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新世紀佛教教育

　　和著春天的腳步，人類跨入了一個新的紀元，經(jīng)濟大潮、科技浪潮、社會思潮撲面而來，一陣陣清新的氣息吹拂著人們的心房，于是心靈的躁動再也難以平息，人們必須思索的是，面對著一陣陣大潮的沖擊，是勇立潮頭，還是為大潮所摧跨？

　　作為一個有著二千五百多年歷史的世界性宗教，佛教自然有著勇立潮頭的能力、信心和勇氣，但是能力的發(fā)掘、信心和勇氣的鼓動，關鍵在于佛教徒隊伍的壯大和整體素質的提高，而做到以上兩點的唯一途徑在于教育。教育是關系到佛教在新世紀興衰存亡的大事。本文的話題就從這里展開。

　　一、 上個世紀的覺醒

　　公元前一世紀，佛教的車輪駛入了華夏熱土，經(jīng)過二十個世紀風雨的洗禮，車輪所至留下了不少閃光的足跡，卻也不乏沾染上的污泥濁水。“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人是推動佛教車輪前進的動力，同時人也可能是阻止甚至破壞佛教車輪前進的罪魁禍首。二十世紀初，在西方殖民主義者洋槍洋炮的裹挾下，“東方睡獅”似有覺醒之意，“洋為中”成了當時思想開明者的口頭禪。但是可供中國人用的洋東西只有現(xiàn)成的思想或產(chǎn)生思想之方法，想用洋人的錢那是與虎謀皮。無奈之下，某些“智者”提出了“廟產(chǎn)興學”的口號，學堂是培養(yǎng)人才、灌輸思想的基地，興辦學堂對社會的益處應該是值得肯定的，可是要打 "廟產(chǎn)"的主意可不那么容易。以敬安法師為首的佛教界同仁與政府拼死抗爭，在敬安法師氣急憤懣、以身殉教的壯舉感召下，各地佛教團體緊密團結，與北洋政府展開了殊死抗爭，最后以政府的讓步而告終。在取得這場斗爭勝利的基礎上，佛教界的有識之士們開始思索這樣的問題：政府想要以廟產(chǎn)興辦學堂，我們?yōu)槭裁床豢梢�？于是�?a href="/fjrw/hcrw/txds/" class="keylink" target="_blank">太虛大師為代表的佛教界青年力量匯聚一處，在與教內外反對勢力的抗爭中，一所所佛學專門院校相繼興辦，閩南佛學院、漢藏教理院、柏林圖書館，很快成為佛教僧侶自辦教育的旗幟和典范；居士方面則由歐陽竟無先生創(chuàng)辦“支那內學院”而與各大寺院的僧侶教育遙相呼應。常惺、法尊、巨贊、法舫、印順、王恩洋、呂澂、熊十力等一大批佛教學者脫穎而出，領時代風氣之先，開佛學院教育之端倪�！队X有情》、《海潮音》、《覺群》等報刊、雜志成了一塊塊理論陣地。在閩南佛學院等院校的基礎上，太虛大師制定了一整套的教學體制、規(guī)章、課程，提出了初、中、高三級教育的模式，為“文革”以后全國佛學院的相繼恢復和開辦確定了基調。80年代初蘇州靈巖山佛學院作為中級佛學院率先得到批準，然后是中國佛學院作為高級佛學院得以恢復，隨后閩南佛學院、上海佛學院等一大批不同級別、不同類型的佛學院也都相繼恢復和創(chuàng)辦，興辦教育、培養(yǎng)人才成了八、九十年代佛教工作的重中之重。經(jīng)過近二十年的努力，各級佛學院可謂碩果累累，全國各大寺院的年輕方丈、住持幾乎無一不是各級佛學院的優(yōu)秀畢業(yè)生，寺院內部的重要執(zhí)事在佛學院畢業(yè)后還參加了中國佛教協(xié)會舉辦的“執(zhí)事進修班”，在佛教學識和管理水平方面都有了極大的提高。

　　二、 本世紀的機遇和挑戰(zhàn)

