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說唯識二十頌 第十頌

  第十頌

  以彼境非一

  亦非多極微

  又非和合等

  極微不成故

  這第十個頌語是怎么來的呢?是這么回事兒:

  世親在前邊兒說了,說釋迦牟尼說這眼、耳、鼻、舌、身等根以及色、聲、香、味、觸等境教法,并不是為了成立實有外境,這是釋迦牟尼為了引導你破除我執(zhí)、證得人空,而依眾生意樂意趣來說的。外人當然不服氣了,他們并不認為自己對于眼、耳、鼻、舌、身等根以及色、聲、香、味、觸等境教法的理解是錯誤的。但是呢,世親這兩片子嘴,那是所向披靡,擋著無不敗北。外人說不過世親,掙呀掙地老半天才又嘣出了這么一個問題:

  你世親同志說釋迦牟尼說這眼、耳、鼻、舌、身等根以及色、聲、香、味、觸等境教法是依眾生意樂意趣而說的,并不是為了成立實有外境,那么你世親同志是怎么知道釋迦牟尼說這眼、耳、鼻、舌、身等根以及色、聲、香、味、觸等境教法是依眾生意樂意趣而說的,并不是為了成立實有外境呢?

  這個問題呢,確實是惹人不自在,也確實是把世親逼到了絕路。若是我,大概就臉兒一扭不理他們了:頑固不化嘛,你們只說我這道理對不對~~道理對就行了,你管我怎么知道的~~我境界比你們高,我證出來的!怎么了?不行嗎?

  我們九華山佛學院那一年打禪七,一個七下來,有一個同學他說自己開悟了,去找仁德大和尚印證,大和尚把他一頓喝斥,這個學僧就大哭一場:“眾生愚癡,大和尚愚癡,不識圣人,可憐哪!那我只能獨自修行了,度不了人哪。你們不讓我度,不上度船,我也沒辦法了!彼欢攘!

  我?guī)煹軇偧円彩?那一次打餓七,有了點兒小境界,出來對我說:不念書了,我要退學。他也是說:“我勸人說殺人是要墮地獄的,但若他不聽,我也只有不管了!

  阿含經(jīng)中有一個舍利弗的故事。舍利弗要發(fā)大心,他一發(fā)心,帝釋天知道了,于是化身為一個窮小子在路邊兒哭。舍利弗一見就問他哭什么,帝釋天化現(xiàn)的窮小子說:我老娘病了,醫(yī)生開了一副藥,其中有一味藥,是要修行人的一只眼睛,可是沒有哪個愿意布施的。舍利弗就說,那好吧,你把我的眼睛拿去做藥好了。舍利弗順手就把自己的左眼挖了出來。窮小子一見,嚷道:錯了,錯了,醫(yī)生說得要右眼才行,左眼不能做藥。舍利弗說:算了,好人做到底,要送佛就送到西天,我把右眼也給你了。窮小子拿到眼睛后一嗅,罵開了:你算什么修行人,你的眼睛是臭的,臭眼怎么能拿去讓我娘吃呢?舍利弗就說:算了,算了,發(fā)心可真不容易,我死了這條兒心吧~~這時帝釋天趕緊現(xiàn)了原身:舍利弗呀,你千萬別退心,剛才我是在試探你而已。

  大家看,發(fā)心度眾生可真不容易,都是一遇見困難就退心了,按戒律來說,退失菩提心才是犯佛教根本大戒的。

  世親呢,雖然外人都不相信他,還一個一個地給他出難題,可他仍然沒有退心。我們再往下看真要被他的精神感動了,世親可真是誨人不倦(這才符合《瑜伽師地論》中的善友八因之“無疲厭”),前說說,后說說,左說說,右說說,苦口婆心,磨破了嘴皮兒。再往后邊來,世親的態(tài)度也變了,象個老婆婆似的,反反復復,啰里啰嗦,口氣也不象開始那樣咄咄逼人了。

  世親說:你們不相信我說的,也沒有關系,咱退一步來說,假如說外境真的如你們所說,是實有的,那么請問,它的體是一呢,還是多?在計算機游戲中,有一個挖地雷的游戲,會玩兒吧?哎~~當在一個地方到了死路,無法再走時,怎么辦?只有另尋突破口。世親這個問題就是新找的突破口。他解釋了半天,外人卻問他,你世親怎么知道的?這就已經(jīng)不是講道理的事兒了,這是修證的境界問題。世親也只能另換一個突破口了,這是唯一的法子。往下看大家會發(fā)現(xiàn),世親確實是高人,看似隨口問出來的問題其實很有殺傷力。

