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卷 南本大般涅槃經(jīng)

　　光明遍照高貴德王菩薩品第二十二之二

　　爾時，光明遍照高貴德王菩薩摩訶薩白佛言：“世尊，若犯重禁、謗方等經(jīng)、作五逆罪、一闡提等有佛性者，是等云何復(fù)墮地獄？世尊，若使是等有佛性者，云何復(fù)言無常樂我凈？世尊，若斷善根名一闡提者，斷善根時所有佛性云何不斷？佛性若斷，云何復(fù)言常樂我凈？如其不斷，何故名為一闡提耶？世尊，犯四重禁名為不定，謗方等經(jīng)、作五逆罪及一闡提悉名不定，如是等輩若決定者，云何得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從須陀洹乃至辟支佛亦名不定，若須陀洹至辟支佛是決定者，亦不應(yīng)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世尊，若犯四重不決定者，須陀洹乃至辟支佛亦不決定。如是不定，諸佛如來亦復(fù)不定。若佛不定，涅槃體性亦復(fù)不定，至一切法亦復(fù)不定。云何不定？若一闡提除一闡提則成佛道，諸佛如來亦應(yīng)如是，入涅槃已，亦應(yīng)還出，不入涅槃。若如是者，涅槃之性則為不定；不決定故，當(dāng)知無有常樂我凈。云何說言一闡提等當(dāng)?shù)媚鶚劊?rdquo;

　　爾時，世尊告光明遍照高貴德王菩薩摩訶薩言：“善哉！善哉！善男子，為欲利益無量眾生令得安樂，憐愍慈念諸世間故，為欲增長發(fā)菩提心諸菩薩故，作如是問。善男子，汝已親近過去無量諸佛世尊，于諸佛所種諸善根；久已成就菩提功德，降伏眾魔令其退散；已教無量無邊眾生，悉令得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久已通達(dá)諸佛如來所有甚深秘密之藏，已問過去無量無邊恒河沙等諸佛世尊如是甚深微密之義。我都不見一切世間若人、若天、沙門、婆羅門、若魔、若梵，有能咨問如來是義。今當(dāng)誠心，諦聽！諦聽！吾當(dāng)為汝分別演說。

　　“善男子，一闡提者亦不決定。若決定者，是一闡提終不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不決定，是故能得。如汝所言，佛性不斷，云何一闡提斷善根者？善男子，善根有二種：一者、內(nèi)，二者、外。佛性非內(nèi)非外，以是義故，佛性不斷。復(fù)有二種：一者、有漏，二者、無漏。佛性非有漏非無漏，是故不斷。復(fù)有二種：一者、常，二者、無常。佛性非常非無常，是故不斷。若是斷者則應(yīng)還得，若不還得則名不斷，若斷已得名一闡提。犯四重者亦是不定，若決定者，犯四重禁終不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謗方等經(jīng)亦復(fù)不定，若決定者，謗正法人終不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作五逆罪亦復(fù)不定，若決定者，五逆之人終不能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色與色相二俱不定，香味觸相、生相至無明相、陰入界相、二十五有相，四生乃至一切諸法，皆亦不定。

　　“善男子，譬如幻師在大眾中，化作四兵車步象馬，作諸瓔珞嚴(yán)身之具、城邑聚落、山林樹木、泉池河井。而彼眾中有諸小兒，無有智慧，睹見之時，悉以為實。其中智人知其虛誑，以幻力故惑人眼目。善男子，一切凡夫乃至聲聞、辟支佛等，于一切法見有定相亦復(fù)如是。諸佛菩薩于一切法不見定相。

　　“善男子，譬如小兒于盛夏月，見熱時焰謂之為水。有智之人于此熱焰，終不生于實水之想，但是虛焰誑人眼目，非實是水。一切凡夫、聲聞、緣覺見一切法，亦復(fù)如是悉謂是實。諸佛菩薩于一切法不見定相。

　　“善男子，譬如山澗，因聲有響。小兒聞之，謂是實聲。有智之人，解無定實，但有聲相誑于耳識。善男子，一切凡夫、聲聞、緣覺，于一切法亦復(fù)如是見有定相。諸菩薩等解了諸法悉無定相，見無常相、空寂等相、無生滅相。以是義故，菩薩摩訶薩見一切法是無常相。

