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語
跋
德 森
稱譏苦樂利衰毀譽(yù),稱為八風(fēng),其故何也?良以眾生同具之真如佛性,清凈本然,周遍法界,恒常湛寂,離諸變遷。每因一念不覺,偶遇此八種不同之境緣,即被所動,遂使真如不守自性,發(fā)生喜怒哀樂愛惡欲等七情,而成眾生幻妄知見,生滅變遷,了無底止,故致浮沉生死苦海,亦無時暫息。佛眼觀之,實屬可悲可愍,乃設(shè)種種方便,令諸眾生,識破境緣幻妄,不被此八種境風(fēng)所動,念念趣向真如,方得返妄歸真,直趣大圓覺海,故云“八風(fēng)吹不動,端坐紫金蓮”也。奈茲時丁末季,人心澆漓,競尚浮夸,變本加厲,欲求晦跡韜光,不護(hù)己短,不眩己長之士,真覺寥若晨星。我?guī)熡」先?古道可風(fēng),雖數(shù)十載勤苦修習(xí),年臻耄耋,道德崇隆,行解超越,中外景仰,四眾傾心,而自視歉然,常稱慚愧,每見世風(fēng)日下,益自振奮。故近年來,自知世緣將盡,凡遇小有不適,便函示森云:“光大約不久了,若死,決不與現(xiàn)在緇素相同,瞎張羅,送訃聞,開吊,求題跋,斂些大糞堆到頭上以為榮。如蒙阿彌陀佛垂慈接引,千足萬足。至于作傳、銘、贊、誄、聯(lián)者,教他們千萬不要斂大糞向光頭上堆。好好的佛法,就被好名而惡實的,弄得糟透了。吾人不能矯正時弊,何敢跟到斂大糞的一班人湊鬧熱!光無實德,若頌揚光,即是斂大糞向光頭上堆,祈與一切有緣者說之。”如此真語實語,不特于森屢屢函示,即于緇素請益,亦每諄諄剴切言之,足徵老人對于虛妄贊譽(yù),深惡痛絕,而其返妄歸真,直趣大圓覺海之心,至深且切矣!茲者大法輪書局,海量居士,裒輯十方緇素頌揚老人之文,名曰《印光大師永思集》,而其中不論文之有當(dāng)與否,無非稱揚贊譽(yù)之詞,適與老人素志相反。承順師志,似非所宜,但此尚有說在。一意專修,上求下化,不涉世間名利恭敬,實紹隆三寶者之正務(wù)。表彰道行,歌功頌德,普令四眾見聞景仰,亦主司宣傳者之當(dāng)然。是以居士編輯已竣,發(fā)刊流行,囑為助成,并題序引。森慚冗忙,無力佐助校訂,復(fù)愧谫陋,不能發(fā)揮道妙,爰將老人有志力挽狂瀾之大要,拉雜書之,以塞其責(z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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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后贅語
竇存我
海量居士編《永思集》,以校對事見囑。既竣事,有愚見數(shù)條,不敢終默,散贅于后。
師平生不許人推崇頌揚,遺命不得作銘誄。編中諸文,似違師意,然為利益眾生計,實非得已。海量居士于此亦斟酌再三,謹(jǐn)慎態(tài)度,良足欽佩!至楊女士紀(jì)夢一文,與張女士紀(jì)夢畫像事同其例,即遵師言,作觀音現(xiàn)化觀,似亦可也。
師平生專弘凈土,且專就平實處說法。聰慧之士,或有不滿,然“諸惡莫作”半偈,菩薩以之證果,則淺處正是深處。法無淺深,淺深在人,末世修持,非從平實處著力,屏絕一切高玄神奇之見,恐歧路正多耳!
師不許人參禪學(xué)密,非不許也,時節(jié)因緣也。真能參禪學(xué)密者,聞師語必不忤,且可助其禪密之功。蓋師所呵者禪密之病,病去功乃見耳。當(dāng)世開士,不知謂然否?
禪持一句話頭,凈持一句佛號,橫截生死,作用相同。禪貴疑,凈貴信,禪見自性佛,凈見他方佛,宗旨則異。禪求悟,凈求生,歸趨亦異。然禪之疑,正是信極,求明之一念,與世俗之疑迥別,與凈土之信不二。凈之生即無生,與禪之專究無生,實異而非異。但恃自力,故易起我慢,仗他力,故凡愚可生,難易險穩(wěn)又殊矣。此就真參實修而言,若生死心不切,以語錄作戲論,以凈業(yè)作世諦,則不必言矣!
