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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濟(jì)義玄呵佛罵祖新論

  ·期刊原文

  臨濟(jì)義玄呵佛罵祖新論

  杜寒風(fēng)

  [濟(jì)南]山東師大學(xué)報,1996年第3期

  23-27頁

  臨濟(jì)宗創(chuàng)始人臨濟(jì)義玄,俗姓邢,曹州南華(今屬山東省東明)人〔1〕。他不迷信權(quán)威,強調(diào)取消偶像,呵佛罵祖,建立起人的自信,對傳統(tǒng)佛教是一次有力沖擊,體現(xiàn)了臨濟(jì)禪性格之一面。中國禪宗史上,不獨臨濟(jì)宗人有呵佛罵祖之行為舉止,在他們之前就有人實際施與過。洪州禪時期出現(xiàn)了不敬佛的言論、行為。石頭希遷的弟子丹霞天然就以其焚燒木佛而著稱于禪史,希遷三世孫德山宣鑒也以罵佛罵祖、罵當(dāng)世和尚為世所矚。臨濟(jì)禪人不論從理論建樹上,還是從實際修行中,將呵佛罵祖發(fā)展到極致。如果說以前的禪師的呵佛罵祖只是個體的、局部的,對于臨濟(jì)禪人來說,則是整體的、全部的,為整個宗派所尚,成了大氣候。上堂,云:赤肉團(tuán)上,有一無位真人,常從汝等諸人面門出入,未證據(jù)者看看。時有僧出,問:如何是無位真人?師下禪床把住云:道、道。其僧?dāng)M議,師托開云:無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便歸方丈!2〕莫將佛為究竟,我見猶如廁孔,菩薩羅漢盡是枷鎖縛人底物!3〕在義玄看來,無位真人是什么“干屎橛”,佛猶如“廁孔”,菩薩羅漢盡是“枷鎖縛人底物”,表明義玄絕不崇拜任何偶像,認(rèn)為沒有來自任何一方的權(quán)威可以役使人、支配人。盲目崇拜、五體投地,學(xué)人便失去了自己。禮佛拜祖是義玄所堅決反對的。呵佛罵祖是與否定佛教經(jīng)典,主張不看經(jīng)不坐禪相伴生的。

  師因半夏上黃檗,見和尚看經(jīng)。師云:我將謂是個人,元來是揞黑豆老和尚。住數(shù)日,乃辭去。黃檗云:汝破夏來,不終夏去。師云:某甲暫來禮拜和尚。黃檗遂打,趁令去。師行數(shù)里,疑此事卻回終夏!4〕師到達(dá)摩塔頭,塔主云:長老先禮佛,先禮祖?師云:佛祖俱不禮。塔主云:佛祖與長老是什么冤家?師便拂袖而出。〔5〕義玄見黃檗希運看經(jīng)很是反對,而他又禮拜希運,希運則給了義玄一個回馬槍。到了達(dá)摩塔頭,義玄也未禮佛祖。禪宗人講不禮佛不拜祖,不但指對過去的佛祖的頂禮膜拜要不得,即使是對當(dāng)世的禪師也不要樹為信仰對象,不要迷信。禪宗提倡的這種精神、禪旨當(dāng)是體現(xiàn)了平等的思想,具有反對權(quán)威、反對等級差別的積極意義,但在實際禪人修行中,尤其是在宗派創(chuàng)立、發(fā)展時,仍要樹立禪師的權(quán)威形象,這又是與禪宗的上述精神、禪旨相悖的。盡管如此,臨濟(jì)禪人中如義玄、鎮(zhèn)州普化等人也以行動貫徹了他們的主張。其形象的樹立,是基于傳法的需要。另外,禪師弟子的標(biāo)榜、宣傳乃至夸大神化與推崇本宗地位、影響也莫無關(guān)系。

