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述壇經(jīng)思想的源流及其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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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前言

  禪宗是我國佛教的主要流派,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它的思想在中國歷史上產(chǎn)生過廣泛而又深遠的影響。

  菩提達摩大師為中國禪宗公認的東土初祖。他到中國來,在當時并沒有立即引起大的影響,然而他的思想?yún)s像一個種子一樣,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一天天茁壯成長并迅速繁衍起來。達摩的禪法傳到了六祖曹溪慧能大師即以嶄新的姿態(tài)出現(xiàn)了,對佛教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非同尋常的影響。禪宗的獨來獨往的風格和其下承當?shù)慕虒W法,都是由于慧能的努力而趨于完成的,他在禪宗的偉大業(yè)績中真可謂“昊日麗天”。一面繼承諸祖家業(yè),一面開拓了“生趣盎然、言思罔及”的壯闊局面,后來的“五家”都是得到了他的法乳滋養(yǎng),從而繼續(xù)作出進一步發(fā)展的。

  慧能的禪法思想主要包含在《壇經(jīng)》里面。本文將從禪法在中國的施設、演變,《壇經(jīng)》所說的中心思想來顯示慧能禪法的源流及其思想特色。

  二、壇經(jīng)的思想源流

  東土禪宗初祖菩提達摩之禪法,如《楞伽師資記》云:“夫入道多途,要而言之,不出二種,一是理入,二是行入”。

  理入者,謂籍教悟宗,深信含生同一真性,但為客塵妄想所覆,不能顯了。若也舍妄歸真,凝住壁觀。無自無他,凡圣等一。堅住不移,更不隨于文教此即與理冥符,無有分別。寂然無為,名之理入。

  行入者,謂四行。其余諸行悉入此中。何謂四耶?一報冤行;二隨緣行;三無所求行;四稱法行。達摩之所謂“籍教”是深信凡圣含生同一真性,但為客塵所覆,不能顯了,這是以如來藏說為基礎,而悟入真理,名為理入。見道后,還要以四行來修道,達三輪體空,自利利他,莊嚴菩提。

  《續(xù)高僧傳》卷十六《慧可傳》更明顯地顯示出“如來藏說”即是《楞伽》教義:“初,達摩禪師以四卷楞伽授可曰:我觀漢地惟有此經(jīng),行者依行自得度世。……故使那、滿等師常赍四卷楞伽以為心要,隨說隨行”。

  慧可由達摩處,得四卷《楞伽》印心;又以此四卷《楞伽》授其弟子那禪師,那禪師又以之傳慧滿,代代相傳,奉為心要。雖以《楞伽》相授,名曰籍教,而卻重在悟宗,同時兼奉頭陀,常行乞食,過著云水僧的生活

  僧粲史實不明,如《楞伽師資記》云:“可后粲禪師,隱思空山,肅然靜坐,不出文字,秘不傳法,唯使道信,奉事粲十二年。”

  道信的禪法,如《楞伽師資記》所云:“信禪師再敞禪門,字內(nèi)流布,有菩薩戒法一本,及制入道安心方便,為有緣根熟者說,我此法要,依《楞伽經(jīng)》諸佛心第一;又依《文殊說般若經(jīng)》一行三昧,即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

  道信于南方游學時期,受了天臺禪觀以及般若的影響,因而以“楞伽禪”的傳統(tǒng),結合《文殊說般若經(jīng)》的一行三昧,制立了“入道安心要方便門。”由此可以看出道信禪法的三大特色是:戒與禪合一,楞伽與般若合一,念佛與成佛合一。

  自此以后,道信的禪法,深深地影響著后代的禪者。如弘忍門下開法傳禪,都與戒禪合一有關,例如,六祖慧能于大梵寺開法的主要內(nèi)容——說“摩訶般若波羅密”現(xiàn)“授無相戒”就是受了道信的影響。

  由于道信引入了《文殊說般若經(jīng)》的一行三昧,談到了“念佛心是佛”,直接影響了弘忍以及門下的念佛禪,如《傳法寶記》云:“及(弘)忍(法)如、大通(神秀)三世,則法門大啟,根機不擇,齊速念佛名,令凈心,密來自呈,當理與法,優(yōu)遞為秘童,曾不昌言,倘非其人,莫窺其奧。”弘忍不擇根機,教念佛名,令凈心,顯然與道信這一行三門有關。但這一念佛方便,還只是入道前的方便,如參學者有何見地,還須求師印證,使“密從方便開發(fā),頓令其心直入法界”;勰軅鞫U,卻不以念佛為方便,反而是念“摩訶般若波羅蜜”。其實這一法門,還是淵源于道信所宗的《文殊說般若經(jīng)》。經(jīng)中談到欲入一行三昧,當先聞般若波羅蜜,如說修學,然后能入一行三昧;如法界緣,不退不壞,不思議,無礙無相。

  另外,道信所傳的禪法并不一定念佛為方便。如《入道安心方便》云:“亦不念佛,亦不捉心,亦不看心,亦不計心,亦不思維,亦不觀行,亦不散亂;直任用,不會去,亦不會住,獨一清凈,究竟處心自明凈”。由道信所引入《文殊說般若經(jīng)》的一行三昧,不但促進了東山法門之門庭大啟,還影響到南能(念摩訶般若波羅蜜)與北秀(以念佛凈心為方便的對立)。

  與東山法門相對的牛頭禪,受玄學的影響至深,其初祖法融,唱“空為道本”,“無心合道”,與在東山法門之“即心是佛”,心凈成佛相抗衡,因而影響到曹溪慧能門下,唱出“即心是佛”,“無心為道”的折中論調(diào)。