　　新的世紀是一個新的起點，新的起點必然會有一次新的機遇。在新的世紀里，佛教的發(fā)展機遇尤其誘人。

　　首先，根據(jù)世界文化發(fā)展的歷史規(guī)律，當一種文化走向極致的時候，必然為另一種文化所取代，上個世紀的文化可以說是西方文化的天下，科技、人倫、民主、法制，似乎西方?jīng)]有一樣不走在世界的前列。因緣際會，斗轉星移，伴隨著世紀鐘聲的敲響，東西方同步跨入了新世紀的門檻，人們厭倦了靠物質主宰世界的生活方式，渴求以優(yōu)秀的精神食糧來填補內心的空虛。隨著科技的發(fā)展，人們的理性思維水平越來越高，對理性的追求將是本世紀的主流。無疑佛教在這方面大有可為，佛教是一種理性的宗教，他反對任何外在力量對人的主宰，強調通過人自身的理性思索，煥發(fā)出內蘊的潛能，這與當今人們所倡導的科學精神和認真態(tài)度是不謀而合的。

　　其次，上個世紀下半葉異�；钴S的邪教組織紛紛遭到了世界各國的批判和禁止，這是社會對人的關懷和拯救，但是邪教勢力的盛行從另一個側面也說明了正統(tǒng)宗教的軟弱和退縮。隨著人們對邪教的批判，一大批從邪教中醒悟過來的人更需要社會的關懷和保護，他們需要用新的思想來武裝自己，這是一片廣闊的空間，除草、耕耘、播種是佛教最終收獲的希望。

　　第三，經(jīng)過二十多年苦心積慮的培育和造就，佛教界“青黃不接”的局面終于被打破，年輕一代的僧侶和居士已基本擔當起佛教的領導重任，年輕化、知識化、理性化、專業(yè)化是他們的基本特色，銳意進取、勇于開拓、大膽創(chuàng)新是他們內蘊的精神力量，他們的崛起應該是未來佛教發(fā)展的希望，嶄新的良性循環(huán)機制將會重新運轉起來。

　　但是事物的發(fā)展總是一分為二的，佛教界在把握機遇的同時，也應該理智地面對隨之而來的挑戰(zhàn)。當今社會，市場經(jīng)濟的飛速發(fā)展，社會思潮的日益激蕩，信息技術的日新月異，給佛教提出了很多新的課題——人怎樣立足于社會、評判社會、改造社會，基因技術、克隆技術與佛教倫理，知識經(jīng)濟與超覺體驗，種族沖突、地區(qū)沖突、軍備競賽與人類和平，等等，都是佛教必須直面的課題。可以想見，本世紀的佛教任重而道遠。

　　三、 當前佛教教育的現(xiàn)狀及存在的問題

　　“把握機遇，迎接挑戰(zhàn)”是本世紀佛教唯一的選擇，而做出這一選擇的前提無疑是人才的培養(yǎng)和積蓄。盡管二十年來的佛教教育成效顯著，但是在實際工作中我們還是無法回避對當前現(xiàn)狀的憂慮，這種憂慮重點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1、 佛教教育的目標不明、主體偏失

　　一九九二年在上海召開的佛教院校工作座談會明確提出當前及今后很長一段時期佛教工作的主要任務，“第一是培養(yǎng)人才，第二是培養(yǎng)人才，第三還是培養(yǎng)人才”。應該說這是一個大的方向，作為全國佛教工作的重點傾斜提得非常恰當、及時，初、中、高三級教學體制也再次得到確認，但是各級佛學院的具體培養(yǎng)目標卻難以明確。全國各級佛學院能拿出具體教學大綱和教學計劃的微乎其微，二十余年的佛學院教育，大家似乎都還在摸著石頭過河；其次，佛教教育的主體過于偏窄，似乎教育的對象只能是僧侶，好象只有僧侶才需要教育，廣大的信教群眾及居士力量被忽視，以至宗教政策落實至今，信徒的政策水平、理論水平仍然非常缺乏。

　　2、 佛教教育的后續(xù)工作有待加強

　　佛學院教育的三級教學體制本身是合理的、有序的，但是在具體執(zhí)行的過程中表現(xiàn)出來的卻是混亂無序的狀態(tài)，初級佛學院可以戴帽（辦研究班）、中級佛學院也可以戴帽，這樣原先的序列很快被打破，各級佛學院片面追求小而全，有條件的上、沒有條件的也上，以至于各地佛學院都可以平起平坐，這樣原本具有的三級遞升、竟爭的激勵機制被人為打破，各地佛學院的自我保護意識強烈，自我培養(yǎng)、自我消化在很大程度上扼制了有培養(yǎng)前途的學生的能力。佛學院畢業(yè)后，有一點口才的都可以留校任教；有一點寫作基礎的可以從事研究；梵唄、唱念學得好的去做經(jīng)懺佛事。對于外來的佛學院畢業(yè)生要么拒之門外、要么留而不用。人才的利用、管理、深造應該作為佛教教育的后續(xù)工作加以重視，三級教育的體制也應該建立相應的配套措施以確保其貫徹落實。

