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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一善

　　——茗山法師的慈悲主義

　　一、緒言

　　這是作者十年來身體力行并深深獲得效驗的一個主義，初行時未能自信，又怕人說我自贊、誑他、打妄語，只好自己受用，從未公開發(fā)表；今年春，看書看到有“教授的誨人精神，應(yīng)將一解一得盡以傳人”的話，乃于焦院第一周的精神講話，向各同學(xué)講過一次，最近想把這一得之愚，本“與人為善”之意，公諸同好；乃將講稿整理補充，寫成此文。若讀者諸君能如說行持，必能自利利他，獲無量功德。
　　自赫胥黎“物競天擇”、達(dá)爾文“優(yōu)勝劣敗”倡說以來，世人往往損人利己，弱肉強(qiáng)食，把自己的快樂建筑在他人痛苦之上，良深浩嘆。讀者諸君，如能輾轉(zhuǎn)勸化全世人類實行這“慈悲主義”，把他人的快樂建筑在自己痛苦之上，必可挽回世界人心，促成永久和平。這是我發(fā)表本文最大的愿望！
　　“慈”，就是犧牲自己而施與他人之安樂。“悲”，就是同情他人而急欲救其痛苦�！洞蟪肆x章》曰：“愛憐曰慈，愴惻曰悲。”又曰：“慈能與樂，悲能拔苦。”《智度論》曰：“大慈與一切眾生樂，大悲拔一切眾生苦。”即是此義。“主義”，即是“由思想而生信仰，由信仰而生力量”之謂。“慈悲主義”的意義，就是以慈悲心為一切思想行動的中心指導(dǎo)者，換句話說，就是把我一切思想行動使符合并依歸于慈悲之道。
　　“慈悲主義”是佛陀的，并不是“我的”，但因本文的內(nèi)容，乃敘述我個人實行佛陀慈悲主義的經(jīng)歷、方便、效驗及解釋疑義，故加以“我的”二字，非敢驕慢，請諸君原諒，并指教指教！

　　二、我實行慈悲主義的緣起與經(jīng)歷

　　我少小時隨母在家庭中，早晚常常拜佛念佛：“南無西方極樂世界，大慈大悲，阿彌陀佛。”由此種下了“慈悲”的種子。十九歲出家后，在小廟上晚殿，總要念懺悔文：“大慈大悲利眾生，大喜大舍濟(jì)含識” ，又聽人說：“佛教是大慈大悲救人救世的宗教，”由此才相信“慈悲”是可寶貴的東西。二十一歲在焦山，聽講《心地觀經(jīng)》“慈父恩高如山王，悲母恩深如大海。”又讀《法華經(jīng)》“如來室者，一切眾生中大慈大悲心是”，由此才懂得一點“慈悲”的意義，然而并不知怎樣去行持？更不知行持有什么益處。二十四歲在南岳，聽到靈濤法師一次剴切的訓(xùn)話，他說：“自七七事變以來，戰(zhàn)火日見蔓延，我們處在這個亂世界，隨時隨地都有喪身失命的危險，真是可怕！觀察戰(zhàn)爭的起因，實由于少數(shù)野心家的貪瞋猛熾，眾生的共業(yè)招感；要斷滅貪瞋，懺悔共業(yè)，消弭人類殘酷戰(zhàn)爭，促成世界永久和平，我們必須力行 ‘慈悲三昧’ ！我又覺得地獄餓鬼趣中的有情所受各式各樣的痛苦，更是人間所未有，夢想所不及，我們看經(jīng)論中所說的苦狀，誰不怕到那里去受苦？再觀察地獄餓鬼的起因，也實由于有情的放縱貪瞋，廣造逆惡。要降伏貪瞋，懺悔逆惡，救拔受苦有情，度脫地獄餓鬼，也必須力行這‘慈悲三昧’！假若你們個個力行慈悲三昧，不但世界得以和平，有情得以解脫，就是你們自己也能免除戰(zhàn)爭的危險，免除惡趣的痛苦，所得功德利益，無量無邊。”我聽了這一次的訓(xùn)話，深深地感動，覺得慈悲有這些勝義與妙用，發(fā)誓努力奉行。
