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高僧——正果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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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海外讀書多年,方知華僑中信佛者頗多,回國探親時,他們常常向我詢問同樣一個問題:“國內(nèi)佛教界中,誰是當今的高僧?我們想去親近。”起初以為這很容易回答,便向他們推薦了一些法師。華僑們聽后評論說:“其中有些法師我們早就知道,知名度確實很高,但充其量只能算是‘名僧\’,不能算是‘高僧\’”。聽到這種評論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靜下心來想一想,“名僧”本不一定就是高僧,顧名思義,所謂名僧,就是名氣大、知名度高,而這種名氣的獲得,往往有多種途徑。一些高僧確因其道德修行而知名,但也有一些知名僧人僅是因為“福報”大,或是憑借了某些特殊的因緣,未必有真正的道德。名僧雖可名噪一時,但無益于自身的修行進道、解脫生死;而“高僧”卻不同,其內(nèi)涵非常豐富。現(xiàn)以正果法師為例,略談一二,以此來紀念正果法師圓寂十周年。

  以德感人

  我出家前便喜歡逛書店、看“雜書”,在一般人眼中,佛書自然屬于雜書之列,也許是因為這些雜書看多了,成了我以后出家的因緣之一。1984年秋,我到北京法源寺中國佛學院求學,法源寺離琉璃廠中國書店很近,我一有空常去那兒轉一轉。那時書店中很難見到佛教方面的專著,每當看到書架上又多了幾本佛教方面的新書時,心中總有一種說不出的高興,然后總是想方設法買下來。

  一天下午,我又和往常一樣在中國書店中轉悠,突然看到中華書局最新出版的《五燈會元》上中下三冊,打開閱讀后,為書中生動有趣的故事所吸引,為高僧們的動人事跡所感動,真是愛不釋手。但一看訂價,要26元,這在當時是普通工人近一個月的工資,對像我這樣的學僧來說當然是無能為力。不曾想學校不久便給我們每人一套《五燈會元》,說是正果法師結緣的。我當時很高興,后來又聽說,正果法師數(shù)十年未回老家探親,自己省吃儉用節(jié)省下一些錢,準備回家探親之用,可當他得知《五燈會元》出版后,十分高興,便把準備探親用的錢先拿來買書,給佛學院學僧結個善緣,鼓勵我們在禪觀上下功夫。我得知以上情況后,心中感慨萬分,為他老人家人格所感動,便發(fā)了個愿,每天看幾頁《五燈會元》。讀后確實收益良多,我想這也是他老人家的苦心所在。

  類似的事情不勝枚舉。比如,為了培養(yǎng)青年學僧,正果法師在廣濟寺開辦了一個僧伽培訓班,老師的學費都是由他個人支付;貧困學僧讀書有困難,他便解囊相助;有人生活有困難,他便主動幫助。據(jù)說臨圓寂時,他還欠千余元的債,后來還是中國佛教協(xié)會幫他還清欠款。這在中國佛教近代史上,除印光大師、弘一律師等外,是絕無僅有的,極為感人。

  反觀當今海內(nèi)外佛教界,不少僧人在物質(zhì)財富上越來越富有:廟越修越富麗堂皇,車子越坐越豪華,在社會上知名度越來越大,逐漸跨入了“名僧”的行列,但很少有人在僧團中提倡儉樸、清苦的修道生活,實在是佛教的一大悲哀!

  正果法師以德感人的事跡還很多,譬如“文革”期間,不少無知的人曾狠狠地批斗過他。“文革”后,他不但不記掛往事,而且還招待曾經(jīng)打過他的人,和他們談心,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他們無不為他這種寬廣的宗教家胸懷所感召,甚至痛哭流涕,從而為佛教的恢復與發(fā)展做出了許多有益的貢獻。

  總而言之,自古以來,高僧們的共同特征是不以權勢壓人,而是以德感人,如此方能教化一方、利益眾生。

  以道化人

  作為高僧的第二個特征就是以道化人,只要有機緣,他們就會向人們講解佛法,弘法利生。正果法師一輩子寫作不輟,講學不停,弘法育人,為“文革”后佛教的復興作出了很大的貢獻。