  義玄回答學(xué)人提問如何是心心不異處時,指明學(xué)人擬問早就有異了。性相是各自分開的,道流不要弄錯。照他來看,世出世諸法,都沒有自性,也沒有生性,只有空名,名字也是屬空的。如果說是有,都是依變之境,有個菩提涅槃、依解脫、依三身、依境智、依菩薩、依佛、依你,向依變國土中能夠?qū)ひ捠裁次锬?義玄指出,三乘十二分教,都是試不凈的破紙,佛是幻化的身影,祖是蒼老的比丘。“爾還是娘生已否?爾若求佛,即被佛魔攝,爾若求祖,即被祖魔縛,爾若有求皆若,不如無事。有一般禿比丘,向?qū)W人道,佛是究竟,于三大阿僧祗劫,修行果滿,方始成道。道流,爾若道佛是究竟,緣什么八十年后向拘尸羅城雙林樹間側(cè)臥而死去,佛今何在?明知與我生死不別。爾言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是佛轉(zhuǎn)輪圣王,應(yīng)是如來,明知是幻化。”〔6 〕依變之境無外依于名相概念,而所依的這些名相概念是不可靠的,實在是不能依托的。照義玄的比喻,三乘十二分教、佛、祖都是沒有鮮活、蓬勃的生命力的,是需要丟棄、遠(yuǎn)離的東西,它們是虛妄不實的。人人都有自己的父母,都有自己的本來面目。不識自性本心,一味求佛求祖,到頭來苦的是自己,不如無事自在超脫。一般禿比丘的說教是欺惑人的,因而也不是絕對真理足以資信。義玄向?qū)W人呼吁,佛與普通的人本來就無天壤之別,將遙遠(yuǎn)的佛國直接拉近現(xiàn)實的人世,佛絕不是不可成就之物。這給佛教的內(nèi)部革新帶來了應(yīng)變的活力,而不是照本宣科,恪守教條。人們了悟了,證得正果,則有血有肉的、有生命氣息的人也能成佛,從某種意義上說,佛就在現(xiàn)實人的心中,成佛作祖不是外在的情境、態(tài)度使然。這樣就排除了求佛的盲目性,不得要領(lǐng)地向外求佛不符合禪宗的宗義。佛也不是虛幻的,而是具有現(xiàn)實性的。這與傳統(tǒng)佛教尊崇乃至神化佛的信仰及實踐活動迥然有別。佛祖只活了“八十”來歲,與普通的人一樣有生死,有生命機體的衰亡。新陳代謝是宇宙間的普遍規(guī)律之一。作為個體的人沒有永遠(yuǎn)不滅的肉體存在的物質(zhì)形式,生命是有終結(jié)的。人是有限的存在,而世界是無限的存在。人只能在有限的生命中,把握世界的無限,并從精神層面,超越時空,超越無限。“三十二相”、“八十種好”也不過是人給予的名相概念,人給予的諸種規(guī)定。若以閑名為實,就鑄成了大錯。

  義玄指出:“今時學(xué)者總不識法,猶如觸鼻羊,逢著物安在口里,奴郎不辨,賓主不分。如是之流邪心入道,鬧處即入不得,名為真出家人,正是真俗家人。”〔7〕觸鼻羊,傳說羊的眼睛不能夠辨清物品,凡是觸到鼻子的東西,都吃到口中。這里是喻指不辨事理,盲從迷惑。他舉例說今有一個佛魔,同體不分,如同水與乳汁置于一容器里,鵝鳥只飲乳汁而留存水。鵝王喻指菩薩。學(xué)人要能夠擇法眼明,魔佛一起打除。如果學(xué)人愛圣憎凡的話,永遠(yuǎn)會在生死海里浮沉。真出家人要能識法,辨得奴郎,分開賓主。出家者應(yīng)當(dāng)辨得平常真正見解,佛魔、真?zhèn)巍⒎彩ヒ灰荒軌虮娴?能夠辨得才能稱上真出家,否則魔佛不能辨得,正是出一家入一家,稱為造業(yè)眾生,與俗人沒有什么區(qū)別,不能稱名為真出家。進(jìn)入佛門,也不過是徒具形式而已。