　　從那時起，自己規(guī)定每周星期日為慈心紀(jì)念日，星期一為悲心紀(jì)念日，牢牢記住那兩天，無論如何，總要做兩件給人快樂救人苦難的事，或戒殺放生，或廣修供養(yǎng)，或忍辱無瞋，或存心不害，或以同情的態(tài)度贊美他人的長處，幫助他人的工作，救濟(jì)他人的急難，自己吃些虧，便宜把人討，舍己利人，見義勇為，使他人離苦得樂，等等。如此行了兩年，星期日和星期一，便成為我的歡喜日了，他人給予我的快樂，救助我的苦難，恰是我過去利人救人的如數(shù)以償，甚至加一倍十倍百千萬倍的收獲，實使我感激涕零！由此格外加功用行，除于星期日星期一實行慈悲外，更于星期二至星期六，將與“慈悲有關(guān)的喜舍、四攝、六度、五戒、十善、十一善心所、三十七道品等一切善法，輪流行持，最低限度，日行一善。然而我的業(yè)重福輕，障深慧淺，行之既久，未免懈怠心生：或聞譏謗而退悔，或?qū)⑿惺┒y舍，或因病忙而疏忽，或慮利害而遲疑，但常常鞭策自己，勉力行去；因而獲得的感應(yīng)更奇，效驗更多：日間安樂，夜無惡夢，逢兇化吉，遇險為夷，災(zāi)難消除，人人敬愛，甚至回瞋作喜，轉(zhuǎn)禍得福。得了這些效驗后，對慈悲主義，更加深信不疑，力行不懈，隨時隨地，盡心尺力，以種種方便，利濟(jì)眾生；并于日記記之考核勤惰，日日自警，日日行持，一日不行，即一日不能自安，久而久之，習(xí)以成性，自作自受，樂趣無窮！

　　三、我實行慈悲義的十三種方便

　　上來已述我實行慈悲的緣起與經(jīng)歷，但“慈悲為室，方便為門” ，要由方便之門，方入慈悲之室。故再略述我實行慈悲的十三種方便：
　　(一)利他——我常常思量“利己”，是我一人得利，而多數(shù)人受害；“利他”，是我一人受害，而多數(shù)人得利。一多相較，覺利己太藐小，而利他確很偉大，于是決定了意志：“寧可天下人負(fù)我，莫教我負(fù)天下人” 。也就和經(jīng)論中“不為自己求安樂，但愿眾生得離苦”、“上士恒勤求、自苦他安樂”的意思相同。我就本著這個意志，與人合作，愿意多吃些苦，少分些利樂，與人交往，愿意多吃些虧，少討些便宜。尤其利害沖突關(guān)頭，切記先為他人打算：寧可舍己利他，絕不損人利己；最低限度，利他而不損己，或利己而不損他。所以我立身處世，發(fā)一言，行一事，抱定這一個觀念：一切以利他為標(biāo)準(zhǔn)。
　　(二)同情心——民國三十二年冬，我在衡陽因交涉寺產(chǎn)被無線電臺臺員用繩子吊起來的時候，身體感到非常痛苦，生命感到極大威脅，只得默念“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希求菩薩通知太虛大師們趕快營救：早來一分鐘，使我早脫一分苦，若遲來半點，恐怕就往生了；那時心中極迫切的情緒，非身歷其境者不知。就因為受過那次痛苦的教訓(xùn)，之后看到或聽到他人及眾生受苦，就如自己受苦，很迅速地努力搶救：如見他人跌倒，立刻去扶起，他人急難，立刻去排解，他人碰傷或中毒，多方請醫(yī)去醫(yī)治，他人溺水或失火，不避嫌怨去援救；尤其看到他人被吊或魚鱉雞鴨被人倒懸，心急如焚，總要想盡辦法去解救。這些都是由于我的同情心的驅(qū)使。
