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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佛陀”略說“的闡述者

  第五章 佛陀”略說“的闡述者

  佛陀推崇馬哈咖吒亞那(Mahakaccayana)尊者為詳述他略說法義能力第一的弟子,馬哈咖吒亞那能得到這項殊榮,主要是因為在各部經(Nikaya)①中被發(fā)現得八篇經典:《中部》三篇、《相應部》三篇、《增支部》兩篇。除此之外,在各部經中還可發(fā)現與佛陀略說無關得其他論述。

  分析“法”,直指法義的核心

  總觀這些論述中所具的一致性與獨特風格,在在都揭露了創(chuàng)作者的心理特質。它們是周密、平衡、細心與謹慎、言之有物、一絲不茍、敏銳、設想完善與圓融的。但無可否認,它們也有點枯燥,既不感性也不浪漫,且毫無其他著名論師的華麗修飾。其中看不到任何譬喻、寓言或故事,所用的語言樸素但精準無比。

  他的論說和佛陀、沙利子尊者與阿難達尊者等人相比,顯然少了一些能打動人心的精彩譬喻。馬哈咖吒亞那尊者著重于義理內涵,而非文學修飾,平鋪直敘的文字只是為了直指法義的核心。身為”法“的分析者馬哈咖吒亞那尊者非常類似與沙利子尊者,兩這的論說也確實有相似之處,其間的差別主要在強調的重點,而非實質的內涵。

  例如,在《正見經》(Sammadittbi)以及《大象跡喻經》(Mababattbipadopama Sutta)中,(1)沙利子尊者的說法是從某個特定的主題開始,藉由分解逐步分析那個主題,并輪流解釋每個成份(經常伴隨更細的分類)。

  而馬哈咖吒亞那尊者則在自己的特定范圍內,通常不如此做,而是從佛陀的簡短談話開始,它們經常具有直覺、詩意或勸戒的特性。他接著就會藉由拆解佛陀說法的格言或警句,將它們連接到更熟悉的已知理論架構上,通常是由六入處②與修習根律儀③展開論述。這兩位大弟子強調的重點雖然不同,但對于系統分析的喜好卻相同,并展現出同樣犀利的思維模式。

  因此,在上座部傳統里,這兩個長老無疑地都被視為詮釋佛法的特殊方法學之父,在佛教撰述史上占有一席之地。沙利子尊者理所當然地被視為阿毗達摩原始締造者,這些論書(根據傳統說法)是他依據佛陀在三十三天宣說阿毗達摩時,定期返回人間教導的大綱所寫成。(2)馬哈咖吒亞那尊者被視為《藏釋》(Petakopadesa)與《導論》(Nettppakarana)這兩部后經典(post-canonical)作品,所蘊含注釋系統的作者,對早期佛教注釋者影響深遠,我們底下會詳細說明。

  《中部》的記載

  《蜜丸經》

  馬哈咖吒亞那(Mahakaccayana)尊者在《中部》的第一部重要經典是 《蜜丸經》(Mandbupindika Sutta,MN 18),是一部被歸于佛陀本人的作品,也許是唯一一部大師為弟子所說經典署名的例子。

  經典一開始說,當時佛陀住在故鄉(xiāng)釋迦國的咖畢喇瓦土城(Kapilavatthu)。有一天,當他在榕樹園中坐禪時,一個傲慢的釋迦族人執(zhí)杖(Dandapani)來找他,并無禮地問道:“沙門主張什么,他宣說什么 ?”佛陀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因此回答:

  朋友!我主張于宣說此法:“人們應該無諍,包括與世界的任何人,與諸天 、魔羅④或大梵,在此世與沙門或婆羅門、王子或人民。”我主張與宣說此法:“那個遠離欲樂、無有困惑、 斷除憂慮,以及解脫一切存有渴愛的婆羅門,不會再存有那種想法。”

  執(zhí)杖(Dandapani)完全無法理解這個回答,他困惑地揚了揚眉毛就離開了。到了晚上,佛陀告知比庫們所發(fā)生的事,某比庫問:

  「世尊所說的這教法究竟是什么,人們藉由它既可避免一切爭執(zhí),又能解脫渴愛有害的影響?」

  佛陀簡短回答如下:

  比庫們!透過這個源頭,人因想與思被迷執(zhí)染污而困擾,如果沒有任何事值得喜愛、貪取與執(zhí)著,這就是貪欲、嗔恚、邪見、疑惑、我慢、有愛與無明習氣的結束;這就是耀武揚威、爭吵、喧鬧、爭奪、指責、敵意與惡口的結束。在這里,這些惡法會完全止息。

  說完之后,比庫還不及要求解釋,世尊就起身離開了。

  在佛陀離開后,比庫們思惟這個說法,知道無法單靠自己的力量了解,他們心想:「馬哈咖吒亞那尊者受到大師的稱贊,并獲得睿智梵行同修的尊敬,他有能力闡述教法的精義。我們應去找他,請求解釋這段話的意思!

  當他們去找馬哈咖吒亞那尊者并提出請求時,他先責備他們?yōu)楹蝸碚宜凑埛鹜诱f明。他說於佛陀在場時來找他,猶如略過主干而在枝葉中尋找大樹的心木。世尊是知者與見者,他是智、見、法與圣者的化身;他是說者、示者、闡揚義理者、賜予無死者、法主、如來。

  比庫們雖然承認長老的責備有理,但仍堅持他本人就具備解釋法義的資格。最后長老同意,接著便對佛陀的「略說」做了如下的解釋:

  基於眼與色,眼識生起。三者和合即觸,觸緣受,受緣想,想緣思,思緣迷執(zhí)。以迷執(zhí)為源頭,和眼所認知過去、現在與未來色相有關的想與思被迷執(zhí)染污,而困擾個人。

  同樣的推理模式,可重復地運用在其他五根上。之后長老將整個說明連接到緣起的原則,顯示緣起各支如何隨著前一支而生起,并隨著前一支止息而止息。

  這一段涵意豐富,提供了一個洞見緣由的過程,藉由它,顛覆了妄心想像的創(chuàng)造物——扭曲的想法與心理結構。這個序列從認知緣起的直敘展開:每一種識都根據它各別的根與境而生起,過程是依照觸、受、想、思等自然順序而展開。

  但在這些對於事物真實本質缺乏正見的愚昧凡夫心里,在「思」的階段,認知遭到迷執(zhí)(papanca,或譯為戲論、妄想)影響的染污。③妄心因受到迷執(zhí)滲入,并未正確地理解「想」的目標,衍生出復雜的心理評論,以「我的」、「我」與「我自己」等錯誤概念附加在事物上。因此這個人便遭到「妄想念」(papancasannasankha,被迷執(zhí)染污的想與思)的干擾。

  這迷執(zhí)產生的三個根本煩惱為:渴愛、我慢與邪見。當這三者掌握思想過程時,認知就會偏差,衍生出許多妄想、迷惑與貪愛,它們暄賓奪主,使他成為不幸的受害者。如馬哈咖吒亞那所指出的,這個感官認知的過程,就是佛陀在「略說」中所言「透過這個源頭,想與思被迷執(zhí)染污而困擾個人。」

  在認知的過程中,如果沒有會造成「我所」經驗的渴愛所引發(fā)的喜愛;或會造成「我是」經驗的我慢所引發(fā)的;或會衍生自我概念的邪見所引發(fā)的執(zhí)著,他就能根除一切煩惱的習氣,像解脫圣者般安住於世間,清凈而睿智,沒有吵鬧、沖突與爭執(zhí)。

  這就是馬哈咖吒亞那尊者針對佛陀的話向比庫們所作的解釋。之后比庫們去找世尊,并告訴他馬哈咖吒亞那尊者所說。佛陀以最高贊許作為回答:

  比庫們!馬哈咖吒亞那是睿智的,擁有大智慧。如果你們問我此事的意義,我的解釋將會和馬哈咖吒亞那所作的解釋一樣。這就是此事的意義,你們應該謹記在心。

  此時阿難達(ananda)尊者剛好站在一旁,他以方便易記的比喻突顯馬哈咖吒亞那(Mahakaccayana)的論義之美:

  就如饑餓與虛弱不堪的人見到蜜丸,在吃它時會感到無比甜美的滋味一樣。尊者!任何有能力的比庫,在以智慧審視這段開示的法義時,也都會得到內心的滿足與自信。

  佛陀就以這個比喻將這段開示取名為《蜜丸經》。

  《馬哈咖吒亞那賢善一夜經》

  另外兩篇以馬哈咖吒亞那為主的《中部》經典,以及一篇《增支部》經典,都符合上述的定型模式:佛陀「略說」法義,起身而進入住處;比庫們去找長老請求解釋法義;他責備他們來找他而未請問世尊;但最后還是順從請求,闡釋佛陀的說法;比庫們回去找佛陀,重復馬哈咖吒亞那的分析,大師則以贊許表示同意。

  《馬哈咖吒亞那賢善一夜經》(Mahādaccāna Bhaddekaratta Sutta,MN133)是以著名的「賢善一夜」詩為中心,那是一組佛陀所說的詩,在僧團內流傳。此詩強調放棄渴望過去與期盼未來的必要,并呼吁要勇猛精進,洞見當下的實相。許多佛弟子都將它與佛陀的解釋牢記在心,并以它為禪修的妙方與說法主題。④

  然而,三彌提(Samiddhi)比庫卻不知道這首詩,更遑論它的解釋。某個慈悲的天神很同情他,有天清晨來找他,勸他學習「賢善一夜」詩與解釋。三彌提於是請求佛陀教授,佛陀誦出此詩:

  眾生不應念過去,

  或寄希望於未來,

  往昔已成身后事,

  未來渺茫不可知。

  應於心中生洞見,

  安住當下念分明,

  應知此事并確信,

  不屈不撓不動搖。

  今日應精進努力,

  明日即死未可知?

  面對死魔無可逃,

  身家財產皆須拋。

  彼若如此勤安住,

  無分晝夜不間斷,

  寂滅圣者如是說,

  彼已有賢善一夜。

  然后世尊便起身,進入住處。

  三彌提(Samiddhi)比庫與當時在場的其他比庫,一起去請馬哈咖吒亞那尊者解釋。一如《蜜丸經》的前文,馬哈咖吒亞那尊者先是指責他們,但之后還是同意分享他對此詩的了解。他取前兩行為解釋主題,分別以六入處加以說明。

  有人「念過去」,當憶念過去所見的眼與色,便將它們安住在欲愛中;對於其他五根與五境也是如此。當將心放在體驗未來尚未遭遇的根與境時,他便「植希望於未來」。當不和憶念過去與渴望未來感官經驗的欲愛纏縛在一起時,他就「不念過去或寄希望於未來」。同樣地,內心被當下根與境的欲愛所束縛者,即稱為「於當下被征服者」,而不受制於欲愛時,即稱為「於當下不屈服者」。

  再一次,比庫們回去找佛陀,他說:「如果你們問我此事的意義,我的解釋將會和馬哈咖吒亞那所作的解釋一樣!

  《總說分別經》

  第三篇《中部》經典是《總說分別經》(Uddesavighanga Sutta,MN 138),一開始佛陀向比庫們宣布,他會教導他們「總說」(uddesa)與「分別」(vibhanga)。他「總說」如下:

  比庫們!比庫應以這樣的方式來檢視事情,當檢視它們時,他的意識不向外散逸,也不向內固著,藉由不執(zhí)取,他不會不安。這對他來說,沒有苦——未來生、老、死集起的因。

  說法完之后,一如前述,他起身、離開,并未作解釋——一個奇怪的忽略,因為他曾說會教導它!但比庫們并不擔心,因為馬哈咖吒亞那尊者就在他們之中,而他的解釋一定會獲得大師認可。

