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是萬惡之源

　　經(jīng)文:慈仁品者。是謂大人。圣人所覆。德普無量。為仁不殺。常能攝身。是處不死。所適無患。不殺為仁。慎言守心。是處不死。所適無患。彼亂己整。守以慈仁。見怒能忍。是為梵行。——摘自《法句經(jīng)》慈仁品

　　“慈”和“仁”有區(qū)別

　　中國的儒家跟道家都談到過這個“仁”。中國文化當(dāng)中,儒家的教義后來被總結(jié)出來,就是“三綱五常”。“五常”當(dāng)中,第一個就是“仁”。儒家教我們,作為一個好人、一個君子,必須要仁,要以惻隱之心關(guān)懷別人,時時都要想到別人,關(guān)照別人。這種憐憫、惻隱之心,不僅對人有,對其他物類,也一樣要有。

　　但佛告訴我們要“慈”。佛教里所說的慈,是要給眾生快樂,讓一切人都快樂,而不光是要覺得他可憐。所以,翻譯佛經(jīng)的時候,就沒有用這個“仁”來代替“慈”,因為中國文化中的這個“仁”,還沒有辦法完全代替佛教的這個“慈”。到了后期,國人把這兩個字合起來,變成“仁慈”。本經(jīng)中之所以寫成“慈仁”,是因為古代的文體都是倒裝句。兩個字合起來用,“慈”代表的還是佛菩薩的胸懷,而仁更多的是代表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

　　《道德經(jīng)》中有言:“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芻狗,是草編的一種狗。它是干什么用的呢?在中國古代的時候,它是拿來祭祀的。用狗來祭祀什么呢?用來祈雨。天一旱,帝王們就組織專門搞祈禱的這批人編織草狗,編的時候很神圣;編好后,要很神圣地啟請,然后將它供到神壇、祭壇,整個過程一直是很神圣的�？墒�,儀式結(jié)束后,這個東西就被當(dāng)作垃圾扔掉了,小孩子們拿它玩兒,或者被人踐踏,都無所謂了。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是一個比喻,是說大自然如果不仁慈的話、沒有仁心的話,對待萬物就會像人們對待這種草狗一樣,當(dāng)萬物生長起來后,就棄之不理了。

　　“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里的圣人,更多的是指帝王。帝王如果沒有仁義之心,就會經(jīng)常發(fā)動戰(zhàn)爭,到處打仗;或者因為一個思維,讓一大批人遭難、死亡,簡言之,就是草菅人命。而一個普通人如果沒有仁慈之心,就不會照顧周圍的人。一個單位的老板如果沒有仁慈之心,就不會體諒部下、員工。所以,每個人都要有“慈”跟“仁”。

　　戒殺才能得安寧

　　“慈仁品者。是謂大人。圣人所覆。德普無量。”過去,“大人”這兩個字,是指優(yōu)秀的人、偉大的人。這段話是說,要想成為偉大的人、有用的人,就要擁有慈與仁的胸懷。

　　那么,怎么仁和慈呢?首先要“為仁不殺”,就是對一切動物都要愛護(hù),簡單地說,就是不殺生,包括蚊子蒼蠅,我們都不要殺它。蚊子過來咬你的時候,你如果扒一下打過去,置之死地而后快的一剎那。一念殺心起來,你就增長無量罪。但你如果只是想將它撥開,卻不小心把它撥死了,那就沒事,那只怪它跑得不夠快,不怪你,因為你沒想殺它。許多人一看見蚊子蒼蠅,就追著打,這不好。因為我們每天最容易犯殺的也就是這些蚊子、蒼蠅。對多數(shù)人來說,殺雞殺鴨也沒機(jī)會,因為農(nóng)貿(mào)市場都給你殺好了。平常如果不注意,每天就會犯很多殺業(yè)。所以,我們奉行不殺生這條戒律時,就要遵守這些。蚊子、蒼蠅、昆蟲,這一類的生命經(jīng)常在我們身邊,你吐個口水,就可能把它們淹死。這些細(xì)小的生命我們都愛護(hù)了,那么,那些大的生命,我們肯定都會愛護(hù)。所以,你們要記住,不要隨便打蚊子。

　　我注意到,凡是愛打蚊子的人,走到哪兒,蚊子都愛咬他。這是真實的。我觀察過很多人,都是這個情況。你們知道這是為什么嗎?蚊子它也是生命,它也有它的家族、種族,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你打它,就成為所有蚊子的仇人,那也是民族恨。它們會記住你的味道,聞到你,就會記起你是殺死爺爺?shù)膬词?不咬你咬誰。有時候,你雖然沒打蚊子,可它們還來咬你,那是因為你前輩子打過,有一些債還沒了。那就讓它咬咬嗎,這么大個人,讓蚊子吃一口也死不了。所以,我們遵守“為仁不殺”,要從不殺蚊子、蒼蠅、昆蟲之類開始。

