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jī)鋒轉(zhuǎn)語認(rèn)作實法其害甚大

  機(jī)鋒轉(zhuǎn)語認(rèn)作實法其害甚大

  及至曹溪以后,禪道大行,不立文字之文字,廣播寰區(qū)[1]。解(知解)路日開,悟門將塞。故南岳、青原諸祖,皆用機(jī)語接人,使佛祖現(xiàn)成語言,無從酬其所問。非真了當(dāng)[2],莫測其說。以此勘驗,則金鍮(tōu黃銅礦石)立辨,玉石永分,無從假充,用閑(防御)法道。此機(jī)鋒轉(zhuǎn)語之所由來也。自后此法日盛,知識舉揚[3],唯恐落人窠臼[4],致成故套,疑誤學(xué)者,壞亂宗風(fēng)。故其機(jī)(機(jī)鋒)用(應(yīng)用)愈峻(險峻),轉(zhuǎn)變無方(一定的方式),令人無從摸索。故有呵佛罵祖,斥經(jīng)教,撥凈土者(如此作用,南岳思大師兩句道盡,曰:“超群出眾太虛玄,指物傳心人不會。”認(rèn)做實法,則罪同五逆[5]矣)。以此語言,剿(剿滅)人情(情執(zhí))見(見解),塞人解路。根熟者直下知歸,徹悟向上。機(jī)生者真參力究,必至大徹大悟而后已。良以知識眾多,人根尚利。教理明白,生死心切。縱未能直下了悟,必不肯生下劣心,認(rèn)為實法故也。

  [1] 寰區(qū):天下,人世間。

  [2] 了當(dāng):了知確當(dāng),指明心見性,大徹大悟。

  [3] 舉揚:舉,舉示。揚,顯揚。這里指禪宗祖師隨緣應(yīng)機(jī)使用的種種手段。

  [4] 窠kē臼jiù:現(xiàn)成格式,老套子。

  [5] 五逆:指殺父、殺母、殺阿羅漢、出佛身血、破和合僧。

  今人多是少讀儒書,不明世理。未窮教乘,不解佛法。才一發(fā)心,便入宗門。在知識只為支持門庭,亦學(xué)古人舉揚,不論法道利害。在學(xué)者不下真實疑情,個個認(rèn)為實法;蛴杏诮袢伺e(舉示)處,古人錄(語錄)中,以己意卜度出一番道理,總不出按文釋義之外,便自謂徹悟向上,參學(xué)事畢。即處知識位,開導(dǎo)后學(xué)。守一門庭,恐人謂非通家,因茲禪(宗)、講(教)并宏,欲稱(自稱)宗、說(教)兼通。談宗則古德指歸向上之語,竟作釋義訓(xùn)文之言。講教則如來修因克(證)果之道,反成表法喻義[1]之說。以教破宗,以宗破教。盲引盲眾,相牽入火。致使后輩不聞古人芳規(guī),徒效其輕佛陵(同凌,欺侮)祖排因撥果[2]而已。古人語言絕未曉了,衲僧本分[3],何曾夢見?

  [1] 表法喻義:象征比喻。

  [2] 排因撥果:排斥因行、撥無果報。

  [3] 衲僧本分:禪門術(shù)語,指衲僧本分之事,即大徹大悟,明心見性的代名詞。

  今將宗、教語言意致,略為分別。用冀唯得其益,不受其病也。何謂宗?何謂教?演說之,宗、教皆教。契悟之,宗、教皆宗。教固有宗,宗亦有教。(下略)

  未悟以前,只許參究話頭,不準(zhǔn)翻閱禪書。誠恐錯會祖意,則以迷為悟,以假亂真,即名為泄(泄密),其害甚大。大悟之后,必須廣閱祖錄,決擇見地,則差別智開,藥忌明了[1]。尚須歷緣鍛煉,必使行解相應(yīng),方可出世為人[2],宏闡宗風(fēng)。今人不教人力參,而為人講演。使其開解路,起卜度,以己見會祖意,依稀仿佛,想個義理。全體是錯,便謂就是。直饒[3]不錯,只是泥龍畫餅,豈能致雨充饑?所以宗須真參,方有實益也。未開眼者,聞其講說,喜出望外。其有具眼者,必痛徹骨髓矣。如此宏宗,徒有大損,毫無實益。何異以軍令往告敵兵,相邀共戰(zhàn),其不自殄滅[4]者鮮(xiǎn少)矣。由是假充悟道者,不勝其多。壞亂佛法者,實繁有徒矣。(下略)

  [1] 藥忌明了:就好像藥物的藥效和禁忌明了。

  [2] 出世為人:出于世間為人說法。

  [3] 直饒:縱使,即便。

  [4] 殄tiǎn滅:消滅。

  宗家方便,出于格外,所有語言,似乎掃蕩[1]。未得意者,不體離言之旨,唯噇出酒之糟。在宗則開一解路,不肯力參。在教則妄學(xué)圓融,破壞事相。唯大達(dá)[2]之士,雙得其益。否則醍醐[3]甘露,貯于毒器,遂成砒霜鴆(zhèn)毒矣。(宗教不宜混濫論)

  [1] 掃蕩:掃蕩一切。

  [2] 大達(dá):指大徹大悟,通宗通教。

  [3] 醍tí醐h(huán)ú:酥酪上凝聚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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