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相論
相者,諸法之形狀,其性本空,猶如空中之云,白衣蒼狗,變化萬端,衣狗性空,即云之變化相也。云之停也,即諸變化相空矣。世間之相,變復(fù)如是。宇宙山川,人畜草芥,其性本空,即吾人心之變化相也。心而靜焉,則諸變化相空矣。云之變化相,而人不以白衣為衣,亦不以蒼狗為狗,知其為云之所變也。心之變化相,而人以山河為山河,亦以人畜為人畜,不知其為心之所變也。由不了相假故,妄起貪著,造諸惡業(yè),感受生死煩惱種種諸苦。如是諸法之相,即眾生生死煩惱諸苦之本。有法相者,必有生死。貪著法相者,為種植生死之實行。破生死者,必破法相。是故聲聞、緣覺,視三界如牢獄;一切菩薩,視法相如空花。唯一切凡夫,貪著一切法相,為特殊之利樂,瞻仰咨嗟,鉆營干求,殉心于一切法相之中,隨相遷流,變化不定。世界人心理之普遍若此者,以一切凡夫,從無始來,莫不由著相而成眾生也。吾佛觀眾生貪著法相,流轉(zhuǎn)生死,因果相續(xù),無有了期,是故出現(xiàn)世間,為說一切法,而破一切相。言相從心生,全相是心,心外無相,相是假名,破凡夫著相之心,顯如來實性之體。是故《金剛經(jīng)》云:“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由背覺合塵而成眾生故,背塵合覺而成如來。塵,即相也。可知佛法,是以破相顯性為宗旨,非性相雙立也。更非立相而破性也。我想世親,初學(xué)小乘有宗,說一切法有。后悔前非,作唯識論,即破一切法有也。不了世親之本意者,改唯識為法相,謂一切法相是有,色不離識,是名唯識,反對言一切法相是空者。復(fù)有不知是非者,附會其說,曰佛法原有性相二宗,各有所是,因而性相并立,玉石難分。相沿而久,一般宗法相者,誣法性為偏真之法,尊法相為最上一乘。還有不如己說之佛經(jīng)祖論,則貶有偽造,或推之于性宗。相宗異此,更立種種無聊無識之假名相,假冒佛法,以投合凡夫之心理,排斥前賢,而謂佛法之進化,后后勝于前前也。嗚呼!相有相無,只一字之別耳。相有者,即鏟除佛法之利器,系縛生死之枷鎖也。相無者,即建立佛法之基礎(chǔ),脫離生死之津梁也。相之有無,其關(guān)系佛法之如此,學(xué)佛法者,可不知乎?今將宗尚法相者,不知法相謬點,有下列之?dāng)?shù)端,以告今后之學(xué)法相者。
一、“不了法相是虛妄”。 一切法相,自形式而觀之,明明歷歷,亙古亙今,頗有真實不虛之勢。然自實質(zhì)而論之,則唯是法性之影相而已矣。夫真妄之說,佛法之常事也。所言妄者,即指一切法相而言也。所言真者,即指一切法性而言也。法相而名妄者,有生滅故。法性而名真者,無生滅故。生滅變化,無有實相,是以謂相為妄也。無生滅,真常不變,是以謂性為真也。若舍法相,別無生滅可言。若舍生滅,亦無法相可言。法相即是生滅,生滅即是法相。楞嚴(yán)經(jīng)云: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當(dāng)處出生,隨處滅盡。世間無知,惑為因緣,即自然性,皆是識心分別計度。起信論云:所謂以依真如法故,有于無明。以有無明染法因故,即熏習(xí)真如。以熏習(xí)故,則有妄心。以有妄心,即熏習(xí)無明,不了真如法故,不覺念起,現(xiàn)妄境界。