　　像弘一大師,每次要坐凳子的時候,不是像我們一下子就坐下去,而是要先把凳子搖一搖。他是專門修戒律的。開始,許多人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以為只是他一個什么特別的習(xí)慣,后來有人問,他才告訴大家,這樣做,是給凳子腿下面的螞蟻打招呼,好讓他們趕緊離開,免得被壓死。弘一大師在世時,生態(tài)很和諧,尤其是農(nóng)村,因此,凳子腿下面經(jīng)常會有螞蟻聚集。所以,他每次落座前,就來回?fù)u一搖凳子。當(dāng)然,你們沒必要學(xué)這個,因為你們住的是樓房,凳子腿底下不可能有螞蟻。

　　如果我們持好不殺生這條戒,不造殺業(yè),那我們走到哪兒都會非常安寧。不要說蚊子不叮你,所有的毒蛇猛獸,都不會傷害你。這些動物為什么會傷害人呢?就是因為它曾經(jīng)被人傷害過。它現(xiàn)在傷害你,是報仇。如果你從不傷害任何動物,那么這些動物也絕不會傷害你,這是一個很客觀的因果規(guī)律。

　　慈悲的“悲”不是悲哀

　　佛教里,還有慈悲這個詞。慈是“與樂”,這個,大家都很很愿意接受;但許多人一看到這個悲字,就認(rèn)為是“悲哀”,覺得是不好的,就不愿意接受。其實,佛教里的這個悲是“拔苦”之意。拔苦就是除苦,把苦除掉,剩下來的就是樂了。菩薩慈悲為懷,慈是讓一切眾生都快樂;悲是幫助一切眾生脫離苦海,二者合起來就成為慈悲。

　　代表慈悲的是觀世音。像南普陀寺的觀音閣,不叫觀音閣,直接叫大悲殿。許多人不了解,一看這個名稱,就說,嘿,這大悲哀的殿,是大痛苦的地方,就不敢去了。這就理解錯了。

　　“不殺為仁。慎言守心。是處不死。所適無患。”這段話是說,我們所有的禍患,都是因為語言不當(dāng),才召來災(zāi)難。

　　對于殺生來說,雖然自己沒有去殺,但如果在語言上縱容、指使別人去殺,這個殺業(yè)也會記在你身上。比如說,你看見遠(yuǎn)處有一只蒼蠅,叫在它附近的人打,像這樣,這個殺業(yè)就記在你頭上,因為是你嘴巴說出來,讓別人去殺。還有,我們的心、意念如果產(chǎn)生了殺的意思,即便沒有實施,也是犯了殺業(yè)。所以,我們起心動念都要特別注意,要“慎言守心”,不能亂說話。亂說話,就會造罪業(yè)。不過,在生活中,說什么不說什么好控制,但這個心,就很難把握,一不注意,不好的心念一產(chǎn)生,就等于干了壞事。

　　憤怒生愚蠢

　　“彼亂己整。守以慈仁。見怒能忍。是為梵行。”這里這個“整”字,讀為“正”,也當(dāng)正字講。“梵行”就是清凈心,修道人、都要堅持梵行,就是要修清凈之行�？吹絼e人有過失,自己卻一定不能有過失,要時時刻刻糾正自己的品行。

　　“守以慈仁。見怒能忍。”嗔怒這個病,是很難對治的。嗔怒如果沒有對治好,“一個嗔心起,百萬障門開。”所有的壞事情,都是從怒產(chǎn)生的。在生活中、家庭中,最后覺得后悔的那些事情,都是因為當(dāng)時沒有管住“怒”而導(dǎo)致的。大家都體驗過生氣,之所以會生氣,就是因為沒有修這個“慈仁”,所以,我們要“見怒能忍”,要忍住。

　　可是,要忍不容易啊,心上一把刀還不夠,還要加一點,那就變成了刃啊。那是刀刃啊,隨便摸一下,鮮血就噴出來了。所以,忍,不僅僅是一把刀的問題。

　　人發(fā)脾氣的時候,那個怒一起來,要把它鎖住,是要很大功夫的。沒有功夫的話,就會一發(fā)不可收拾。許多的不愉快,都是因為忍不住,那一口氣一爆發(fā),許多惡果就產(chǎn)生了。

　　嗔怒的心一起來,人就愚癡了。一犯愚癡,愚蠢的行為自然就出現(xiàn)了。我聽說有些人一生氣,就拿衣服來剪,把好好的衣服剪成碎布條。人生氣后的表現(xiàn)有很多種,有些人一生氣就很勤勞,拖地洗廁所,像這種生氣,還是可以鼓勵的。而有的人一生氣就逛街買衣服,狂購一番,然后,回家把東西往那兒一扔,氣是消了,可那些東西,就堆在倉庫無人問津了,因為生氣時買東西是亂買嗎,不喜歡,不適用。像這種一生氣就亂花錢,當(dāng)然是不對的。還有的人一生氣,就砸冰箱、電視,像這種是狂躁,更不好了。還有些更可惡的,比如有些人一怒,一個國家就滅亡了……

