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每個人的眼淚都是咸的

　　43.每個人的眼淚都是咸的

　　波斯匿王到祗園精舍的訪問，惹起了很多人對精舍的興趣，同時也提升了佛陀僧團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朝臣都留意到大王沒有一次錯過每周舉行的法會，因此他們也開始跟他一起參加。他們有些是出自對佛陀教化的仰慕，但一部份便只是為了討好大王而這樣做。來訪祗園精舍的知識份子和年青人與日俱增。在安居的三個月內(nèi)，就有一百五十個年青人在舍利弗座下受戒為比丘。一向被大王護持的其他宗教領(lǐng)袖，都開始感到威脅，因而視祗園精舍為眼中釘。在雨季安居結(jié)束的典禮收，大王給每位比丘供養(yǎng)新的衲衣，又施濟食物和日用品給窮苦的家庭。大王一家人，也同時在這次大典中正式受持三皈依。

　　安居之后，佛陀和一眾比丘前往鄰近的地區(qū)向更多的人弘法。一天，正當他們在恒河附近的村落乞食時，佛陀留意到一個擔(dān)糞的男子。他是一個‘不可接觸者’，名叫蘇利陀。蘇利陀早已聽聞過佛陀和比丘，但今次還是首次見到他們。他十分慌忙，自知自上的衣服污穢和臭氣薰天。他趕快從路上跑開，走到旁邊的河里。但佛陀早已決定要和蘇利陀分享大道。蘇利陀避開之時，佛陀也跟著他走。舍利弗明白佛陀的心意，于是便和佛陀當時的隨從，彌伽耶尾隨在后面。列隊而行的比丘，全都停了下來，靜默的在那里觀看。

　　蘇利陀真被嚇壞了。他急急的把滿桶的糞放下，到處找地方回避。岸上站著眾多其他的比丘，而佛陀和兩位比丘就直站在他眼前。不知所措，蘇利陀只好合上雙掌，河水及膝的站在那里。

　　好奇的村民都全部從屋里出來，走到岸邊看看發(fā)生了什么事。蘇利陀是因為怕自己會污染比丘而回避的。他沒有想過佛陀會這樣跟上來。蘇利陀深知僧團中有很多貴族階級的子弟。他知道污染了比丘將會是罪無可恕的。他只希望佛陀和比丘會快快回到路上。可是，佛陀就是不走。他向前直行到水邊，跟蘇利陀說：“我的朋友，請你行近些讓我們談?wù)劇?rdquo;

　　雙掌仍然緊合，蘇利陀抗拒道：“大人，我不敢！”

　　“為何不敢？”佛陀問道。

　　“我是個‘不可接觸者’。我不想染污您和您的比丘。”

　　佛陀答道：“我們修行之道，是沒有階級界限的。你是一個人，就和我們一樣。我們絕不怕會被污染。只有貪、瞋、癡才會把我們污染的。一個像你這樣和悅的人，只會替我們帶來歡喜。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我叫蘇利陀。”

　　“蘇利陀，你想像我們一樣成為比丘嗎？”

　　“我可以嗎？”

　　“為何不可以？”

　　“我是個‘不可接觸者’啊！”

　　“蘇利陀，我已經(jīng)解釋過，我們所行之道是沒有階級的。在醒覺之道上，階級不再存在。這就像恒河、耶牟那河、阿夷羅跋提河、薩羅河、牟那河和廬奚多等河流。它們一旦流入大海，便再沒有個別的身份人。一個出家修行大道的人，無論他是婆羅門、剎帝利、吠舍、首陀羅或‘不可接觸者’，都已把他的階級放下了。如果你喜歡的話，你是可以像我們一樣成為比丘的。”

　　蘇利陀真的很難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他把舍著的雙掌放到額上，說道：“從沒有人這樣慈祥的對我說話。這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天。假如你肯收我為徒，我發(fā)愿會全心全意去實行你的教導(dǎo)。”

　　佛陀將乞缽交給彌伽耶，然后向蘇利陀伸手，說道：“舍利弗！來幫我替蘇利陀沐浴。我們就在河邊這里給他授戒為比丘。”

　　舍利弗尊者微笑。他把自己的缽放在地上，然后上前協(xié)助佛陀。佛陀和舍利弗把他洗擦?xí)r，蘇利陀感到有點不舒服和不習(xí)慣，但他并沒有異議。佛陀囑彌伽耶阿難陀取來一件多出來的衲衣。蘇利陀受戒后，佛陀安排他依止舍利弗。于是，舍利弗便帶他回去祗園精舍，而佛陀和其他的比丘則繼續(xù)平和地乞食去。

