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善導的懺悔思想(三)

　　論善導的懺悔思想(三)

　　福原隆善先生將所有經(jīng)典列成表格[福原隆善〈善導大師の懺悔思想〉,藤吉慈海編《善導大師の凈土教》第54頁,知恩院凈土宗學研究所1980年。],筆者檢索《大藏經(jīng)》,增加一部分典籍,列出如下:

　　類型

　　出處四悔系五悔系

　　《大乘戒經(jīng)研究》中所列的經(jīng)典

　　《菩薩藏經(jīng)》

　　《舍利弗悔過經(jīng)》

　　《大乘三聚懺悔經(jīng)》

　　《三曼陀跋陀羅菩薩經(jīng)》

　　《回向輪經(jīng)》《離垢慧菩薩所問禮佛法經(jīng)》

　　《菩薩五法懺悔文》

　　福原隆善所舉出的典籍《合部金光明經(jīng)》

　　《十住毗婆沙論》

　　《大智度論》

　　《集諸經(jīng)禮懺儀》《占察善惡業(yè)報經(jīng)》

　　《觀佛三昧海經(jīng)》

　　《大乘止觀法門》

　　《摩訶止觀》

　　《法華三昧懺儀》

　　《國清百錄》

　　筆者所舉出的經(jīng)典《無盡意菩薩經(jīng)》

　　《決定毗尼經(jīng)》

　　《大方等大集經(jīng)》

　　善導的五悔是依龍樹菩薩《愿往生禮贊偈》而作成,此《愿往生禮贊偈》即是《十二禮》[《十二禮》,龍樹造,禪那崛多譯,原收于迦才《凈土論》,即《往生禮贊偈》中的中夜禮贊文,后重編于《卍藏經(jīng)》第二卷。本經(jīng)以十二頌(七言四十句)贊嘆阿彌陀佛之莊嚴功德,故稱《十二禮》。][88],但是在《十二禮》中并沒有發(fā)現(xiàn)五悔思想,所以善導的五悔思想是依據(jù)另外的經(jīng)論。在龍樹的《十住毗婆沙論》中,我們可以看到與善導所說的相似處,現(xiàn)在就二者的懺悔文進行比較,列表如下:

　　龍樹《十住毗婆沙論》T.26/45b-c善導《往生禮贊偈》T.47/443a

　　我從無始生死已來所起罪業(yè),為貪欲、嗔恚、愚癡所逼故,或不識佛、不識法、不識僧,或不識罪福,或身口意多作眾罪,或以惡心出佛身血,或毀滅正法,破壞眾僧,殺真人阿羅漢,或自行十不善道,或教他令行,或復隨喜。若于眾生有不愛語,若以斗秤欺誑侵人,以諸邪行惱亂眾生,或不孝父母,或盜塔物及四方僧物,佛所說經(jīng)或有毀破,違逆和尚阿阇梨。若人發(fā)聲聞辟支佛乘、發(fā)大乘者,惡言毀辱輕賤嫌恨慳嫉覆心故。于諸佛所或起惡口,或說是法非法,說非法是法。

　　自從無始受身來,恒以十惡加眾生;

　　不孝父母謗三寶,造作五逆不善業(yè)。

　　今以是罪于現(xiàn)在諸佛知者見者證者所,盡皆發(fā)露不敢覆藏,從今已后不敢復作。若我有罪應墮地獄、畜生、餓鬼、阿修羅中,不值三尊生在諸難,愿以此罪今世現(xiàn)受。如過去諸菩薩求佛道者,懺悔惡業(yè)罪,我亦如是發(fā)露懺悔,不敢覆藏,后不復作。若今諸菩薩求佛道者,懺悔惡業(yè)罪,我亦如是發(fā)露懺悔,不敢覆藏,后不復作。如未來諸菩薩求佛道者,懺悔惡業(yè)罪,我亦如是發(fā)露懺悔,不敢覆藏,后不復作。

　　以是眾罪因緣故,妄相顛倒生纏縛;

　　應受無量生死苦,頂禮懺悔愿消滅。

　　從上面的對比,我們可以看出二者在內容與構成上具有一定的相似性,所以善導的五悔思想是依龍樹《十住毗婆沙論》而作成。[福原隆善〈五悔思想の展開〉,《天臺學報》第22號,第120頁,1980年。]同時,善導歷來喜歡引用《觀佛三昧海經(jīng)》,在《觀佛三昧海經(jīng)》中說:

　　我今觀佛,以此功德不愿人天聲聞緣覺,正欲專求佛菩提道。發(fā)是愿已,若實至心求大乘者,當行懺悔。行懺悔已,次行請佛。行請佛已,次行隨喜。行隨喜已,次行回向。行回向已,次行發(fā)愿。行發(fā)愿已,正身端坐系念在前,觀佛境界令漸廣大。[《觀佛三昧海經(jīng)》卷9,《大正藏》卷15,691a。]

　　經(jīng)中明確地說明懺悔、請佛、隨喜、回向、發(fā)愿五悔的次第順序,其中請佛即勸請,所以我們想善導也一定依據(jù)此經(jīng)而形成自己的五悔思想。

　　但是,善導在《觀念法門》中引用了《觀佛三昧海經(jīng)》的懺悔法,所以福原隆善先生認為善導五悔思想萌芽于比《往生禮贊偈》先成立的《觀念法門》,《觀念法門》中“依經(jīng)明道場內懺悔發(fā)愿法”具體化加以展開便是《往生禮贊偈》。[福原隆善〈善導大師の懺悔思想〉,藤吉慈海編《善導大師の凈土教》,第57-58頁]