  以上簡述了達摩以來的禪法,它們對曹溪慧能都產(chǎn)生了直接、間接的影響,下面進一步從《壇經(jīng)》的中心思想來看曹溪慧能的禪法。

  三、壇經(jīng)的禪法特色

  《壇經(jīng)》所談的般若,是不離自性的。而于“授無相戒”時,還是開示“見必成佛,見自性佛”,“眾生各于自身自性自度”。同樣是不離自性的。而由此所開的禪法,則是“定慧為本”——“無念為宗”,“無相為體”,“無住為本”。

  (一) 見性成佛

  《壇經(jīng)》云:“菩提自性,本來清凈,但用此心,直了成佛”。這便是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思想。又云:“凡夫即佛,煩惱即菩提,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前念著境即煩惱,后念離境即菩提。”壇經(jīng)所說見性成佛之性,是頓見真如本性。此真如本性不向外求,而在自性中,故又名為自性,自本性。并且“自性含藏萬法”,自性變化一切。如《壇經(jīng)》云:自性能含萬法,名含藏諸識,若起思量,即是轉(zhuǎn)識。生六識,出六門,見六塵。如是一十八界皆從自性起用。自性若邪,起十八邪;自性若正,起十八正。若惡用即眾生用,善用即佛用。

  我們從《大涅槃經(jīng)》可以找到《壇經(jīng)》中“定慧不二”,“見性成佛”的來源。如《大涅槃經(jīng)》云:“諸佛世尊,定慧等故,明見佛性,了了無礙。”而《壇經(jīng)》亦云:“我此法門,以定慧為本,大眾勿迷。言定慧別,定慧一體,不是二。定是慧體,慧是定用,即慧之時定在慧,即定之時慧在定,若識此意,即是定慧等學。諸學道人,莫言先定發(fā)慧,先慧發(fā)定,各別作此見者,法有二相?谡f善語,心中不善,空著定慧,定慧不等,若心口俱善,內(nèi)外一如,定慧即等。”

  由此可看出,要明心見性,應定慧等持,定慧不二。而此不二的道理,如《涅槃經(jīng)》云:“凡夫見二,智者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既是實性,實性既是佛性”相吻合。

  下面簡要說明慧能“定慧等學”的禪法:

  (二)定慧等學

  慧能重視“不二之性既是佛性”故唱“定慧不二”。而其所提出的修行法,則是:“無相為體”,“無住為本”,“無念為宗”。

  1、無相為體

  《壇經(jīng)》云:“無相,于相而離相。······外離一切相是無相,但能離相,性體清凈,是以無相為體。”眾生易隨名言計度分別,于相而著相,正如無明障住真如本性。反之,若能離相,于一切相而不著,就能頓見性體本來清凈,因此說自性以無相為體。

  2、無住為本

  敦煌本《壇經(jīng)》云:“無住者,為人本性,念念不住。前念今念后念,念念相續(xù)無有斷絕。······念念時中,于一切法上無住,一念若住,念念即住,名系縛。于一切上,念念不住,即無縛也。此是以無住為本。”依壇經(jīng)所說,人的本性是念念相續(xù),不會斷絕的。眾生迷昧本性,卻念念住著,而流轉(zhuǎn)生死,反之,若能體會當前的一念,念念相續(xù)就是本性,而且于一切法不生執(zhí)著,這就是解脫了。故云:“無住為本”。

  3、無念為宗

  敦煌本《壇經(jīng)》云:“于一切境上不染,名為無念,于自念上離境,不于法上生念。莫百物不思,念盡除卻,一念斷即死,別處受生。”學道者用心,莫不思法意,自錯尚可,更勸他人迷,不見自迷,又謗經(jīng)法,是以無念為宗。······世人離見,不起用念,若無有念,無念亦不立。無者無何事?念者念何物?無者離二相諸塵勞;真如是念之體,念是真如之用。自性起念,雖即見聞覺知,不染萬境,而常自在。敦煌本《壇經(jīng)》以為,念是自性所起的作用。人的自性本來就是念念不住的,因為凡夫于境上有念,一切塵勞妄念便由此而生。反之,若能無念——于自念上離境,不于法上念生,心便不會隨境流轉(zhuǎn),雖即見聞覺知,卻能不染萬境而常自在了。到此時,不但于境上有念的有念不生,連不于法上念生的無念也不立了。

  四、結語

  菩提達摩最初以四卷《楞伽》印心,遞傳慧可、那、滿等禪師,至道信時,引入《文殊說般若經(jīng)》的一行三門融入楞伽禪中,傳至慧能,更融合了《大般涅槃經(jīng)》的佛性思想,提倡見性成佛,雖于開法傳禪時說摩訶般若波羅蜜,但此般若還是不離自性,還是一貫的如來藏禪。

  從菩提達摩以來雖然都是一貫的如來藏禪,但是在道信以前,都是法匠潛運,學徒默修,領宗得意的不多。至弘忍時,以一行三昧念佛為方便,不擇根機,法門大啟。傳到慧能,不用念佛、看凈等方便,直示菩提自性本自有之,要學人直接從自己身心去見性成佛。般若,菩提,凈土乃至三身佛都在自己心中。佛,凈土,菩提不再遙遠,而是現(xiàn)實人間的體證;勰艿臒o相為體,無住為本,無念為宗的禪法,強調(diào)行、住、坐、臥、語默動靜無不是禪,把禪融入日常生活中。這些不拘形式的作法,對后來的禪者產(chǎn)生了極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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