　　“善男子，亦有定相。云何為定？常樂我凈。在何處耶？所謂涅槃。善男子，須陀洹果亦復(fù)不定，不決定故，經(jīng)八萬劫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斯陀含果亦復(fù)不定，不決定故，經(jīng)六萬劫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阿那含果亦復(fù)不定，不決定故，經(jīng)四萬劫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阿羅漢果亦復(fù)不定，不決定故，經(jīng)二萬劫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辟支佛道亦復(fù)不定，不決定故，經(jīng)十千劫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

　　“善男子，如來今于拘尸那城娑羅雙樹間，示現(xiàn)倚臥師子之床欲入涅槃，令諸未得阿羅漢果眾弟子等及諸力士生大憂苦，亦令天、人、阿修羅、乾闥婆、迦樓羅、緊那羅、摩睺羅迦等大設(shè)供養(yǎng)，欲使諸人以千端氎纏裹其身，七寶為棺，盛滿香油，積諸香木，以火焚之。唯除二端不可得燒：一者、儭身，二、最在外。為諸眾生分散舍利以為八分。一切所有聲聞弟子咸言如來入于涅槃，當(dāng)知如來亦不畢定入于涅槃。何以故？如來常住不變易故。以是義故，如來涅槃亦復(fù)不定。

　　“善男子，當(dāng)知如來亦復(fù)不定。如來非天。何以故？有四種天：一者、世間天，二者、生天，三者、凈天，四者、義天。世間天者，如諸國王。生天者，從四天王乃至非有想非無想天。凈天者，從須陀洹至辟支佛。義天者，十住菩薩摩訶薩等。以何義故，十住菩薩名為義天？以能善解諸法義故。云何為義？見一切法是空義故。

　　“善男子，如來非王，亦非四天乃至非有想非無想天、從須陀洹至辟支佛、十住菩薩。以是義故，如來非天。然諸眾生亦復(fù)稱佛為天中天，是故如來非天非非天、非人非非人、非鬼非非鬼、非地獄畜生餓鬼非非地獄畜生餓鬼、非眾生非非眾生、非法非非法、非色非非色、非長非非長、非短非非短、非相非非相、非心非非心、非有漏非無漏、非有為非無為、非常非無常、非幻非非幻、非名非非名、非定非非定、非有非無、非說非非說、非如來非不如來。以是義故，如來不定。

　　“善男子，何故如來不名世天？世天者即是諸王，如來久于無量劫中已舍王位，是故非王。非非王者，如來生于迦毗羅城凈飯王家，是故非非王。

　　“非生天者，如來久已離諸有故，是故非生天。非非生天。何以故？升兜率天下閻浮提故，是故如來非非生天。

　　“亦非凈天。何以故？如來非是須陀洹乃至非辟支佛，是故如來非是凈天。非非凈天。何以故？世間八法所不能染，猶如蓮華不受塵水，是故如來非非凈天。

　　“亦非義天。何以故？如來非是十住菩薩故，是故如來非義天也。非非義天。何以故？如來常修十八空義故，是故如來非非義天。

　　“如來非人。何以故？如來久于無量劫中離人有故，是故非人。亦非非人。何以故？生于迦毗羅城故，是故非非人。

　　“如來非鬼。何以故？不害一切諸眾生故，是故非鬼。亦非非鬼。何以故？亦以鬼像化眾生故，是故非非鬼。

　　“如來亦非地獄、畜生、餓鬼。何以故？如來久離諸惡業(yè)故，是故非地獄、畜生、餓鬼。亦非非地獄、畜生、餓鬼。何以故？如來亦復(fù)現(xiàn)受三惡諸趣之身化眾生故，是故非非地獄、畜生、餓鬼。

　　“亦非眾生。何以故？久已遠(yuǎn)離眾生性故，是故如來非眾生。亦非非眾生。何以故？或時演說眾生相故，是故如來非非眾生。

　　“如來非法。何以故？諸法各各有別異相，如來不爾，唯有一相，是故非法。亦非非法。何以故？如來法界故，是故非非法。

　　“如來非色。何以故？十色入所不攝故，是故非色。亦非非色。何以故？身有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故，是故非非色。