　　善導在《往生禮贊偈》中引用了世親《往生論》,將五念門引入凈土實踐,但是善導在引用過程中,對原文加以很大的改動。同時,在《往生禮贊偈》以至誠心、深心、回向發(fā)愿心三心作為往生凈土的正因,五悔、三心、五念門之間的關連構成了善導懺悔思想的內在要素。福原隆善先生曾將《往生禮贊偈》五悔、三心及五念門進行比較,對我們有很大啟發(fā)。[同上,第58-61頁。]但是我們重新進行整理,并且加上菩提流支所譯《往生論》中五念門原文進行比較,列表如下:

　　《往生禮贊》的五悔

　　T.47/443a《往生禮贊》的三心

　　T.47/438c《往生禮贊》的五念門T.47/438c-439a《往生論》的五念門原文T.26/231b

　　至心懺悔

　　自從無始受身來,恒以十惡加眾生,不孝父母謗三寶,造作五逆不善業(yè)。以是眾罪因緣故,妄想顛倒生纏縛,應受無量生死苦。一者至誠心,

　　所謂身業(yè)禮拜彼佛,口業(yè)贊嘆稱揚彼佛,意業(yè)專念觀察彼佛,凡起三業(yè),必須真實,故名至誠心。一者身業(yè)禮拜門,

　　所謂一心專志恭敬合掌,香華供養(yǎng),禮拜阿彌陀佛,禮即專禮彼佛,畢命為期,不雜余禮,故名禮拜門。(一者禮拜門)云何禮拜?

　　身業(yè)禮拜阿彌陀如來應正遍知,為生彼國意故。

　　至心勸請

　　諸佛大慈無上尊,恒以空慧照三界,眾生盲冥不覺知,永沒生死大苦海,為拔群生離諸苦,勸請常住轉*輪。二者深心,

　　即是真實信心,信知自身是具足煩惱凡夫,善根薄少,流轉三界,不出火宅。

　　今信知彌陀本弘誓愿,及稱名號,下至十聲一聲等,定得往生,乃至一念無有疑心,故名深心二者口業(yè)贊嘆門

　　所謂專意贊嘆彼佛身相光明,一切圣眾身相光明,及彼國中一切寶莊嚴光明等,故名贊嘆門。

　　(二者贊嘆門)云何贊嘆?

　　口業(yè)贊嘆,稱彼如來名,如彼如來光明智相,如彼名義,欲如實修行相應故。

　　至心隨喜

　　歷劫已來懷嫉妒,我慢放逸由癡生,恒以嗔恚毒害火,焚燒智慧慈善根,今日思惟始惺悟,發(fā)大精進隨喜心。三者意業(yè)憶念觀察門

　　所謂專意念觀彼佛,及一切圣眾身相光明、國土莊嚴等,如觀經(jīng)說:唯除睡時,恒憶恒念恒想恒觀此事等,故名觀察門。(四者觀察門)云何觀察?

　　智慧觀察,正念觀彼,欲如實修行毗婆舍那故。彼觀察有三種:一者觀察彼佛國土功德莊嚴,二者觀察阿彌陀佛功德莊嚴,三者觀察彼諸菩薩功德莊嚴。

　　至心回向

　　流浪三界內,癡愛入胎獄,生已歸老死,沉沒于苦海,我今修此福,回生安樂土。三者回向發(fā)愿心,

　　所作一切善根悉皆回愿往生,故名回向發(fā)愿心。五者回向門

　　所謂專心,若自作善根,及一切三乘五道一一圣凡等所作善根,深生隨喜,如諸佛菩薩所作隨喜,我亦如是隨喜,以此隨喜善根及己所作善根,皆悉與眾生共之回向彼國,故名回向門。又到彼國已,得六神通,回入生死,教化眾生,徹窮后際,心無厭足,乃至成佛,亦名回向門。(五者回向門)云何回向?

　　不舍一切苦惱眾生,心常作愿回向為首,成就大悲心故。

　　至心發(fā)愿

　　愿舍胎藏形,往生安樂國,速見彌陀佛,無邊功德身。奉覲諸如來,賢圣亦復然,獲六神通力,救攝苦眾生。虛空法界盡,我愿亦如是。四者作愿門

　　所謂專心,若晝若夜,一切時一切處,三業(yè)四威儀所作功德,不問初中后,皆須真實心中發(fā)愿愿生彼國,故名作愿門。(三者作愿門)云何作愿?

　　心常作愿,一心專念畢竟往生安樂國土,欲如實修行奢摩他故。

　　首先,我們對善導所引用的五念門進行探討。五念門是善導凈土信仰的起行論,《往生禮贊偈》中說:“如天親凈土論云,若有愿生彼國者,勸修五念門。五門若具,定得往生,何者為五?”[《往生禮贊偈》,《大正藏》卷47,438c。]善導的五念門分別為:一身業(yè)禮拜門,二口業(yè)贊嘆門,三意業(yè)觀察門,四作愿門,五回向門;但是,世親《往生論》的五念門順序為:一禮拜門,二贊嘆門,三作愿門,四觀察門,五回向門。我們可以看出,善導的五念門與《往生論》在順序與內容上都有所不同,從而表現(xiàn)出善導自己的特色,這與曇鸞《往生論注》所說的五念門在次第順序、字句省略方面的改動,有著一定的關系。[明山安雄〈往生禮贊の研究〉,佛教大學善導教學研究會編《善導教學の研究》,第289頁,東洋文化出版,東京,198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