　　(三)恒順眾生——我當(dāng)學(xué)僧，即隨順院長教師意旨，精勤修學(xué)；當(dāng)教師，即隨順院長學(xué)僧意旨，認(rèn)真講課；當(dāng)院長，即隨順教師學(xué)僧意旨，盡量栽培；當(dāng)清眾、執(zhí)事、住持等，亦復(fù)如是，不存主觀成見，隨順客觀趣向，待人如是，待一切眾生亦如是。我愿意如有春天的雨露，夏天的涼風(fēng)，秋天的明月，冬天的太陽，江海的輪渡，大陸的車輛，空中的飛機(jī)……做時代所需要眾生所受歡迎的一個人。
　　(四)公而無私——我為了護(hù)持佛法，解決寺廟與學(xué)校糾紛，保障佛教寺僧的權(quán)益，興辦僧教育及公益慈善事業(yè)，曾于各地佛教會辦過幾百樁案件，打過幾十樁官司，請過幾次保護(hù)佛教的布告，不知走了幾多路，說了幾多話，用了幾多錢，往往吃飯的時間過了就在外忍餓，衣服破爛了也無心再做，甚至身體病壞了也無心顧及，熱心從公，忘卻自己，只盡義務(wù)，不計權(quán)利，只顧天下肥，不顧自身瘦，總因為要學(xué)祖師為法忘軀，學(xué)菩薩為眾生服務(wù)，學(xué)佛陀行慈悲之道。
　　(五)不害——我深信一切皆有因果，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間或未報，乃是時期未到，故偶遇惡人憎我、妒我、謗我，甚至害我，我都不愿以牙還牙，以齒還齒；我想“自作孽，不可逭”，有自然因果存在，何用我去害他？我只可憐他的業(yè)障深重，善根淺薄，慚愧我無德感他，無法救他！而況害他，終致自他俱害，不害他，或可使他改過自新�？匆娝岁幹\害人，我也常以此意相勸。
　　(六)廣修供養(yǎng)——我不貪穿，不貪吃，又沒有一點嗜好，私人所得的衣物以及師友贈送給我錢，不用于佛教公益，即用于供佛施人；往往共辦公益而各方捐款不足用時，便以私資補充，修建廟宇或裝塑佛像翻印經(jīng)典，亦常隨緣樂助：平日買仁丹萬金油十滴水等藥品，隨時救治病人，又將多馀衣服鞋襪飲食用物，隨時舍給貧乏，有時打齋供眾，有時出力幫忙，有時布施乞丐，有時周濟(jì)難民；尤其人有急需，不敢說“有求必應(yīng)”，但總想滿人心愿；人有危難，不敢說“尋聲救苦”，但總想盡力援助。
　　(七)忍辱無瞋——我雖不曾老，但養(yǎng)氣功夫倒很有把握：在衡陽時，有一次我因房中遺失一本書，無意地問問同寮某師，某師認(rèn)為我輕視他的人格，勃然大怒，指手大罵，我反陪笑向他解釋。又有一次，甲師因挾嫌懷恨乙?guī)�，暗用我的名義，誣告乙為漢奸，并且潛入我房，偷蓋我私章，乙被警備部提訊時，看見公文里有我列名蓋章，信以為真，未幾釋回，便對我痛罵，甚至要和我拼命，我乃不動瞋心。有人因誤會疑忌而責(zé)罵我，誹謗我，欺負(fù)我，侮辱我，甚至毆打我，我都逆來順受，容忍無恨；像這一類的遭遇很多，我不但能夠忍受他人的逼惱，更不愿自己逼惱他人，初，火氣沖上時勉強(qiáng)捺下，久而久之，想發(fā)脾氣反覺火不得上來了，我讀熟了彌勒偈：“有人罵老拙，老拙只說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唾沫吐面上，隨他自干了，我也省力氣，他也無煩惱。” 這首歌好像為我寫照。