　　“如來非長。何以故？斷諸色故，是故非長。亦非非長。何以故？一切世間無有能見頂髻相故，是故非非長。

　　“如來非短。何以故？久已遠(yuǎn)離憍慢結(jié)故，是故非短。亦非非短。何以故？為瞿師羅長者示三尺身故，是故非非短。

　　“如來非相。何以故？久已遠(yuǎn)離諸相相故，是故非相。亦非非相。何以故？善知諸相故，是故非非相。

　　“如來非心。何以故？虛空相故，是故非心。亦非非心。何以故？有十力心法故，亦能知他眾生心故，是故非非心。

　　“如來非有為。何以故？常樂我凈故，是故非有為。亦非無為。何以故？有來去坐臥示現(xiàn)涅槃故，是故非無為。

　　“如來非常。何以故？身有分故，是故非常。云何非常？以有知故。常法無知猶如虛空，如來有知，是故非常。云何非常？有言說故。常法無言亦如虛空，如來有言，是故無常。有姓氏故名曰無常，無姓之法乃名為常，虛空常故無有姓氏，如來有姓，姓瞿曇氏，是故無常。有父母故名曰無常，無父母者乃名曰常，虛空常故無有父母，佛有父母，是故無常。有四威儀名曰無常，無四威儀乃名曰常，虛空常故無四威儀，佛有四儀，是故無常。常住之法無有方所，虛空常故無有方所，如來出在東天竺地，住舍婆提或王舍城，是故無常。以是義故，如來非常。亦非非常。何以故？生永斷故。有生之法名曰無常，無生之法乃名為常，如來無生，是故為常。常法無性，有性之法名曰無常，如來無生無性，無生無性故常。有常之法遍一切處，猶如虛空無處不有，如來亦爾遍一切處，是故為常。無常之法，或言此有，或言彼無，如來不爾，不可說言是處有、彼處無，是故為常。無常之法有時是有、有時是無，如來不爾有時是有、有時是無，是故為常。常住之法無名無色，虛空常故無名無色，如來亦爾無名無色，是故為常。常住之法無因無果，虛空常故無因無果，如來亦爾無因無果，是故為常。常住之法三世不攝，如來亦爾三世不攝，是故為常。

　　“如來非幻。何以故？永斷一切虛誑心故，是故非幻。亦非非幻。何以故？如來或時分此一身為無量身，無量之身復(fù)為一身，出壁直過無有障礙，履水如地，入地如水，行空如地，身出煙焰如大火聚，云雷震動其聲可畏，或為城邑、聚落舍宅、山川樹木，或作大身，或作小身、男身、女身、童男童女身，是故如來亦非非幻。

　　“如來非定。何以故？如來于此拘尸那城娑羅雙樹間，示現(xiàn)入于般涅槃故，是故非定。亦非非定。何以故？常樂我凈故，是故如來亦非非定。

　　“如來非有漏。何以故？斷三漏故，故非有漏。三漏者，欲界一切煩惱，除無明，是名欲漏；色、無色界一切煩惱，除無明，是名有漏；三界無明，名無明漏。如來永斷，是故非漏。復(fù)次，一切凡夫不見有漏。云何凡夫不見有漏？一切凡夫于未來世悉有疑心，未來世中當(dāng)?shù)蒙硪�？不得身耶？過去世中身本有耶？為本無耶？現(xiàn)在世中是身有耶？是身無耶？若有我者，是色耶？非色耶？色非色耶？非色非非色耶？想耶？非想耶？想非想耶？非想非非想耶？是身屬他耶？不屬他耶？屬不屬耶？非屬非不屬耶？有命無身耶？有身無命耶？有身有命耶？無身無命耶？身之與命有常耶？無常耶？常無常耶？非常非無常耶？身之與命自在作耶？時節(jié)作耶？無因作耶？世性作耶？微塵作耶？法非法作耶？士夫作耶？煩惱作耶？父母作耶？我住心耶？住眼中耶？遍滿身中耶？從何來耶？去何至耶？誰生耶？誰死耶？我于過去是婆羅門姓耶？是剎利姓耶？是毗舍姓耶？是首陀羅姓耶？當(dāng)于未來得何姓耶？我此身者過去之時，是男身耶？是女身耶？畜生身耶？若我殺生，當(dāng)有罪耶？當(dāng)無罪耶？乃至飲酒，當(dāng)有罪耶？當(dāng)無罪耶？我自作耶？為他作耶？我受報耶？身受報耶？如是疑見無量煩惱覆眾生心，因是疑見生六種心：決定有我，決定無我，我見我，我見無我，無我見我，我作、我受、我知，是名邪見。如來永拔如是無量見漏根本，是故非漏。善男子，菩薩摩訶薩于大涅槃修圣行者，亦得永斷如是諸漏。諸佛如來常修圣行，是故無漏。

