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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即心即佛”到“非心非佛”:南禪美學(xué)思想嬗變軌跡(二)

  二

  馬祖道一的“即心即佛”說包含著豐富的美學(xué)意蘊。

  “即心即佛”說關(guān)于審美本體的追問。

  禪宗是把心性論作為自己的理論基礎(chǔ),而“心”這個概念又是整個禪宗思想的理論基石,可以說禪宗的整個理論體系就是從把握本源(心)這一點出發(fā)而建立起來的。而“心”的內(nèi)涵則涉及禪宗的審美本體論。在洪州宗門人那里,是把“心”作為萬法之妙本,一切美之光的源泉的。大珠慧海說:“心者是總持之妙本,萬法之洪源;亦名大智慧藏,無住涅槃,百千萬名,盡心之異號耳。”〔19〕在馬祖道一那里,“即心是佛”之“心”乃是指現(xiàn)實的具體的人心。前面提及道一答汾陽無業(yè)問“即心即佛”時,就指明了“心”為現(xiàn)實的人的當(dāng)下之心。而且在洪州宗門下,更把注重當(dāng)下之“心”發(fā)展到注重當(dāng)下之“人”。道一從“人佛無異”的觀點出發(fā),特別注意啟發(fā)學(xué)人去發(fā)現(xiàn)和認(rèn)識“自家寶藏”。大珠慧海初參馬祖,為求佛法,馬祖曰:“自家寶藏不顧,拋家散走作什么!我遮里一物也無,求什么佛法?”大珠不解其意,問:“阿那個是慧海自家寶藏?”祖曰:“即今問我者,是汝寶藏,一切具足,更無欠少,使用自在,何假向外求覓?”大珠言下有省,“自識本心”〔20〕;酆1袔熤,也高揚活生生的人就是佛,有行者問他:“即心即佛,那個是佛?”他答:“汝疑那個不是佛?指出看。”并進而指出“達(dá)即遍境是,不悟永乖疏。”〔21〕可見,在馬祖及其門人那里,現(xiàn)實的具體的人就是“寶藏”,就是“佛”,它“一切具足,更無欠少”,這無疑是把富有生命的活生生的人,也就是把人的生命的全體視為無價之寶,美的最集中的體現(xiàn)。因為在洪州宗門人看來,現(xiàn)實的、具體的人的心靈(本性)總是閃耀出美的靈悟之光,因為它顯露出永恒的真實,晶瑩透剔沒有污染。百丈懷海云:“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22〕

  必須指出,馬祖道一及其門人所稱道的“心”,不是《楞伽》經(jīng)典的如來藏學(xué)說所說的“如來藏自性清凈心”(因為如來藏學(xué)說把人的自性——藏識看成是“善、不善”、“凈、染”的共同本源,存在著“凈”與“染”、“善”與“不善”的二元分別),也不是《大乘起信論》所說的“心真如門”的“真心”(《大乘起信論》以“一心法有二種門”,承認(rèn)“心真如門”與“心生滅門”的二元對立),而是立足于徹底消解了心性本源的二元對立,用《般若》思想把污染與清凈、煩惱菩提之間的距離徹底泯滅的基礎(chǔ)之上的現(xiàn)實的、具體的人的當(dāng)下之心,也就是活潑潑的生命流程,生命之美的靈光。所以馬祖道一明確聲稱“自心是佛”之“心”是“不取善,不舍惡,凈穢兩邊,俱不依怙,達(dá)罪性空,念念不可得、無自性故。”〔23〕

  在慧能禪那里,“即心即佛”說首先指出心與性都不離現(xiàn)實的、具體的人們當(dāng)下的心念,這是一切美的本源;勰芩灾“心”,比較多的是指“妄心”、邪心”,實際上指的是人們當(dāng)下的一念之心;勰芩灾“性”(一般用“本性”、“自性”、“人性”),具有真如、佛性或如來藏自性清凈心之義,它既是一切眾生的本性,又是眾生得以解脫成佛的依據(jù)。誠然,慧能對“本性”的具體解釋,已不同于傳統(tǒng)的佛性——如來藏的思想,他用般若實相說(“空”為根本)融攝楞伽心性論(“心”為根本),而將“性”引向了人們的當(dāng)下之心,因此他所說的本凈的自性,主要是指眾生之心念念不起妄心執(zhí)著之本性,是眾生之心不起妄念的一種自然狀態(tài)。但必須承認(rèn),在慧能禪那里,仍然存在著對心性本源作凈染二分的影響,在主要注重世俗人心與并未忘懷如來藏自性清凈心之間左右搖擺。比如慧能一方面強調(diào)“人性本凈”〔24〕,另方面又說“妄念浮云覆蓋,自性不能明”〔25〕;一方面高唱“佛性常清凈,何處惹塵埃”〔26〕,另方面又強調(diào)“除卻從前諂狂心永斷”〔27〕,“莫心行諂曲”〔28〕。總之,在慧能禪那里,般若以空為根本與楞伽以心為根本的思路還沒有完全融通。因此,慧能的“即心即佛”說,一方面強調(diào)世俗之人心為美之本體,另方面又實際上承認(rèn)自性清凈心之美的存在。雖然慧能是認(rèn)真把般若空觀引入修行實踐,把自性清凈心引向人們的當(dāng)下之心念,但思路中的矛盾并未消解,南宗禪前期(慧能—神會系時代)所未能解決的這一問題,歷史地落到了洪宗州門人的肩上,并得到了圓滿的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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