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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殺與吃素

　　戒殺與吃素
 
　　我國大乘佛教的傳統(tǒng)，特別重視不殺生與素食，因此吃素就成為佛教徒的標(biāo)志。
 
　　不殺生是佛教的根本五戒之一。根本五戒，是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出家眾根本斷淫）、不妄語、不飲酒。五戒，在印度不是佛教所獨有，比佛教歷史更古老的婆羅門教、耆那教，也各有其五戒。內(nèi)容雖不盡相同，但均有不殺生這一條。不過其他宗教的不殺生，指不殺人而言，而佛教的不殺生，是除人之外，還包括著一切眾生??有情識的生命。為什么呢？因為佛教的基本觀念，是眾生平等，眾生皆具佛性、皆可成佛。既然眾生平等，眾生皆具佛性，如何能殺害同類呢？
 
　　我國的孔子最重恕道，他說“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佛陀在《四不壞凈成就經(jīng)》中說：“若有欲殺我者，我所不喜，我若所不喜，他亦如是，云何殺彼？作是覺已，受不殺生戒。”在《十善業(yè)道經(jīng)》中，佛陀說不殺生有十種利益：一者于諸眾生，普施無畏。二者常于眾生，起大悲心。三者永斷一切嗔恚習(xí)氣。四者身常無病。五者壽命長遠(yuǎn)。六者恒為非人之所守護(hù)。七者常無惡夢，寢覺快樂。八者滅除怨結(jié)，眾怨自解。九者無惡道怖。十者命終生天。
 
　　雖然如此，但佛陀住世時代印度人并不吃素，佛教僧團(tuán)的比丘也不吃素。何以故呢，因為印度的文化傳統(tǒng)、社會背景，沒有素食的習(xí)慣。僧團(tuán)比丘托缽乞食，人家給什么比丘吃什么，沒有選擇的余地。所以直到現(xiàn)在，南傳佛教比丘仍然遵守這一傳統(tǒng)，施主給什么吃什么，包括魚肉在內(nèi)。西藏佛教的僧侶也不吃素，那是地理環(huán)境使然。古代西藏不種植五谷，只有以牛為食。
 
　　佛教傳入我國，和我國文化相結(jié)合。我國儒家文化以仁愛為本，對于動物，所謂：“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并且我國出家人不托缽乞食，在寺院中自炊自食，所以就形成了素食的傳統(tǒng)。出家僧侶既然素食，在家信眾也多數(shù)素食。素食的目的，是在于培養(yǎng)我們的慈悲心。
 
　　或者有人問，信仰佛教的人必須要素食嗎？這也不一定，只在各人的發(fā)心。做為一個佛教徒，能夠發(fā)心吃素，自然是值得肯定、值得贊嘆。如果因為工作的環(huán)境、社交的因素，或家庭的困難，不吃素也不會影響佛教徒的資格，但是主要的一點，千萬不能再殺生。
 
　　佛陀時代雖然允許比丘吃肉，但只許被動的接受，不許主動的索取。《五分律》記載：“若比丘到白衣家求乳酪、酥油、魚肉者波逸提。”因為佛陀不許比丘向施主求美食，比丘得到美食魚肉不敢吃，以此白佛，佛陀集合比丘告知說：“若不索美食自得而啖犯波逸提無有是處”，這是比丘可以吃肉的根據(jù)。但有三種“不凈肉”不可以吃，即一見為我殺者，二聞為我殺者，三有為我所殺之殺念者。在這些條件下，當(dāng)然更不許為了口腹之欲而自己殺生了。
 
　　不殺生這一觀念，在我國大乘佛教的傳統(tǒng)中，更為特別重視。佛教以為不同空間的眾生，都在六道中生死輪回論。人道與畜生道，同是六道之一，畜生并不永遠(yuǎn)為畜生，人也并不永遠(yuǎn)為人�；诖艘徽J(rèn)知，多生多劫以來，人與畜生之間，難免沒有父母妻子眷屬的關(guān)系。在這種情況下，人殺害各種生命，會不會殺到我們前生的眷屬呢？再者，我今生為人，殺害畜生??飛禽、魚蝦、雞鴨豬羊，未來生中我如墮入畜生道，別人??包括畜生道惡報受盡轉(zhuǎn)生為人的，是不是也照樣殺我呢？愿云禪師有詩云：“千百年來碗里羹，怨深如海恨難平，欲知世間刀兵劫，但聽屠門夜半聲。”惡業(yè)招感，世界上連年戰(zhàn)爭不斷，社會上的殺人、放火、勒索、撕票，不都是人類共業(yè)的后果嗎？在早年出版的豐子愷《護(hù)生畫集》中，附印有一篇李圓凈居士的《護(hù)生痛言》，沉痛萬分，發(fā)人深省，抄錄一段在如下：
 
　　“天地之大德曰生，世人之大惡曰殺生，這是古人昭示天下后世，最直捷了當(dāng)、而十分沉痛的兩句話。我們總該知道，生命是世間最貴重的東西，殺生是世間最悲慘的事情。我們讀書，讀到五刑之屬三千，其罪至死而極，就如那些作奸犯科、罪惡滔天的絕頂惡人，一死也盡足以蔽辜，而無可復(fù)加了�？墒蔷褂杏谌祟悷o害、罪不至死的、天理所能容的、國法所不及的生靈動物，而人們卻悍然不顧地加以殘殺、加以殘死、加以吞食，并且視為等閑。啊呀，世界上罪大惡極，不講公理的事，還有比這個更甚的嗎？”
 