  接著呢,各個外道都站出來發(fā)了言,講了自己的觀點。第一個站起來說話的是誰呢,是勝論派的代表。這勝論派是古印度很有名的哲學派別。當時呢,有六大學派,佛教稱他們?yōu)榱鶐熗獾。這勝論派就是六師外道之一。勝論派說其體為一。

  在這里,我們先來簡單說一下勝論派的主要思想。

  勝論派所依據(jù)的經(jīng)典是《勝論經(jīng)》,這《勝論經(jīng)》是一個叫做迦那陀的人做的,迦那陀又稱鵂鹠仙人。他在這本書中把世間萬有分為六大類,稱為“六句義”。迦那陀說這六句義就含括了一切。

  1、實。所謂實呢,就是一個事物的本體。包括地、水、火、風、空、時、方、我、意等。

  2、德。德就是事物的屬性。包括色、味、香、觸、數(shù)、量、別體、合、離、彼體、此體、覺、樂、苦、欲、嗔、勤勇、重(讀做zhong)體、液體、潤、行、法、非法、聲。

  3、業(yè)。即動作,就是事物的造作、活動。包括取、舍、屈、伸、行等。注意,這個“行”是動作,比如走路;在前邊第二“德”里的“行”是屬性,是人有走路的能力、屬性,不能走路那不叫人,叫尸體,至少不叫正常人。這兩個“行”是不同的。

  4、有。有時稱“大有”。是指實、德、業(yè)存在所依的原理。

  5、同異。這個詞包含兩個意思,一個是同,一個是異。所謂同是指事物相同的屬性,而異是指事物不同的屬性。

  6、和合。指事物的本體與它的屬性二者之間的內(nèi)在聯(lián)系。

  這就是六句義。后來呢,勝論派中出了一個人,叫做五頂,他在六句義的基礎上又增添了四句。

  1、俱分。什么叫俱分呢,就是一法有同與異兩面,看給誰比。比如我剛曉與大家比,我們都是人,這就是同,但若我剛曉與那位女士帶的寵物小狗比,這就不同了,就是異。你們簡單地記作“亦同亦異”就行了。

  2、有能。有能就是有可能。這件事兒有可能辦成。

  3、無能。不可能。都說緣木求魚不可能,我倒不相信。比如說一個人在他家院子里的一棵蘋果樹上晾了幾條咸魚,我去把它偷出來,這不是緣木求魚嗎?爬到樹上去捉魚就是緣木求魚呀~~但勝論派說的“無能”不是指這個,不準死鉆牛角尖兒。

  4、無說。這件事兒根本不存在,我從來就沒有聽說過。

  這樣就成了十句義。

  現(xiàn)在咱們不說其它的,咱只說事物的本體--實。勝論派列出的“實”有九法,其中地、水、火、風這四個呢,尤其特殊,特殊到哪兒了?特殊到三千大千世界都是由地、水、火、風組成的。勝論派怎么看待這個世界呢?我給大家稍微扯一下。

  我們現(xiàn)在所看到的世界呢,是比較大的,我們把大的世界往小處分,一分為二,二分為四,四分為八……這樣一直往下分,分到小得不能再小、無法再分的時候,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做極微。也有人叫它做分色,也有人叫它做細色,這都沒關系。因為整個世界很復雜,那么分出來的極微也不相同。極微有四種,就是地、水、火、風。

  問:佛教不是也說地、水、火、風嗎?

  佛教說的地、水、火、風與勝論派不太一樣。佛教說的地是指事物的堅性,水指事物的濕性,火指事物的暖性,風指事物的動性。那么佛教說任何事物,從宏觀的三千大千世界,到微觀的小東西,都具備堅性、濕性、暖性、動性。地、水、火、風既是性質,那么它們就是抽象的。而勝論派卻說這地、水、火、風是實在的,這是不同的地方。

  勝論派接著往下說了:地、水、火、風這四種極微,一般都稱四大極微。這四大極微有個特性,其體常住,永不毀壞,常住世間,不生不滅。當世界毀壞時,這四大極微也不毀壞,只是散布虛空而已。

  世界毀壞的本質,其實只是極微散開了而已,那么世界形成時又是怎么一回事兒呢?

