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妨萬物常圍繞

  何妨萬物常圍繞
  遠塵法師
  龐蘊居士是中唐時期著名的禪門居士,與梁代之傅大士并稱為“東土維摩”。龐蘊居士名蘊,字道玄,又稱龐層士。生于衡州衡陽縣(今湖南街陽),初志于儒,貞元(785—804)初年,曾謁石頭希遷,豁然有省。后又與丹霞天然相偕往受科舉之選,而投宿于漢南旅舍。時聞江西馬祖之道名,乃悟“選官不如選佛”,遂直奔洪州,隨馬祖參禪而契悟。丹霞后嗣法石頭,剃發(fā)出家,龐蘊則終生不變?nèi)逍,在家而舉揚方外之風(fēng)。他與禪僧之間往來密切,相互之間以禪機之語問對,在禪宗史上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他也因高深的道行和奇異的行跡成為禪宗史上著名的大居士。
  龐居士不僅是一位修行有成的居七,而且還是一個詩人,他一生寫了三百多首禪詩,都收錄于《龐蘊居士錄》中。在《龐蘊居士錄》中有一首在佛門中流傳久遠的詩:
  但自無心于萬物,何妨萬物常圍繞。
  鐵牛不怕獅子吼,恰是木人見花鳥。
  木人本體自無情,花鳥逢人亦不驚。
  心境如如只個是,何慮菩提道不成。
  龐蘊居士在這首詩歌中認(rèn)為,一個人如果能夠做到心不受外界事物的干擾與影響,即使各種繁雜的事物都圍繞在你的跟前,你也會視而不見,不會受到外界事物的任何影響。這種無心的心境就像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鐵牛絲毫不怕獅子怒吼一樣。又像花鳥遇到?jīng)]有情識的木人一樣,一點也不會感覺到害怕。龐蘊居士認(rèn)為,一個人的心境若能達到這樣不被外境所動,就用不著擔(dān)心成不了佛道了。
  佛教的修行,其實就是在讓人修心,即讓學(xué)佛者那顆煩躁不安,向外馳求的心安住于道上,從而不被外境所轉(zhuǎn)。龐蘊詩句中的“無心”就是借禪意來表達禪者無所掛礙的心境。佛教中所講的“無心”,即心無所取、無所住,是指排除一切欲念,悟得我、法兩空,心不執(zhí)著于外物,才能體會到佛家的智慧,達到禪的境界。實際上是借此強調(diào)一種任運隨緣生活,表現(xiàn)詩人的超世脫俗之趣。
  一個人若能達到心不隨外境所轉(zhuǎn),是需要具有一定的修證功夫。東晉著名詩人陶淵明(365—427)就是一位心不被外境所轉(zhuǎn)的人。陶淵明是一位性格剛直,嫉惡如仇的人。他雖在官場中做了幾年小官,但看不慣官場的黑暗與腐敗,他“不愿為五斗米折腰”,最后歸田隱居。他寫了很多描寫田園生活的詩歌,他的系列“飲酒詩”就是其中的代表。如其《飲酒詩·其五》中云:
  結(jié)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詩歌描寫了陶淵明身處俗世,超凡脫俗的心境。詩的前四句表現(xiàn)了一種避世的態(tài)度,也就是對權(quán)位、名利的否定。詩人自己的住所雖然建造在人來人往的環(huán)境中,卻聽不到車馬的喧鬧。所謂“車馬喧”是指有地位的人家門庭若市的情景。陶淵明雖曾為官,但他跟那些沉浮于俗世中的人們卻沒有什么來往,門前冷落。人們覺得奇怪,就問他為何能夠做到這樣,陶淵明以一句話點明緣由——“心遠地自偏”。詩人心理上對這爭名奪利的世界采取疏遠、超脫、漠然的態(tài)度,所住的地方自然會變得僻靜。 “心遠地自偏”也因此便成為頗具禪意的人生境界。
  從“心遠地自偏”這句詩可知,心境的變化對人的言語行為影響很大。荀子曾說: “心不使焉,則白黑在前而目不見,雷鼓在側(cè)而耳不聞,況于使者乎?”(《茍子·解蔽篇第二十一》)荀子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當(dāng)一個人心不在于此的時候,眼睛對眼前的白黑之境會視而不見,耳朵對響徹耳畔的雷鼓之聲也充耳不聞。這說明,對于外界的各種環(huán)境,一個人保持什么樣的心態(tài)很重要。當(dāng)你能夠在嘈雜的周圍環(huán)境中,始終保持內(nèi)心的寧靜,你就不會受到外境的影響了。
  人若能做到“但只無心于外物”之時,他就不會受到外物的一點影響。他的行為也常會受到人的稱贊。我們都知道春秋時期柳下惠“坐懷不亂”的故事:春秋時期有個魯國人叫柳下惠,姓展名禽,他以講究禮節(jié)而著稱。一次出遠門的晚上他住在都城門外。當(dāng)時天氣嚴(yán)寒,忽然有一位女子來投宿,柳下惠恐怕她凍死,就讓她坐在他懷中,用衣服蓋住她,——直到第二天天亮也沒有發(fā)生越禮的事。他這種不被女色所動的正派之舉,為他留下了揚名千古,流芳百世的英名。后人稱他的善行叫“坐懷不亂”。
  在佛門中,也有很多高僧能夠做到“何妨外物常圍繞”。禪宗二祖慧可禪師就是這樣一位高僧。據(jù)《景德傳燈錄·慧可大師傳》中所述: “即于鄴郡隨緣說法,一音演暢,四眾歸依,如是積三四十載。遂韜光混跡,變易儀相,或入諸酒肆,或過于屠門,或習(xí)街談,或隨廝役。人間之曰: “師是道人,何故如是?”師曰:“我自調(diào)心,何關(guān)汝事?”
