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玉佛寺的新刻碑帖談董其昌的書法

  從玉佛寺的新刻碑帖談董其昌的書法

  松江藏家朱庸文先生藏有董其昌書《四十二章經(jīng)》,上海圖書舘藏有董書《釋迦如來成道記》明刻舊拓。友人建議何不勒石成碑,鑲嵌於墻壁,增添叢林一景呢,我想這個建議很好,一則可使玉佛寺增事踵華,二則可利用晨夕觀摩讀誦,亦有益於身心。於是延請著名刻工黃懷覺,精心雕刻,化了三年時間鎊刻成二十四石,嵌在般若丈室大門兩側(cè)墻壁上。此亦不失為藝林之盛事也。

  董其昌(一五五五年—一六三六年),字香光,一字玄宰,號思翁,明華亭縣(江蘇松江)人。萬歷十六年(公元一五八八年)進(jìn)士,官至禮部尚書,世稱宗伯,著有《容臺集》,《畫禪實隨筆》等傳世。他竭畢生精力從事於書畫藝術(shù),行楷之妙,跨絕一代。他自云:“吾學(xué)書初師顏平原(真卿)《多寶塔》,改學(xué)虞世南,以為唐書不如晉、魏,遂仿《黃庭經(jīng)》及《旦不表》,自謂逼左,不復(fù)以文徵明、祝允明、置之眼角。……此游嘉興,得盡觀項子京家藏真跡,觀右軍《官奴帖》於金陵,方悟從前妄自標(biāo)評,自此漸有所得!彼衷:“余書與趙文敏各有短長,行間茂密,千字一同,吾不如趙;若臨仿歷代,趙得其十一,吾得其十七。又趟書因熟得俗態(tài),吾書因生得秀色。吾書往往率意,當(dāng)吾作意,趟書亦輸一著,第作意者少年!边@里,他於書法一道多么的自負(fù)。雖然他自道學(xué)書經(jīng)由唐而上溯魏、晉的,但實際上肯定是從元、宋各書家手跡臨摹求得法門的。他把自己和卷書的優(yōu)缺點比較得恰如其分,是他學(xué)趟的自供,也是一番甘苦之言。這次昕刻的《四十二章經(jīng)》自稱“仿米元章書”,可見他對米芾也是崇拜的。總之,他學(xué)書是由近及古,由下而上的。等他看到羲之《官奴帖》和晉、唐人真跡已是晚年之事了。他雖說初學(xué)顏、虞,後學(xué)鍾、王,可是在他筆底卻找不到顏、虞和《宣示表》的痕跡想來似鹽入水中,全然融化了。啟董以後帖學(xué)日趨下坡了。這是因為帖學(xué)到後來一味追求清秀,自“蘭亭面,西施骨”之誚。尤其是“舘合體”的楷書,以烏、方、光三字為標(biāo)準(zhǔn),弄得干人一面。再加科舉既廢,楷書就不受人所重視了!安挥行伦;何以代雄”。於是鄭板橋、金冬心等,直接從篆、隸中找出革新的路子,包世臣、康有為以此碑挽救頹勢,頓使書道耳目一新。書法的推陳出新,開風(fēng)氣之先,雖有波譎云詭,不軌於正,畢竟富有革命氣息。流弊則如脫韁之馬,難以駕御。現(xiàn)下因?qū)W書者對楷法都都不曾痛下工夫,所以對書道方面又有些脫離現(xiàn)實了。目前人民生活安定,正是研究書法的最好環(huán)境。竊以為當(dāng)前青年入學(xué)書,應(yīng)以提倡“帖學(xué)”為宜,要學(xué)楷書,則董其昌正是一位信得遇的老師。從他自己所介紹的學(xué)書經(jīng)驗來看,他自下而上,由近及遠(yuǎn),臨摹過多少碑帖,可見要成為一代宗匠絕非易事。當(dāng)前有啟元白(功)先生,他的書法從煊爛歸平淡,平正秀潤,雅俗共賞,是精於帖學(xué)的南派代表人物。

  目前《絳帖》、《大觀帖》等名帖,已如墨林星風(fēng),不易得見。即欲求一較佳之法帖亦難於搜購,而玉佛寺新鐃的兩種董書佛經(jīng),正如出上文物,頗受參觀者的矚目,不少愛好者要求拓碑學(xué)書,可以想象它會使行將湮沒無聞的“南派”書法重新發(fā)揚光大。

  一九八七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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