  虛空中間有無數(shù)的極微,我們只取其中的四個吧,這樣簡單些。對這四個極微我們分別表示為A、B、C、D。

  在形成世界時,A、B兩個極微結合,我們把A、B這兩個極微稱為父母極微,或者A稱父B稱母,也或者A稱母B稱父,這關系不大,怎么著都行。A、B兩個極微結合,生出一個子微。因為A、B稱為父母,當然生出來的是子了。在A、B兩個極微結合時,C、D兩個極微也結合,我們把C、D兩個極微也稱為父母,或者C稱父D稱母,也或者C稱母D稱父,C、D兩個極微結合也是生一子微。A、B極微所生出的子微,其量為三個極微。C、D兩個極微所生的子微,其量也是三個極微。然后呢,A、B結合所生的子微與C、D結合所生的子微再結合,成為第三代子微,這第三代子微的量呢是七個極微。然后再輾轉結合,到第四代時,其量就成了十五個極微……到第N代時,三千大千世界就形成了。當然,我是說最初是A與B結合,C與D結合,其實,也可以是A與C結合,也可能是A與D結合……不見得非得是A與B結合,C與D結合才行,怎么結合都能說得通,當然得有可結合性,有結合的緣。

  問:這兒我不明白,父母極微生成子極微,為什么量是三個極微呢?一個一個合起來應該是兩個極微才對呀?

  這就象一個家庭,本來是兩個互不相干的男女,結婚就組成一個家庭,一父一母生了個孩子,家里不就有三個人了嗎?一加一在這兒等于三。

  問:一父一母可以生好多孩子呀,為什么等于三?

  一對夫妻一個孩兒,生多了罰款!違犯計劃生育政策。只能一加一等于三。

  勝論派的代表說,三千大千世界既然是由最初的極微輾轉結合而生,那么其量就等于父母的量。這個呢,并不難理解,比如我手里的這支粉筆,它是由一個一個的極微構成的,如果沒有一個一個的極微,哪里會有這支粉筆呢?當然,現(xiàn)在人不說一個一個的極微而說一個一個的石膏分子(CaSO4·2H2O)了。

  世親就問這勝論派的代表:粉筆是由一個一個的極微構成的,那么,粉筆是不是可以離開一個一個的極微而單獨存在呢?

  勝論派的代表不屑地說:這還用問呀?當然不能了!若離開了一個一個的極微,我們?nèi)ツ膬赫疫@支粉筆呢?

  世親說:對呀,極微既然很多,那么極微所組成的粉筆紙張、桌椅板凳、山河大地乃至于三千大千世界,你卻說其體是一,這不合道理呀?

  關于世親與勝論派代表的這段兒討論,在《唯識二十論》中,其實只有一句話,“且彼外境理應非一,有分色體,異諸分色!备Q基法師在《述記》中倒是講了不少,可是呢,《述記》實在太麻煩了,本來看《唯識二十論》倒還稍微有點兒明白,《述記》是解釋《唯識二十論》的,可再看《述記》反而越看越不明白了。

  演培法師在解釋這兒時是這么說的,他說:粉筆是由一個個的極微構成的,但極微是不可見的,如果說粉筆的體是一的話,那么粉筆就不可見,然而咱們大家都可以看見我手里有一支粉筆,那么,你勝論派的說法就不成立。

  這兒呢,若有人感興趣的話就看一下因明,若懂了因明,這就很好理解。演培法師的意思是說,你勝論派的代表就犯了現(xiàn)量相違的過失。

  勝論派趕緊說:粉筆雖然是由極微構成的,但粉筆與極微不一樣。極微太微小了,所以看不見,可粉筆確實是能夠看見的,我從來沒說過粉筆看不見這話,這話是你演培法師強加到我勝論派頭上的。

  演培法師說:這不是我強加到你頭上的,這是我從你的理論中推導出來的。你勝論派說地、水、火、風四大極微是屬于六(十)句義中“實”的,體又是一,從這兒就可以推導出粉筆不可見的結論。

