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經(jīng)的人生智慧-濟群法師(四)

  明白了有,再來說明空。通常我們以為:有是存在,有就不是空,空是不存在,空就不是有,因此有在空外,空有對立?墒且般若中觀智慧來看,空有不但不對立,而且是一體的。所謂空,不必在有之外,也不必事物毀滅了始談空;因為有是緣起有,有的當下就是自性空。因此佛法是依有明空,有空一體。

  《大智度論》卷十二提出三種認識空的方法:一曰分破空,二曰觀空,三曰自性空。

  分破空:又稱析空觀,是通過對有的分析,由粗而細,由細而微。佛教中的有部學(xué)者,就是采用這種方法對五蘊色身進行分析,發(fā)現(xiàn)了五蘊色身中我了不可得,提出我空;但在分析色心現(xiàn)象時,一直分析到物質(zhì)或精神不能再分析的部分時,便提出了極微說,認為此極微法實有,因而出現(xiàn)了我空法有的思想。其實,分破空的意義是在破除人我執(zhí);至于物質(zhì)現(xiàn)象倘若加以分析,極微也是不能成立的!唯識二十頌》就曾對極微說進行了破斥,你說有不可分的極微,請問極微有沒有體積?假如有體積,就存在東西南北上下的六方,那還是可以分析,可見極微說是不能成立的。

  觀空:是從觀想的意義上認識空。如那些修瑜伽止觀的人進入止觀狀態(tài)時,能隨著他的觀想顯現(xiàn)種種境相。修火觀,觀想成就,見到處都是火;修水觀,觀想成就,見到處處都是水。在現(xiàn)實生活中有‘李廣射虎’及‘杯弓蛇影’的典故:李廣認石頭為虎,結(jié)果能將箭射入石頭中;某先生誤認弓為蛇,導(dǎo)致肚皮大痛三天。止觀的水火及典故中的虎蛇,事實上都沒有,然觀想中的人卻認為宛然存在。從隨人觀想而境像顯現(xiàn),唯識者悟到了外境無實,隨心所現(xiàn),因而提出萬法唯識。觀空者破除了外境實有的執(zhí)著,卻難免落入心有境空。那么,這種空還是不究竟的。

  自性空:自性,是自已有,自己成,本來如此的意思。世間外道不了解諸法的緣起性,他們在接觸事物中,難免出現(xiàn)自性見;小乘有部雖然知道緣起,但同時也覺得諸法有自性。然以般中觀學(xué)者看,自性與緣起是不能并容的!吨姓撚^有無品》說:‘眾緣中有法,是事則不然,性從眾緣出,即名為作法。性若是作者,云何在此義,性名為無作,不待異法成。’緣起是作法,由眾緣所作而成,自性乃無作,自已有,自已成,不待眾緣。中觀學(xué)者以為:緣起必然無自性,這就是自性空。

  《心經(jīng)》中:‘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是從自性空的立場來說明的,色,不是世間人所執(zhí)的自性色,是因緣所生的色;空,也非世人所說一無所有的頑空;或者認為人死如燈滅,一個生命徹底消失了,那是斷見?,乃是自性空!吨姓撚^四諦品》說:‘未嘗有一法,不從因緣生,是故一切法,無不是空者’《十二門論觀因緣門》說:‘因緣所生法,是即無自性’。色是緣起的,色必然是無自性、空。因此說:色不異空,色即是空。

  有人說:‘色即是空’還好理解,‘空即是色’這似乎就說不通了,造成這種看法的原因,還是因為把空理解為頑空,中觀說空乃是自性空,自性空并不否定緣起的假相。《中論·觀四諦品》說:‘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說為假名,亦名中道義’。說緣起法是無自性、是空,并不壞緣起的假相,所謂緣起有而自性空,自性空而宛然有。因此,色不異空,自然空也不異色;色即是空,空自然即是色。原本在世人心目中一向?qū)α⒌挠锌斩?在般若中觀智慧的觀照下,得到了統(tǒng)一。

  空有不二的思想,是為遣除世間的有見、空見,世人因為不了解有,對‘有’的一切生起錯誤的認識和執(zhí)著,導(dǎo)致了人生種種煩惱、痛苦。《經(jīng)》曰:‘色即是空’是要我們看破‘有’的實質(zhì),是虛幻、是無常、是無自性、是空。一個人倘若真正的認識到‘有’的實質(zhì),他還會因為有的問題而生煩惱嗎?還會為物所累嗎?世間還有一部分人,他們的智力更高一些,已能看破有的虛幻實質(zhì),但因為不了解緣起因果,認為世界一切既然都是虛幻的,人生的事業(yè)最終都要歸于毀滅,那么生存還有什么價值意義可言呢?于是他們不顧社會道德,放縱自已的身心為所欲為,導(dǎo)致虛無主義!督(jīng)》曰:‘空即是色’便是對治這種邪見,說明萬物雖空,但緣起因果還在不斷延續(xù)中,人生的善惡行為都是有果報的。

