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jīng)

《六祖壇經(jīng)》,佛教禪宗典籍。亦稱《壇經(jīng)》、《六祖大師法寶壇經(jīng)》,全稱《南宗頓教最上大乘摩訶般若波羅蜜經(jīng)六祖惠能大師于韶州大梵寺施法壇經(jīng)》。禪宗六祖惠能說,弟子法海集錄!夺岄T正統(tǒng)》卷八《義天傳》有“大遼皇帝詔有司令義學(xué)沙門詮曉等再定經(jīng)錄,世所謂《六祖壇經(jīng)》、《寶林傳》等..[詳情]

六祖法寶壇經(jīng) 自序品第一

  門人法海編集 憨山大師勘校

  時,大師至寶林,韶州韋刺史與官僚,入山請師;出于城中大梵寺講堂,為眾開緣說法。師升座次,刺史官僚三十余人、儒宗學(xué)士三十余人、僧尼道俗一千余人,同時作禮,愿聞法要。大師告眾曰:“善知識!菩提自性,本來清凈,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善知識!且聽惠能行由得法事意。

  惠能嚴(yán)父,本貫范陽,左降流于嶺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遺,移來南海;艱辛貧乏,于市賣柴。

  時,有一客買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惠能得錢,卻出門外,見一客誦經(jīng);菽芤宦劷(jīng)語,心即開悟,遂問:‘客誦何經(jīng)?’

  客曰:‘金剛經(jīng)。’

  復(fù)問:‘從何所來,持此經(jīng)典?’

  客云:‘我從蘄州黃梅縣東禪寺來。其寺是五祖忍大師在彼主化,門人一千有余;我到彼中禮拜,聽受此經(jīng)。大師常勸僧俗,但持金剛經(jīng),即自見性,直了成佛。’

  惠能聞?wù)f,宿昔有緣,乃蒙一客,取銀十兩與惠能,令充老母衣糧,教便往黃梅參禮五祖。

  惠能安置母畢,即便辭違,不經(jīng)三十余日,便至黃梅,禮拜五祖。

  祖問曰:‘汝何方人,欲求何物?’

  惠能對曰:‘弟子是嶺南新州百姓,遠(yuǎn)來禮師,惟求作佛,不求余物。’

  祖言:‘汝是嶺南人,又是獦獠,若為堪作佛?’

  惠能曰:‘人雖有南北,佛性本無南北;獦獠身與和尚不同,佛性有何差別?’

  五祖更欲與語,且見徒眾總在左右,乃令隨眾作務(wù)。

  惠能曰:‘惠能啟和尚,弟子自心,常生智慧,不離自性,即是福田。未審和尚教作何務(wù)?’

  祖云:‘這獦獠根性大利,汝更勿言,著槽廠去。’

  惠能退至后院,有一行者,差惠能破柴踏碓。

  八月余日,祖一日忽見惠能曰:‘吾思汝之見可用,恐有惡人害汝,遂不與汝言,汝知之否?’

  惠能曰:‘弟子亦知師意,不敢行至堂前,令人不覺。’

  祖一日喚諸門人總來:‘吾向汝說,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來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遲滯;思量即不中用,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若如此者,輪刀上陣,亦得見之。’

  眾得處分,退而遞相謂曰:‘我等眾人,不須澄心用意作偈,將呈和尚,有何所益?神秀上座,現(xiàn)為教授師,必是他得。我輩設(shè)作偈頌,枉用心力。’

  諸人聞?wù)Z,總皆息心,咸言:‘我等以后依止秀師,何煩作偈?’

  神秀思惟:‘諸人不呈偈者,為我與他為教授師,我須作偈,將呈和尚,若不呈偈,和尚如何知我心中凡解深淺?我呈偈意,求法即善,覓祖即惡,卻同凡心,奪其圣位奚別?若不呈偈,終不得法。大難大難!’

