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務虛名安本分,反對為己寫傳記
印光大師有一位皈依弟子叫馬契西(契西是大師取的法名,本名靜庵),性格好交游,好張羅。大師多次對他進行勸誡,希望他改掉這種習氣毛病,但馬居士沒有完全聽進去,還是給大師惹了點麻煩。
民國十三年(1924年),馬契西居士在青島悅來公司,自作主張寫了一篇《印光法師傳》,寫信告訴大師,但并沒有把傳記寄來,大師知道后,回信極力呵斥,大師最不喜歡宣傳個人的做法,要馬居士把稿子毀掉。信中說:“人生世間,須安本分,越分作為,及與贊譽,皆為招禍取辱之本。光一庸劣粥飯僧,汝為甚么為我作傳,膽敢以‘去圣時遙,真修日鮮’等四句下,便以我承之,令我得罪于天下宗教知識,賢士大夫。汝意謂說得好聽,便為榮幸乎,不知以凡濫圣,罪在不原。汝亦曾看《楞嚴經(jīng)》,何不知犯大妄語,其罪重于殺盜淫罪,百千萬億倍乎。汝如此妄為,不但汝自己罪過得不得了,且令光現(xiàn)在受明眼人唾罵,將來受阿鼻地獄之苦報,無有出期。譬如庶民,妄稱帝王,罪必滅族。良以大妄語能壞亂佛法,疑誤眾生,汝以此當架子擺乎。祈將其稿焚之,以后不得另有所述。我只要得生西方,要傳做甚么。汝將謂由此便可留芳百世乎,而不知瞎造謠言之傳,不但遺臭萬年,且復受苦永劫也。若以吾言為非,則是魔王眷屬,請從此絕。”
大師以凡夫自居,別號常慚愧僧,就是為了對治不知道慚愧,未證言證得得毛病。而馬居士傳記中開頭寫道:“乃者去圣時遙。真修日尠。宗教迷蒙。無禪無凈。圣人不出世。萬古如長夜?刹话г。唯我普陀山圣量上人世稱印光法師者。為能中興其盛。”這就把大師與古代的圣人同列了。這當然是大師所不允許的,因此大師信中十分決裂,馬居士如果不改的話,就要斷絕師徒關系。
但是,馬契西居士敬師心切,沒有聽從大師的勸告,繼續(xù)散布《印光法師傳》。民國十五年陰歷四月,馬居士持其自作的《印光法師年譜》拜訪大師,大師當場把傳文撕得粉碎。極力呵斥,質(zhì)問馬居士:你是甚么人,何得自作年譜。而又何得妄造謠言,陷光于以凡濫圣,藐視天下宗教知識,及賢士大夫之極大罪中乎?要求馬居士永遠不要再寫這些東西。
至陰歷八月的時候,大師因為催印《觀音頌》到上海,在友人那里,見到馬居士油印的《印光法師傳》,大師拿回來撕掉了。當時馬居士也寄在居太平寺。大師對他說:“汝以此恭維光,甚于持刀殺光百千萬倍。”囑咐他千萬不要流布。但是馬居士早已把稿子寄到《海潮音》登報了。
過了一段時間潘對鳧居士寄來了刻印的《印光法師傳》,大師以為才印不久,尚可收拾,所以請徐蔚如居士勸潘居士盡行焚毀。又令上海居士林,凈業(yè)社,各于《世界佛教居士林林刊》、《凈業(yè)月刊》發(fā)表聲明,免致不知者以為馬居士是按照印光大師的意思而作的傳記。
等到大師收到潘對鳧居士的來信,才知道傳記已經(jīng)廣泛擴散,不可收拾了。大師遂悟孟子,子思,及佛所說之各事理,而心中已于此了不介意。大師給潘居士的回信說:“是蓋宿業(yè)所使,只可自怨宿生少栽培,何暇怨彼之妄造謠言乎。馬契西此舉,光于一切前境,皆悉無煩計慮,或可完我天真,卒能無愧于自心耳,則是因禍而得福,實為大幸。閣下所印之傳,隨閣下意,燒之也好,散之也好。如其愛我情殷,略將光誡彼之意,撮略敘百數(shù)十字,印于皮子里邊之白墊紙中,以免無知者之效尤更好,并非為洗雪此誣,免人唾罵也。何以故,唾罵者愈多,光得利益愈深,以非光自為,而光受唾罵,則其消業(yè)障而增;,有如金剛經(jīng)十六分所說者。光色力衰弱,冗事繁多,以致凈業(yè)工夫,徒慚疏略,得此因緣,用作不修而獲益之據(jù),幸何如之。”