　　“善男子，凡夫不能善攝五根則有三漏，為惡所牽至不善處。善男子，譬如惡馬，其性佷悷，能令乘者至險惡處；不能善攝此五根者亦復(fù)如是，令人遠(yuǎn)離涅槃善道至諸惡處。譬如惡象，心未調(diào)順，有人乘之不隨意去，遠(yuǎn)離城邑至空曠處；不能善攝此五根者亦復(fù)如是，將人遠(yuǎn)離涅槃城邑，至于生死曠野之處。善男子，譬如佞臣，教王作惡；五根佞臣亦復(fù)如是，常教眾生造無量惡。善男子，譬如惡子，不受師長父母教敕，則無惡不造；不調(diào)五根亦復(fù)如是，不受師長善言教敕，無惡不造。善男子，凡夫之人不攝五根，常為地獄、畜生、餓鬼之所賊害，亦如怨盜害及善人。善男子，凡夫之人不攝五根，馳騁五塵。譬如牧牛，不善守護(hù)，犯人苗稼。凡夫之人不攝五根，常在諸有多受苦惱。

　　“善男子，菩薩摩訶薩修大涅槃行圣行時，常能善調(diào)守攝五根，怖畏貪欲、瞋恚、愚癡、憍慢、嫉妒，為得一切諸善法故。善男子，若能善守此五根者則能攝心，若能攝心則攝五根。譬如有人，擁護(hù)于王則護(hù)國土，護(hù)國土者則護(hù)于王；菩薩摩訶薩亦復(fù)如是，若得聞是《大涅槃經(jīng)》則得智慧，得智慧故則得專念。五根若散，念則能止。何以故？是念慧故。善男子，如善牧者，設(shè)牛東西啖他苗稼，則便遮止不令犯暴；菩薩摩訶薩亦復(fù)如是，念慧因緣故，守攝五根不令馳散。

　　“菩薩摩訶薩有念慧者，不見我相，不見我所相，不見眾生及所受用。見一切法同法性相，生于土石瓦礫之相，譬如屋舍，從眾緣生，無有定性。見諸眾生，四大五陰之所成立，推無定性。無定性故，菩薩于中不生貪著。一切凡夫見有眾生故起煩惱。菩薩摩訶薩修大涅槃，有念慧故，于諸眾生不生貪著。

　　“復(fù)次，菩薩摩訶薩修《大涅槃經(jīng)》者，不著眾生相、作種種法相。善男子，譬如畫師，以眾雜彩畫作眾像，若男若女若牛若馬，凡夫無知見之則生男女等相，畫師了知無有男女；菩薩摩訶薩亦復(fù)如是，于法異相觀于一相，終不生于眾生之相。何以故？有念慧故。菩薩摩訶薩修大涅槃，或時睹見端正女人，終不生于貪著之心。何以故？善觀相故。

　　“善男子，菩薩摩訶薩知五欲法，無有歡樂，不得暫停，如犬嚙枯骨，如人持火逆風(fēng)而行，如篋毒蛇，夢中所得，路邊果樹多人所擲，亦如段肉眾鳥競逐，如水上泡、畫水之跡，如織經(jīng)盡，如囚趣市，猶如假借，勢不得久。觀欲如是，多諸過惡。