  五祖堂前,有步廊三間,擬請供奉盧珍,畫楞伽變相,及五祖血脈圖,流傳供養(yǎng)。神秀作偈成已,數(shù)度欲呈,行至堂前,心中恍惚,遍身汗流,擬呈不得;前后經(jīng)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秀乃思惟:‘不如向廊下書著,從他和尚看見。忽若道好,即出禮拜,云是秀作;若道不堪,枉向山中數(shù)年,受人禮拜,更修何道?’

  是夜三更,不使人知,自執(zhí)燈,書偈于南廊壁間,呈心所見。偈曰: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

  秀書偈了,便卻歸房,人總不知。秀復(fù)思惟:‘五祖明日見偈歡喜,即我與法有緣;若言不堪,自是我迷,宿業(yè)障重,不合得法。’圣意難測,房中思想,坐臥不安,直至五更。

  祖已知神秀入門未得,不見自性。天明,祖喚盧供奉來,向南廊壁間,繪畫圖相,忽見其偈,報言:‘供奉卻不用畫,勞爾遠(yuǎn)來。經(jīng)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留此偈,與人誦持,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

  令門人炷香禮敬,盡誦此偈,即得見性,門人誦偈,皆嘆善哉。

  祖,三更喚秀入堂,問曰:‘偈是汝作否?’秀言:‘實是秀作,不敢妄求祖位,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有少智慧否?’

  祖曰:‘汝作此偈,未見本性,只到門外,未入門內(nèi)。如此見解,覓無上菩提,了不可得;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于一切時中,念念自見,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汝且去,一兩日思惟,更作一偈,將來吾看,汝偈若入得門,付汝衣法。’

  神秀作禮而出。又經(jīng)數(shù)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猶如夢中,行坐不樂。

  復(fù)兩日,有一童子于碓坊過,唱誦其偈,惠能一聞,便知此偈未見本性,雖未蒙教授,早識大意。遂問童子曰:‘誦者何偈?’童子曰:‘爾這獦獦不知,大師言,世人生死事大,欲得傳付衣法,令門人作偈來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為第六祖。神秀上座,于南廊壁上,書無相偈,大師令人皆誦,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

  惠能曰:‘上人!我此踏碓,八個余月,未曾行到堂前,望上人引至偈前禮拜。’

  童子引至偈前禮拜,惠能曰:‘惠能不識字,請上人為讀。’

  時,有江州別駕,姓張名日用,便高聲讀;菽苈劶海煅裕‘亦有一偈,望別駕為書。’

  別駕言:‘汝亦作偈,其事希有!’

  惠能向別駕言:‘欲學(xué)無上菩提,不得輕于初學(xué)。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

  別駕言:‘汝但誦偈,吾為汝書。汝若得法,先須度吾,勿忘此言。’

  惠能偈曰: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書此偈已,徒眾總驚,無不嗟訝,各相謂言:‘奇哉!不得以貌取人,何得多時,使他肉身菩薩。’

  祖見眾人驚怪,恐人損害,遂將鞋擦了偈,曰:‘亦未見性。’眾以為然。

  次日,祖潛至碓坊,見能腰石舂米,語曰:‘求道之人,當(dāng)如是乎?’乃問曰:‘米熟也未?’

  惠能曰:‘米熟久矣,猶欠篩在。’

  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惠能即會祖意,三鼓入室;祖以袈裟遮圍,不令人見,為說金剛經(jīng)。至‘應(yīng)無所住而生其心’,惠能言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遂啟祖言:‘何期自性,本自清凈;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祖知悟本性,謂惠能曰:‘不識本心,學(xué)法無益;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

  三更受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教及衣缽。云:‘汝為第六代祖,善自護(hù)念,廣度有情,流布將來,無令斷絕。聽吾偈曰:

  “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

  祖復(fù)曰:‘昔達(dá)摩大師,初來此土,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為信體,代代相承。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衣為爭端,止汝勿傳。若傳此衣,命如懸絲,汝須速去,恐人害汝。’

  惠能啟曰:‘向甚處去?’

