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jīng)

《六祖壇經(jīng)》,佛教禪宗典籍。亦稱《壇經(jīng)》、《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全稱《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六祖惠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jīng)》。禪宗六祖惠能說,弟子法海集錄!夺岄T正統(tǒng)》卷八《義天傳》有“大遼皇帝詔有司令義學沙門詮曉等再定經(jīng)錄,世所謂《六祖壇經(jīng)》、《寶林傳》等..[詳情]

六祖壇經(jīng)講話 第二 般若品 問題講解

  六、怎樣從般若中生出智能,滅卻塵勞煩惱?

  在《六祖壇經(jīng)》的〈般若品〉里,主要就是要我們從般若自性中生出八萬四千智能,來滅卻八萬四千的塵勞煩惱,所以惠能大師說:“我此法門,從一般若生八萬四千智能。何以故?為世人有八萬四千塵勞。”

  在佛教里,我們常常聽到“八萬四千”這個數(shù)字:八萬四千不一定不多不少就是八萬四千,八萬四千的意義,就是表示很多。

  隨代慧遠大師曾對八萬四千作了這樣的批注,他說:“諸佛菩薩普度眾生,有三百五十個法門,每一個法門里面,各具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能等六度,共成二千一百度法門。每一法門當中,皆能降伏眾生的四大(地、水、火、風)六塵(色、聲、香、味、觸、法),如此就有二萬一千個法門,這二萬一千個法門又對治眾生的欲、有、見、無明等四種毛病,于是二萬一千乘四就是八萬四千法門。”法門有八萬四千,正好對治八萬四千的煩惱。

  其實,在工商發(fā)達、科技文明的現(xiàn)代社會里,現(xiàn)代人的煩惱應該不只有八萬四千;可以說,時代越進步,增加的煩惱也越多。譬如,現(xiàn)代人出門乘坐汽車,萬一汽車拋錨,真是“汽車者,氣死人也”。有時乘坐公共汽車,左等右等,遲遲不來,等公共汽車也是好氣人。因此,汽車雖然帶來生活上的便利,但也增加了我們的煩惱,F(xiàn)代人利用電話傳達訊息,本來是很方便的,但是用多了,難免也會受到電話的干擾,又增加了電話的煩惱,F(xiàn)代的人住公寓里面,像鴿子籠一樣,不容易和大自然接觸,公寓里面也有很多的煩惱。所以,現(xiàn)代人的煩惱,應該不止八萬四千。

  不過,前面說過,八萬四千的煩惱,我們不一定要從數(shù)字上去認定,由于佛教的數(shù)字常常只是一種象征,離開數(shù)字之外,我們應該去領(lǐng)略它所要傳達的真正意思。譬如,在佛教里,常常說我們要一心念佛、一心不二。為甚么要“一心不二”?就是不要三心二意的意思。上香要上三炷香,拜佛要拜三拜。為甚么?因為三炷香、三拜就表示對三寶的尊敬,是表示對三學、三慧、三種般若的重視。我們供佛要供四果,“四”是代表四圣諦、四如意足、四阿羅漢果。我們供菜要供六碗菜,“六”是代表六度。念佛連續(xù)七天,叫做打佛七,參禪連續(xù)七天,叫做打禪七,“七”就是代表一個周期。

  此外,十回向表示十大愿:禮拜時,有人拜十二拜,這就表示我要效法觀世音菩薩的十二大愿。念佛時,有人手持十八顆的念珠,表示十八羅漢;二十四顆,表示二十四諸天;三十二顆,表示觀音菩薩三十二應身;四十八顆,表示阿彌陀佛四十八愿;一百零八顆,表示一百零八大愿,度一百零八煩惱等。

  佛教的數(shù)字不但蘊涵特殊意義,尤其學佛者若能藉著法數(shù)名相深入佛教義理,不失為一大方便法門。茲以一到十的數(shù)字,舉例說明:

  1.一心求法。(一心:指如來藏心,即絕對無二的心性。)

  2.二諦圓融。(二諦:第一義諦、世俗諦。)

  3.三學增上。(三學:戒學、定學、慧學。)

  4.四恩總報。(四恩:國家恩、父母恩、眾生恩、三寶恩。)

  5.五戒均持。(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

  6.六度共修。(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能。)

  7.七財具足。(七財:信、戒、慚、愧、聞、施、慧、稱為七圣財。)