　　3、 佛教教育方式陳舊，難以與國際接軌

　　目前的佛學院教學大多沿襲的是傳統(tǒng)的教學模式——私塾化、灌輸式、消文解字式，與社會學校普遍推廣的現(xiàn)代化教學方式落差太大。釋迦牟尼佛在世時提倡的觀機逗教、因材施教、勤學五明要求被置之不理，老的一代法師、居士去世后，新的一代法師、居士在知識面、學術水平方面難以承續(xù)下去，從而導致理論與實際脫節(jié)，佛學院的學生一旦走上工作崗位，碰到實際問題時束手無策，因而眼高手低、紙上談兵者比比皆是。國際上先進的研究方法、教學理念在佛教界難以推廣，以致于某些學者提出要與佛教界分工負責，即佛教界只管修持，學術界負責理論指導，持這種觀念者恐怕不在少數(shù)，甚至教界也有人在極力提倡。試問：修持者不懂佛法能算是佛教修持嗎？佛教徒不弘法，佛教的慧命靠誰來延續(xù)？靠學者嗎？顯然不行。同樣，佛學院教育恐怕在堅固信仰的同時，最緊迫的任務還是培養(yǎng)出適應現(xiàn)代社會需要的弘法人才。

　　4、 佛教教育的重心把握不準，教書與育人往往形成一對矛盾

　　就教育而言，教書與育人應該是同步進行的，教師在教授知識的同時也就是一個育人的過程。但是就時間而言，教書的時間畢竟很短，而育人卻是一個艱巨的、長期的工作 ,是相伴終生的。一個人的品德總需要不斷完善，靠短短幾年想要把一個學生育成完人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因此我認為佛學院教學應在育人的基礎上加大教書的比重，把佛教教育的重心轉移到教書與育人并重方面來，佛學院的學生稱為“學僧”的道理也就在這里，“學做僧人”與寺廟里專門的僧人應該適用兩種標準來衡量，標準單一勢必導致"拔苗助長"的后果。

　　四、 普及、提高、借鑒、創(chuàng)新是佛教教育的當務之急

　　1、 普及推廣是佛教的立足基礎

　　佛教創(chuàng)立之初，就著力向民間傳播，在當時種姓制度森嚴的社會背景下，佛教堅持有教無類，賤民與國王、乞丐與富商可以同席聽經(jīng)、共同皈依；部派佛教時期，佛教更是呈現(xiàn)出“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局面，佛教徒分布到印度各地并與當?shù)氐娜宋�、思想緊密結合，形成了二十多個部派；到了部派末期，由于理論逐步走向精致與煩瑣，新的時代呼喚著新型的佛教形式，大乘佛教于是應運而生，大乘佛教倡導發(fā)揮佛教理論中的生活性內涵，強調信、愿的力量，對于接引廣大信眾實行生活性佛教，起到了巨大的作用，為佛教的生存和發(fā)展作出了極大的貢獻。

　　可是到了大乘佛教后期，佛教理論走上了經(jīng)院化的道路，佛教成了少數(shù)人的宗教，種姓制度被運用到佛性的劃分上來，普通民眾被排除在佛教圈之外，佛教的生命遭到了扼殺，乃至經(jīng)過了密教近七百年的茍延殘喘，終因缺乏廣泛的群眾基礎和生活性內涵而在印度走向了滅亡。

　　鏡頭變換，我們再來看作為印度佛教異地碩果的中國佛教，從最初的依附于中國傳統(tǒng)的道術到魏晉南北朝的融入玄學、詮釋玄學，這是佛教在中國社會的熟悉和適應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佛教努力在社會、思想、文化、藝術、經(jīng)濟、政治等方面塑造著自己的形象，力圖積極參與其中以充分發(fā)揚自己導世化俗的特殊的社會功能。到了隋唐時期，社會經(jīng)濟的繁榮穩(wěn)定給佛教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中國佛教出現(xiàn)了宗派林立、弘法多樣、藝術繁榮的局面，佛教在這個時期成為社會的主流思想，與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關系密切。元、明、清以來，佛教在理論上建樹不多，但在普及化程度上卻在逐步加深，佛教融入了人們的日常生活，甚至改變了中國人的傳統(tǒng)習慣，人們生活的方方面面無不印有佛教的影跡。這是佛教在該時期注重普及推廣的結果。