  1986年是法尊法師圓寂五周年紀念日,得知正果法師欲朝五臺山,為法尊法師掃塔,我表達了想隨其前往朝五臺山的愿望。法師得知后,不但欣然應允,還主動安排人幫我買火車票。到五臺山的第二天下午,天下著大雨,無法出去,正果法師便請寺中僧人和信徒聚集在一起為他們講開示,解說佛法,這給我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平時只要正果法師有空,就會來佛學院,為學僧開講座。有時他講得高興時,竟忘了時間。時間久了,極個別同學打起瞌睡來,正果法師見到后,便作獅子吼,驚醒了無數(shù)瞌睡的眾生,其吼聲至今猶存。

  具足正見 為法忘軀

  為了振興佛法,抗戰(zhàn)期間,太虛大師在四川縉云寺創(chuàng)辦漢藏教理院,傳授佛教經(jīng)義。前來受學者甚多,盛極一時。解放前夕,很多有名的法師都去了海外,有人不僅勸法師也一同走,而且主張把漢藏教理院也遷移海外,而正果法師憑著他對佛法的真知灼見,毅然決定留下。法師認為,無論社會如何改變,任何社會都需要倫理道德,在這方面佛教是大有作為的。“文革”期間,法師和許多宗教界知名人士一起被下放到湖北農(nóng)場養(yǎng)豬。在很多人心目中,宗教算是徹底消亡了,而在佛教界中,對佛教喪失信心者也大有人在,此時最能考驗一個人的信仰。曾和法師一起在農(nóng)場生活過的圓湛法師告訴我,當正果法師看到很多人垂頭喪氣,對佛教沒有信心時,正果法師非常堅定地說:“佛法不會完,有我在,就有佛法在!”在那特殊歲月中,沒有對佛法之深刻體會和為法忘軀的精神,怎能發(fā)出這樣的雷音!

  “文革”期間,因經(jīng)受不住考驗而還俗行者不計其數(shù),有位好心的教徒也主動為正果法師介紹對象。有一次上課時,正果法師講述了這段“故事”,他與女方見面后,為她講解人生短暫、苦空無常的道理,婉然謝絕了對方的好意。事后正果法師批評那位“好心”的信徒,說她太糊涂,學佛多年,仍不知愛欲為生死之根本,應斷除之的道理。

  作為高僧,由于對佛法有正知正見,深受法益,所以無論在任何艱難困苦的條件下,他們都能保持正念,無法改變他們對佛法的追求和對了生脫死境界的向往。

  培養(yǎng)后學 紹隆佛種

  自古高僧,皆能隨機教化眾生,諄諄告誡后學,使佛教后繼有人。

  在北京讀書期間,有機緣親近老法師,1986年又有幸隨正果法師朝五臺山。其間,他老人家苦口婆心,不厭其煩,教導我做人的道理,這對改變我的人生觀,使我奮發(fā)向上,無疑都具有極重要的影響。

  在做人方面,正果法師一再引用古德的名言告誡我:“有德無才僧中寶,有才無德僧中刺。”這使我明白,對一個出家人來說,道德是首位的,其次才是文章學問。沒有道德,知識越多越危險。

  在振興佛教方面,正果法師意味深長地說:“你們?nèi)裟茏プ≈v堂和禪堂,將來佛教的振興就有希望。”在這二堂中,禪堂主要是指個人的修行,個人若能通過修習禪觀而體會到禪悅為食的境界,深得法味,就能在逆境中不退轉,順境中不迷失,并以此為資糧,教化苦難的眾生,使他們早日離苦得樂,這也是出家修行人的本份事。

  總而言之,我們舉行正果法師圓寂十周年紀念活動,一方面是為了緬懷當代高僧正果法師的感人事跡和高尚的情操,更重要的是通過紀念活動,激勵我們新一代的僧伽,以正果法師為楷模,象正果法師那樣,看破放下,淡泊名利,在物質(zhì)需求上越來越少,在精神財富上越來越富,在佛教教理上越學越明,在道德修養(yǎng)上越修越高,在禪定功夫上越修越深,方能隨緣不變,不變隨緣,真正成為一位名副其實的人天師表(比丘)。我以為紀念正果法師的意義就在于此。

  刊載于法音1998年第1期(總第16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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