  8.八道并行。(八道:正見、正語、正命、正念、正思惟、正業(yè)、正精進、正定,稱八正道。)

  9.九品同登。(九品:即九種等級──上品上生、上品中生、上品下生、中品上生、中品中生、中品下生、下品上生、下品中生、下品下生。)

  10.十愿圓滿。(十愿:指普賢十大愿──一者禮敬諸佛,二者稱贊如來,三者廣修供養(yǎng),四者懺悔業(yè)障,五者隨喜功德,六者請轉(zhuǎn)*輪,七者請佛住世,八者常隨佛學,九者恒順眾生,十者普皆回向。)

  總之,八萬四千法門度八萬四千煩惱,這只是以數(shù)字來象征、說明,其實心病還需心藥醫(yī),我們的心能制造貪瞋癡煩惱的毛病,同樣也能生出功德、智能,所謂“披毛因它成,成佛也由它”;學佛就是為了調(diào)伏這顆散亂的心,為了凈化這顆染污的心,所以又謂“佛說一切法,為治一切心;若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如果我們的自心能常生功德智能,自能滅卻無明煩惱,是則當下即是佛國凈土。

  七、《金剛經(jīng)》與禪的關(guān)系如何?

  在《六祖壇經(jīng)》里,惠能大師一再提到《金剛經(jīng)》;《金剛經(jīng)》不但與《六祖壇經(jīng)》有很重要的因緣,與禪宗更是關(guān)系密切。

  禪宗自六祖大師以后,分為“南頓北漸”,即所謂南宗禪與北宗禪。南宗禪是以《金剛經(jīng)》印心,北宗禪則以《楞伽經(jīng)》印心。六祖大師是南宗頓教的開教祖師,《金剛經(jīng)》與他本人的關(guān)系非常密切。因為,六祖大師最初在故鄉(xiāng)嶺南,就是因為聽人念誦《金剛經(jīng)》而契入佛法;后來到了黃梅親近五祖,也是因為聽五祖講說《金剛經(jīng)》,至“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當下茅塞頓開,徹悟本自清凈的自家面目,于是受五祖弘忍大師傳法印心,成為禪宗六祖!督饎偨(jīng)》從此取代了達摩東來以“《楞伽》四卷,可以印心”的傳統(tǒng)地位,并為中國禪學開啟了歷久不衰的黃金時代。

  講到《金剛經(jīng)》與禪的關(guān)系,首先應該對《金剛經(jīng)》做一番認識!督饎偨(jīng)》總共有五千多字,主要的宗旨在于說明“空”。所謂“無相布施、無我度生、無住生活、無得而修”,這個“無”就是“空”。但是空并非世間一般所謂甚么都沒有叫做空;“空”是建設(shè)“有”的,空是涵蓋空有不二的無,這個“無”的“真空”,才是真正最究竟的般若宗旨。

  說到禪,禪是甚么?禪是自我,禪是生活,禪是藝術(shù),禪是幽默,禪是我們的自心本性,禪是無。所以,禪宗所表達的境界,也是一個“無”字,與《金剛經(jīng)》的主旨可以說非常的契合。

  在我們的日常生活里,如果能有一點《金剛經(jīng)》的般若,有一點禪的幽默、禪的自然,生活就會有不一樣的風光。就如同在菜里放了鹽巴,菜的味道就會更加美味可口;又如在客廳里插了一盆花,頓時能使?jié)M室生香,增色不少。所謂“平常一樣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

  生活里有般若、有禪,是非常重要的。因為沒有般若,則心中充滿愚昧、妄想、顛倒、執(zhí)著,那就是苦惱的世間;假如有了般若,就好像有了光明一樣。在佛教里面講般若光、智能光,光能照破無明、黑暗、煩惱。有了禪,生活就能自然、灑脫、自在,就不會緊張、煩惱。所以,有人說:“若將禪心過生活,何愁煩惱不能了?”