　　“復(fù)次，善男子，菩薩摩訶薩觀諸眾生，為色香味觸因緣故，從昔無數(shù)無量劫來常受苦惱。一一眾生一劫之中，所積身骨如王舍城毗富羅山，所飲乳汁如四海水，身所出血復(fù)多四海水，父母、兄弟、妻子、眷屬命終哭泣所出目淚多四大海。盡地草木斬以為籌，以數(shù)父母亦不能盡。無量劫來，或在地獄、畜生、餓鬼所受行苦不可稱計。凡此大地猶如棗等易可窮極，生死無量不可得盡。菩薩摩訶薩如是深觀，一切眾生欲因緣故受苦無量。菩薩觀是生死行苦故，不失念慧。

　　“善男子，譬如世間，有諸大眾滿二十五里。王敕一臣持一油缽，經(jīng)由中過莫令傾覆：‘若棄一渧，當(dāng)斷汝命。’復(fù)遣一人，拔刀在后，隨而怖之。臣受王教，盡心堅持，經(jīng)歷爾所大眾之中，雖見可意五邪欲等，心常念言：‘我若放逸著彼邪欲，當(dāng)棄所持，命不全濟(jì)。’是人以是怖因緣故，乃至不棄一渧之油。菩薩摩訶薩亦復(fù)如是，于生死中不失念慧；以不失故，雖見五欲，心不貪著。若見凈色，不生色相，唯觀苦相；乃至識相亦復(fù)如是，不作生相，不作滅相，不作因相，觀和合相。菩薩爾時五根清凈，根清凈故，護(hù)根戒具。一切凡夫五根不凈，不能善持，名曰根漏；菩薩永斷，是故無漏；如來拔出永斷根本，是故非漏。

　　“復(fù)次，善男子，復(fù)有離漏。菩薩摩訶薩欲為無上甘露佛果故，離于惡漏。云何為離？若能修行《大涅槃經(jīng)》，書寫受持，讀誦解說，思惟其義，是名為離。何以故？善男子，我都不見十二部經(jīng)能離惡漏如此方等《大涅槃經(jīng)》。善男子，譬如良師教諸弟子，諸弟子中有受教者，心不造惡；菩薩摩訶薩修大涅槃微妙經(jīng)典，亦復(fù)如是，心不造惡。善男子，譬如世間有善咒術(shù)，若有一聞，卻后七年不為一切毒藥所中，蛇不能螫；若有誦者，乃至命盡，無有眾惡。善男子，是大涅槃亦復(fù)如是，若有眾生一經(jīng)耳者，卻后七劫不墮惡道；若有書寫讀誦，解說思惟其義，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凈見佛性，如彼圣王得甘露味。

　　“善男子，是大涅槃有如是等無量功德。善男子，若有人能書寫是經(jīng)，讀誦解說，為他敷演，思惟其義，當(dāng)知是人真我弟子，善受我教，是我所見，我之所念。是人諦知我不涅槃，隨如是人所住之處，若城邑聚落、山林曠野、房舍田宅、樓閣殿堂，我亦在中常住不移。我于是人常作受施，或作比丘、比丘尼、優(yōu)婆塞、優(yōu)婆夷、婆羅門、梵志、貧窮乞人。云何當(dāng)令是人得知如來受其所施之物。善男子，是人或于夜臥夢中，夢見佛像，或見天像、沙門之像、國主圣王師子王像、蓮華形像、優(yōu)曇華像，或見大山或大海水，或見日月，或見白象及白馬像，或見父母，得華得果、金銀琉璃玻瓈等寶、五種牛味。爾時當(dāng)知，即是如來受其所施。寤已喜樂，尋得種種所須之物，心不念惡，樂修善法。善男子，是大涅槃，悉能成就如是無量阿僧祇等不可思議無邊功德。