  從傳記中記載可見,慧可大師經(jīng)常改變裝束,出入酒肆層場,參與街淡巷議,世間雜務(wù)。他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調(diào)和自己的內(nèi)心,雖從事世俗之事,但卻不被世俗的種種習(xí)氣所染污。
  其實,對于大多數(shù)的人來說,我們的心境常會受到外物的影響。我們都知道“孟母三遷”的故事:故事說,從前孟子小時候,父親早早地死去了,母親守節(jié)沒有改嫁。有一階段,他們住在墓地旁邊。孟子就和鄰居的小孩一起學(xué)著大人跪拜、哭嚎的樣子,玩起辦理喪事的游戲。孟子的媽媽擔(dān)心孟子學(xué)壞,就搬到集市旁邊去住。到了集市上,孟子又和鄰居的小孩,學(xué)起商人做生意的樣子。一會兒鞠躬歡迎客人、一會兒招待客人、一會兒和客人討價還價,學(xué)得完全像個小商人。孟子媽媽見到后,覺得這個地方對孟子影響不好,于是帶著孟子搬到了學(xué)校附近居住。孟子開始變得守秩序、懂禮貌、喜歡讀書。這個時候,孟子的媽媽很滿意地點著頭說:這才是我兒子應(yīng)該住的地方呀!
  后來,大家就用“孟母三遷”來表示人應(yīng)該要接近好的人、事、物,才能學(xué)習(xí)到好的習(xí)慣!同時也表明人在什么樣的環(huán)境中就會受到什么樣的影響。
  在《說苑·雜言》有這樣幾句話: “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則與之化矣: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亦與之化矣。”
  這幾句話的意思是說,和品行高尚的人在一起,就像沐浴在種植芝蘭散滿香氣的屋子里一樣,時間長了便聞不到香味,但本身已經(jīng)充滿香氣了;和品行低劣的人在一起,就像到了賣鮑魚的地方,時間長了也聞不到臭了,也是融入到環(huán)境里了。
  在現(xiàn)代社會中,外界事物對人的誘惑越來越多。比如,名位、金錢、美色、傳銷、吸毒、賭博、網(wǎng)絡(luò)游戲等等。這些能夠給人新鮮感和幸福感的事物,若人把握不好,就很容易給自己帶來禍患,輕者使人身敗名裂,重者家破人亡。我們經(jīng)?梢钥吹接械娜艘驗樨澵敋⑷撕γ、丟官棄爵,鋃鐺入獄;有人因為貪圖美色,家庭不保、身敗名裂:還有人沉迷于網(wǎng)絡(luò)游戲或網(wǎng)絡(luò)色情中不能自拔,最終走上犯罪道路。生活中的騙子就是利用人的貪心,宋騙取善良人的錢財。在現(xiàn)實世界中,各種因為人不能經(jīng)受外界誘惑而引起的人間悲劇,時時都在發(fā)生。給當(dāng)事人的家庭帶來了莫大的精神創(chuàng)傷。
  當(dāng)我們面對外面精彩世界的誘惑時,我們一定要擦亮眼睛,多做思考分析。時時提醒自己在面對誘惑時,是否值得去做。只有牢牢把握自己的心,你就能夠做到心不被外物所轉(zhuǎn)。當(dāng)你面對各種外物吸引,如果能夠做到“但自無心于外物”時,你就不會為名位、財色等所誘惑,從而保持清醒的頭腦。這時,盡管各種外物常圍繞,你都能做到視而不見,不受各種外物的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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