  那么,如何是佛魔呢?義玄給予了說明。他認(rèn)為人一念心疑處是佛魔。如果通達(dá)萬法無生的道理,心如幻化,再沒有一塵一法,處處清凈是佛。佛魔是與佛相對立的。認(rèn)幻為真,有塵有法,有見有滯,不得成佛。佛與魔是染凈二境。“約山僧見處,無佛無眾生,無古無今,得者便得,不歷時節(jié),無修無證,無得無失,一切時中,更無別法。設(shè)有一法過此者,我說如夢如化。山僧所說皆是。”〔8〕基于此種認(rèn)識, 義玄以為:道流,即今目前孤明歷歷地聽者,此人處處不滯,通貫十方,三界自在。入一切境,差別不能回?fù)Q。一剎那間透入法界,逢佛說佛,逢祖說祖,逢羅漢說羅漢,逢餓鬼說餓鬼,向一切處游履國土,教化眾生,未曾離一念,隨處清凈,光透十方,萬法一如。道流大丈夫兒,今日方知本來無事,只為爾信不及,念念馳求,舍頭覓頭,自不能歇。如圓頓菩薩〔9〕入法界現(xiàn)身,向凈土中,厭凡忻圣,如此之流取舍未忘,染凈心在。如禪宗見解,又且不然,直是現(xiàn)今更無時節(jié),山僧說處皆是一期藥病相治,總無實法,若如是見得,是真出家,日消萬兩黃金。道流莫取次,被諸方老師印破面門,道我解禪解道,辯似懸河,皆是造地獄業(yè)。若是真正學(xué)道人不求世間過,切急要求真正見解,若達(dá)真正見解圓明,方始了畢!10〕這段引文里包含了三層意思。第一,道流是現(xiàn)今眼前孤明歷歷地聽者,這些聽者如果心中無滯就能隨客觀環(huán)境的不同而有應(yīng)變的能力,就隨處都能清凈無垢。能夠自在,在一切境中獲得自由。這些聽者說法也好,云游也好,接引也好,都不曾離開一念。心體清凈,只是不住于念。第二,由于學(xué)人缺乏自信自主,向外求覓,未忘取舍,染凈心仍然存在,不能夠了悟,而禪宗的見解則與之截然不同,不用求取,直指人心,說法總無實法,治病只是手段,病愈才是目的,才見成效,目的使人重新認(rèn)識佛,認(rèn)識自我。禪人對自己要務(wù)必謹(jǐn)慎,不可隨意輕率。第三,真正的學(xué)道人最需要的是真正見解,有了真正見解,就有了獨立意識,充分估計到主體在參禪中的地位和作用,能找到自己在社會生活中的位置,在佛門中的位置,而隨大流,缺乏主見,被動地接受他人的說教,效仿他人,崇拜他人的言談話語、行為舉止就會消除。徹見圓明,不犯過錯。

  義玄認(rèn)為,大善知識,始敢毀佛毀祖,是非天下,排斥三藏教,罵辱諸小兒向逆順中覓人。敢于毀佛毀祖,排斥佛教的經(jīng)典,罵辱僧侶,是大善知識的大膽作為。若是不能做到這一點,就好似義玄、普化所曾比喻的新婦子禪師。新婦子禪師指惡知識,有柔弱性、依附性。在中國封建社會里,男尊女卑的觀念是根深蒂固的,故而夫權(quán)也是束縛婦女的繩索,婦女在家族生活中處于屈從的、次要的位置。婦女要做主宰之人,如婆婆相對握有的職權(quán)也成為婦女向往的、能夠執(zhí)掌家政的階位。婦人嫁人,就以她的容顏等等而使夫君悅心,只怕夫君不給好臉,趕出家門受辱,而不能成為家庭的主宰之人。義玄此處所用的比喻很是貼切,越是患得患失,取悅他人,越是不能正視自己,明見本心,而扭曲了自我,貶低了自我,自輕自賤。為了破除人們心中的各種執(zhí)著,義玄提倡的呵佛罵祖無非是使人警醒自捫,不要迷失自己的歸宿,迷失自己的人生方向。