　　前幾次也跟大家講過,佛教講的這個忍,不是硬憋著。硬憋著,是會生病的,還不如發(fā)泄出來得好。佛告訴我們的忍,是把這個氣化解掉,讓它不存在,這才是真正的忍。而我們中國文化中的忍,就是憋住,不要發(fā)火。這個不好。

　　一旦生氣,要學(xué)會轉(zhuǎn)移,比如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找一棵樹、一塊石頭揍一頓,這樣也可以化解。美國和日本好象有地方提供這種服務(wù),你對誰有仇,這種地方就給你一個模型,讓你對他罵、對他打。等到怒氣發(fā)泄完了,你就可以回家了。當(dāng)然這要交錢的,費用很高。為一個生氣,付出這么高的代價,很劃不來。所以,最好是不要生氣,就都省下來了。中國有這種地方?jīng)]有?目前好像還沒有。不過,估計將來也會有這種服務(wù)。

　　貪是萬惡之源

　　怒,也即嗔,是三毒(即貪、嗔、癡)之一,這三毒是人最大、最深的病。昨天我給一些醫(yī)生講了一堂課,人的身體生病,病狀一出來,用儀器可以測出來。而貪嗔癡潛伏在內(nèi)心里面,且潛伏得很深,平時還看不出來,但隨時隨地都可以爆發(fā)出來。所以,三毒是人最大的病。

　　嗔怒的這個病,是從哪來的?是從第一個病,貪而來。貪人家對你好,沒得到,生氣了;貪東西,沒得到,生氣了。所以,這三種病歸根結(jié)底,就是一個貪。由貪而嗔,由嗔而癡,就是愚蠢。人如果沒有所圖,就不會生氣。

　　但貪要去掉,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們貪什么呢?佛給我們概括了,人所有的欲望有五大類,財、色、名、食、睡。我們所有的欲望,無非這五種,我們所貪的,也就是這五種。所以,自己如果不生氣,就要從貪字下手,降低這五種要求。降低要求了,你這脾氣也就發(fā)不出來了,這是必然的。因為病從這兒來,根在這兒。不要說都沒有,只要降低一點兒,就發(fā)不起怒了。怒發(fā)不起來,蠢事就不會出現(xiàn)了,就不會拿剪刀剪好不容易買來的衣服了。

　　但許多人到關(guān)鍵時候,想不了那么多,所以,我經(jīng)常說,當(dāng)你這個怒的筋要拉起來的一剎那,要記住給自己一秒鐘時間,然后問自己一個問題:跟他生氣劃得來劃不來?生氣直接受害的是你自己啊!你自己首先受到損害不說,生氣事情能解決不?要算個帳。一算如果劃不來,就算了嗎,不生氣了;如果一算覺得劃得來,再生也來得及!因為一秒鐘之內(nèi),對方還在。所以,一定要給自己一秒鐘權(quán)衡。其實,這么迂回一下,你也就想通了。人生氣,也就在關(guān)鍵的那么一個頂點,那一個頂點過了,也就生不起來了。所以,佛教我們降伏這顆心,時時刻刻觀照自己的心。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是從一念心開始,成佛成魔也是從一念心開始。

　　讀經(jīng)要讀原文

　　人天生就有自私的,只有通過修煉,才懂得關(guān)愛別人;沒有修練,就都是自私的。所以,我們要經(jīng)常性地訓(xùn)練這顆心,讓我們這顆心像菩薩一樣。尋聲救苦,處處觀察,哪里有痛苦的聲音,哪里需要幫助,就去幫助,心時時刻刻在關(guān)照著眾生。

　　不過,在中國文化中,慈跟仁這種心經(jīng)過慢慢演變,后來就有了所謂的“婦人之仁”。我們經(jīng)常可以看到,很多祖先的神圣智慧,都被后人用歪了。后人們用歪了以后,反過來又用這些歪的東西來批判圣人,這很可惜。我們的民族本來是優(yōu)秀的,我們的文化也是燦爛的、優(yōu)秀的,但在繼承發(fā)揚和運用的時候出了問題,像婦人之仁,把美好的仁,理解成了懦弱、無能,完全偏離了圣人的原教、原意,像這種,就是出了問題。所以,今天,我們要重新認(rèn)定許多東西,尤其是古代圣人的經(jīng)典,要讓它復(fù)原,要正本清源,回到最原始的狀態(tài)去理解。

　　所以,我經(jīng)常告訴大家,讀經(jīng)一定要讀原著,不要讀注解。因為注解是后期的,經(jīng)常會偏離原意。對于圣人的教化,我們要讀最早的,要回到原始狀態(tài)去認(rèn)識它、理解它,這樣才不會出差錯。而后人的注解,多數(shù)都理解錯了。將它們搬來用,效果不好,反過來又說我們的文化不行。最嚴(yán)重是五四運動,以至于后來出現(xiàn)了打倒孔家店。這都是后人對祖先的教化沒認(rèn)清,用歪了,反過來怪罪到圣人頭上,這很糟糕。

　　——據(jù)法清法師2007年8月25日開示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