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愚蠢的善宿

　　第六十八、愚蠢的善宿

　　有一次，佛陀在末羅國游化，住在阿奴匹亞城郊。

　　這天，佛陀早晨準備入城乞食，看看天候尚早，就繞到一處外道游行者的修行園，去會見他們的領(lǐng)導(dǎo)者，一位名叫跋迦婆的修行人。兩人見面寒暄后，跋迦婆向佛陀求證說：

　　「前幾天，有一位名叫善宿的離車族人來見我，告訴我說，他已經(jīng)不再跟您修學(xué)，也不跟您同住，棄您而去了，是嗎？」

　　于是，佛陀完整地陳述了當(dāng)時的情況。原來，是善宿覺得自己受到冷落，跑來對佛陀說：

　　「世尊不教我神通，所以我要舍離世尊，不要再隨世尊修學(xué)了�！�

　　「當(dāng)初是我邀請你來隨我修學(xué)神通的嗎？還是你要來隨我修學(xué)時，就以修學(xué)神通為條件的呢？」佛陀問。

　　「沒有，世尊！」

　　「你真是個愚蠢的人啊，善宿！這樣，你怎能說要舍去誰呢？你說說看，是不是來跟我修行，依照我的教導(dǎo)修學(xué)的人，不論是否會神通都能得到苦的完全止息這樣的目的呢？」

　　「是的，世尊！但世尊也沒有告訴我世界的起源是什么。」善宿又轉(zhuǎn)而提出另一個不滿。

　　「當(dāng)初，是我邀請你來隨我修學(xué)世界起源的嗎？還是你要來隨我修學(xué)時，就以修學(xué)世界起源為條件的呢？你真是個愚蠢的人啊，善宿！說不說世界的起源，與苦的完全止息有什么關(guān)系？只要能夠依照我的教導(dǎo)來修學(xué)，就可以達到苦的完全止息。善宿！還記得過去你在跋耆國時，是怎樣地贊嘆佛、法、僧伽的嗎？」

　　雖然經(jīng)佛陀這樣再三地開導(dǎo)，但是，善宿仍然決定離開，像是一個已決定邁向地獄的人一樣。

　　接著，佛陀告訴了游行沙門跋迦婆有關(guān)善宿的一些愚蠢往事，其中之一，是善宿有一次隨佛陀在末羅國游化，遇到一位持狗戒；學(xué)狗生活的裸體外道，名叫庫羅卡提耶。當(dāng)看到這位外道學(xué)狗在地上爬行，學(xué)狗以嘴巴直接啃食散在地上的食物時，善宿竟然打從內(nèi)心里歡呼贊嘆，愚蠢地認為這一定是一位阿羅漢了。當(dāng)佛陀指責(zé)他說：「愚蠢的人�。∧氵�配自稱是一位佛弟子嗎？」他還不服氣地反問佛陀，是不是在嫉妒那位裸體外道庫羅卡提耶「阿羅漢」呢！

　　接下來，佛陀又評論了有關(guān)世界與人類起源的古老傳說：有說人類是由自在的大梵天所造，其實，這是第一位出生在梵天有情的錯覺；有說人類是因為心中生起了嫉妒不清凈，從天界墮落下來的，這是來自于修行者片段而有限的宿命神通錯覺；有說人類是無因無緣而來的，這是一類過去生曾經(jīng)在無想天的修行者，今世在禪定修習(xí)中得到的錯覺。佛陀不僅對這些都知之甚詳，而且更超越他們，知道世界人類的起源，而又不執(zhí)著；不執(zhí)著而對苦、集、滅、味、患、離如實知之，由此證入了解脫涅槃。

　　最后，跋迦婆十分贊嘆佛陀能安住于清凈解脫，要求佛陀也教導(dǎo)他。佛陀感慨地說：「跋迦婆！你要領(lǐng)悟這清凈解脫法門，目前還很困難，因為你有著不同的見解、不同的志向、不同的行持。但是，如果你能繼續(xù)護持你對我的好感，那么，將來還是有機會的。」

　　按語：

　　一、本則故事取材自《長阿含第一五阿曲夷經(jīng)》、《長部第二四波梨經(jīng)》。

　　二、「愚人」，「愚癡人」，「愚冥無識，猶如禽獸」，這是《阿含經(jīng)》中所可以看得到佛陀對人最嚴厲的指責(zé)了。

　　三、佛陀時代，印度充滿了各式各樣求解脫的修行人，有著各種奇怪的「修行方法」，像故事中說到的「持狗戒」，就是其中之一，這正是所謂的「戒禁取」──以為守這樣的戒，就能達成解脫。原經(jīng)中還提到另一位裸體苦行外道「伽羅樓」，以守七種戒而揚名：終身裸體、終身不吃酒肉飯面（或作只吃酒肉不吃飯面）、終身斷絕性生活、終身不跨越毘舍離的憂園塔、象塔、多子塔、七聚塔等圍起來的區(qū)域，結(jié)果一被問到他無法回答的問題時，就大發(fā)瞋心，顯然守這些禁戒也無益于瞋心的調(diào)伏，更遑論得解脫了。

　　四、世界與人類的起源如何，這是個很吸引人的議題。人們總喜歡探求源頭，尋找「第一因」，實則，世間與眾生都是緣起的存在，哪里理得出一個不需要其它因緣條件支持就能存在的源頭呢？從緣起「此有故彼有，此無故彼無」的定義來看，是不可能有起頭的，印順法師就以「如環(huán)之無端」來形容（《印度之佛教》第三九頁等），但為了方便起見，由人為劃定，才說零點是一天的開始；嬰兒的出生是生命的開始，實則這只是人為的規(guī)定，自然也會受人為所變更。

　　五、故事中，佛陀說到的「苦、集、滅、（道、）味、患、離」，這是「四圣諦」的展開說明，佛法修學(xué)上一個很重要的方法，《雜阿含第四二經(jīng)》稱之為「七處善」，《相應(yīng)部第二二相應(yīng)第五七經(jīng)》稱為「七處善巧」，「善巧」即是好方法。如果將之用于身心上的觀察，就是趣向解脫的重要法門了，所以《雜阿含第四二經(jīng)》中說，「盡于此法得漏（煩惱）盡，得無漏心解脫、慧解脫」。

　　六、從這個故事可以知道，正確的觀念，正確的見解是佛法修學(xué)最先需要具備的基礎(chǔ)，離開了正見，即使再精進，再努力也還是徒然，這正是俗話說的「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峨s阿含第七四八經(jīng)》就以黎明前的曙光來形容正見，并且說，是由正見來帶動「八正道」其它項目的�！赴苏�道」是佛法的根本修道內(nèi)容，正見確實是一直排在最前面的項目。所以佛陀對于像跋迦陀這樣「不同見解、不同志向、不同行持」（原文作「見異、忍異、行異」）的外道，也沒深入地多說什么，只是保持著友好，以待來日的機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