　　(八)戒殺放生——我讀過沙彌律：上自諸佛圣人，下至蜎飛蠕動，不得故殺……“佛子：若自殺、教人殺、方便殺、贊嘆殺、見殺隨喜，乃至咒殺、殺因、殺緣、殺法、殺業(yè)、一切有命者，不得故殺，是菩薩應(yīng)起常住慈悲心、孝順心、方便救護(hù)一切眾生……”又讀過古詩：“卷簾歸乳燕，鑿牖出癡蠅，愛鼠常留飯，憐蛾莫點燈。”“千百年來碗里羹，冤深如海恨難平，欲知世上刀兵劫，但聽屠門夜半聲。”我把這些話，深深記在心頭，所以最怕走路踏傷螞蟻昆蟲，最怕信手拍死蚊蠅虱虱，我不愿人家養(yǎng)貓，怕它咬死老鼠，更不愿人家吃葷，怕他多造殺業(yè)；我曾規(guī)定每年四月八日盡量買魚放生，平時遇見失去自由的動物，隨時隨地方便救護(hù)，又常常勸人素食，勸人戒殺放生，以冀共感祥和，挽回世界劫運。
　　(九)看護(hù)病人——我在岐山遭兩次最危險的大病，生命幾瀕絕境，承少康和尚等，細(xì)微體貼，殷勤看護(hù)，賴以起死回生，因而感覺解除病苦，醫(yī)藥僅占十分之三，自己調(diào)養(yǎng)僅占十分之二，而看護(hù)人的功效實占十分之五；所以遇見他人有病，我很愿意看護(hù)�？醋o(hù)時，察其情況如何，按時進(jìn)其湯藥飲食，觀其意向如何，隨其意向代為動作，時時安慰他，處處順從他，使其安心靜養(yǎng)，勿行憂慮；到了臨危之際，更要提他正念，助他念佛往生。
　　(十)不說使人煩惱的話——虛偽的恭維奉承，哄騙的花言巧語，詭詐的挑拔離間，粗暴的破口罵詈，都會引起人們的煩惱，我向來不愿說那一類的話，只愿說真實至誠語，質(zhì)直柔和語，調(diào)停和解語，歡喜稱贊語，使人聽了，得到一種愉快的感覺！非萬不得已，不說出一句使人煩惱的話。
　　(十一)和悅的容態(tài)迎人——我曉得人討厭的是愁眉苦臉，歡迎的是悅色和顏，縱使我有什么憂慮悲傷，總放在自己心里，不愿表面上令人難看；任他“人情冷曖，世態(tài)淡涼”，我仍是笑臉迎人，慈眼視人；而況“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豈可孤癖自高，驕慢自大？我參透了“今生人見喜歡者，前世見人歡喜故”，所以我待人的態(tài)度，總帶幾分笑容，還帶幾分謙光，敬意、懇摯、真誠。
　　(十二)弘揚佛法——我學(xué)佛以來，精勤研習(xí)十余年，從佛法里悟解了宇宙人生的真諦，使我精神上獲得無窮樂趣，無上安慰。深知佛法的功德利益無量無邊：可以解脫煩惱業(yè)障，可以增長福德善根，可以離苦得樂，可以成佛度生……只要人們信解修持，決定能得著這些功德利益。所以我不揣淺陋，隨時隨地，喜歡將自己所體驗受用的佛法，以淺顯通俗的字眼，或用紙筆供獻(xiàn)人群，或憑口舌向人解說，一字一偈，不敢自秘，總愿人人同得法樂！同成正覺！
　　(十三)報恩的心愿——我常常想到三寶的加護(hù)，父母的養(yǎng)育，師友的訓(xùn)導(dǎo)，國家的保障，衣食的由來，房屋的庇陰，舟車的運行，什物的現(xiàn)成，天地的覆載，日月的照臨，自然的優(yōu)美，社會的互助……在在處處使我感到溫曖，感到他們恩德無窮無盡；又想到“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子是我母”，“眾生如父如母，如兄弟，姊妹，子侄”，他們都是我的親人，我的恩人；我雖以種種方便，實行慈悲，仍恐勢有所不能，力有所不及，總難報答于萬一；所以在每天拜佛時虔誠默禱著：“愿與四恩三有，法界眾生，同離苦難，同得安樂，同出娑婆，同生凈土！”