  在《金剛經(jīng)》里的經(jīng)文說:“過去心不可得,現(xiàn)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為甚么過去、現(xiàn)在、未來三心不可得?因為我們的心雖是一個,可是這一個心如《大乘起信論》說“一心開二門”,也就是說眾生與佛本具同一心性,但因無明妄動而有生住異滅、迷悟染凈的相狀,因此就有一種是真如心,一種是妄想心、生滅心、無明的心。

  我們平常生活在妄心里,日夜攀緣五欲六塵,充滿無明妄想,念念生滅不已;過去的心已滅,現(xiàn)在的心念念不停,未來的心未生,所以說三心不可得。

  過去有一位德山禪師,他在北方聽到南方弘揚禪宗的頓教法門,特地做了一部《金剛經(jīng)》的疏鈔,想要批駁“頓悟成佛”的說法。

  當他帶著《青龍疏鈔》南下,在路上肚子餓了,見到小店里有一個老婆婆在賣茶點,德山禪師上前要買點心充饑,老婆婆說:“禪師!你擔子里面裝的甚么?”

  “我擔子里挑的是《金剛經(jīng)》的批注。”

  “你是研究《金剛經(jīng)》的呀!我有一個問題請教你,如果你能回答得出來,今天的點心就由我供養(yǎng)。”

  德山禪師一聽,一個老婆婆能有甚么了不起的問題,就說:“好!你請問,有甚么問題?”

  老婆婆說:“禪師!《金剛經(jīng)》里說:‘過去心不可得,現(xiàn)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請問禪師:現(xiàn)在你要吃點心,是點的甚么心呢?”

  德山禪師被這個老太太一問,啞口無言。

  所以,禪不是從知識上去理解的,它是透過修行證悟,是從生活里獲得的體驗。

  在戰(zhàn)亂時,有一團軍隊,到一個寺院里搶劫,寺院里的出家人看到盜匪放火燒房子,紛紛跳到佛殿的屋頂上。

  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中,住持快川禪師就問這許多參禪的人,他說:“你們大家趕快加緊用功,我現(xiàn)在問你們一個問題:‘在熊熊大火當中,我們?nèi)绾未筠D(zhuǎn)*輪?’”意思是說,在生死存亡的危急關(guān)頭,如何才能把握自己,安住身心?如何能夠弘揚佛法,普度眾生?

  快川禪師逼著大家,“快參!快參!”正在大家猶豫的時候,快川禪師就說:“參禪何須山水地,滅卻心頭火自涼。”

  所以,參禪那里需要找山明水秀的地方,只要把心里面的妄想、無明、煩惱熄滅下來,在大火里面也可以轉(zhuǎn)*輪,在大火里面也會感到身心清涼。所謂“心若起時,不隨它起,起心自覺;心若去時,莫隨它去,去心自覺;心若住時,莫隨它住,住心自覺”。

  因此,我們在生活里面,“若自了了自知,不住一切處,即明了了盡本心,亦名了了盡性”,這就是所謂“無所住心,無所生心”。在佛門的證悟上講,這就是證到無生法忍。所謂無生法忍,就是不生不滅,不會受世間的無常顛倒。我們悟道以后,禪的這一“無”,就可以說是無限、無量、無邊,也就是讓我們進入到無限的世界、無邊的空間,乃至超越時間、空間。所以《金剛經(jīng)》也好,禪也好,主要的就是要我們能夠超越。

  八、如何內(nèi)外不住、來去自由?

  《金剛經(jīng)》講到“無住生心”,我們的心平常住在甚么地方呢?住在色、聲、香、味、觸、法六塵上面。我們的心一天到晚攀緣外境,不是喜歡各種美色,就是執(zhí)取各種聲音、各種味道。在《六祖壇經(jīng)》里,惠能大師說,我們的心不但不要讓它住在六塵上,而且要不住內(nèi),不住外,任它來去自由。

  心要如何才能不住內(nèi),不住外呢?六祖大師說:“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所謂菩提,就是我們的真如自性,菩提是不假外求的。我們現(xiàn)在講求知識,知識是對這個世間的現(xiàn)象界做種種的分別了解,而禪、般若、智能,是向自己的內(nèi)心去探求,去開發(fā)。例如禪宗的禪師們,你看他打坐的時候,閉起眼睛來,不看、不聽,心不向外攀緣,但是他心內(nèi)的世界比心外的世界更廣闊,更逍遙,更自在。