印光大師對這件事最終是怎么看待的呢?大師說:“前者大夢未醒,致有沖突,不勝慚愧。今夢醒矣,本欲無言,然恐閣下或有未喻,且略陳之。孟子云,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毀,孟子此語,極確切,而未明其所以然。佛說一切利,衰,毀,譽,稱,譏,苦,樂,各有前因,致獲現(xiàn)果。了此,則只宜自懺宿業(yè),何暇怨人乎哉。所以君子上不怨天,下不尤人,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難行乎患難,受寵若驚,受辱不怨,逆來順受,無往而不自在逍遙也。”
陰歷十月初八,尤雪行(惜陰)居士來信,為其親戚沈顧氏求皈依,大師回信為取法名冀西。大師順便要求說:“聞馬契西亦住林中,春間見其所作印光傳,光撕而切誡,永勿流布。秋間又見與雪竇和尚者,光又撕而痛斥之。倘再流布,當令出林,勿擾林眾。印光何罪,得此造謠言之皈依徒弟,以致令見聞者唾罵。閣下與光,心交有年。彼既欽仰閣下之道德,當切誡務實。勿只張羅虛名,致永貽羞辱與罪咎也。”按照大師的要求,馬契西居士在《世界佛教居士林林刊》上刊登了懺悔啟事。
其實,馬居士作的《印光法師傳》,今天看來很普通。大師之所以反對,是出于一向嚴謹?shù)膽B(tài)度和對佛門流弊的針砭。從這個故事,我們可以看到印光大師是多么實事求是,反對好名惡實!
附錄:印光法師傳
馬契西拜稿
凈土一宗。自世尊無問自說。諸大菩薩。莫不依教奉行。大法東來。廬山遠公乃振其綱。善導和尚為浚其源。其后宏闡之者。代不乏人。永明蓮池其尤著也。在俗如劉遺民。王日休輩;蚪Y社以精修;蛑鴷鴦駥。卒感化佛授手坐脫立亡。良以一切諸法從此流。無不還歸此法界。三根普被。萬匯齊收。能因該夫果海。自果徹于因源。念佛求生西方一法。誠為三世諸佛度生之妙道。九界眾生出苦之捷徑也。乃者去圣時遙。真修日尠。宗教迷蒙。無禪無凈。圣人不出世。萬古如長夜?刹话г。唯我普陀山圣量上人世稱印光法師者。為能中興其盛。師俗姓趙氏。父某。母某氏。陜西郃陽人。少為儒生。有聲庠序。間因事至南五臺。聆一僧開示。默有悟。入年二十一。遂慨世相無常。出家圓光寺。時清光緒七年也。次年受具足戒于安康雙溪寺。由是遍參知識。叩向上事。博覽藏經(jīng)。淹通宗教。紅螺山講席盛都下。師登壇副講。萬指圍繞。鮮不傾心。諦閑法師因溫州頭陀寺請藏。師為之襄助。并偕諦公同朝五臺。光緒十九年。普陀化聞老人請經(jīng)入京。乞紅螺主僧物色檢閱。因以師進。師護藏至山。僉推法雨上座。師亦愛其林壑幽邃。宜于辦道。止焉。二十三年夏。講彌陀疏鈔于珠寶殿。講畢。閉關三年。自是深究毗尼。脅不沾席。一衲外無長物。恒隨侍者無一人。終歲居藏經(jīng)樓。脫粟糲食。沛然若自得。影不出山垂二十年。二六時中唯持彌陀名號。篤信大勢至都攝六根。凈念相繼。入三摩地。斯為第一之經(jīng)訓。嘗曰。一切法門皆仗自力?v令宿根深厚。徹悟自心。倘見思二惑。絲毫未盡。則生死輪回。依舊莫出。況既受胎陰。觸境生著。由覺至覺者少。從迷入迷者多。上根猶然。如此中下。又何待言。以是不能普被三根。暢佛本懷。唯依念佛求生凈土一法。專仗彌陀宏誓愿力。無論善根之熟與未熟。惡業(yè)之若輕若重。但肯生信發(fā)愿。持佛名號。定蒙彌陀垂慈。接引往生凈土。又曰。大矣哉凈土法門之為教也。是心作佛。是心是佛。直指人心者。當遜其奇特。十念一念。即登不退。歷劫修證者。當仰其高風。普被上中下根。統(tǒng)攝禪教律宗。如時雨之潤物。若大海之納川。偏圓頓漸一切法。無不從此法界流。大小權實一切行。