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馬哈摩嘎喇那之死

　　第十章 馬哈摩嘎喇那之死

　　佛陀是在一個完美控制的禪定中，①在許多弟子的圍繞下平靜地入滅。沙利子是在父母家里入滅，也有眾多比庫隨侍在側(cè)，同樣很安詳。阿難達(dá)在一百二十歲入滅，由于不希望增加別人籌辦葬禮的負(fù)擔(dān)，因此他以三摩地(samadhi，定)火②將自己身體燒光。

　　慘死的圣者

　　考量世尊與這兩位弟子安詳?shù)厝霚�，人們可能會想馬哈摩嘎喇那應(yīng)該也是在平靜的環(huán)境下入滅，可是馬哈摩嘎喇那的入滅卻很不相同——他是慘死的，但這并未動搖他堅定與安詳?shù)男摹?/p>

　　馬哈摩嘎喇那在他的朋友沙利子之后兩個星期去世，于迦底迦月（十至十一月）秋天的新月日。佛陀的「大寂滅」，發(fā)生在吠舍佉月（Vesakha，五月）的滿月夜，在他兩位上首弟子去世半年后入滅，當(dāng)時佛陀八十歲時，而沙利子與馬哈摩嘎喇那去世時是八十四歲。

　　提到馬哈摩嘎喇那死亡的情況有兩個出處，《法句經(jīng)注》（vv.137-40）與《本生經(jīng)注》（Jat.523）。雖然這兩個來源的要義相同，但它們的細(xì)節(jié)仍有所差異，這無疑是因為口傳過程綴飾的緣故。本書是以《法句經(jīng)注》為主，至于與《本生經(jīng)注》的差異，則以注記方式說明。⑴

　　外盜因忿恨而謀殺

　　由于佛陀是位善巧的老師，能引導(dǎo)無數(shù)人入解脫門，因此馬嘎塔(Magadha)國的人民大都從其他沙門教派幡然改宗，轉(zhuǎn)向佛陀與僧團(sangha)。有一群裸行外道，對于他們的特權(quán)遭到剝奪忿恨不平，遂將矛頭指向馬哈摩嘎喇那尊者。

　　他們認(rèn)為馬哈摩嘎喇那以神足通的議論，說他看到佛陀的正直信眾們，轉(zhuǎn)生天界而享受快樂；其他教派的信徒，則因不持戒而在惡道受苦，以此將他們的信徒導(dǎo)向佛法。這些外道因為失去信徒，而想除掉馬哈摩嘎喇那。他們不檢討自己的責(zé)任，卻一味地怪罪這位偉大的弟子，并嫉妒、憎恨他。

　　這些沙門不敢自己去殺馬哈摩嘎喇那，而想假借他人之手，去干他們那惡毒的勾當(dāng)。他們從信徒那里募集了一千個金幣，然后去找一幫匪徒，以金錢來交換大弟子的生命。

　　那時，馬哈摩嘎喇那獨自住在位于王舍城外，仙人山（Isigili）黑石窟的森林孤邸(kuti)。在與魔羅相遇后，他便知道自己的末日已近。在享受過解脫的喜悅后，他如今覺得身體只是個障礙與負(fù)擔(dān)，因此不想用神通延長壽命到一劫結(jié)束。

　　當(dāng)他看見匪徒接近時，便知道他們的目的，于是運用神通從鑰匙孔溜走。匪徒到達(dá)時，那里只剩下一間空屋，他們四處尋找，卻不見馬哈摩嘎喇那的蹤影。翌日，他們又回來，但這次長老升到空中從屋頂逃脫。這幫匪徒隔月又來，始終都未抓到長老。（在《本生經(jīng)》的版本中，匪徒接連六天都回來，直到第七天才抓到他。）

　　馬哈摩嘎喇那并非因為怕死而逃脫，他使用神通躲避盜匪，并非為了保護他的身體，而是為了免除兇手們可怕的謀殺業(yè)報，那可能會讓他們墮入地獄。他給匪徒時間去避開可能犯下的罪業(yè)，以此開脫他們的命運。

　　過去的惡業(yè)成熟

　　但他們對金錢的貪欲如此強烈，隔月(或如《本生經(jīng)》所說在第七天)又堅持回來。這次他們的堅持是「有回報的」，因為在那一刻，馬哈摩嘎喇那突然失去主宰身體的神通。