  所以,講到“道”,六祖大師說:“道由心悟,豈在坐也?”悟,也不是靠打坐就能夠開悟,而是要用心。心好比明鏡,久被塵勞、垢穢污染,當我們把垢穢慢慢擦拭后,清凈的心光自然就會顯現(xiàn)出來。因此,六祖大師說參禪不在打坐,禪不只是坐。打坐當然是靜心,是一種精神集中、意志統(tǒng)一。打坐對于我們的健康、養(yǎng)性、參禪都有幫助,但是,開悟不是絕對靠打坐。所以,六祖大師又說:“生來坐不臥,死去臥不坐,原是臭骨頭,何為立功課?”禪不在坐臥,禪要用心體會,所謂“心迷法華轉(zhuǎn),心悟轉(zhuǎn)法華”,心里一悟,宇宙、世界自然會有另一番不同的風光。

  平常我們的生活都是向外面貪求,不知道自己心里有寶藏。所以過去有一位禪師說:“我有一軀佛,世人皆不識,不塑亦不裝,不雕亦不刻。無一點繪意,無一點彩色,畫也畫不成,偷也偷不得。其像本自人,清凈非佛身,雖然是一身,分身千百億。”這意思說的就是我們的真如自性,就是我們的禪心。所以,《六祖壇經(jīng)》主要就是要我們找回自己的心,找回自己的真如自性。

  我們的心在那里呢?《楞嚴經(jīng)》講到阿難尊者“七處征心”,就是找他自己的心在那里。這是佛陀為了破除阿難的妄想緣心,使他的妄心無所依止,因此就阿難尊者所說心在內(nèi)、心在外、心在中、心在無著等七處,予以論破,以顯此心遍一切處,無在無不在的妙凈。

  我們每個人本自具有的真心,不但無所不在,無所不遍,而且在圣不增,在凡不減。因此,六祖大師不但要我們找回自己的真心,而且要能不住生死,不住涅槃。所謂“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所謂不住生死,就是要有般若的智能,超越輪回生死;所謂不住涅槃,就是要有大慈大悲,服務(wù)人間,救度眾生。也就是要悲智雙運,體悟中道。唐末五代的云門文偃禪師,曾經(jīng)參學于睦州(浙江建德)的道明禪師門下。當他前去參學的時候,就在他從外面一腳正要跨入門檻時,道明禪師出其不意的用力把門關(guān)上,云門大叫:“唉喲!好痛喔!”

  道明禪師說:“誰在喊痛啊?”

  云門禪師答道:“老師!是我。”

  道明禪師問:“你怎么痛啊!”

  云門禪師回答:“我腳在里面。”

  道明禪師又問:“腳在里面,那你人在那里?”

  云門禪師答道:“我在外面。”

  道明繼續(xù)再問:“你人在外面,腳怎么會在里面呢?”

  云門這時候忽然覺悟到,原來本性是沒有內(nèi)外之別的。

  世間的內(nèi)外、你我、善惡、大小等,在禪者的眼中,都是虛妄對待的;凡夫眾生因為有這些內(nèi)外的分別假相,所以被虛妄對待緊緊束縛,無法超越,就會痛苦。因此,六祖大師說,我們的心要不住內(nèi),不住外,如此才能來去自由,才能遍住一切處。

  九、所謂善知識,要具備那些條件?

  在《六祖壇經(jīng)》里,六祖大師一再地教誡信徒、弟子要親近善知識;善知識是指正直而有德行,能教導正道的人。

  在佛門里,通常把師長們稱為“善知識”。此外,同參道侶、護法善信,都是修學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善知識。

  《華嚴經(jīng)。入法界品》記述善財童子于求道過程中,共參訪五十三位善知識,上至佛、菩薩,下至人、天,不論以何種形相出現(xiàn),凡能引導眾生舍惡修善,入于佛道者,都可以稱為善知識。

  在修持的道路上,善知識對我們有莫大的影響力,因此經(jīng)典里譬喻善知識如大地,可以承載長養(yǎng)我們;如高山,可以為我們依靠;如乳母,可以守護我們,不令作惡;如良醫(yī),能醫(yī)治我們種種煩惱病苦;如勇將,能滅除我們一切諸恐怖;如船師,能令我們度越生死瀑流。由此可見善知識的重要。