  李潤生先生在《唯識二十論導讀》中還列了一個三支比量論式--

  宗:汝三千界有分色非一。

  因:許其體即眾多父母極微的分色故。

  喻:如汝眾多父母極微分色。

  還有一些說法,但都沒什么新意,幾乎都是抄窺基法師的,比如王恩洋的《二十唯識論疏》等,還有時三的《唯識二十論頌釋》,時三就是郭朋,很有名的一個佛學家。這些我們就不說了。那么世親與勝論派的討論我們就說到這兒。下邊兒是與古薩婆多部的討論。

  這古婆多部的觀點兒與勝論派不太一樣。我們來聽聽古薩婆多部的代表是怎么說的。

  古薩婆多部又叫古有部、舊有部。

  古薩婆多部的代表說:外境的體性不是一,而是多。為什么呢?比如說眼睛要看東西,看書,那么就必須有書我才能看,若無書我看什么?若說精神病的幻視、念佛人念得看見佛菩薩,這都不算,這是虛幻的。有人說他真的看到了佛,真佛。我曾經(jīng)給大家講過,西北某地在打佛七時,居士們都看見有一尊小佛從佛殿中的大佛像左耳朵出來,在腦袋上繞一圈,又從右耳朵進去,如此好幾分鐘。還有人在佛像開光時,真的看見天上下蓮花,他們信誓旦旦,還在佛教刊物上發(fā)文章。我告訴大家,這其實滿不是那么回事兒,那絕不是真佛,佛是“覺悟”,覺悟本就是抽象的?匆妱t完全是皇帝的新裝。眼、耳、鼻、舌、身各識要起現(xiàn)行,各有幾個條件。眼識須九緣,條件根本就不夠么~~“五識同依凈色根,九緣八七好相鄰!边@是《八識規(guī)矩頌》中的原話。這是你心緒出了毛病,或者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那么看到佛是怎么回事兒呢?月亮只有一個,但“千江有水千江月”,你所看到的月亮都是影子。菩薩的千百億化身也是這道理。說月亮呢,我們還說有個月亮,說佛呢,兩千年前有個釋迦牟尼。

  問:那么有極樂世界嗎?

  胡涂蟲,怎么還問這問題?你說有沒有娑婆世界?

  問:有。

  那么極樂世界也有!接著說《二十頌》。

  必須是真有這東西我才能看。用更規(guī)范、更嚴謹?shù)脑捳f,就是“眼等諸識,唯緣實法,不緣假法”。這兒就出了一個問題。比如這張桌子,我們都知道,它是因緣和合,是假法,但為什么我能夠看見這張桌子呢?

  這個問題若讓我回答,很簡單,說桌子,我們都認為有桌子,咱不說桌子,說水中的月亮,絕不會有人說水中月是真的。當然,李白喝醉了認為長江中的月亮是真的,跳里邊兒撈月,最后淹死在水里,這是另一回事兒。水中月都能看見,所以,不一定非真的東西才能看見。這古薩婆多部啰嗦的要死,他們這么解釋:

  桌子是由一個一個的極微構成的,極微是實法,而桌子是因緣和合,是假法,你看到的其實不是桌子,而是極微。

  我們很不理解,極微怎么能夠看見呢?所謂極微就是小得不能再小,看不見摸不著的最小單位,怎么能看見呢?

  古薩婆多部的代表說:不錯,單個的極微你看不見,但極微堆在一起你就能看見了。我前邊這張桌子,就是這極微堆成了桌子的形狀而已,這兒極微在條件和合下,密度比較大,堆成了桌子的形狀,你看到的就是桌子了。其實它并不是桌子,還是極微。因為只有實法才能為眼識所緣,桌子以外的空間,其實也有極微布滿,只是因為它們密度不夠大,所以你看不見。注意:在古薩婆多部看來,這張桌子并不存在,它只是極微在條件具備的情況下,組成了這么一個形狀,為了方便,我們把這個形狀叫桌子,其實它的本質是極微。

  故爾,我們看到的是極微而不是桌子,組成桌子的極微是一個一個的很多,所以桌子體性是多不是一。因為桌子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所存在的只是一個一個的極微而已。同理,三千大千世界也是這樣,故而我說,世界是多不是一。

  世親說,你這不是自相矛盾嗎?極微是看不到的,能看到的就不是極微。一個極微是看不到的,但很多的極微堆起來,你看到了,你既然能看到了,那它還是極微嗎?就不再是極微了呀~~你這推論到這兒就已經(jīng)出問題了,下邊還想證明世界的體性是多,根本是說不過去的。