  只為道流一切馳求,心不能歇,上他古人閑機境。道流取山僧見處,坐斷報化佛頭,十地滿心猶如客作兒,等妙二覺擔(dān)枷鎖漢,羅漢辟支〔11〕猶如廁穢,菩提涅槃如系驢橛。何以如此?只為道流不達(dá)三祗劫空,所以有此障礙,若是真正道人,終不如是。但能隨緣消舊業(yè),任運著衣裳,要行即行,要坐即坐,無一念心希求佛果。……道流,爾只有一個父母,更求何物?爾自返照看。〔12〕義玄把十地滿心看作是客于他家做工的傭人,等妙二覺是擔(dān)枷鎖的漢子,羅漢辟支是廁所中的污穢,菩提涅槃是束綁驢子的木橛。等妙二覺、羅漢辟支、菩提涅槃向為佛家禮贊的對象、目標(biāo),義玄對于人們的固守觀念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叛逆,在義玄那里,這些名相概念是外在的障礙物,一錢不值,而人們不知真性,終不能任運自在,行坐自如。希求佛果,動發(fā)心念,是蠢人的行為。學(xué)人只有一個父母,當(dāng)自我返照。義玄突出了學(xué)人自己的自主意識。自己是自己的主宰,是自己的主人。他進(jìn)一步提出了逢佛殺佛之類的峻厲露芒的言論,將毀佛毀祖的思想推到了一個高潮。他指出:“道流,爾欲得如法見解,但莫受人惑。向里向外,逢著便殺,逢佛殺佛,逢祖殺祖,逢羅漢殺羅漢,逢父母殺父母,逢親眷殺親眷,始得解脫,不與物拘,透脫自在。如諸方學(xué)道流,未有不依物出來底,山僧向此間從頭打,手上出來手上打,口里出來口里打,眼里出來眼里打,未有一個獨脫出來底,皆是上他古人閑機境。山僧無一法與人,只是治病解縛,爾諸方道流,試不依物出來,我要共爾商量十年五歲,并無一人,皆是依草附葉,竹木精靈,野狐精魅,向一切糞塊上亂咬,瞎?jié)h枉消他十方信施,道我是出家兒,作如是見解,向爾道無佛、無法、無修、無證,只與么傍家,擬求什么物?瞎?jié)h頭上安頭,是爾欠少什么?”〔13〕在這里,義玄強調(diào)了三點,首先,義玄道明學(xué)人不要受外人的迷惑,不論是向里還是向外,逢到執(zhí)著的東西,一律殺除。佛、祖、羅漢、父母、親眷,都要殺除,方能解脫出來,身心自在,自明自覺。其次,義玄所做的工作是幫助學(xué)人開悟,學(xué)人不要依物出來,依物則還是不能掙脫外物的拘束,禪師的工作要從頭做起,從頭消除學(xué)人的障礙。上他古人閑機境,不是自己的創(chuàng)造,照舊不能獨脫。最后,義玄的開悟不是給人以佛法,本來就無佛、無法、無修、無證,思慮求得什么物,是蠢人瞎?jié)h的作為。人人具有佛性,并不缺少什么。將可能性轉(zhuǎn)化成現(xiàn)實性,人就可覺悟成佛。有人解釋殺字,以為當(dāng)作遣字看:“用殺而不用遣,無非是表示遣得徹底之意。父母、親眷都是世法,不可執(zhí)著。這是人所盡知的。佛祖、羅漢,是修道的目標(biāo),何以也要遣除呢?……沒有佛祖的觀念,也就沒有凡圣之別。所以要把佛祖一概殺掉,當(dāng)作仇敵來處理。真是大刀闊斧的作法。而且干凈俐落,不著一點痕跡。”〔14〕筆者認(rèn)為,殺字的本意不當(dāng)作遣看待,而仍為殺死、弄死。這更能體現(xiàn)義玄思想呵佛罵祖的徹底性、堅決性。遣字的意義雖也有排除、排遣之一層,仍不如殺字生動形象,讓人警醒難忘。而且這里的父母,決不是世法中所指代、理解的父母,許多人解釋父母親眷等錯誤地理解為字面意義,是不確切的。其實,義玄在回答學(xué)人提問的如何是五無間業(yè)等問題時,已經(jīng)十分清楚地表述了父母的確切所指。