　　“善男子，汝今應(yīng)當(dāng)信受我語。若有善男子、善女人，欲見我者，欲恭敬我，欲同法性而見于我，欲得空定，欲見實相，欲得修習(xí)首楞嚴(yán)定、師子王定，欲破八魔——八魔者，所謂四魔、無常、無樂、無我、無凈——欲得人中天上樂者，見有受持《大涅槃經(jīng)》，書寫讀誦，為他解說，思惟義者，當(dāng)往親近，依附咨受，供養(yǎng)恭敬，尊重贊嘆，為洗手足，布置床席，四事供給令無所乏。若從遠(yuǎn)來，應(yīng)十由延路次奉迎。為是經(jīng)故，所重之物應(yīng)以奉獻(xiàn)，如其無者，應(yīng)自賣身。何以故？是經(jīng)難遇，過優(yōu)曇華。

　　“善男子，我念過去無量無邊那由他劫，爾時世界名曰娑婆，有佛世尊，號釋迦牟尼如來、應(yīng)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間解、無上士、調(diào)御丈夫、天人師、佛世尊，為諸大眾宣說如是《大涅槃經(jīng)》。我于爾時從善友所，轉(zhuǎn)聞彼佛當(dāng)為大眾說大涅槃。我聞是已，其心歡喜，欲設(shè)供養(yǎng)。居貧無物，欲自賣身，薄福不售。即欲還家，路見一人，而便語言：‘吾欲賣身，君能買不？’其人答曰：‘我家作業(yè)，人無堪者。汝設(shè)能為，我當(dāng)買汝。’我即問言：‘有何作業(yè)，人無堪能？’其人答言：‘吾有惡病，良醫(yī)處藥，應(yīng)當(dāng)日服人肉三兩。卿若能以身肉三兩日日見給，便當(dāng)與汝金錢五枚。’我時聞已，心中歡喜。我復(fù)語言：‘汝與我錢，假我七日，須我事訖，便還相就。’其人答言：‘七日不可，審能爾者，當(dāng)許一日。’善男子，我于爾時即取其錢，還至佛所，頭面禮足，盡其所有而以奉獻(xiàn)，然后誠心聽受是經(jīng)。我時闇鈍，雖得聞經(jīng)，唯能受持一偈文句：

　　“如來證涅槃， 永斷于生死，

　　若有至心聽， 常得無量樂。

　　“受是偈已，即便還至彼病人家。善男子，我時雖復(fù)日日與三兩肉，以念偈因緣故不以為痛，日日不廢足滿一月。善男子，以是因緣，其病得差，我身平復(fù)，亦無瘡痍。我時見身具足完具，即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一偈之力，尚能如是，何況具足受持讀誦！我見此經(jīng)有如是利，復(fù)倍發(fā)心：‘愿于未來成得佛道，字釋迦牟尼。’善男子，以是一偈因緣力故，令我今日于大眾中為諸天人具足宣說。

　　“善男子，以是因緣，是大涅槃不可思議，成就無量無邊功德，乃是諸佛如來甚深秘密之藏。以是義故，能受持者，斷離惡漏。所謂惡者，惡象、惡馬、惡牛、惡狗、毒蛇住處、惡刺土地、懸崖崄岸、瀑水洄澓、惡人、惡國、惡城、惡舍、惡知識等。如是等輩，若作漏因，菩薩即離，若不能作則不遠(yuǎn)離；若增有漏則便離之，若不增長則不遠(yuǎn)離；若作惡法則便離之，若能作善則不遠(yuǎn)離。云何為離？不持刀杖，常以正慧方便而遠(yuǎn)離之，是故名為正慧遠(yuǎn)離，為生善法則離惡法。菩薩摩訶薩自觀其身，如病、如瘡、如癰、如怨、如箭入體，是大苦聚，悉是一切善惡根本。是身雖復(fù)不凈如是，菩薩猶故瞻視將養(yǎng)。何以故？非為貪身，為善法故；為于涅槃，不為生死；為常樂我凈，不為無常、無樂我凈；為菩提道，不為有道；為于一乘，不為三乘；為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微妙之身，不為乃至非有想非無想身；為法輪王，不為轉(zhuǎn)輪王。善男子，菩薩摩訶薩常當(dāng)護(hù)身。何以故？若不護(hù)身，命則不全；命若不全，則不能得書寫是經(jīng)，受持讀誦，為他廣說，思惟其義。是故菩薩應(yīng)善護(hù)身。以是義故，菩薩得離一切惡漏。