　　當?shù)氐木用穸加H眼看到這一切。消息很快便傳開，說佛陀接納了‘不可接觸者’加入僧團。這引起了城內(nèi)高層階級的哄動。在憍薩羅，有史以來都未有過一個‘不可接觸者’被精神團體接納。很多輿論都責(zé)備佛陀把傳統(tǒng)違反。一些比較嚴重的，更暗示佛陀在進行推翻體制，策動暴亂的陰謀。

　　這些傳言從各方面的在家眾甚或道聽作說的比丘流入精舍。一班大弟子，諸如舍利弗、目犍連、摩訶迦葉和阿耨樓陀等，便與佛陀會商，討論有關(guān)外間的這些反應(yīng)。

　　佛陀說：“我們接納‘不可接觸者’，其實是遲早的問題。我們所行的，是平等之道。我們不承認階級的存在。我們現(xiàn)在雖然在蘇利陀成為比丘這件事上遇到了問題，但我們這歷史性的創(chuàng)舉，實會為后世所銘感的。我們必需要勇氣于而對這些困難。”

　　目犍連說道：“我們不是缺乏勇氣和能耐。但我們?nèi)绾文軌驕p消眾人的敵對態(tài)度，以令比丘們無礙修行呢？”

　　舍利弗說：“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繼續(xù)令人對修行保持信心。我會盡力幫助蘇利陀在修行上的進展。他的成功，便是對我們最有利的證明。同時，我們也要設(shè)法對人解釋我們對平等的信念。師傅，你認為怎樣？”

　　佛陀把手放到舍利弗的肩膊上。“你所說的，正是我的心意。”

　　蘇利陀受戒所掀起的風(fēng)波，很快也傳到大王的耳里。一群宗教領(lǐng)導(dǎo)人要求與大王面談，以表明他們對此事的不滿。他們有力的陳詞，使大王分困擾。雖然他是佛陀的忠心弟子，但也要答應(yīng)調(diào)查此事。幾天后，他造訪祗園精舍。

　　下車后，他獨個兒步入寺院之地。涼蔭下的路徑，不停有比丘從他身旁步過。大王沿著往佛陀住處的徑上走。每遇到一個比丘，他都鞠躬作禮。一如以往，比丘們閑靜平和的態(tài)度，鞏固了大王對佛陀的信心。行了半路程，他看到一個比丘坐在大石上，在松樹下給一小群比丘和在家眾說教。這個情景十分怡人。說教的比丘年在四十以下，但臉上已散發(fā)著很明業(yè)的安祥和智慧。他的聽眾無疑是被他所說的話吸引著。大王停下來聆聽之后，也深受感動。但他突然想起自己的來意，這才繼續(xù)前行。他希望遲些回來，才再聽這比丘的講教。

　　佛陀在房子外親迎大王，再請他在竹椅上坐下�；ハ鄦柡弥�后，大王便問佛陀那在石上說教的比丘是誰。佛陀微笑著答：“那是蘇利陀比丘。他曾經(jīng)是擔(dān)糞的‘不可接觸者’。你認為他的說教怎樣？”

　　大王感到困窘。這個道貌岸然的比丘。竟就是那個擔(dān)抬糞便的蘇利陀！他從沒有想過這會是有可能的。個還未知如何反應(yīng)時，佛陀再說：“自從第一天受戒，蘇利陀比丘便全心全意的虔誠修行。他是一個極之誠懇、聰敏、和有決心的人。雖然他只是受戒了僅三個月，已賺得德高意凈的美譽。你會想與這位難得的比丘結(jié)識和給他供養(yǎng)嗎？”

　　大王坦白的說：“我真的很想與蘇利陀比丘會面和給他供養(yǎng)的。大師，你的道理精深奧妙。我從沒有遇過如你這樣心懷轄達的精神導(dǎo)師。我真的認為沒有一個人、一樣動物或一樣植物，不是因你對他們的了解而受惠的。我告訴你，我今天到來，本來是要向你查問你為何會接納一個‘不可接觸者’加入僧團的。但我現(xiàn)在已親見親聞，真正的明白了。我不敢再問。你倒不如讓我俯伏在你面前吧。”

　　正當大王站起來要俯身伏在地上，佛陀也同時起立，執(zhí)著大王的手。他請大王再坐下來。他們都再坐下后，佛陀望著大王說：“陛下，在解脫之道下，是沒有階級的。在覺悟者的眼中，人人都是平等。每個人的血都是紅色。每個人的眼淚都是咸的。我們都一致是人。那就是我歡迎蘇利陀比丘加入僧團的原因。”

　　大王合掌說：“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也意味到你的道業(yè)上將會障礙重重。但我也同樣知道你有足夠的力量與勇氣排除萬難。至于我，我一定會盡我所能來護持正法。”

　　大王向佛陀請辭，再回到那棵松樹處，希望聽蘇利陀比丘說教�？上�，他和聽眾都不見了。大王只可見到數(shù)個比丘在小徑上專注地慢步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