  問:如何是五無間業(yè)?師云:殺父害母,出佛身血,破和合僧,焚燒經(jīng)像等,此是五無間業(yè)。云:如何是父?師云:無明是父。爾一念心,求起滅處不得,如響應(yīng)空,隨處無事,名為殺父。云:如何是母?師云:貪愛為母。爾一念心,入欲界中,求其貪愛,唯見諸法空相,處處無著,名為害母。云:如何是出佛身血?師云:爾向清凈法界中,無一念心生解,便處處黑暗,是出佛身血。云:如何是破和合僧?師云:爾一念心,正達(dá)煩惱結(jié),使如空無所依,是破和合僧。云:如何是焚燒經(jīng)像?師云:見因緣空、心空、法空,一念決定斷,迥然無事,便是焚燒經(jīng)像。大德,若如是達(dá)得,免被他凡圣名礙,爾一念心,只向空拳指上生寔解,根境法中虛捏怪,自輕而退,屈言我是凡夫,他是圣人,禿屢生有甚死急?披他師子皮,卻作野干鳴,大丈夫漢不作丈夫氣息,自家屋里物不肯信,只么向外覓,上他古人閑名句,倚陰博陽不能特達(dá),逢境便緣,逢塵便執(zhí),觸處惑起,自無準(zhǔn)定!15〕五無間業(yè)即五逆罪。感無間地獄苦果的五種惡業(yè)。感無間地獄苦果的五種惡業(yè)。罪惡極逆于理,稱逆。感無間地獄苦果的惡業(yè),稱無間業(yè)。它有三乘通相之五逆、大乘別途之五逆、同類之五逆等。義玄所重新解釋的五無間業(yè),已超出了殺父殺母等罪的世俗解釋,而且學(xué)人造五無間業(yè),才能解脫,不象佛家所講五無間業(yè)會墮入無間地獄、身壞命終,這是具有反傳統(tǒng)精神的。無明是父,貪愛為母,殺父害母,方能做到隨處無事,處處無著。至于出佛身血無一念心生解、破和合僧空無所依、焚燒經(jīng)像迥然無事,都是不向外求、樹立自主自信的作為。義玄希望學(xué)人不被他凡圣名相所障礙,且不能披上他“師子”皮,卻作“野干”鳴。“師子”也就是獅子,佛教中常把佛比喻成獅子,“野干”則是狐貍一類的動物,喻指旁門歪道的話語或教法。也就是說不能披著佛的外皮,而所行的不是佛法所為,行的是旁門歪道。大丈夫漢應(yīng)當(dāng)象個大丈夫漢的樣子,輕信他人,向外死求,自己沒有了標(biāo)準(zhǔn),沒有主見,迷惑就無法除掉。故而在義玄看來,真正的學(xué)道人,不會采納外道的見解,并不取佛,不取菩薩羅漢,不取三界珠勝〔16〕,迥然獨脫,不與物拘,乾坤倒覆,我更不疑,十方諸佛就是昭現(xiàn)在前,無一念心為之所喜,三涂〔17〕地獄就是頓時出現(xiàn),無一念心為之所怖。有了主見,心不會為外物輕易所動,超脫自由,獨脫無礙。有人認(rèn)為“殺父殺母”是不為家族樊籠所囿,實際上義玄所言父母不是世俗所指的父母,是指佛法所講的無明與貪愛。殺父殺母應(yīng)歸屬于毀佛毀祖一類。

  義玄的毀佛毀祖的大膽批判精神,對于解放當(dāng)時僧俗的思想禁錮,從佛祖之類的宗教束縛下解脫出來,所起的作用是不容忽視的,它作為禪僧的解脫手段與途徑,無疑具有佛教異端的色彩。這里我們所說的佛教異端,是佛教內(nèi)部出現(xiàn)的異端,相對于正統(tǒng)的、居統(tǒng)治地位的傳統(tǒng)佛教而言,不可將之理解成是反宗教的異端,宗教異端本身也是宗教,異端帶有批判、否定、嘗試、創(chuàng)造的意義內(nèi)涵,可說是禪宗中的求新力量,有利于刺激、加速禪宗的深入人心。宗教異端雖具破壞性,但其革新性是不容漠視的。

  注釋:

  〔1〕臺灣慈怡主編《佛光大辭典》說義玄為河南人, 褚柏思著《中國禪宗史話》也持此說。筆者查閱臧勵穌等編《中國古今地名大辭典》,曹州條沒有河南這一說。

  〔2〕〔3〕〔6〕〔7〕〔8〕〔10〕〔12〕〔13〕〔15 〕《鎮(zhèn)州臨濟(jì)慧照禪師語錄》,《禪宗語錄輯要》,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版,第2、8、5、4、4、4、3、6、8頁。

  〔4〕〔5〕《臨濟(jì)禪師語錄之余》,石峻等編《中國佛教思想資料選編》第2卷第4冊,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284、285頁。

  〔9〕圓頓菩薩:贊戒德稱為圓頓, 簡別于聲聞緣覺之所受稱為菩薩。

  〔11〕辟支:即辟支迦佛陀的略稱。舊譯緣覺,新譯獨覺。辟支佛具有這兩種意思。初發(fā)心時值佛世,而思維世間之法,后得道,身出無佛世,性好寂靜,修加行滿而沒有師友之教,自然獨悟,故稱獨覺。觀待內(nèi)外之緣,而悟圣果,故稱緣覺。天臺宗另有別義,出于無佛世觀外緣而成道為獨覺,出于佛世觀十二因緣而得悟為緣覺。

  〔14〕周中一:《禪話》,臺灣東大圖書公司1985年版,第38頁。

  〔16〕殊勝:事之超絕而世上所稀有罕見的事物稱殊勝。

  〔17〕三涂:涂,途之義。一火途,地獄趣猛火所燃燒的地方;二血途,畜生趣互相吞食的地方;三刀途,餓鬼趣以刀劍杖逼迫的地方。也直稱地獄餓鬼畜生,與三惡趣、三惡道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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