  在一貫的推辭后,馬哈咖吒亞那開始分析,他挑出佛陀「總說」中的詞語,將它們仔細拆開。意識如何「向外散逸」呢?當比庫以眼見色(或其他五根對五境)時,「如果他的意識隨色相轉,被系縛與禁錮於色相的滿足中,他的意識即稱為『向外散逸』!沟绻谝匝垡娚ɑ蚱渌甯鶎ξ寰常⿻r,這名比庫不隨色相轉,不被系縛於色相中,則他的意識即稱為「不向外散逸」。

  如果他達到初禪乃至第四禪,而心被喜、樂、一心與舍⑤的滿足所「系縛」,則他的心即是「向內固著」。如果能達到禪定而不貪著它們,他的心即是「不向內固著」。

  無聞凡夫「緣於執(zhí)取而有不安」,而將五蘊視為自我。當他的色、受、想、行、識改變與惡化時,就會變得焦虛、憂傷與擔心,因此緣於執(zhí)取而有不安;但多聞圣弟子則不將五蘊視為自我。因此,當五蘊改變與轉化時,他的心不會被變化搶先占據,故能解脫焦虛、憂傷與擔心。⑥

  長老說,這就是他對世尊略說「總說」的了解細節(jié)。當比庫們向大師報告時,他贊許馬哈咖吒亞那的解釋。

  《相應部》的記載

  《相應部》有三經:SN 22:3、SN 22:4與SN 35:130,馬哈咖吒亞那尊者在其中展現他論議佛陀「略說」的長才。這些經典在背景與性質上都和《中部》三篇重分析的開示不同。

  解釋「摩犍提的問題」

  在這三經中,長老并未和佛陀住在一起,而是在阿槃提的「魚鷹出沒山崖」,那應該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一個聞佛法的在家信徒訶梨提迦(Haliddikani),去拜訪他并請求詳細解釋佛陀的簡短開示。馬哈咖吒亞那的回答是對訶梨提迦一人所說,而非比庫眾,在開示結束后,他的解釋也未得到佛陀的認可。似乎難以確定這些交流是在佛陀在世時或之后發(fā)生,但顯然為了被納入巴利藏經中,討論報告一定有被送達僧團的重要中心。

  在SN 22:3中,訶梨提迦請長老詳細解釋一首偈(gatha)的意義,它是出自「摩犍提(Māgandiya)的問題」,包含在《經集》的<義品>(Attbakavagga)中:

  出家游行無定所,

  圣者村中無熟人;

  舍棄欲樂無偏愛,

  彼不與人起爭執(zhí)。(Snp.844)

  於回應在家信徒的請求時,馬哈咖吒亞那尊者介紹了一套方法學,那和他在《中部》三經中的詮釋非常不同。在此他不像前述只解釋佛陀說法的字面意義,而是將偈(gatha)表現的重點轉移到另一個開示層面,不只是將它們視為有待厘清的晦澀詞語,而是視為說話的隱喻或象征,為了正確地了解,一定得重新定義它們的抽象意義。

  如我們底下會看到的,他先從選定的象征詞語中,引出它們內含的字面意義,然后將意義對應到其他更有系統的教理結構上。這技巧成為后代巴利注釋書的特色,我們甚至可將馬哈咖吒亞那的這種注釋風格,至少在某些方面視為注釋方法的最初原型。

  先看「出家」(okam pahaya),馬哈咖吒亞那說所謂的「家」不僅是指人們居住的地方,而是「意識之家」(vinnanassa oko)。他解釋「意識之家」是指其他四蘊——色、受、想、行,在此稱為「界」(dharu),在別處則描述為四「識住」(vinnana-thiti) ⑤。如果意識被貪欲引向這四界,他就被說成在家里四處走動;如果舍棄對意識這四個家的一切貪求、愛戀、喜好與渴望,他即名為「無家行」(anokasari)。在此應注意,最后這一項實際上并未出現在偈(gatha)中,但馬哈咖吒亞那還是介紹了它,來充實解說。

  長老接下來解釋「游行無定所」(aniketasari,直譯為「非居家」),他先定義反義詞「在家游蕩」(niketasari,直譯為「居家」),它也未出現在偈中。一如前述,馬哈咖吒亞那將這個詞句當作隱喻,以便使用組織化的教理來詮釋。在此例中,他并非以五蘊為支架,而是引用外六入處。因為系縛於色相(或聲、香、味等),或在色法的家中游蕩,所以他被稱為「在家游蕩者」。當斷除一切色、聲、香等相的束縛時,他就被稱為「游行無定所」。