  【諸法真實相——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

  ‘是諸法空相’:諸法是指一切法。空相不是指空,更不是有,乃是空所顯的真實相?障嘁部梢苑Q為有相,有所顯的實相叫有相。實相可以通過空來顯,或依有來顯。但實相的本身卻是非空非有的。

  ‘不生不滅’:是從事物的有無來說的。不生不滅相對生滅,要明白不生不滅的含義,先得說明生滅。生滅是有為法的特征,在三法印中有‘諸行無常’印,是說有為法都是無常變化的。經(jīng)論中有四相說:生住異滅。從無到有曰生,生而相續(xù)曰住,新陳代謝曰異,離散衰亡曰滅。有三相說:生異滅三相,是將四相中的住異二相,合為異相。的確,世間萬物住的階段也是異的過程,住相當然可以歸為異相了。四相或三相說,都可以簡括為生滅二相。

  關(guān)于生滅的內(nèi)容,經(jīng)論中說有三類:一曰一期生滅,二曰剎那生滅,三曰大期生滅。

  一期生滅:比較容易理解,它指有情一期生命從出離娘胎到死亡這一過程。一期生滅即有情的生死,任何人都難免生死。因此,一期生滅對于我們大家來說,是很現(xiàn)實的。

  剎那生滅:就比較微妙了。剎那是印度人衡量時間的極短單位,也就是最短的時間。剎那生滅是指事物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所產(chǎn)生的生滅變化。對于我們一般人而言,剎那生滅是感覺不出來的,但事物的確在剎那中生滅。比如眼前的桌子,從嶄新到敗壞是在不知不覺中進行的,你們誰敢說這桌子有片刻不在敗壞之中呢?因為倘若一秒鐘不被敗壞,那么二秒鐘、三秒鐘乃至永遠都不會被敗壞。所以孔夫子說:交臂非故。兩個手臂一碰,在那么短的時間內(nèi),這個手已經(jīng)不是過去的那個手了。西哲赫拉克利特說: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

  大期生滅:是從我們生命的生生不已來說的。生命像一道洪流,從無窮的過去一直延續(xù)到無盡的未來。人的一生在生命洪流延續(xù)的過程中,只不過是生命洪流揚起的一片浪花。浪花雖然時起時滅,但生命洪流卻在延續(xù)著,這生生不已的生命洪流,便是大期生滅。

  生滅,通常在人們的眼中總是實在的。說到生,有人以為是自生,即自己派生自己,自己規(guī)定自己;有人以為世間一切都是無因生,即偶然出現(xiàn)的。比如說世界為什么會出現(xiàn)人類,是偶然的;日本神戶為什么會地震,是偶然的;我為什么會成為我媽媽的兒子,也是偶然的。自生或無因生都把生命看成是獨立的、實在的,生就是生了,有實物可生,不是不生。這樣,生與不生就形成了對立,生就不是不生,不生就不是生,這也還是因為自性見的結(jié)果。

  以佛法來看,世間上不存在任何自生或無因生的事物。佛法以為‘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所謂生是緣聚而生,比如桌子,是因為具備了木頭、油漆、鐵釘、木工等眾多條件,始有桌子的出現(xiàn)。同樣的我們舉辦這個冬令營,是因為有明月居士發(fā)心主辦,有眾多同學(xué)前來聽課,有應(yīng)邀來講課的各位法師,有活動場所,這些條件都具足了才有冬令營。那么,冬令營的生便是緣聚而生,因為它是取決于眾多因緣的,自然不會是自生,也不會是無因生。

  生是這樣,滅又是如何呢?滅也是隨緣的。前面說到的桌子,一旦油漆退了,鐵釘松了,木頭舊了,構(gòu)成桌子的因緣敗壞了,桌子也會隨之消失。然而桌子不能說自生自滅,它取決于眾多因緣,那么桌子的滅就是緣滅。冬令營也是如此,七天之后活動結(jié)束,同學(xué)們各奔前程,法師回去,冬令營也就不存在了。然而冬令營的滅,不是什么都沒有,而是緣散,所以佛法以緣散談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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