　　這次突然的改變，是源自于他在遙遠(yuǎn)的過去世所造的可怕惡業(yè)。許多劫以前，在某個前世中，馬哈摩嘎喇那曾殺害父母（然而，在《本生經(jīng)》的版本中，他在最后一刻懸崖勒馬，放了他們）。

　　那次的重罪，使他墮入地獄無數(shù)年，但業(yè)報仍尚未了結(jié)。如今在他性命攸關(guān)的時刻，殘余的業(yè)力突然成熟，讓他必須自嘗惡果。

　　馬哈摩嘎喇那了解他已無選擇，只能順從命運。匪徒進來，將他打倒，并「猛擊他的骨頭，直到它們碎如微塵為止。」然后，在認(rèn)為他已死亡之后，將他的身體拋入一堆灌木叢中后逃走，急著想去領(lǐng)賞金。

　　向佛陀告別

　　但馬哈摩嘎喇那身體與心的力量非常強大，他尚未向死亡屈服。他恢復(fù)意識，并借由定力，凌空來到佛陀面前，宣布他即將般涅槃。佛陀請他為僧眾作最后開示，他遵照指示，且展現(xiàn)神通奇跡。然后頂禮世尊，回到黑石窟，進入無余涅槃。（《本生經(jīng)》的版本較實際地刪除最后開示，且馬哈摩嘎喇那就在佛陀腳下斷氣。）

　　在他生命的最后混亂中，過去的業(yè)迅速成熟，但那只能影響他的身體，而無法動搖他的心，因為他不再認(rèn)同經(jīng)驗上的自我。對他而言，別人認(rèn)知為「馬哈摩嘎喇那」的那個五蘊，就如無生命的身體一樣陌生。

　　彼等洞見妙寶相，

　　如觀箭上之毛端，

　　彼視五蘊如陌路，

　　不視它們?yōu)樽晕摇?/p>

　　彼等觀察因緣法，

　　如同陌路且無我，

　　既已洞見妙寶相，

　　如觀箭上之毛端。（Thag.1160-61）

　　然而，馬哈摩嘎喇那生命最后的插曲，顯示神通仍不敵因果業(yè)報。只有佛陀才能控制施于他身上的業(yè)報，做到?jīng)]有任何事能導(dǎo)致他提前死亡。

　　以法為皈依處

　　佛陀在他的上首弟子們?nèi)霚绾蟛痪茫�說：

　　過去那些圣者、正自覺者、世尊，也和我擁有沙利子與馬哈摩嘎喇那一樣，擁有雙賢弟子。未來那些圣者、正自覺者、世尊，也會和我擁有沙利子與馬哈摩嘎喇那一樣，擁有雙賢弟子。

　　比庫們，妙極了，不可思議！想想那些弟子，他們謹(jǐn)遵世尊教法而行，謹(jǐn)遵他的建議而行，是四眾的善友，受他們喜愛、尊崇與禮敬。

　　沙利子與馬哈摩嘎喇那是如此杰出的弟子，佛陀說，在他們?nèi)ナ乐�后，僧團對他來說像是空虛的。有這么一對賢能的弟子存在很不可思議，而同樣不可思議的是，雖然他們很賢能，但兩人去世之后，佛陀并非悲傷與慟哭。⑵

　　接著，佛陀繼續(xù)受到兩位上首弟子的崇高德行所激勵，勉勵追隨佛法的人，要作自己的島嶼，以法為皈依，不要尋求其他的皈依處，并勉勵他們要完全信賴四念處有力的幫助。那些真誠發(fā)愿，沿著八正道而行的人，一定能超越充斥在輪回中的所有黑暗面。世尊如此向我們保證。

　　原注

　　⑴見BL，2：304-8。

　�、芐N 47：14。

　　譯注

　�、俜鹜釉谛�說最后的教戒之后，即入初禪，從初禪起，依次入第二禪、第三禪、第四禪；從第四禪起，依次入空無邊處、識無邊處、無所有處、非想非非想處；從非想非非想處起，入滅受想定。然后，再從滅受想定起，依次入非想非非想處、無所有處、識無邊處、空無邊處；從空無邊處起，依次入第四禪、第三禪、第二禪、第一禪。然后，再從初禪起，依次入第二禪、第三禪、第四禪。最后，佛陀從第四禪起入涅槃。

　　②三摩地火：三摩地(samadhi，定，古譯：三昧)是正定，定有水、火種種不同。身體發(fā)出火焰的三摩地(samadhi)，稱為「火界三摩地」、「火定」，有火葬尸骸之意。佛陀入滅時，即以三摩地火自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