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濟大師——臨濟宗初祖

　　臨濟義玄大師,唐朝人,臨濟宗初祖。

　　幼負出塵之志,披剃受具足戒后,博通經(jīng)論,精究律學(xué)。

　　首參黃檗希運,又禮高安大愚,于言下大悟,復(fù)還黃檗,

　　受其印可。繼以行腳參禪,與大老交鋒,故叢林有「臨濟游方,氣吞諸方」之說。師接化學(xué)人之法有「三玄三要」、「四料簡」、「四賓主」、「四照用」等,機鋒峻烈,生機勃勃;

　　開創(chuàng)了禪宗史上最為卓絕、門風興隆的臨濟宗,為中日禪宗主流之一。

　　咸通八年(公元八六七年)示寂,敕謚「慧照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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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言生

　　一九六四年生,安徽省廬江縣人。

　　現(xiàn)為陜西省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研究所副教授,并攻讀中國古典文學(xué)博士學(xué)位。

　　主要著作有《禪的夢》、《禪門公案》、《禪門妙語》、《佛緣叢書》、

　　《圜悟克勤大師傳》等二十余本書,并發(fā)表學(xué)術(shù)論文二十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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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唐代時禪宗成為中國佛教的主流,那么臨濟宗則是這個主流中的主流。

　　禪宗自菩提達摩六傳至惠能,下出南岳懷讓、青原行思二位巨匠,南岳之下經(jīng)馬祖道一、百丈懷海、黃檗希運傳至臨濟義玄,大振禪道,成為臨濟宗。義玄之下經(jīng)興化存獎、寶應(yīng)慧颙、風穴延沼傳至石霜楚圓,楚圓傳黃龍慧南與楊岐方會,創(chuàng)黃龍派、楊岐派。而百丈懷海下另有溈山靈佑,溈山傳仰山慧寂,立溈仰宗;青原之下有曹洞、云門、法眼等三宗,這就是禪宗史上著名的「五家七宗」。中唐之后,臨濟宗風大興,所以禪宗史上公認南岳懷讓為曹溪禪法之正統(tǒng);而臨濟宗的創(chuàng)始人,就是本傳的傳主──臨濟義玄。

　　義玄俗姓邢,唐曹州(今山東荷澤)南華人。其師承頗為廣泛,而直接啟發(fā)他大悟的,則是黃檗希運禪師。義玄在披剃受具足戒后,曾先居講肆,精究佛教律學(xué),博通經(jīng)論,隨后輾轉(zhuǎn)來到江西黃檗山參見黃檗希運禪師。在黃檗會下,義玄以行業(yè)第一著稱。后來他三度參問黃檗「什么是佛法大意」,三度遭黃檗痛打,一時不能領(lǐng)悟,就到高安(在今江西)灘頭向大愚禪師請教,說:『我三次問師父什么是佛法大意,三次遭到師父痛打,不知有沒有過錯?』大愚禪師說『黃檗為你如此老婆心切,都快被你累死了,你還在這里問有什么過錯!』義玄于言下大悟,回到黃檗,向黃檗敘說了此事。黃檗說:『這大愚太饒舌多事,待明日見了,非痛打他一頓不可!』義玄說:『說什么明天,現(xiàn)在就揍他一頓!』一邊說著,一邊向黃檗肋下筑了三拳!黃檗呵呵大笑,加以印可。

　　義玄大悟后,經(jīng)常在黃檗處參與作務(wù),還為黃檗作信使,與徑山、溈山多有往來。離開黃檗后,義玄繼續(xù)行腳參禪,與諸方大老交鋒、切磋,叢林有「臨濟游方,氣吞諸方」的說法。后來義玄來到鎮(zhèn)州(今河北正定),在城東南隅臨濟滹沱河的小院擔任住持,因號臨濟。他在普化、克符的輔佐下,建立起黃檗宗旨,開創(chuàng)了禪宗史上最為卓絕的臨濟宗。后來由于戰(zhàn)亂,有一個叫默君和的太尉,將正定城里的宅舍施舍為佛寺,仍然稱「臨濟寺」,迎請義玄居之。后義玄避亂來到河府,府主王常侍待以師禮。不久,義玄到達大名(屬魏州,在今河北省大名東),住在興化寺,終于此寺。臨濟大師圓寂后,門人慧然編集他的語錄為《鎮(zhèn)州臨濟慧照禪師語錄》,共一卷,又稱《臨濟義玄禪師語錄》,簡稱《臨濟錄》,被臨濟宗奉為最重要的語錄。