　　因此，歷史的經(jīng)驗告訴我們，佛教教育的對象和主體應該是廣大民眾，對僧才的培養(yǎng)主要目標應落腳在弘法利生上面。佛陀最初創(chuàng)立僧團的目的，除便于集中修持和管理外，主要還是想造就一批傳教人才，這從他后期要求僧人外出傳教時應分散行動以充分利用人力資源也可見一斑。

　　2、 提高佛教徒素質是佛教存在的生命力所在

　　隨著佛教徒數(shù)量的日益增加，素質的提高成了一個值得關注的問題。素質就是能力，就是水平，就是生命力。高素質的人才可以統(tǒng)領一大批信徒共同努力為佛教的振興貢獻力量。當前，就佛教徒的整體素質而言，還很有提高的必要。對于在家信徒而言，素質的提高可以通過參加寺廟組織的學習班、講座，或通過音像視聽等辦法來實現(xiàn)；對于出家僧侶來說，佛學院教育是一個主要途徑，學僧們可以通過三至四年，乃至更長時間的學習，系統(tǒng)地掌握佛學基礎、傳教手段、研究方法、為僧之道等等一系列理論和實踐方面的知識，同時對于信息社會各方面的知識也應該有所涉獵，從而為今后的弘法利生奠定基礎。這就給今后的佛學院教育工作提出了極高的要求，佛學院教育絕不能僅僅停留在單純教授佛學基礎知識上，應該多學科、多領域地廣泛涉及，除了書本知識之外，更重要的是能力的培養(yǎng)。造就一支有知識、有能力、有水平的僧才隊伍是佛法久住的希望。

　　3、 借鑒他人的經(jīng)驗和方法是佛教煥發(fā)生機的保證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借鑒他人的經(jīng)驗和方法可以為佛教徒整體素質的提高找到捷徑，可以改進佛教教育陳舊的、落后的教育模式，帶動佛教走出孤芳自賞、夜郎自大的誤區(qū)，從低谷徘徊狀態(tài)走上積極發(fā)展的道路。借鑒他人的經(jīng)驗和方法，最重要的前提是勇于袒露自己，承認自己的不足，積極建立與其他宗教、社會各階層之間的對話機制，取長補短，借鑒別人的成功經(jīng)驗以指導我們的弘法活動，大膽吸收科學研究方法和最新技術成果，建立一套切實可行的佛學研究方法，借助信息技術方面的最高成就，論證佛學知識的合理性和超越性，豐富佛學的內涵。佛學院教育尤其應充分利用最新的科學技術工具，采用多種形式傳授佛學知識，并在學好佛學知識的同時掌握一般的科學技能，從而為今后的佛法研究和教義傳播打下良好的基礎。

　　4、 不斷創(chuàng)新是佛教吸引民眾的需要

　　佛陀一生弘教強調對機、應機，因此佛經(jīng)中的思想理論，以及為此所作的論釋都是適應當時那個時代需要的，在二千五百多年后的今天，仍然是正確的，但是佛經(jīng)的語言艱深、表述陳舊已成為制約佛教發(fā)展的瓶頸，佛教對民眾的吸引力可能就因為這些工具上的障礙而減弱。因此，在佛教教育的過程中，應本著佛陀提出的 "三法印"標準，采用新型的、符合現(xiàn)代人語言習慣的表述方法對佛經(jīng)的語言進行新的詮釋，充分發(fā)掘佛經(jīng)中蘊含的有助于改變世道人心的內容，強化佛教化世導俗的社會功能，通過佛教對社會事業(yè)的關懷喚起民眾對佛教的關注，并進一步引導民眾樹立正確的信仰。

　　佛教教育可供探討的話題還有很多，諸如師資、教材、信仰、道風等等。顯然，本文的主旨不在這些方面，本文重點闡述的是佛教教育觀念的更新問題。普及是基礎、提高是目的、借鑒是方法、創(chuàng)新是需要。普及是為提高打基礎、借鑒是為創(chuàng)新做準備。在這四個原則的指導下再去解決其他問題想必會容易得多。一家之言，僅供參考，不妥之處，求正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