以有妄境界染法緣故,即熏習(xí)妄心,令其念著造種種業(yè),受于一切身心等苦。如是經(jīng)論,咸明法相是生滅虛妄之法,而為眾苦之根本。從此可知:法相是法性的假名,法性是法相的真體。法相是可離法,非不可離也。 問:從性起相,全相是性,性相不二。言相有,不即言性有乎?言相無者,又何異言性無乎? 答:欲明性相之義,須分二時說:一在成佛已后,無性無相,所謂性相不二時也。二在未成佛以前,有性有相,所謂性相各別時也。此當(dāng)性相各別之時,性相不得互相比例,性真相妄故。只可言性有,不可言相有,相是假名故?稍葡嗫,不可言性空,性是真體故。言從性起相則可,從相起性則不可,相從性起,性不從相起故。全相是性則可,全性是相則不可,無性畢竟無相,無相不畢竟無性故。為不信者,更以喻明之,水與波,不可互相比例,水真波妄故。只可言水有,不可言波有,波是假名故。可云波空,不可云水空,水有實體故。從水起波則可,從波起水則不可,波從水生,水不從波生故。水外無波則可,波外無水則不可,無水畢竟無波,無波不畢竟無水故。水波似乎平等,其實真妄不同,性相亦復(fù)如是,是故性相不可互相比例也。又如佛性與眾生性,一性無二性。其實性雖同,而有離相不離相之別。眾生雖有佛性,而未離生老病死種種諸苦之相,不得謂佛亦有生老病死諸苦之相耶。諸佛雖有眾生性,而已離生老病死種種諸苦相,不得謂眾生亦離生老病死諸苦之相耶。執(zhí)相即性者,猶如執(zhí)眾生是佛,不知眾生未離假相,而諸佛已證實性耶。若不舍眾生相,決定不能見諸佛性。如是性相對立尚未可,豈可喧賓奪主,抑性而揚相哉?永嘉云:“夢里明明有六趣,覺后空空無大千”。非深知法相者,不能發(fā)此言也。假我凡夫悉知此義,不因身居廬山而忘其真面目,有不視法相如敝屣者,我不信也。
二、“不了法相是斷常” 吾佛因何而說常見耶?一切法相生生不已,凡夫不了法相是假,以為實有法相相續(xù)不斷,是為常見也。吾佛因何而說斷見耶?一切法相滅滅不已,凡夫不了法相是假,以為實有法相時時斷滅,是為斷見也。法相宗反此,云:諸緣生法,因因成果,果復(fù)為因,因因果果,相生不已,名為諸法不斷。因滅果生,果亦復(fù)滅,因果無常,名為諸法不常。不斷不常,名為妙真如性。彼既以一切生滅法相為不斷不常之妙法,不知更以何法為斷常法耶?查世間舍生滅法外,更無一法。然則佛說斷常之法,徒有虛名耶?為復(fù)凡夫說諸法滅,名為斷見,如來說諸法滅,不名斷見而名不常耶?凡夫說諸法生,名為常見,如來說諸法生,不名常見而名不斷耶?果如此變更其名,欺逛凡夫,安得謂之大慈悲父耶?而凡夫雖愚,焉能受此欺逛耶?當(dāng)知佛說不常者,真如自性無有生相,對彼常見,故說不常也。非指世間滅法言不常也。佛說不斷者,真如自性無有滅相,對彼斷見,故說不斷也。非指世間生法為不斷也。世間生法為常見,世間滅法為斷見,舍生法別無常見,舍滅法別無斷見。不生不滅之法,不落斷常,是為正說。法相以法滅為不常,正是外道斷見。以法生為不斷,正是外道常見。然外道執(zhí)斷者,不復(fù)執(zhí)常;執(zhí)常者,不復(fù)執(zhí)斷;而法相宗既執(zhí)常,而又執(zhí)斷,彼一人而兼二過,其邪見勝過外道矣。如此相似佛法,假冒佛法,欺逛世人,學(xué)佛法者,不可不知也。 問:斷常之見,云何名為邪見耶?不斷不常之見,云何名為正見耶? 答:相是假名,非實有法,于非有法上起有法見,以虛為實,以無作有,非邪見而何耶?