  窺基法師在《述記》中講到這兒后,又加以發(fā)揮。他說:識要生起現(xiàn)行,須具四緣。1、親因緣 2、增上緣 3、所緣緣還有一個叫什么呢?一時忘了。對,等無間緣。這里不說親因緣與增上緣、等無間緣,只說所緣緣。這個所緣緣具備“所緣”及“緣”兩義。所謂所緣,比如我要看這桌子,我就是能緣,桌子就是所緣。用規(guī)范的話說,“所緣”就是“指在能緣識上,可以帶彼境而起的法。”這句話比較板!熬墶笔侵浮皩嵎ā,它可以助識生起現(xiàn)行。陳那論師《觀所緣緣論》中的原話是:有實體令能緣識托彼而生。比如咱剛才所舉的“我看這桌子”,這桌子的本體就是“緣”,它是實法,而我看到的這桌子就是“所緣”。

  若按你古薩婆多部所說的,世界是多,我看到的只是極微。極微倒是實法了,但它只是“緣”,而“所緣”呢?你說桌子是沒有的,那么就缺乏“所緣”。你說我看到的桌子只是眾多的極微而已,那么,心法要起現(xiàn)行得具備四緣,其中這所緣緣就沒有具備--它只有“緣”義而沒有“所緣”之義。四緣缺一緣,心法就不能夠生起現(xiàn)行,也就是說你看不到這桌子才對。然而你現(xiàn)在看到這張桌子了呀,可見你古薩婆多部的說法是不對的。

  第三個站起來的是經(jīng)量部的代表。

  經(jīng)量部的代表是這樣說的:外境的體性既不是一,也不是多,而是和合。接著經(jīng)量部的代表就用他們的“和合說”來解釋我們看見桌子這回事兒。經(jīng)量部的代表這么說:極微呢,五識是不能看、聽、嗅、嘗、觸的,但阿耨色以上的粗色,便為五識所緣了,而且極微雖然不能為五識所緣,但可以為意識所緣。

  一個阿耨色是七個極微。

  世親這么說:不行,你這說法不通。心識要起現(xiàn)行需具四緣,其它三緣就不說了,我們說這所緣緣。按你們所說,必須是真法才行,才可以為五識所緣,但當七個極微和合成阿耨色時,因為一個阿耨色是七個極微和起來的,那么,“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本蜎]有自性了。這時候呢,雖然眼可以看見它,但它只有所緣緣的“所緣”之義而沒有“緣”義,這樣所緣緣不具備,心識起現(xiàn)行所需的四緣就缺一緣,緣不具怎么能起現(xiàn)行呢~~現(xiàn)在可我們確實是看見桌子了,也就是說實際上四緣是具備的,那么這樣呢,只能說是你經(jīng)量部的解釋出了問題,你的觀點出了問題。那么和合說就不能成立。

  方倫舉了個磚墻的例子,以比較古薩婆多部觀點與經(jīng)量部觀點的不同。他說,古薩婆多部站在墻前,主張我們看不到墻,所看到的其實只是一塊兒一塊兒的磚而已。經(jīng)量部站在墻前,主張墻雖然不是真的,但我們所能看到的只是墻,因為磚太小了,磚我們是看不到的。世親把他們的觀點都破斥了。

  最后是新薩婆多部的代表。新薩婆多部又叫順正理派。

  看到這兒,我們真為世親的精神所感動。外人為了辯倒世親,他們一個個前赴后繼,展開車輪戰(zhàn)法,而世親卻是單槍匹馬,為了世尊的教法,不惜一切代價。那時的辯論可不是輕松的,那是提著腦袋在玩兒命呀。辯輸了就要砍腦袋的。我真恨不得退回一千多年,去幫幫世親,但又怕自己能耐不夠,反而給世親添亂子。

  新薩婆多部的代表說:外境的體性既不是一,也不是多,又不是和合,而是和集。

  什么叫和集呢?它與前邊兒經(jīng)量部說的和合有什么不一樣的呢?和合就象化學反應,兩種東西一攪,變成了新的東西,按我們的說法就是失去自體,compound;和集呢,是物理變化,樹集在一起就是林子,不失自體地聯(lián)合就是和集,mixture。