  祖云:‘逢懷則止,遇會則藏。’

  三更領(lǐng)得衣缽,五祖送至九江驛,祖令上船,惠能隨即把櫓。

  祖云:‘合是吾渡汝。’

  惠能云:‘迷時師度,悟了自度;度名雖一,用處不同;菽苌谶叿,語音不正,蒙師付法!今已得悟,只合自性自度。’

  祖云:‘如是,如是。以后佛法,由汝大行矣。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說,佛法難起。’

  惠能辭違祖已,發(fā)足南行,兩月中間,至大庾嶺逐后數(shù)百人來,欲奪衣缽。一僧俗姓陳,名惠明,先是四品將軍,性行粗慥,極意參尋,為眾人先,趁及惠能;菽軘S下衣缽,隱草莽中。惠明至,提掇不動,乃喚云:‘行者!行者!我為法來,不為衣來。’

  惠能遂出,坐盤石上;菝髯鞫Y云:‘望行者為我說法。’惠能曰:‘汝既為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為汝說。’

  明良久,惠能曰:‘不思善,不思惡,正與么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

  惠明言下大悟。復(fù)問云:‘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有密意否?’惠能云:‘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邊。’

  明曰:‘惠明雖在黃梅,實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師也。’

  惠能曰:‘汝若如是,吾與汝同師黃梅,善自護(hù)持。’

  明又問:‘惠明今后向甚處去?’

  惠能曰:‘逢袁則止,遇蒙則居。’

  明禮辭。

  惠能后至曹溪,又被惡人尋逐,乃于四會,避難獵人隊中,凡經(jīng)一十五載,時與獵人隨宜說法。獵人常令守網(wǎng),每見生命,盡放之。每至飯時,以菜寄煮肉鍋;騿,則對曰:‘但吃肉邊菜。’

  一日思惟:‘時當(dāng)弘法,不可終避。’遂出至廣州法性寺;值印宗法師,講涅槃經(jīng)。因二僧論風(fēng)幡義,一曰風(fēng)動,一曰幡動,議論不已。

  惠能進(jìn)曰:‘不是風(fēng)動,不是幡動,仁者心動。’

  一眾駭然,印宗延至上席,征詰奧義,見惠能言簡理當(dāng),不由文字。

  宗云:‘行者定非常人,久聞黃梅衣法南來,莫是行者否?’

  惠能曰:‘不敢!’

  宗于是作禮,告請傳來衣缽,出示大眾。

  宗復(fù)問曰:‘黃梅付囑?如何指授?’

  惠能曰:‘指授即無,惟論見性,不論禪定解脫。’

  宗曰:‘何不論禪定解脫?’

  謂曰:‘為是二法,不是佛法,佛法是不二之法。’

  宗又問:‘如何是佛法不二之法?’

  惠能曰:‘法師講涅槃經(jīng),明佛性是佛法不二之法。如高貴德王菩薩白佛言:“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一闡提等,當(dāng)斷善根佛性否?”佛言:“善根有二:一者常,二者無常;佛性非常非無常,是故不斷,名為不二。一者善,二者不善;佛性非善非不善,是名不二。蘊(yùn)之與界,凡夫見二,智者了達(dá),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佛性。”

  印宗聞?wù)f,歡喜合掌,言:‘某甲講經(jīng),猶如瓦礫;仁者論義,猶如真金。’

  于是為惠能剃發(fā),愿事為師。

  惠能遂于菩提樹下,開東山法門。惠能于東山得法,辛苦受盡,命似懸絲,今日得與史君官僚僧尼道俗同此一會,莫非累劫之緣?亦是過去生中,供養(yǎng)諸佛,同種善根,方始得聞如上頓教得法之因。教是先圣所傳,不是惠能自智。愿聞先圣教者,各令凈心。聞了各自除疑,如先代圣人無別。’

  一眾聞法,歡喜作禮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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