性是真體,實是有法,不生而言不生,不滅而言不滅,如實而言,故名正見也。如是不但真性是有而言有者,是正見;妄相是空而言空者,亦是正見。又不但妄相是空而言有者,是邪見;真性是有而言空者,亦是邪見。言不如法故。 問:世間斷見,故不可依;世間常見,云何亦教舍離耶? 答:世間相續(xù)常法,非真常法,終有不相續(xù)時故。世間之相,由迷而妄有,妄中生妄,故有相續(xù)相。若眾生轉(zhuǎn)迷成覺,則妄相皆空!独銍(yán)經(jīng)》云:“一人發(fā)真歸元,十方虛空,悉皆消殞”。至此不但生滅相不可得,相續(xù)相亦不可得矣。譬如虛空之花,因眼勞而生,眼病若除,空花斷滅。又如水上之波,前后相續(xù),若風(fēng)滅時,波亦斷滅。世間之相,因無明而有,無明滅,世間相即滅。相不滅,不成凈心;如空花不滅,不成凈眼故。法相宗以世間相前后相續(xù)為不斷,豈真不斷哉? 問:眾生成佛,果然世界消滅,諸佛安居何處呢? 答:諸佛常住真性之中,眾生常居幻有之內(nèi),眾生見相而不見性,猶諸佛見性而不見相。眾生迷性著相,不知自處于幻化之中,不知幻相之外猶有真性,故不肯離相,而反疑諸佛無住處,眾生迷倒如是。是故佛說眾生棄大海,認(rèn)浮漚也。我等佛子,若了法相是斷是常,必如孔子,視富貴如浮云,奚致法相與法性爭,法相與法相爭哉? 問:《法華經(jīng)》云:“世間相常住”。云何他經(jīng),又說世界悉皆消殞耶? 答:比如一人成佛,則彼一人之世間相消滅,眾人之世間相不滅,眾生相續(xù)不斷,故言世間相常也。一人發(fā)真歸元,故言世間相滅也。歸元者消滅,不得謂不歸元者,亦消滅也。未成佛者,有世間相,不得謂成佛者,亦有世間相也。
三、“不了法相是生死根本” 法相之勢力,自表面觀之,能生能滅,能去能來,不啻若自出,有絕不假借之勢。然探其內(nèi)幕,所以生之滅之,去之來之之力,究無一不受之于人心,藉力于人心,而為人心被動之物也。然人心之能動,亦不無因,要藉法相之外緣,法相與人心相合,故能運轉(zhuǎn)不息,即輪轉(zhuǎn)六道,生生死死,種種諸苦事也。人心若舍法相之外緣,則無動轉(zhuǎn)之能力,即息輪回生死也。是故佛說:心生種種法生,法生種種心生;法滅種種心滅,心滅種種法滅也。原夫眾生本無生死,生即相生,滅即相滅也。舍法相之外,更無生死之可言。生死既因相而有,當(dāng)然亦因相而滅。若不舍法相者,即不舍生死也。若宗法相者,即以生死為佛法也。起信論云:生滅有二種相,受于眾生種種生滅諸苦:即由意根熏于三細相,能受阿羅漢、辟支佛、一切菩薩生滅苦故;此為變易生死也。由意識熏于六粗相,能受凡夫業(yè)系苦故;此為分段生死也。據(jù)此,九法界眾生,皆因相而有也。凡夫心不離相,故不能出生死。二乘觀世間相空,離六粗相故,了分段生死;三細相未舍故,變易生死不了。菩薩離粗細二種相故,二死同了。乃至等覺,有一分生相未盡,即真性不圓,直至成佛,生相方盡。是為九法界眾生生死,皆因離相而滅也。法相之關(guān)系生死,如影隨形,若不舍法相,而欲了生死者,猶如留形而欲逃影,又如結(jié)足而欲求前進,其顛倒若此者非他,不了法相是生死根本故也。 問:生死雖在相,實由心所造,何不曰歇心,而曰破相耶? 答:所謂破相者,正欲歇心也。相若不破,心焉歇哉?相若破也,心焉不歇哉?若不破法相,而可歇心者,吾佛說三界如幻,四大本空,何須費詞也?