　　義玄有嗣0法弟子二十二人,主要分布在河北三鎮(zhèn),以鎮(zhèn)州的寶壽沼、三圣慧然和魏州的興化存獎為代表,而個別在江南傳禪者,即潭州的灌溪志閑。

　　臨濟宗建立之時,正是禪宗史上的黃金時代。黃檗、溈山、趙州、云巖、德山、仰山、香巖、睦州、石霜、洞山、夾山……都是宗門大老,領(lǐng)袖一方。在此禪學(xué)發(fā)展如火如荼之際,臨濟出現(xiàn),遂有臨濟宗的建立,實在是自達摩、六祖以來,禪宗極為光輝重要的巨大變革,是禪宗發(fā)展到最高階段的成就。

　　臨濟天分卓異,廣泛汲取了教乘的精英,有破有立,能殺能活,遠遠超出諸家之上。比如,與臨濟同時的德山,一條白棒打風打雨,打遍天下人,剿絕知見,呵佛罵祖。但德山的著重點只是在掃蕩方面,卻往往使人走到空蕩蕩不著邊際處。臨濟則鑄成了殺活破立統(tǒng)一的利劍,是具有極大辯證威力的活般若。他囊括了德山,德山卻只能于他乾瞪眼。再如,古來禪林比較各家宗風的時候,常將「臨濟將軍」一語與「云門天子」、「曹洞士民」作為對比,意思是云門宗接化學(xué)人之方式就像天子的詔敕,一次即決定萬機,不得再問再應(yīng),令人毫無猶豫的余地;曹洞宗風殷實,接化學(xué)人時,猶如農(nóng)夫默默耕耘田地;而臨濟禪風乃「互換為機」,師徒酬答時,每每互換機鋒,易主為客,任運自如,活潑而嚴峻,展現(xiàn)生殺予奪之機,猶如將軍的吒(口+宅)軍。

　　在臨濟宗的禪學(xué)傳授方法中,最著名的有「四料簡」、「三玄三要」、「四喝」、「四賓主」、「四照用」等禪法。

　　四料簡──「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人」,指主觀存在;而「境」,則是指客觀存在。奪與不奪,應(yīng)當根據(jù)對象的實際情況而定。臨濟創(chuàng)立四料簡的目的,是為了破除對我(支配人與事物的內(nèi)部主宰者)、法(泛指一切事物和現(xiàn)象)二者的執(zhí)著。臨濟認為,如果想當一個勝任的導(dǎo)師,就必須掌握接機時示教的四種方式。這是禪宗教學(xué)上的創(chuàng)作,并非從現(xiàn)成模子里衍出。

　　三玄三要──「大凡講解禪宗大法,一句中必須具備三玄門,一玄門中又必須具備三要。有權(quán)有實,有照有用。」三玄三要也是臨濟大師所創(chuàng)的獨特禪法之一,但對它的理解卻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然而,臨濟創(chuàng)立三玄三要之旨在教人于言語之前證悟。如果不能領(lǐng)會這個根本要旨,卻在三玄三要的具體名稱上迷指忘月,搬弄數(shù)字湊合三三,真是如蠅鉆故紙、驢年能見道!

　　四喝──「我有時大喝一聲,猶如金剛王的寶劍。」這一喝是發(fā)大機之喝,在學(xué)人系著知解情量、拘于名相言句時落下,好似寶劍截物一般,能殺能活。「有時大喝一聲,好比那踞地獅子�！沟诙�喝是具備了大機大用的一喝,當修行的人想測度師家,走上前來賣弄小機小見時,師家震成一喝,如獅子哮吼,百獸腦裂�！赣袝r大喝一聲,恰似探竿影草。」這一喝是為了勘驗學(xué)人的修行,或者是學(xué)人測試師家時所使用的手段,是勘驗的大喝�！赣袝r大喝一聲,卻不作大喝一聲的功用!」第四喝是最不著痕跡的一喝。雖然不在前三喝之中,卻能將前三喝收攝無余。當年馬祖震威一喝,震得弟子百丈懷海三日耳聾。但將「大喝」機法發(fā)揚到極致的,還數(shù)臨濟大師!