今世進(jìn)化論盛行,致大乘非佛說之已破義,復(fù)熾然。進(jìn)化之說,即能成立,亦是生滅門中事,學(xué)佛不了無生,一切皆成虛論,讀者鑒焉!
大師往矣!滔滔苦海,勞勞眾生,勿騰識海之波,同行大王之路,則涅槃彼岸,大師正垂手以待吾人。伏愿修凈者,凜遵大師遺言,勿為高談所惑。一句洪名歷歷,勿為知見所乘。切勿離事言理,須知事有挾理之功,理無獨立之能,吾人若先求得事一心,則理一心自能漸次達(dá)到。事一心尚不易,遑論理一心?若高談理境,則名為修凈,已入歧途。自今以往,所懼者不在無人弘凈,轉(zhuǎn)在弘凈通家之日多,援禪入凈,援教入凈,援密入凈,混亂法門,違背佛說。大通家日多,凈宗愈晦,見網(wǎng)高張,往生路絕。嗚呼!茫茫業(yè)識海,何處哭導(dǎo)師?吾為眾生一慟!
凈土法門,是如來點鐵成金手段。蓋執(zhí)著名相,原系眾生病根,如來一代時教,原為除相遣執(zhí),獨凈宗則令取相以求,執(zhí)持名號。所謂因病成藥,就路還家,非如來徹底悲心,無作神力,不能說此法門也!古德云:取舍若極,與不取不舍亦非異轍。執(zhí)取凈土名相到極處,自然娑婆印壞,極樂文成。故修凈者,萬不宜與他宗混濫,致失特別法門之利益。古人所云:意見少乖,二門俱破。即此意也。故吾人只須老實遵照佛經(jīng)祖語,自得利益,切勿羨高明通家玄妙深談,亂出花樣,致令如來徹底悲心救度眾生法門,妙用全失。言念及此,真如萬刃叢體。“老實念佛,莫捏怪!”吾不禁反復(fù)云棲祖語,而穆然深思,鼻酸淚落也。
大師不言僧過,持改良論者或不滿。實則大師對于今日四眾現(xiàn)象,極為痛心,每言及此,幾聲淚俱下。而欲救此病,只有勸四眾進(jìn)修。若制度改革,大師蓋有深慮,而為之懔懔。至提倡僧學(xué),利益非無,而末法識海騰波,斗爭堅固,徒增知見,亦不可不慮。名言習(xí)重,因指見月者何人?般若海深,達(dá)理即事者有幾?法性離言,非言可及,一落意識分別,便成文字阿師。所以從上祖師,戒閱經(jīng)論,此在祖師續(xù)佛慧命,原有不得已者。若夫廣大眾之聞薰,張如來之教網(wǎng),則又當(dāng)別論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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輯后志感
陳海量
天涯下走,寄足海上,稔善知識陳無我長者。長者錢塘人,性至孝,早歲奔走革命,豪氣萬丈。清社既覆,致力文化,嘗與李叔同先生共執(zhí)筆于《太平洋報》,長世界新聞社十余載。中歲以還,皈心我佛,敝屣榮華,梵筴是親。仰荷垂愛,館我于家,時承教誨,啟迪孔多,彈指聲中,于今三祀。庚辰歲晚,印光大師遷化,香光室寂,妙湛泉枯。長者征海內(nèi)外悼辭,專刊追念,復(fù)囑不慧搜輯成集。余勞人也,終日罔暇,辭之不獲,無已,燈下從事,晚餐既罷,屋角月上,伏案剪裁,匝月而成。大師示寂靈巖山寺,即吳王館娃宮故址,夫差筑宮以藏西施,曼歌妙舞,日夕歡娛。曾幾何時,煙消云散,黃土白骨,不語凄涼,千載悠悠,去無消息。至今響屧廊吳王井,空余衰草寒煙,供野人憑吊。易笙歌為梵唄,不知幾閱滄桑矣!塵世無常,此身易殞,六賊相侵,浮生當(dāng)哭,舍彌陀凈土,其將焉歸?大師安塔靈巖,十方長老,鏤其奠章,植碑紀(jì)念。崖石磷磷,松風(fēng)颯颯,塔影斜陽,說無生法,若解當(dāng)下領(lǐng)取,便知凈土非遙,與大師把臂共行,更何有于《永思集》耶!慚愧下走,結(jié)習(xí)猶存,黃昏月冷,壁上影孤,渺渺余懷,輒為長句。
河山破碎悵何之,劫火余生哭導(dǎo)師;
古渡蒼茫沉落日,法門寥寂想遺規(guī)。
吳宮衰草千秋夢,毗舍雙林七眾悲;
凄絕香光人去后,空留明月照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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