  馬哈咖吒亞那更逐字解釋剩余的部分,都是以對照的方式,直接定義偈中的文字!复逯袩o熟人」者,被定義為比庫遠離在家人與它們的世俗考量!干釛売麡贰梗菍Ω泄贇g愉毫無愛欲與渴望。「無偏愛」是不向往未來!覆慌c人爭執(zhí)」,是對於「法」的詮釋不被卷入爭吵或糾紛中。

  解釋「沙咖天帝之問」

  在下一經(SN 22:4),訶梨提迦問道,人們如何詳細理解出現於「沙咖天帝(Sakka-devanam-inda)之間」⑥中的佛陀「略說」:

  那些已完全斷除渴愛的解脫沙門與婆羅門,皆已達到究竟結果、究竟安穩(wěn)、究竟梵行、究竟目標,是人、天中的最勝者。

  馬哈咖吒亞那解釋:

  善男子!透過斷、離、止、舍、滅,去除對於色蘊的貪、欲、喜、愛、取、我見、執(zhí)著與習氣,心即名為「善解脫」。同樣地,對於受蘊、想蘊、行蘊、識蘊也是如此。因此,善男子!對佛陀「略說」的意義,應如此詳細了解。

  解釋「界相應」

  在第三經(SN 35:135)中,訶梨提迦從引用佛陀的話問起,但是這次他沒問:「應如何詳細了解這略說的意義?」他只是請長老解釋下述「界相應」(Dhatu Samyutta,SN 14:4)的引文:「比庫們!緣於種種界,而生種種觸;緣於種種觸,而生種種受!

  佛陀以何種界會引生何種「觸」與「受」來解釋這段話:「緣於眼界,眼觸生起;緣於眼觸,眼觸所生之受生起。」其他五根也是如此。然而,馬哈咖吒亞那不僅模仿佛陀的分析,更將分類往下延伸到更細的層次:

  善男子!比庫眼見色,便如此了解可愛的色:「如是,緣於眼識,觸被體驗為樂,由此而生樂受。」然后,比庫眼見色,便如此了解不可愛的色:「如是,緣於眼識,觸被體驗為苦,由此而生苦受。」然后,比庫眼見色,便如此了解平等(舍)的色;「如是,緣於眼識,觸被體驗為不苦不樂,由此而生不苦不樂受!

  同樣的分析也被運用在其他五根上。如此佛陀只是以六根區(qū)分觸與受,而馬哈咖吒亞那則區(qū)分六入處內對象的三種特質——可愛、不可愛、無差別;并區(qū)分「觸」的三種特質——苦、樂、不苦不樂。接著相互對照這三法,由此而得出因果關系:對象的特質緣生「觸」的特質,「觸」的特質緣生「受」的特質。

  馬哈咖吒亞那說,具正知的比庫如理思惟整個過程,這也意味著他藉由洞見緣起,而擁有克服諸受束縛的能力。

  《增支部》的記載

  《增支部》提供馬哈咖吒亞那尊者注釋技巧的另外兩個例子。

  解釋「女子之問」

  在一篇短經中(AN 10:26),長老解釋一首偈(gatha),它的意義似乎原本就很清楚,藉由將它轉移入象征模式,然后再對應到組織化的教理結構中,而萃取出它內含的意義來。

  有個在家女弟子伽梨(Kali),請長老詳細解釋「女子之問」中的一首偈(gatha)。這是佛陀遇見魔羅女兒的故事,在他覺悟之后第一年,她們試圖引誘他(SN 4:25)。女兒「渴愛」(Tanha)問他,為什么要浪費時間在樹林中獨自禪修,而不在村中與人親熱。對此佛陀回答:

  戰(zhàn)勝樂與可愛軍,

  獨自禪修得喜悅,

  究竟成就心安穩(wěn)。

  因此不與人為友,

  吾亦不與人親密。

  伽梨請馬哈咖吒亞那(Mahakaccayana)尊者解釋這首偈(gatha),長老的解釋方式,似乎無法從文字本身推知。他的解釋和佛陀對「遍處」(Kasina)⑦的態(tài)度相呼應,那是其他沙門與婆羅門修習的禪法。他解釋有些沙門與婆羅門視「地遍」的成就為最高目標,因而有這個成就。其他人則可能視水遍或火遍等其他遍處為最高,而達到相應的禪定。

  但對於各遍處,世尊完全了解它的極限,由於了解而能洞悉它的起源、過患與出離,且洞悉正道與邪道的智與見⑦。由於洞悉這一切,因此他了解究竟成就與心的安穩(wěn)。長老總結說,應如此詳細地了解上述偈(gatha)的意義。

  從這首偈(gatha)表面的意義來看,它似乎是贊嘆隱居禪修的喜悅高於感官與社會接觸的愉悅——魔羅女兒曾試圖以此享樂誘惑佛陀,但馬哈咖吒亞那給了一個不同的延伸意義。對他來說,對此不只是介於感官歡愉與禪定的喜樂之間,而是介於對禪定進階的兩種不同的態(tài)度之間。

  一般的沙門與婆羅門,以修習遍處可達的禪定與其他非凡的意識狀態(tài),作為修行的究竟目標。但他們這么做,卻落入「有愛」(bhava tanha)⑧的陷井中,而得不到究竟解脫。因為他們貪著於禪定的喜樂與平靜,而看不到它們也是緣起與無常的,對它們的貪愛便無法斷除。他們因而困在魔羅的領域中,被他「可愛與歡樂色法」的大軍給征服,無論它們可能有多么崇高。

  但佛陀已看見這些成就的「起源」(adi)⑧——作為痛苦起源的渴愛;他已看見「過患」(adinava)——它們是無常、苦與變易的;他已看見「出離」(nissarana)——涅槃;且已獲得智與見,他能據之分辯正道與邪道,亦即八正道與八邪道⑨。藉由這四種智——四圣諦智,他已達到涅槃目標,體會到只有漏盡無余才會生起的內心安穩(wěn)。

  解釋如法、如利的修行

  在龐大的《增支部》最后,我們又發(fā)現一篇和《中部》三經相同型態(tài)的經典。此經(AN 10:172)由佛陀的「略說」開始:

  比庫們!應了解非法,也應了解法;應了解弊,也應了解利。了解這一切之后,就應該如法與如利修行。

  說完之后,世尊就起身進入住處。

  比庫們於是去請求馬哈咖吒亞那尊者解釋。在一貫的聲明與強調后,馬哈咖吒亞那舉十不善與十善業(yè)詮釋佛陀的教導:殺生是非法,不殺生是法。許多惡都是因殺生而引起,這是弊;許多善都是修習圓滿不殺生而引起,這是利。同理可類推到偷盜、邪淫、妄語、兩舌、惡口與綺語。最后,貪、嗔、癡是非法,從它們引起的惡是弊;不貪、不嗔與不癡是法,藉由修習圓滿它們而引起的善是利。

  原注:

 、賲⒁姲屠鸬鋄佛陀的圣弟子傳](1)《佛法大將沙利子(Sariputta).神通大師馬哈摩嘎喇那(Mahamoggallana)》,頁123-126。

 、谕献,頁132-134。

 、蹖丁睹弁杞洝吩敿毰c深入的討論,請見喜智比庫(Bhikkhu nanananda)所撰《早期佛教思想中的概念與實相》(Concept and Reality in Early Buddhist Thoughts,BPS.1971),PP.2-9。

 、堋吨胁俊酚兴慕洠幪131-34,是和bhaddekaratta詩有關。題名本身就是個謎:髻智(nanamoli)比庫將它譯為「一次幸福的貪著」,而喜智(nanananda)比庫則譯為「獨居的理想愛人」。兩人都將ratta當作rajjati的過去分詞,意思是「貪著」或「喜愛」。但在此的ratta似乎更像是ratti的同義詞,即「夜晚」,因此bhaddekaratta的意思是「賢善一夜」,是指(如詩中陳述)完善禪修的一晝夜。以下對詩文的翻譯即采取最后這個解釋。