　　“善男子，如欲渡水善護(hù)船筏，臨路之人善護(hù)良馬，田夫種植善護(hù)糞穢，如為差毒善護(hù)毒蛇，如人為財護(hù)旃陀羅，為壞賊故養(yǎng)護(hù)健將，亦如寒人愛護(hù)于火，如癩病者求于毒藥；菩薩摩訶薩亦復(fù)如是，雖見是身無量不凈具足充滿，為欲受持《大涅槃經(jīng)》故，猶好將護(hù)，不令乏少。菩薩摩訶薩觀于惡象及惡知識，等無有二。何以故？俱壞身故。菩薩摩訶薩于惡象等心無怖懼，于惡知識生畏懼心。何以故？是惡象等唯能壞身，不能壞心，惡知識者二俱壞故。是惡象等唯壞一身，惡知識者壞無量善身、無量善心。是惡象等唯能破壞不凈臭身，惡知識者能壞凈身及以凈心。是惡象等能壞肉身，惡知識者壞于法身。為惡象殺，不至三趣；為惡友殺，必至三趣。是惡象等，但為身怨；惡知識者，為善法怨。是故菩薩常當(dāng)遠(yuǎn)離諸惡知識。如是等漏，凡夫不離，是故生漏；菩薩離之，則不生漏。菩薩如是尚無有漏，況于如來？是故非漏。

　　“云何親近漏？一切凡夫受取衣食、臥具、醫(yī)藥，為身心樂，求如是物，造種種惡，不知過失，輪回三趣，是故名漏。菩薩摩訶薩見如是過則便遠(yuǎn)離，若須衣時即便受取，不為身故，但為于法；不長憍慢，心常卑下；不為嚴(yán)飾，但為羞恥障諸寒暑、惡風(fēng)惡雨、惡蟲蚊虻、蠅蚤蝮螫。雖受飲食，心無貪著，不為身故，常為正法；不為膚體，但為眾生；不為憍慢，為身力故；不為怨害，為治饑瘡。雖得上味，心無貪著。受取房舍亦復(fù)如是，貪慢之結(jié)不令居心，為菩提舍遮止結(jié)賊，障惡風(fēng)雨故受屋舍。求醫(yī)藥者，心無貪慢，但為正法；不為壽命，為常命故。善男子，如人病瘡，為蘇麨涂，以衣裹之，為出膿血蘇麨涂傅，為瘡愈故以藥坌之，為惡風(fēng)故在深屋中；菩薩摩訶薩亦復(fù)如是，觀身是瘡故以衣覆，為九孔膿求索飲食，為惡風(fēng)雨受取房舍，為四毒發(fā)求覓醫(yī)藥。菩薩受取四種供養(yǎng)，為菩提道，非為壽命。何以故？菩薩摩訶薩作是思惟：‘我若不受是四供養(yǎng)，身則磨滅不得堅牢，若不堅牢則不忍苦，若不忍苦則不能得修習(xí)善法；若能忍苦則得修習(xí)無量善法。我若不能堪忍眾苦，則于苦受生瞋恚心，于樂受中生貪著心，若求樂不得則生無明。’是故凡夫于四供養(yǎng)生于有漏，菩薩摩訶薩能深觀察不生于漏，是故菩薩名為無漏，云何如來當(dāng)名有漏？是故如來不名有漏。

　　“復(fù)次，善男子，一切凡夫雖善護(hù)身心，猶故生于三種惡覺。以是因緣，雖斷煩惱得生非想非非想處，猶故還墮三惡道中。善男子，譬如有人渡于大海，垂至彼岸，沒水而死；凡夫之人亦復(fù)如是，垂盡三有，還墮三塗。何以故？無善覺故。何等善覺？所謂六念處。凡夫之人，善心羸劣，不善熾盛；善心羸故，慧心薄少；慧心薄故，增長諸漏。菩薩摩訶薩慧眼清凈見三覺過，知是三覺有種種患，常與眾生作三乘怨。三覺因緣乃令無量凡夫眾生不見佛性，無量劫中生顛倒心，謂佛世尊無常樂我，唯有一凈，如來畢竟入于涅槃。

