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法無邊
佛法無邊
──二十三年在鎮(zhèn)江紅卍字會講──
太虛今日承蒙諸位邀來此地演講佛法,當(dāng)知佛法實(shí)相,惟佛與佛乃能究竟,非諸凡夫所能測度,乃至三乘圣人不能究竟;及諸佛證得實(shí)相,亦無言可說。法華經(jīng)云:“諸法寂滅相,不可以言宣,以方便力故,為諸眾生說”。今日門口歡迎標(biāo)語,有“佛法無邊”四字,不妨拿來演講一下:夫法之一字,義理甚廣,可賅括一切萬事萬理而言,較之儒言物字,尤為博大,如人法、社會法,推而言之,太空、日月星辰,纖芥微塵,人身一毛一竅,無不可以言法;大而天下莫能載,小而微塵莫能喻。然各各法差別不同,各有界限,所謂此法非彼法,以至法法無有涯際。但人類法,以動物草木非人類法為邊際。云何人法?如一人有多少斤,相貌好丑,多少年歲,姓甚名誰,如是成為人法;否則、人法即不成就。然則佛說法無邊際,豈非錯謬?須知事事物物,當(dāng)下實(shí)際理地,不可分別,皆無有邊。以相皆俗相,從幻化生,無有實(shí)體,執(zhí)之成礙,故云有邊。若以全俗即真,則一一法皆成實(shí)相,邊際何存?如吾人之現(xiàn)前五蘊(yùn)、六入、十二處、十八界,一一因緣和合,剎那生滅,無窮無盡,盡虛空、遍法界、無非此色心二法之所充塞。然此剎那生滅之法,推之前前無始,推之后后無終,以云現(xiàn)在,亦無涯量;重重?zé)o盡之法,皆由此一剎那而生起也。所以、法法無始無終,云有界限,皆由眾生識心分別而割裂也。一切眾生茍能回光返照,一念不起,則當(dāng)下無始終、無生無死、無歲月日時,先天地而非老,后天地而非終。不明此義,所以有六道眾生怕生死,二乘求了生死等法也。若能了得剎那無生,得大解脫,得大自在,有何生死之可言,有何邊際之可得哉!萬物之生,皆由因緣業(yè)力,或好或丑、或高或下、或男或女、或智或愚、種種不同,繼續(xù)生活,亦賴江河水氣,空中養(yǎng)氣、日月光明,種種助緣而成就也。佛經(jīng)所說地、水、火、風(fēng)、空、識,即此意也。以人身言:痰吐津液謂之水大,身上暖氣謂之火大,皮筋毛骨謂之地大,鼻中呼吸謂之風(fēng)大,此為內(nèi)四大;如此四大,遍滿虛空,謂之外四大。內(nèi)外相通,變化無際。身上鼻空、耳空,種種竅穴之空,與外虛空,亦無二致。識心觸境,分別色、聲、香、味、觸、法六塵,其大無邊,如太陽光遍滿虛空,無有分限。六大和合假相,一一周遍含容,無有分際;一人即是一切人,一佛即是一切佛,一人即攝一切法,一切法成此一人。從人生假相,即可以悟得人生真相,無始無終,無限無盡也。一人如此,人人如此,所以說法法無邊。但此無邊之法,非假造作,乃是各各自然也;并不須離相乃見無邊,即相可以見無邊,方能證知無得無失、無榮無辱、無生無死、無有邊際。不獨(dú)人法然,即一草、一木、一石,亦各各無邊;既各各無邊,何以言佛法無邊?因一切眾生識心分別執(zhí)著,所以有邊,惟佛證無分別智體,故稱佛法無邊。眾生迷此,故稱凡夫,諸佛悟此,故號圣人。眾生法與諸佛法,本無兩個,不過能覺此無邊法,與不能覺此無邊法耳。一切人皆可成佛,其功能即在能覺此無邊法耳。一念覺悟一念佛,念念覺悟念念佛,諸佛見人皆是佛,人能直下承當(dāng),莫不是佛耳。所謂密宗即身成佛,禪宗立地成佛,猶屬贅言;本來是佛,何必言成乎?
怎樣為佛?慈悲為本,方便為門,人能如是修持,即是佛行耳。種種演講,即是教法。佛教大乘八宗;禪宗、律宗、天臺宗、賢首宗、凈土宗、三論宗、法相宗、密宗,各各闡揚(yáng)佛法無邊,均謂之教。諸佛三輪不思議化,身輪現(xiàn)通,口輪說法,意輪鑒機(jī);眾生受佛教化,即是與諸佛三業(yè)相應(yīng),感應(yīng)道交,不可思議,即所謂密。教與密之間,收攝身心,系念為念,即律、凈也。凈土觀佛相好,依正莊嚴(yán),普攝眾生,同登極樂,惟此一門,最為廣大。由密而證諸法實(shí)相,即是禪宗也。性、相、臺、賢,講明諸法實(shí)相,凈、密、律、禪,證明諸法實(shí)相。佛證實(shí)相,名自受用;應(yīng)機(jī)說法,名他受用;由禪而教,三輪現(xiàn)化,令諸眾生,得益不等;蚵、或密、或凈、或禪、所謂從自受用起他受用,回果向因,回自向他也。佛度眾生,眾生成佛,無非此八宗之道也。
鎮(zhèn)江唐末夾山禪師,有兩句話,可以作此八宗結(jié)束。客問:“如何是夾山境”?答曰:“猿抱子歸青嶂里,鳥銜花落碧巖前”。此兩句本不可說,不妨方便言說:猿即心猿,子即教法,從聞思修慧,轉(zhuǎn)識成智,證入諸法實(shí)相,如猿抱子而歸,不遭意外危險也。既到青嶂,無猿相、無子相,不起分別,即是禪也。鳥即是青嶂里鳥,花即是青嶂里花,諸佛從自證法界,現(xiàn)起他受用身,說法度生,三輪應(yīng)化,即鳥銜花也。諸佛三密,與眾生三密相應(yīng),證入自他不二,生佛平等。即碧巖一色,無二相也。茍不證得與佛一如,妄生人我圣凡分別,流轉(zhuǎn)生死,豈有窮盡乎!夾山只二句話,言簡意賅,可以總攝八宗大意。(沈性善記)(見正信第五卷六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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