 、菟淖R。╲innanatthiti)在DN 33(3:228)中被提到。另外請見SN 22:53,54。(譯按:四識住即指色識住、受識住、想識住、行識住。因上述四蘊為識所依所住,所以稱為「識住」。眾生的情識,在色、情緒、意志上起貪著——住,執(zhí)持「我」或「我的」,所以系縛而流轉生死。)

 、轉N 21(2:283)。見《沙咖天帝之問》(Sakka’s Quest,BPS,Wheel No. 10)!堕L部》并無「天、人中之第一者」(settha devamanussanam)之語,它是出現在《相應部》的引文之中。

 、咭姟肚鍍舻勒摗,第四、五章。(譯按:在《清凈道論》中,有列舉地、水、火、風遍處等十遍處,作為十種修定的業(yè)處。會稱之為「遍」,是因修習這十種業(yè)處時,必須將其似相擴大至十方無邊之處。)

 、噱a蘭文與巴利原典協會的版本這里都是寫為adi(初),但緬甸文版則寫為assada(味)。后者較罕見,可能是源自於標準三字一組assada,adlnava nissarana(味、患、離)寫法的同化。

  譯注:

 、俨(經)(Nikaya):Nikaya音譯「尼柯耶」,即經藏的四部:《長部》、《中部》、《相應部》、《增支部》。

 、诹胩帲河辛鶅热胩幣c六外入處。六內入處是指眼、耳、鼻、舌、身、意等六根,它們是生識的所依處;六外入處是指色、聲、香、味、觸、法等六塵。兩者是產生六識、六觸、六受、六想、六思、六愛的因緣。

  ③根律儀:即防護感官的戒,例如當眼見色時,以正念防護眼根,不讓貪等煩惱入侵而受到系縛,即是「眼根律儀」。其他五根的防護亦然。

 、苣Я_(Mara):即殺者、奪命、能奪、能奪命者、障礙或魔羅(mara)。一切煩惱、疑惑、迷戀等,能擾亂眾生者,均稱為「魔羅」。

 、菹病、一心與舍:在禪定中時的心所法,又稱為「禪支」,諸禪即由舍棄較粗的禪支,提升較微細的禪支而區(qū)別!赶病故窍矚g或對所緣有興趣,對治嗔恚蓋;「樂」是心的樂受,對治掉舉與惡作蓋;「一心」是心的專一(心一境性),能密切觀察所緣,對治貪欲蓋;「舍」是對所有的心采取中立的態(tài)度,即對第三禪的最上之樂也不生好惡。

 、抻薨V無聞凡夫,因不如實知色集、色滅、色味、色患、色離,而樂著於色,所以生起執(zhí)取,取緣有,有緣生,生緣老、死、憂、悲、惱、苦,如是純大苦聚生。多聞圣弟子,如實知色集等,不樂著於色,所以止息愛樂,執(zhí)取因而止息,取滅故有滅,有滅故生滅,生滅故老、死等滅,如是純大苦聚滅。

 、咧桥c見:洞察四圣諦的智慧與洞見。

 、嘤袗郏╞hava tanha):三種渴受(欲愛、有愛、無有愛)之一。欲愛是對感官欲望的強烈執(zhí)取。有愛即對「有」(存在)的渴愛,以各種的盼望、想像來渴望生命的永恒,是推動生命輪回的力量,其合理化的形式表現是「常見」。無有愛即對「無有」(不存在)的渴愛,是對存在全然絕望的結果,這種渴愛的表現是「斷見」。

 、岚苏琅c八邪道:八正道是成就圣果的正道,也是能入於涅槃的唯一法門,有八種不可缺少的要素:正見、正思惟、正語、正業(yè)、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與之相反的是八邪道:邪見、邪思惟、邪業(yè)、邪語、邪命、邪精進、邪念、邪定。有了八邪道,一定墮落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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