　　四賓主──如果參學(xué)者懂得禪理,大喝一聲,先端出一個膠盆子,師家不知道這是境,反而裝模作樣,參學(xué)者又大喝一聲,師家還不肯放下,就是賓看主。師家隨著參學(xué)者的問處就奪,參學(xué)者被奪,抵死不肯放,就是主看賓。參學(xué)者應(yīng)現(xiàn)一個清凈境,出現(xiàn)在師家面前,師家辨得是境,抓住拋向坑里,參學(xué)者便禮拜,就是主看主。參學(xué)者不懂禪理,披枷帶鎖,出現(xiàn)在師家面前,師家不但不知道為他解開枷鎖,反而給他加上一重枷鎖,參學(xué)者心生歡喜,彼此不辨,這叫做賓看寶。四賓主理論,是考察「賓」(參學(xué)者)主(師家)問答中是否真正掌握禪理、衡量雙方悟境深淺的四種方法�！缚础咕褪强彬灥囊馑�。賓主相看就是作戰(zhàn),就是法戰(zhàn)。在禪法盛行的當時,既有冒牌的師家,也有濫竽充數(shù)的禪客,龍蛇雜混、魚目混珠。臨濟總結(jié)了這種情況,為的是讓學(xué)人打開慧眼,用這四種類型衡量真?zhèn)?有著極為強烈的實踐意義。

　　四照用──先照后用,是針對「法執(zhí)」重的人,先破除其以客體為實有的觀點。先用后照,是針對「我執(zhí)」重的人,先破除其以主體為實有的觀點。照用同時,是針對我法二執(zhí)均重人,同時須破除。照用不同時,是對于我法二執(zhí)均已破除的人,可應(yīng)機接物,運用自如�！杆恼沼谩�,是根據(jù)學(xué)人的根器利鈍、功夫淺深而臨機施設(shè)的教學(xué)方法,也是針對悟境程度(對我、法之態(tài)度)不同之參學(xué)者進行說教的方式及接引學(xué)人的方法,可謂單刀直入,機鋒峻烈。

　　臨濟大師建立起如此名目眾多的門庭施設(shè),為的正是教學(xué)人徹證自家本來面目。為了建立起擎天拄地的黃檗真宗,需要對參學(xué)者進行猛烈的鍛煉。因此,臨濟大師不厭其煩地拈出一件又一件的門庭施設(shè),接引學(xué)人時,也妙用多方,隨機應(yīng)變,不拘一格。大凡棒喝機用及一切言句,臨濟大師都安措在劍刃刀口上,完全是為了激發(fā)頓悟。這正是馬祖、百丈、睦州一禪道的最高發(fā)展,也是禪宗在修持方面最大的革新。

　　在臨濟禪風中,最有生氣的莫過于對無限自性的充分開發(fā)。臨濟認為,只有樹立起充分的自信,才能擎起禪學(xué)的蒼穹!他主張參禪學(xué)道之人,應(yīng)當求得真正的見解。因此,學(xué)人不要被別人所迷惑,應(yīng)直直地挺起脊梁,自己做自己的主宰!他滿懷熱忱地呼喚道:

　　『求道者啊!你們?nèi)绻�想契合正確的佛法,必須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才行。你們切勿受別人的誑惑,要隨處作主,立處皆真,要在生命中的每一時刻,都主宰自己的命運,投注進你們?nèi)�部的真誠與熱忱,熔鑄進你們的至情至性!

　　『不要在偶像面前長跪不起,小心偶像倒下來碰死了你們!在我的眼里,你們與佛祖并沒有兩樣。佛祖就是你們,你們就是佛祖!

　　『求道者們,真正的大善知識,才敢于毀佛毀祖,才敢于排斥三藏教。

　　『求道者啊!想得到契合真理的見解,就不要受任何人的誑惑,這樣才能解脫,才能不拘泥物相,才能超脫自在,才能在精神上獲得絕對自由,也才能證悟絕對自由的生命!』

　　無事,無事是貴人!當一個人消除了偶像崇拜之后,他就是一個無事之人了!