　　以上十三種方便，乃略就我常常運用面談；假使詳細(xì)演述，四攝、六度、五戒、十善、十一善心所、三十七道品等，莫不是我實行慈悲的方便，這里恐繁不錄。

　　四、我實行慈悲主義的十個效驗

　　實行慈悲不但與他人有利，即我自己亦有大益，茲將我年來獲得的十個效驗，略述于后：
　　(一)晝夜吉祥——我所遇見的都是如意的境，吉祥的夢。因為我慈悲我沒有怨仇，人們也不會害我，所以我日間安心工作，夜間安心睡眠，總覺得“心神曠怡，胸懷坦蕩”。
　　(二)菩薩保佑——衡陽城自民國二十八年至三十三年，不斷地被敵機(jī)轟炸，全城房屋毀去殆半，死傷人民不知若干，我有時聽到警報，走出城郊，或避在山林，有時不及走避，靜坐佛前，或躺臥床上，驚心動魄的炸彈，有許多次只隔一河，隔一巷，隔一山頭，甚至僅隔一壁，那些炸片、灰塵、濃煙，紛紛落在眼前，籠罩身邊，我每臨這種極危險的時候，就想到我是行慈悲利眾生的人，打死我就等于打死一切眾生，一心默念觀世音菩薩，把生死置于度外，幸蒙菩薩暗地呵護(hù)，身體從未碰破一點。
　　(三)人人愛敬——我的父母師友個個都喜歡我，人人都說我好，呼我為“老實人”“老菩薩”。間或有極少數(shù)的人對我有所疑慮或誤會，然而不久因我的真誠，往往回恨作喜；間或我對人有所違犯或責(zé)備，然而人們會諒解我的善意，往往會心微笑，還有些人受我恩惠受我一顆善心的感動，替我忠實做事，替我拚命效勞，不能盡述。
　　(四)少病少惱——我本是多病善愁的人，每年都要大病幾次，大怒幾次，自行慈悲以后，精神上好像受了一個轉(zhuǎn)變，故近年來我的病漸漸減少了，煩惱漸漸減輕了。
　　(五)免刀兵災(zāi)——衡陽淪陷后，日兵不分僧俗，任意擄人替他們挑擔(dān)子，每擔(dān)重有七八十斤，每天要走七八十里，挑不起，走不動，就被凌辱，稍有嘰唔，便遭毒打、刺殺，而且看守甚嚴(yán)，又不易逃返，所以十去九死，難得一二生回。我因收租往演陂橋，正是日兵往來之區(qū)，他們天天到各鄉(xiāng)村打擄，我和同伴也天天走避山野，有一次，正向前走時，忽從山右轉(zhuǎn)出三個可怕的日兵來，措手不及，被他們擒住，向我們提包摸了兩把，對我們問了幾句聽不懂的蠻語，我無心無意答了一聲：“阿彌陀佛”，他們把手一揮，放了我們回來。否則，被他們擄去，我還有活命嗎么？
　　(六)晚年獄災(zāi)——民國三十年秋，友人江斌由南岳進(jìn)香返衡陽，堅邀我和澄源師同看電影，幕完后同被警備部逮捕入獄，次日提訊，方知江為仇人誣害，說他組織暗殺團(tuán)，我們無辜受累，隨即函請寶生老和尚保釋，經(jīng)五六日未接回音，澄師性急如火，又促我拍電報虛大師求救，我默想明日是星期日，后日是星期一，是我得樂離苦的日子�？贾宰。傆懈袘�(yīng)的，想至此似覺有一道靈樂閃爍，約我以有希望的暗示，乃再三勸他靜候兩天，果然于星期一之晨，該部得寶老信派專車送我們出獄返岳了。
　　(七)免水火災(zāi)——我常常冒著暴風(fēng)雨過江，有幾次，遇著大風(fēng)大浪，江潮洶涌澎湃，明明看前面有只船被白濤聲所沒，我這只船也搖搖欲翻，我急念“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也要船上人同念，因而渡過那些危難。又有幾次從槍林彈雨中逃出，許多人死傷于炮火，我又幸免。最險者：是卅三年衡陽大戰(zhàn)時，六月廿一日我同救護(hù)隊人員離開城區(qū)，廿三日全城便遭兵燹。像這些事，真令人不可思義。