無不還歸此法界。不斷惑業(yè)。得預補處。即此一生證大菩提。九界眾生舍此法。上不能圓成佛道。十方諸佛離此法。下不能普被群生。是以華嚴海眾。盡導十大愿王。法華一稱悉證諸法實相。如斯大力用諸佛共宣揚若此。極發(fā)揮諸祖皆如此。誠可謂一代時教之極譚。一乘無上之大教也。是以禪教律師茍有辨難詰問者。師稱性判答。若利刃之破罥索。甘露之灑稠林。聞者心悅誠服。且號之為大無畏云。全山僧眾數(shù)盈百千。咸沐德化。若長生庵之開如。三圣堂之真達。尤為法門莫逆之交。然師身戴至德。終不可掩。乙卯年。高鶴年朝山。攫師文稿數(shù)篇。印于上海佛學叢報。狄楚青乞師作論以揚大法。浙西徐文蔚。甌東張云雷。向各方搜集師談道之作。都百篇。刊之于京。未幾又囑商務書館梓版流通。署曰印光法師文鈔。詞旨懇惻。禪凈分明。在教在禪。庶末后共生西方。為救為歸。俾初機而作南針。語語由老人光明藏中流出。置諸蓮池憨山集中。幾莫能辨。賢士大夫流通內(nèi)典。非經(jīng)老人校閱鑒定。不取漫為。宰官居士。若梁新會。馮夢華。魏梅蓀。黃涵之。王悅山。陶在東。王芝祥。施省之。孫玉仙。王幼農(nóng)。王一亭。蔣竹莊。潘對鳧。關絅之諸君;頂禮皈依座下。或親近以為外護。遠及海外南洋蒙藏等處。莫不航海梯山以問道妙。得片言只字。貴逾奇珍。昔者陜督陳柏生。委定慧和尚促師返秦。宏揚法化。師以目疾不果。然歸歟之情。未嘗忘懷于故鄉(xiāng)也。壬戌春。定海陶縣長撮師行狀以聞。蒙徐大總統(tǒng)頒悟澈圓明匾額一方。指令云。該首座以曇鸞之宏愿。踵善導之遺規(guī)。妙應時機。圓音普被。亟宜表揚。以資觀感云云。師聞之。深滋不悅曰。名者實之賓。所貴為沙門者。為能上宏佛化。下利眾生耳。若是者。世諦之榮耳。此何可者。其高潔類如此。師風旨孤峭。岸然不茍。而機神坦邁。不好與非類游。望之不肅而嚴。達官貴人至。從不出一輕媚語。居士之問道請益者。率以凈土為指歸。語子以孝。語弟以恭。對癥發(fā)藥。不落閑言。有不喻者。則反復指說。必使恰恰合宜。雖父母之于孩孺。不是過也。甘露醍醐。飲者心泰。不蓄財。好施與。民九。北五省亢旱成災。師將其刊文鈔銀五百元慨然賑之。十年。浙東水災。亦續(xù)出巨款。故鄉(xiāng)衲子凍寒無告。乃以衣單綿帛寄之。普陀太子塔年久失修。囑門下陳性良募緣修之。用費五萬有奇。蒙各任大總統(tǒng)及各省長官贊助。以底于成。同時 頭牌坊及海岸亭。煥然一新。迄今多寶佛塔。涌現(xiàn)霄漢。崇基廣構。丹輝照映夫海濱者。未始非師之力也。自司法部令行各省監(jiān)獄講經(jīng)以來。定海知事懇師物色教師。乃推智德法師前往。獄囚多有從而化者。雖山上郵差。日趨座下。亦染道妙。是可知法味入人深也。師念三藏經(jīng)典為諸佛法寶。古德著述為眾生良導。故流通法華入疏三十二祖?zhèn)饔^經(jīng)善導疏辨異錄刻藏緣起隨自意三昧安士全書等書。多至百千萬部。近今諸山叢林。若杭州之凈慈梵天常寂光廬山東林。莫不爭延法席。師懼門庭多累。有妨清修卻之。師形軀魁梧豐偉。平頂古貌。生于清咸豐辛酉年十二月十三日。今春秋六十余矣。法體與悲心并健。道價共日月爭光。少病目至盲。洎持號焚修。雙目復明。世人異之。前歲宗叔恂庭養(yǎng)疴入山。八月師名之曰契覺。朝夕開示。彌感法乳。吾師誠黑暗崖下光明燈也。生死海中大愿船也。西受教于門下。棲心于凈域。鉆仰德徽。輒深嗟嘆。因備序之。庶同學有取法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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