　　『無事是貴人。貴個什么?貴在有一顆平常心。當你是一位無事道人后,就會自由無礙,處處皆安。這個無事的貴人,進入色界不被色迷惑,進入聲界不被聲迷惑,進入味界不被味迷惑,進入觸界不被觸迷惑,進入法界不被法迷惑……�！�

　　毀佛、毀僧和排斥經(jīng)典三藏,反對任何思想束縛,如此激烈的方式,真可謂史無前例!正是這種一空依傍、不與物拘的氣勢,使臨濟宗成為禪宗五家中最有活力的宗派,成為生機勃勃的禪宗主流。

　　偉哉臨濟!他本人及其開創(chuàng)的臨濟宗,已經(jīng)成長為一株參天的大樹,為蕓蕓眾生帶來了無窮無盡的蔭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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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完正文的最后一個字符,已是遙看終南浮積雪的長安之冬了。

　　近年環(huán)境污染加重,濁俗之氣越深,各種病菌廣為流傳�，F(xiàn)在,一場大雪,將腐朽衰萎裹上了一層厚厚的尸布,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真是造物自有主張,輪回不爽毫芒。

　　在冰天雪地中,人的頭腦也格外清醒。

　　寫《臨濟大師傳》,進入高處不勝寒的生命大境界,也儼然在冰天雪地里走了一回。

　　臨濟是禪宗發(fā)展鼎盛時期最著名的禪師。禪宗五家中,其它各宗都流傳不遠,而臨濟宗則越來越盛。傳承至今,便是香火鼎盛的佛光山寺,是佛光山開山祖師星云大師,以及星云大師悉心鎚鏈下的禪學(xué)棟梁。臨濟大師乃是佛光山的遠祖,撰寫這樣一位地位特殊的大師之傳記,自然要格外慎重。因此,資料準備得雖然極為認真,卻遲遲沒有下筆。正在忐忑不安之時,又是友人的一番熱忱鼓勵。

　　『沒關(guān)系,只要你豁出身家性命,投入生命的至情至性,就一定能夠成功!』

　　自從幾年前與廣輿先生結(jié)緣以來,每遇到疑慮不解之處,廣輿總是鼓勵再鼓勵!我在禪學(xué)方面可以說是「自學(xué)成才」,如果說有個老師的話,那么便是廣輿了。

　　這番鼓勵使我信心大增,立即投入了寫作。

　　寫作的甘苦,真可謂「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臨濟機鋒峻烈,電轉(zhuǎn)星飛。有些公案,如果我們不盡畢生之力去參究體悟,是永難窺其堂奧的。而由于它們涉及到大師一生行跡,尤為重要,在作傳時又絕不能省略。因此,對這些公案,筆者只是根據(jù)當時情形力求生動地描繪出來,保持原來的風貌,不作畫蛇添足之解釋,而留給慧心妙悟的讀者去體會。這既是對大師的尊重,也是對讀者的尊重;與此同時,對有些公案,如果時賢已有很好的悟解,自己再重新去解釋,一定是愚蠢透頂?shù)氖隆Ｓ捎谧x廣輿的《人生禪》讀多了,受其影響太深,讀到最后,竟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作者,因此寫到意興飛動之時,已不知何者為廣輿之文,何者為我的筆墨。所以,書中有些地方直接或間接地引用、化用了《人生禪》的語言、意境,也只是因為細心涵詠日久,得來全不費功夫的緣故,藉此也可顯示兩岸文化交流之緣分。更何況我已得廣輿之惠允,他說這些文本是「天下公器,只要喜歡,盡管拿去用」呢。

　　我與佛法的緣分,已在先前出版的《圜悟克勤大師傳》后記中作了交待,此不贅述。值得慶幸的是,在寫作《臨濟大師傳》的同時,我開始攻讀中國古典文學(xué)博士學(xué)位;受廣輿先生之命,我為這套《中國佛教高僧全集》組約的稿件,在星云大師的佛光普照下,得到了全國四十多位教授、博士、作家等鼎力協(xié)助,也全部如期完成,喜結(jié)佛緣;而我自己編著的《佛緣叢書》一套六本,也于近日出版了。而《臨濟大師傳》寫成后,承蒙佛光文化的費心審稿,有時為了核對一兩項資料,不其煩地來電或以E-mail與我討論,這種認真負責的敬業(yè)精神,委實令人感動;一九九七年夏天,我先后朝禮了清涼五臺和終南五臺,與終南山寶珠禪師結(jié)為方外之友,一九九七年金秋,佛光山文化院院長依空法師親臨西安,為我開示了「無常擦身而過」,使我益發(fā)有了「人命在呼吸之間」的危機感和使命感,……這些,都昭示著我與佛法更深的緣分。緣此,我更加堅定了努力的方向:我將矢志不渝地研究中國佛教文化,不遺余力弘傳正法,清除人性的渣滓,還一個赤裸裸凈灑灑的本我,使有情眾生,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亮麗的生命晴空下……。

　　一九九八年元月十八日于長安佛音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