　　(八)盜賊不侵——衡陽淪陷時期，有很多土匪，竄擾各鄉(xiāng)村，趁火打劫，或偽裝日兵、冒充游擊，奪人家財物，或乘日兵打擄，百姓逃散，搶人家銀錢，殺人放火，無所不為，我卻未受過他們侵害。
　　(九)福常隨身——有人說：“人生不如意事，常十之八九。”我以為不盡然，在我的遭遇：反覺得不如意事僅十之一二，而如意事恰有十之八九：身心的安樂，師友的愛敬，災(zāi)難的遠(yuǎn)離，煩惱的輕薄，……這一切，都使我無憂無慮。我讀書每感到頭頭是道，樂以忘憂；我寫文每感到左右逢源，用之不竭；我出行，一到碼頭車站就搭到舟車，不曾久等過；我用錢，一到用完時接著就有錢來，不曾受逼過，……這一切，又使我自由自在。古人說：“命由我作，福自己求”“禍福無門，唯人所召”“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這些話，我覺得絲毫不錯。
　　(十)得生凈土——我能不能往生凈土？這是死后的事，不敢預(yù)定；然而根據(jù)凈土經(jīng)論及祖師語錄所說，像我這樣行世仁慈的人，又讀誦大乘經(jīng)典，受持三聚凈戒，孝敬父師長，并且對凈土法門有深切的信仰，至誠和回向，恒常篤實的行持，依理推測，想必得生凈土。有一次在岐山七期第三天，于似睡非睡的朦朧中，夢見阿彌陀佛來到面前，告慰我說：“你很慈悲，又認(rèn)真念佛，愿你繼續(xù)精進(jìn)，將來你可坐四品以上的蓮臺。”我得了這個預(yù)光，想死后往生凈土，不成問題了。
　　以上十個效驗，都是我親身經(jīng)歷的，有事實可查，有師友可詢，絕不敢妄語欺人。他如逢兇化吉，遇險為夷的事很多，說不能盡。

　　五、解釋幾點釋義

　　問：你行慈悲，恒順眾生，廣作供養(yǎng)，假若有人要求你這樣，要求你那樣，你都能滿他們愿嗎？稍一不滿愿，他就誹謗你，你將如何？
　　答：如果他要求的思想純正，事實合理，在我可能范圍內(nèi)當(dāng)盡力作供應(yīng)；假使他們要求的意思邪曲，事實違理，無論我能力如何，應(yīng)予拒絕。否則增彼貪念，不謂慈悲？至于稱譽誹謗，何用介懷？
　　問：你行慈悲同情、不害、忍辱無恨、不說煩惱的話，他人便以為你懦弱可欺；他自己格外狂妄驕橫。俗說：“慈悲生禍害，方便出下流。”豈不是自害害人嗎？
　　答：“這可分兩方面說：(一)對自己說：慈悲不是懦弱，慈悲是主動，懦弱是被動，慈悲是有雄力，懦弱是無雄力，慈悲是大無畏精神，懦弱是不抵抗主義，這是斷然不同的。若為護(hù)持正法饒益群生而與外魔奮斗，雖犧牲一切，亦在所不惜。所謂“存菩薩心腸，現(xiàn)金剛手眼”這就是慈悲。不然，因我忍讓，增他過失，醍醐翻成毒藥了。(二)對他人說：慈悲不是姑息，慈悲是鋤奸，姑息是養(yǎng)奸，慈悲是博愛，姑息是私愛，慈悲是出于理智，姑息是動于感情，這里面的真假是不可不辨的。我行慈悲同情是同情苦人，不害是不害善人，忍辱是息事寧人，不說煩惱話是修己安人，換言之：不是同情欲樂，不是縱惡，不是怕人，不是啞吧，他不應(yīng)因我慈悲而狂妄，因我慈悲而橫，真正慈悲是降伏那狂妄驕橫哩！你所引的兩句話恐系誤傳，現(xiàn)在我請更正一下，：“慈悲生福利，方便出上流。”或是“姑息生禍害，隨便出下流”。不然，真是自害害人，貽害無窮了。
