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翱《贈藥山高僧惟儼》的禪意

贈藥山高僧惟儼

〔唐〕李翱

其一

煉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jīng)。

我來問道無余說，云在青天水在瓶。

【作者】

　　李翱（772—841），字習(xí)之，隴西成紀（今甘肅秦安東）人。唐代文學(xué)家、哲學(xué)家。任朗州刺史時，曾多次參拜藥山惟儼禪師。后作《復(fù)性書》，將禪教義理融入儒家學(xué)說，開宋明理學(xué)之先聲。

【譯文】

　　把身體修煉得像仙鶴般輕靈，

　　千年長松下相伴著兩卷佛經(jīng)。

　　我來問道大師什么也沒有說，

　　只是指示我云在青天水在瓶。

【禪意】

　　李翱去藥山參拜藥山惟儼禪師，禪師正在窗下看經(jīng)，既不起身迎接，也不抬頭招呼他。李翱急躁地說：“見面不如聞名！”禪師說：“太守為什么要貴耳賤目？”李翱連忙施禮道歉，請教：“什么是禪？”禪師用手指指空中，又指指地上。李翱沒有領(lǐng)會，禪師說：“云在青天水在瓶。”李翱欣然有悟，當即吟出此詩。

　　“煉得身形似鶴形”，是從外貌的脫俗來贊嘆惟儼禪師內(nèi)心的修養(yǎng)。鶴給人的感覺是高潔與飄逸，這句詩說惟儼禪師身體清瘦，精神矍鑠，很有得道者的高逸之風，看上去令人神清氣爽，與一般和尚的體型大為不同。

　　“千株松下兩函經(jīng)”，千株松說明藥山環(huán)境的清幽美妙。松林茂密安靜，是參禪悟道的好所在。鶴最喜歡筑巢在松樹上，松下的禪師也自然令人聯(lián)想到仙鶴。兩函經(jīng)是說佛經(jīng)還沒有打開，還在書套里。為什么呢？因為惟儼禪師曾對人說自己手中拿著佛經(jīng)的時候，不是為了閱讀，而是“只圖經(jīng)遮眼”，只不過是用它來遮遮眼睛擋擋光線而已。這是只有大悟之人才具備的神情風致。這句詩透露出禪師熟悉經(jīng)典又不屑于以研讀經(jīng)典自詡，對自己的悟性充滿了自信。

　　“我來問道無余說”，惟儼禪師很久沒有升堂說法，弟子們都很希望聽到他的教誨。他就命人打鐘，剛剛召集起眾人后，就一言不發(fā)地退堂了。弟子們問其緣故，他說：“講經(jīng)文有講經(jīng)文的經(jīng)師，講戒律有講戒律的律師，我是禪師，而禪又怎么可以講呢？”可見惟儼之所以對來訪者顯示“無余說”的機鋒，是不想用言語來談禪。然而“無余說”又不等同于壓根兒就不說，因為學(xué)人還在一旁等著他的指點。那么，禪師又是如何指點學(xué)人的呢？

　　“云在青天水在瓶”，這便是禪師所指示、李翱所體悟到的“道”。云在青天，從風變滅，卷舒自如；水在瓶中，恬靜安祥，清光可鑒。如果你是云，就以云的立場，在天空逍遙飄流；如果你是水，就以水的立場，在瓶中安逸自在。一個人不論處在什么樣的情境，都要充分把握住此時此刻，而不要徒勞無益地思考這個夢想那個，否則既得不到所企想的東西，又失去了此時此地的歡樂。云就只是天上的云，瀟灑自在；水就只是瓶中的水，恬靜安祥。把握現(xiàn)境，活在當下，才是禪的精髓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