四、“不了法相是自性障礙” 眾生不見自性,但見法相;諸佛但見法性,不見法相者何也?蓋諸佛離相,凡夫未離相耳。夫性與相,猶明與暗,見明者必定不見暗,見暗者必定不見明,明暗不同時,性相亦復(fù)如是。凡夫見相,如處暗昧,故不見明性也。諸佛見性,如處白晝,故不見暗相也。凡夫不見性,非能見而無性可見,乃有性而不能見也。所以不能見者,妄相為障耳。諸佛雖不見相,而能表示種種妄相者,如覺時人說夢中事,雖不見而猶可說也。若不離相,而欲見性者,如于暗中求明,萬無得見之理!如得見者,必非真性。不然,則性相并立,如明暗同時,即違世理,亦違佛說。從性起相,相即是性。若相外有性,即心外有法,則同魔說!督饎偨(jīng)》云:“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又云:“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性相不并立,于此可了然矣。見性必定離相,相為性之障礙,亦可了然矣。法相宗云:一切法相是有,色不離識,識色并立,名為唯識。嗚呼殆哉!佛法掃地矣。彼以生滅心與生滅相為佛法,果如彼說也,聲聞、緣覺,遠離一切法相,處于寂滅,即行于非道矣。菩薩不但離一切相,而離相亦離,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則行于道外又道外矣!督饎偨(jīng)》云:“若菩薩心住于相,而行布施,如人入暗,則無所見。若菩薩心不住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如是種種佛言,皆成邪說矣。彼之色不離識,名為唯識,實不知依據(jù)何典而言耶?若曰:余所引證,都出性宗,不足取信者,更以法相所宗之論證之。三十論云:“現(xiàn)前立少物,謂是唯識性,以有所得故,非實住唯識。”又云:“若時與所緣,智都無所得,爾時住唯識,離二取相故”。二取,即能取之心,與所取之相也。世親說,住唯識者,離二取相。法相宗說,色不離識,名為唯識。即以二取為唯識。若以法相為正說,則世親及諸祖諸佛,皆為邪說。若諸佛諸祖及世親為正說,則法相宗即為邪說。誰是誰非,讀者自抉之,我不能解也。此中引金剛經(jīng)云:不可于相中求如來,亦不可于相外求如來,畢竟從何而求如來耶?余可抉斷曰:但自空相,即見如來,如來不從他得故。今不見者,相未空耳。
五、“不了法相結(jié)果之惡劣” 著相之結(jié)果,質(zhì)言之,得為人生者幸也。何以言?蓋法相投人欲望之事,不一而足。凡夫缺乏中立不移之精神者,靡靡皆是。是故雖純潔精貞之士,常處聲色,動輒溶化,史所謂前后如出二人者,得非隨相之所轉(zhuǎn)乎?再則,著相者,如鏡攝影,若響答谷,一念之差,則惡因不旋踵而種矣。求其不改今日之人相而不可得,遑論超升哉?縱然于一切相不起別念,色不離識,亦不過保持人道而矣,終不能超出色相之外。由此觀之,著相之結(jié)果,概可知矣。自佛法之有法相,法相之被人珍視,而后佛法及學(xué)佛法者之影響,實有大于其他,茲更分析如次:
(一) “賤視法性,影響佛法,正義落伍” 持佛法者人心也。心無二用,雖為常人之口頭禪,幾經(jīng)考察,實有顛撲不破之真理。故重禮者,必不行非道;好聲色者,難與言道德。豈有珍視法相之心理充于內(nèi),而猶能留心于法性也?吾知其不輕視法性,不摧殘法性者,幸也。由護法立法相宗后,學(xué)者認(rèn)假迷真,重法相而輕法性者,比比皆是。如吾國玄奘法師,猶為法相所迷。吾佛以明性而立教,而學(xué)佛法者,蔑視法性之如此。無怪印土佛法之落伍,有若江河之日下也。夫佛法之有進化者,必在學(xué)佛者能破法相,亦能教人破法相。今者,不能破法相,而偏役于法相,則佛法之生產(chǎn),一發(fā)而為消耗。而從事消耗者,又較生產(chǎn)者為尤多,是以退進懸殊,魔強法弱,佛法正義,有無處立足之勢,是即宗法相者,良好之結(jié)果也。
(二) “珍視法相,影響學(xué)者之知識破產(chǎn)” 夫法相者,非但不能增高人之知識,且為知識破產(chǎn)之媒介。何以言?傳云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能格物者,不為一切物所支配,而能支配一切物,是為知識。如人立心于物外,視三界不啻夢幻泡影,雖有萬惡之環(huán)境,迫人之社會,其能如我何哉?若著心于法相者,好則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蹇裳而就;惡則遠之離之,摧之殘之,掉頭不顧。是者常為萬物之所支配而不自知,其超物之知識從何而產(chǎn)生哉?且凡夫之心理,無不賦有一種畸形之貪欲性,唯法相可以滿足之,則心之用雖卑,亦猶不覺。世人貪聲色者,邊鄙齷齪,無所不為,無不由法相而使然也。