　　問：你行慈悲、利他，公爾忘私，看護(hù)病人，我怕你利了公家反害了你私人，救了病人反苦了你自己，你不必太熱心罷！
　　答：我絕對相信太虛大師的話：“利他終自利，而成自他俱利。”我又深深體驗到唯有忠勤從公，才是實為私，唯有誠懇待人，才是真實愛己；我已獲得了“利他”而自利的許多效驗，我將永遠(yuǎn)熱心為法為人忙了。
　　問：你行慈悲戒殺放生，但如世間極惡之人，害人之人，你何不殺他？又如蚊蠅等害人之蟲，你何必放他？
　　答：世間極惡與害人的人，我只應(yīng)悲憫他，方便勸化他，使他改惡向善，轉(zhuǎn)害為利，他如執(zhí)迷不悟，一方面有因果業(yè)報，一方面有國法制裁，何勞我去殺他？蚊蠅等蟲，與人形軀雖異，識性則一，它們叮人，只是尋覓生活，并不知咬的是人，你說它是害人之蟲，它也說你是害蟲之人，你若信手拍死，來生你變蟲蟲變?nèi)�，他一定也要拍死你的，那時你愿意讓他拍死嗎？
　　問：你行慈悲，以和悅?cè)蓊佊耍欢鲆娞搨�、奸詐、染污、剛強(qiáng)的眾生，你何必一味和悅？
　　答：萬不得已時，為衛(wèi)法利眾，對那些虛偽……眾生，或可以威勢折服；然而人人都要面子，不承認(rèn)自己是個壞人，對他強(qiáng)硬反使他心中不服，對他柔和反使他樂意從事，你果以真實待虛偽，以忠誠待奸詐，以純潔待污染，以柔和待剛強(qiáng)，他們反可受你感化，做個賢圣。
　　問：你行慈悲弘揚佛法，要具有大智慧方可；假若文字不通、口詞不利的人，怎能辦到？
　　答：弘揚佛法，不一定人人都要寫文，都要演說；舉凡隨喜稱贊，翻印流通，書寫抄錄，讀誦受持，購送佛經(jīng)，訂閱佛刊，開講經(jīng)法會，設(shè)佛學(xué)書局，及興辦其他佛教文化教育事業(yè)，都是弘揚佛法，各各隨分隨力，方式雖異，功德平等。
　　問：你行慈悲，有報恩的心愿；然而我看社會是殘酷的，人心是險惡的，未必個個有恩于你？若個個有恩，你又何能圓滿報答？
　　答：你或許受了些刺激而感覺社會是殘酷的，人心是險惡的，請你不要怨天，不要尤人：只反問你自己過去作了業(yè)？莫非就是你殘酷險惡不行慈悲所招感吧？然而我覺得社會是互助互惠的，人心是互愛互敬的，我根據(jù)佛經(jīng)里所說一切男女互為父母親屬，又親察現(xiàn)實衣食行住，他人與我息息相關(guān)，確認(rèn)大地眾生，個個有恩于我；我報答眾生恩，在事上說，或許不能圓滿；但在理上說：即此一點愿心，純以濟(jì)世利生為念，想必能達(dá)到圓滿目的。
　　問：心經(jīng)說“五蘊皆空”，金剛經(jīng)說“應(yīng)無所住而生其心”，學(xué)佛人是不應(yīng)執(zhí)著的；你行慈悲，何必如此固執(zhí)？
　　答：我也知道說法而無法可說，度眾生而無眾生可度，行布施而無施者受及中間物，這種說法，是破人貪著的，并不是教人不說不度不行的；所以我明知人也空、法也空，一切皆空，但在眾生苦說不度不行的；所以我明知人也空，法也空，一切皆空，但在眾生苦惱未空之前，為使法界眾生共同離苦得樂，我熾然地興奮地?zé)崃业匾\起大慈大悲實行救人救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