即貞觀二年,端自說之云。(本擬廣錄恭敬三寶之利益,及褻慢三寶之罪愆,令研究佛學者取法有地,獲罪無由,以目力不給,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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