  佛陀就是一個偉大的善知識、偉大的教育家;佛陀時而講空,時而說有;時而論相,時而談性;主要的就是為了接引不同根機的眾生所施設(shè)的權(quán)巧方便。

  六祖惠能大師也是一個偉大的善知識、偉大的教育家。六祖大師對弟子的教育,有時候委婉曲折的予以開導,有時候則施予當頭棒喝的教育,這也是善知識。

  因此,所謂善知識,有時候不一定全然用慈悲的愛來攝受你,有時候也要用力量來折服你。如同一個小孩子,需要母親的慈愛呵護,也需要有父親的威嚴教導;嚴厲就是力的折服,慈愛就是愛的攝受。世間上的萬物,固然需要春天的和風、夏天的細雨,才能生長;但是,有時候也需要秋天的霜、冬天的雪,才能成熟。因此《禪林寶訓》有兩句話說:“姁之嫗之,春夏所以生育也;霜之雪之,秋冬所以成熟也。”一年四季,春夏秋冬,都能使萬物孕育、成熟。

  同樣地,在佛教里面,我們親近善知識,并不是一味的要求慈愛,禪宗說,打罵是教育,有時候威嚴的呵斥,也是一種教育。因此,一個善知識的條件,要有功德心,要有供養(yǎng)心,要有寬容心,要有慈悲心,要有智能的心,要有教育的心。善知識自己對佛法要有體證,要能通達如實的真如自性,要有慈悲、憐憫的心,要能方便權(quán)巧地為我們演說佛法。這就是惠能大師告訴我們,做一個善知識應有的條件。

  十、無念法門,十種分別,何以無別?

  在《六祖壇經(jīng)》里,惠能大師傳給我們一個證悟的法門,這個法門叫無念法門。

  念,就是分別;無念,就是不分別。在《六祖壇經(jīng)》里面,講到十種分別,這十種分別如何把它調(diào)和起來,讓它沒有分別。有時候,看起來是兩個極端,例如“有”和“空”;但是在無念法門里面,“有”和“空”不是兩個,所謂“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有即是無,無即是有,真空生妙有,妙有即真空。把這兩個極端調(diào)和起來,就是無分別。

  現(xiàn)在我把這十種無分別,一一做個介紹:

  1.頓漸無別:

  禪有“南頓北漸”之別,“頓”就是即刻開悟的頓超法門,盡管你是一個凡夫,一樣可以立地成佛;“漸”就是慢慢的修,慢慢的學,是逐漸、逐漸地明心見性。好像學生讀書,有的是天才兒童、資優(yōu)生,他可以跳級,不必逐年晉升;但是一般人就必需按部就班,循序漸進的讀完初中,然后才可以上高中。

  不過,在佛法里,無論頓、漸的根性,在我們的真如自性里,所謂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能德相,都能見性。所以,在《百喻經(jīng)》里有個故事說:有一個村莊里缺水,必需要到五里路之遠的地方去挑水,大家覺得路好遠喔!這一擔水得來不容易,于是就向長官反應。后來,長官說:“以后我們這一條路的名稱不要叫五里路了,就叫三里路好了。”村莊里的人聽了都好高興,心想:“以后再也不必走五里路,只要走三里路就可以有水喝了。”

  其實不管五里路也好,三里路也罷,都是一樣那么遠。因此,即使“頓”根的人,也不能以為“善小而不為”,還是需要聚集很多的大善小善;就是開悟了,也還是要修行。至于漸修根機的人,當然更要積功聚德,如此才能功果圓滿。

  2.迷悟無別:

  惠能大師說:“菩提般若之智,世人本自有之,只緣心迷不能自悟。”這是說,人有迷悟,法沒有迷悟。

  有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公公,有人問他:“你幾歲了?”

  他說:“四歲。”

  “胡子都白了,怎么才四歲呢?”

  “我確實四歲,因為我信仰佛教,追求真理才四年,我覺得這四年的人生才有意義,所以我說四歲。”

  過去的幾十年歲月,因為迷而不悟,因此對老公公而言,這樣的歲月毫無意義。不過,迷和悟其實并沒有分別,迷悟只是正反的兩面,由迷才有悟,迷悟無別不是胡涂,不是籠統(tǒng),而是一種超越。

  三湘才子張劍芬居士曾作一對聯(lián):“迷即眾生悟即佛,二不成雙一不單。”實是深體“迷悟無別”之妙的佳句。

  3.智愚無別:

  惠能大師說:“佛性本無差別,只緣迷悟不同,所以有愚有智。”世間上的人,有的人很聰明,很有智能,有的人愚癡無智,其實,本體則一。盡管怎么樣的愚笨,只要有心,人以一知,我以十知,能夠多用一點工夫,總是能成,所以說“智愚無別”。