  接著新薩婆多部的代表就用他們的“和集說”來解釋看見桌子這回事兒。新薩婆多部的代表說:極微確實是有實體的,它不但可以被意識所緣,而且是眼等五識的所緣境。為什么呢?因為當極微堆在一起時,就產(chǎn)生色、聲、香、味等法。這些法各有眾多的極微相,其中一分是眼等五識的現(xiàn)量境。比如大山,很多極微和集成大山時,相資各有山等所知相。它們有山的相狀,本來極微里邊就含有山的相狀,不過極微太小了,你看不見,現(xiàn)在堆在一起,你看到了而已。

  新薩婆多部的代表這話在我們現(xiàn)在人聽來特別別扭,我舉個例子來說。

  比如工人下崗這件事兒。一個工人下崗了,國家是看不到的。兩個工人下崗了,國家也是不理的。但當有一億工人下崗時,國家就看見了。一個人下崗與一億人下崗,本質上沒什么區(qū)別,都是沒活兒干了,但量變了。一個下崗工人就象一個極微,一個工人下崗就是他沒活兒干,他要在街上轉著找工作,這就象一個極微本來就有桌子相。一個工人下崗,政府不管,一個極微放這兒,我看不見。兩個工人下崗,仍然是沒活兒干,他們在街上轉著找工作,這本質沒變,政府仍然不管。兩個極微,還照樣有桌子相,但我仍然看不見……一億個工人下崗,本質仍然是沒活兒干,他們在街上轉著找工作,這時政府就不能不管了,這已經(jīng)成了社會問題。同理,很多的極微集在一起,仍然還有桌子相,我就看見了。哲學上講量變引起質變,新薩婆多部是量變質不變,觀察者變。

  極微就是這樣,一個極微本來就有大山相、桌子相,兩個極微也是,但你看不見,當有很多極微放在一起時,你就看到了它的大山相。因為這大山相本來極微就有,所以極微可以為五識所緣。

  世親怎么說呢?他說:不行,你這解釋于理還是不通。一個極微,有大山相,但是我們看不見,既然看不見,那么就是只有所緣的“緣”義而沒有“所緣”義,則所緣緣不能成立,四緣缺一,識不能現(xiàn)行。然而我們現(xiàn)在看見桌子了,就一定是具備所緣緣?梢娔阈滤_婆多部的和集說是有毛病的。

  再往下看,就很有意思了。勝論派的代表、古薩婆多部的代表、經(jīng)量部的代表、新薩婆多部的代表他們與世親討論了半天,到這時世親竟然嘻嘻一笑:極微不成故。就這么一句話,能把各派的代表氣個半死:既然你根本不承認極微,你怎么不早些說呢?世親說:我是逗你們玩兒的,拿你們開心。

  這就是世親玩的花招兒:你們既然恁些(河南方言,多的意思)人,恁些人對我一個,那么我只能想法子擾亂你們的心了,我只有先使你們心浮氣躁,那么我才有贏的可能。

  辯論有個規(guī)則。比如說關于某個問題,甲、乙兩人觀點不同,要做公開辯論,辯論不能亂來,有一定的規(guī)則。這就象我們現(xiàn)在要搞體育比賽,踢足球,你一定得遵守球場上的規(guī)矩,你不遵守規(guī)矩,那么就要懲罰你,對這個違犯規(guī)則的球員禁賽一年,F(xiàn)在世親與勝論派的代表、古薩婆多部的代表、經(jīng)量部的代表、新薩婆多部的代表辯論,雙方都得遵守一個規(guī)則,什么規(guī)則呢?所立之宗的前陳、后陳必須立敵雙方共許極成,F(xiàn)在他們立論的基礎--極微,人家世親根本不承認,他們說什么都白說。心理戰(zhàn)術世親真用絕了!

  這個頌語到現(xiàn)在就說完了,下面大家還是記幾句話:

  勝論派說外境的體性是一,古薩婆多部說外境的體性是多,經(jīng)量部說外境是極微和合的,新薩婆多部說外境是和集的,所有這些觀點統(tǒng)統(tǒng)不對,因為極微根本就不存在。

  你世親說極微根本不存在,你不能憑空胡說,你說極微不存在,總得有理由,你的理由是什么呢?

精彩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