如以學(xué)佛而珍視法相者,又不但無處產(chǎn)生超物之知識,而本具之知識,亦不攻而自破,不卑而自下矣。此又宗法相者,良好之結(jié)果也。吾佛出現(xiàn)世間,破眾生知見,出佛知見,而以破相為法門。訓(xùn)勖眾生明心見性,亦以破相為主要。吾佛立教宗旨如是,法相之用心于彼,因地心既相反,而欲求果地覺相同,焉有此理哉? 復(fù)有華嚴(yán)宗者云:眾生修行,先攝念離相,返歸自性,名為得體。復(fù)起念緣相,名為得用。體用雙彰,名為得法圓滿。如華嚴(yán)經(jīng),彌勒樓閣,重重?zé)o盡,一法遍含一切法,周遍含攝,即體用雙彰之相也。是以華嚴(yán)宗,以事事無礙為宗旨。彼如此說,亦未了法相虛而不實之義也。何以言?眾生無始來,一念不覺,起心緣境,是為從體起用。以有體用相待故,有人我相,有是非相,有真假相,有生死相,無量對待相,皆從此生,是為眾生。諸佛攝用歸體,以體為用,體外無用,名為全體大用。無用之用,是為諸佛之妙用。體若無用,體即非體。以體用俱泯故,無人我相,無是非相,無真假相,無生死相,無量對待相,皆從此滅,是為成佛。若諸佛果然從體起用,又何須攝用歸體歟?若曰:歸體已后,有所缺乏者,何忘佛言:自性是無盡藏也。華嚴(yán)經(jīng)卷五十一云:如來平等無邊無功用,大智慧寶光明觸彼菩薩,令舍所起大明功用行,乃至得如來平等地,息一切功用令無有余?芍T佛以無功用為功用也。華嚴(yán)之中,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此正是離諸數(shù)目相也;大中現(xiàn)小,小中現(xiàn)大,此正是離大小相也。若人不墮諸數(shù),自然一即一切,一切即一。若人不著大小,自然大中現(xiàn)小,小中現(xiàn)大。若心懷數(shù)目者,而欲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無有是處。若心著大小者,而欲大中現(xiàn)小,小中現(xiàn)大,亦無是處。彼雖曰攝用歸體,真體現(xiàn)前而不識,彼以虛無寂寞為體故。彼雖曰從體起用,真用現(xiàn)前亦不識,彼以生滅妄念為用故。須知諸佛于無盡藏體,不起諸念,故得大自在。眾生不覺念起,幻境重重,妄心重重,正是生死之原因。禪宗名之末后牢關(guān),最難擺脫。非有金剛智,不能一一斬盡,歸家穩(wěn)坐。若留一絲毫相在,要求心不生滅,終不能得。必須萬相俱空,空相亦不存,則心生無所生,滅無所滅,生滅俱滅,寂滅現(xiàn)前。即此無所知,名為佛知;無所見,名為佛見。佛知佛見,超聲超色。重重之境,亦是眼前之塵,雖是實報莊嚴(yán),終非寂光凈土也。再則,重重之境,亦心所造,終歸消滅。著此境者,亦墮聲色之中,同受生死之苦。以此為宗者,亦未了前塵之真像也。 問:云何而知華藏世界同歸消滅耶? 答:試問重重?zé)o礙這境,是心造耶?非心造耶?若是心造,即同世間相,同歸消滅;若非心造,即違本經(jīng),一切唯心造之言。又華嚴(yán)之境,是相耶?非相耶?若非相,不得成所現(xiàn)之境。若是相,即如佛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又無量義經(jīng)云:初說四諦,次說十二因緣,后說方等,摩訶般若,華藏海空。吾佛應(yīng)世,為破華藏海中所有之相。說四諦十二因緣,破世間凡夫之相也;后說方等,破出世二乘之相也。至說摩訶般若,則世出世間之相俱空,能空之心亦空,空空俱空,至此華藏海中世界俱空,故曰華嚴(yán)?。華嚴(yán)之海俱空,海中之境相,焉能存在哉?以上略明法相之謬點如是。 所謂破相者,非將一切法相投之于火,燒之毀之;付之于水,沉之溺之,而后謂之破相也。但于一切有相,不起有相之觀念;于一切無相,不起無相之觀念;于一切亦有亦無相,不起亦有亦無之觀念;于一切非有非無相,不起非有非無之觀念,是為破相。 如是一切無念之觀念,名為正念,為成佛之正因。從可知法相宗色不離識之觀念,與華嚴(yán)宗重重?zé)o礙之觀念,乃至凡有所觀念,皆非正觀念也。若欲將諸有念歸于無所觀念者,當(dāng)如《金剛經(jīng)》云:“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yīng)作如是觀”。 問:如露如電,還成有相,云何成無相之觀念耶? 答:露以水為體,若了露即是水,露即成為假名矣;電以火為體,若了電即是火,電亦成假名矣。猶如一切相,以性為體,若了相即是性,相即成為假名矣。相與露等,同是假名,無實體性,故曰如露如電。不同愚迷,以露與水同有,以相與性同有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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