  4.邪正無別:

  在世間上,有好人、壞人,有善惡、邪正等分別;但是在真理里面,所謂“法無善惡,善惡是法”,有時候,是佛法的不是佛法,不是佛法的是佛法,例如:金錢本身沒有好壞,使用不當,錢財是罪惡的根源;使用得當,可以造福人群。又如感情,處理不當,造成煩惱、痛苦;處理得當,則慈悲普愛世間,這也是對人間的一種貢獻。所謂“正人說邪法,邪法也成正;邪人說正法,正法也成邪”,人有正邪,法無邪正。

  5.凈穢無別:

  禪宗有一則公案:趙州禪師和徒弟文偃禪師為了信徒供養(yǎng)一塊餅,師徒?jīng)Q定打賭,看誰把自己比喻成最髒最賤的東西,誰就贏得這塊餅。

  “你是師父,就由你老人家開始比吧!”文偃禪師說。

  趙州禪師說:“我是一只驢子。”

  文偃禪師接著說:“我是驢子的屁股。”

  趙州禪師又說:“我是屁股中的糞便。”

  文偃禪師不甘示弱地說:“我是糞便里的蛆蟲。”

  趙州禪師無法再比喻下去,反問道:“你這蛆蟲在糞便中做甚么呀?”

  文偃禪師回答:“我在糞便里避暑乘涼!”

  《般若心經(jīng)》云“不垢不凈”,《維摩經(jīng)》亦說“隨其心凈則國土凈”,骯臟的污泥也能長出清凈的蓮花,因此,清凈和污穢是一如不二的。

  人我無別:

  人活在這個世間上,有很多的苦惱都是從分別人我而來的。我們常常會計較這是我的,那是你的;這是我喜歡的,那是我不喜歡的。由于有這種種的妄想執(zhí)著,因此產(chǎn)生苦惱。所以我們應該了解,人我相互存在的關(guān)系,例如,這個世間上如果沒有人,只有我,誰供應我生活所需?因此人我之間應該相互助成,因為人我無別,人我是一體的。

  道魔無別: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是說即使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只要有一念悔心向善,也能轉(zhuǎn)魔成佛。當初佛陀座下的弟子鴦伽摩羅,過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惡人,但在真理之前,只要一信佛,馬上成為大善人;三迦葉(優(yōu)樓頻樓迦葉、伽耶迦葉、那提迦葉)本來都是有名的外道,但是被佛陀道德的力量攝服以后,也可以轉(zhuǎn)魔成佛。因此,一個人罪惡不可怕,迷惑也不要緊,只要懂得轉(zhuǎn)念,就能轉(zhuǎn)迷為悟,轉(zhuǎn)邪為正,轉(zhuǎn)惡為善。

  是非無別: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是非分別太強烈,就有斗爭,就有痛苦。是非,其實只是立場的差異、看法的不同罷了。我們處理是非的態(tài)度,所謂“是非朝朝有,不聽自然無”,只要我們能夠不怕是非、不傳是非、不說是非,管他是是非非,我一如也,是非自然止于智者。

  愛瞋無別:

  “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愛與恨常常糾纏不清,有的時候,兩個人今天愛得難分難舍,明天卻勢如水火;有時今天恨他恨得要死,將來不一定需要他的幫忙。因此愛恨不要太強烈,何妨“禪心一任娥眉妒,佛說原來怨是親;雨笠煙蓑歸去也,與人無愛亦無瞋”。

  世出世間無別:

  佛教有世間與出世間的生活。有的人太過強求出世的生活,因此顯得枯寂無趣。其實,太過執(zhí)取世間的五欲六塵,固然慾壑難填;過份排拒,則不免冰冷空洞。所以,最好能將世間、出世間調(diào)和起來。平常所謂“生活佛教”,就是要用出世的思想,做入世的事業(yè)。也就是一樣在世間生活,只是把佛教出世的思想,無邊深廣的悲智運用在救度眾生的事業(yè)上。維摩居士“雖處居家,不著三界;示有妻子,常修梵行”。生活是在于我們處理的,我們要過超越的生活,不要被生活牽著鼻子走。東晉陶淵明“結(jié)廬在人間,而無車馬喧”,雖是在世間生活,而能不為世間所執(zhí),不為世間所迷,這就是禪宗六祖大師要我們過的一個“有無不二”,無分別、無念法門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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