　　“一切眾生無常、無樂、無我、無凈，顛倒心故言有常樂我凈；實無三乘，顛倒心故言有三乘；一實之道真實不虛，顛倒心故言無一實——是三惡覺，常為諸佛及諸菩薩之所呵責(zé)。是三惡覺，常害于我，或亦害他。有是三覺，一切諸惡常來隨從。是三覺者，即是三縛，連綴眾生無邊生死。

　　“菩薩摩訶薩常作如是觀察三覺。菩薩或時有因緣故，應(yīng)生欲覺，默然不受。譬如端正凈潔之人，不受一切糞穢不凈；如熱鐵丸，人無受者；如婆羅門性，不受牛肉；如飽滿人，不受惡食；如轉(zhuǎn)輪王，不與一切旃陀羅等同坐一床。菩薩摩訶薩惡賤三覺，不受不味亦復(fù)如是。何以故？菩薩思惟：‘眾生知我是良福田，我當(dāng)云何受是惡法？若受惡覺，則不任為眾生福田。我自不言是良福田，眾生見相，便言我是。我今若起如是惡覺，則為欺誑一切眾生。我于往昔以欺誑故，無量劫中流轉(zhuǎn)生死墮三惡道。我若惡心受人信施，一切天人及五通仙悉當(dāng)證知而見呵責(zé)。我若惡覺受人信施，或令施主果報減少或空無報。我若惡心受檀越施，則與施主而為怨仇。一切施主恒于我所起赤子想，我當(dāng)云何欺誑于彼而生怨想？何以故？或令施主不得果報或少果報故。我常自稱為出家人，夫出家者不應(yīng)起惡，若起惡者則非出家。出家之人身口相應(yīng)，若不相應(yīng)則非出家。我棄父母、兄弟、妻子、眷屬、知識，出家修道，正是修習(xí)諸善覺時，非是修習(xí)不善覺時。譬如有人入海求寶，不取真珠，直取水精；亦如有人棄妙音樂，游戲糞穢；如舍寶女，愛念卑陋；如棄金器，而用瓦盂；如棄甘露，服食毒藥；如舍親舊賢善良醫(yī)，反從怨憎求藥自療。我亦如是，舍離大師如來世尊甘露法味，而服魔怨種種惡覺。人身難得如優(yōu)曇華，我今已得；如來難值過優(yōu)曇華，我今已值；清凈法寶難得見聞，我今已聞。猶如盲龜值浮木孔，人命不停過于山水，今日雖存，明亦難保，云何縱心令住惡法？壯色不停猶如奔馬，云何恃怙而生憍慢？猶如惡鬼伺求人過，四大惡鬼亦復(fù)如是，常來伺求我之過失，云何當(dāng)令惡覺發(fā)起？譬如朽宅垂崩之屋，我命亦爾，云何起惡？我名沙門，沙門之人名學(xué)善覺，我今乃起不善之覺，云何當(dāng)?shù)妹�沙門也？我名出家，出家之人名修善道，我今行惡，云何當(dāng)?shù)妹麨槌黾遥课医衩麨檎嫫帕_門，婆羅門者名修凈行，我今乃行不凈惡覺，云何當(dāng)?shù)妹�婆羅門？我今亦名剎利大姓，剎利姓者能除怨敵，我今不能除惡怨敵，云何當(dāng)?shù)妹麆x利姓？我名比丘，比丘之人名破煩惱，我今不破惡覺煩惱，云何當(dāng)?shù)妹麨楸惹穑渴烙辛�處難可值遇，我今已得，云何當(dāng)令惡覺居心？何等為六？一、佛世難遇，二、正法難聞，三、怖心難起，四、中國難生，五、人身難得，六、諸根難具。如是六事難得已得，是故不應(yīng)起于惡覺。’菩薩爾時修行如是《大涅槃經(jīng)》，常勤觀察是諸惡心。一切凡夫不見如是惡心過患故受三覺，名為受漏。菩薩見已，不受不著，放舍不護(hù)，依八圣道推之令去，斬之令斷，是故菩薩無有受漏，云何當(dāng)言如來有漏？以是義故，如來世尊非是有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