　　他在文章的后一段大意說：“殺有三種，一者人殺人，二者人殺禽獸，三者禽獸殺人。人殺人是犯法行為，要服罪；禽獸殺人??如虎狼食人，就罪大惡極，必予除之；而人殺禽獸，就視為理所當(dāng)然之事。”人為什么要殺禽獸，還不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欲？當(dāng)真是，中國人之于吃，真是傳統(tǒng)的國粹。有人開玩笑說：中國人，除了天上的飛機(jī)，陸地的戰(zhàn)車，海上的軍艦外，沒有不吃的。可不是嗎？天空的各種禽鳥，海中的魚鱉蝦蟹，陸地的牛羊犬豬，以至于虎鞭熊掌，猴頭毒蛇，蜜蜂螞蟻，無一不是席上的佳肴。大陸上早年廣東的名菜，貓蛇同吃，叫“龍虎斗”，近年北方流行吃“蝎子宴”，殘忍啊！人類號稱萬物之靈，中國自命為禮義之邦，何以殘忍一至于此？
 
　　飲食最低的目的是為了果腹，最高的目的是了適口，而在果腹與適口之間，其相去何止百千萬里�？墒俏覀兊奈队X，由入口到咽喉，只有十?dāng)?shù)公分，過了咽喉，什么都感覺不出了。我們何忍為了這十?dāng)?shù)公分的感受，而殘殺如此多的生靈呢？社會人士為了結(jié)婚、作壽，大宴賓客，宰殺大量魚蝦雞鴨。為了慶祝新人幸福美滿，或慶祝“我”健康長壽，殺害它們許多生命，這合乎邏輯嗎？近年臺灣盛行選舉，參選人請起客來，動輒數(shù)百桌以至上千桌。一次宴客，殺害的生命數(shù)萬至十?dāng)?shù)萬計；養(yǎng)雞場養(yǎng)豬場為了調(diào)節(jié)蛋價豬價，一次焚燒的小雞、掩埋的小豬，也以數(shù)萬或數(shù)十萬計�？膳掳。∵@殺業(yè)的累積，怨氣的召感，不是已經(jīng)在我們社會上表現(xiàn)出來了嗎？
 
　　我們尤其不應(yīng)該殺害的，是為我們辛勞一生的牛，作為人類忠實朋友的狗，牛為我們耕作一生，我們何忍在它垂死之年，寢其皮而食其肉？書上所記，報上所刊，忠犬救主的故事不計其數(shù)??最近的新聞，美國一位太太心臟病發(fā)作，她養(yǎng)的小狗竟會撥電話求救，挽回了她的性命。像這些與人類關(guān)系如此密切的生靈，我們殺而食之，何其忍心呢？一本佛教雜志上登載，一位退役的老榮民，一生愛吃狗肉，他一輩子殺害了多少狗，無從統(tǒng)計，但是撰稿的這位居士，于民國五十五年的冬天，親眼看見他把鄰近五只剛斷乳的小狗抓來，投入沸水鍋。一年多后，這位老榮民在一家爆竹工廠做臨時工，爆竹工廠爆炸起火，這位老榮民全身灼傷，皮膚剝落，有如被燙死的小狗，痛苦呼喊，有如狗叫。
 
　　今年（一九九七）四月間我回大陸掃墓，我胞弟告訴我說，洛陽鄉(xiāng)下一個農(nóng)民，十八年前買了一頭已能耕作的小牛。那牛為農(nóng)民賣命耕作了十八年，年老力衰，不堪耕田，鄉(xiāng)農(nóng)把它賣給屠戶。那老牛雙目流淚，向主人乞憐，主人不顧。他和屠戶講好價錢，接過價款，站在一棵樹下數(shù)鈔票的時候，那老牛忽然奮力沖過去，把正在數(shù)鈔票的農(nóng)民抵死在樹上。這事登在三月下旬的報紙上，我要我弟弟給我找報紙，可惜沒有找到。
 
　　有一則廣化法師（去年才往生）現(xiàn)身說法的故事，是他自己寫出來登在七十五年的天華月刊上。法師在抗戰(zhàn)期間從軍，一向在軍中擔(dān)任軍需官，他酒量很大，好吃雞鴨魚肉，也說不出吃下了多少。三十八年駐防定海，他所住的村莊附近雞鴨成群，他每天都要房東小姐給他買兩三只到四五只不等，由勤務(wù)兵紅燒清燉大家吃。幾個月下來，村子附近數(shù)里內(nèi)的雞鴨都被他吃光了。后來也來到臺灣，四十二年信佛，四十六年出家，六十三年在南投蓮光寺閉關(guān)，拜凈土懺，已拜了八個月。他文中自述，一天：“第一拜拜下去，就覺得身輕起來，向西方前行，走了不到幾步，聽到身后有很多雞鴨的叫聲，回頭看去，見成千上萬的雞鴨分作三行，追隨著我....心想它們來找我算帳了，不禁一驚，如夢初醒怎知道，就在當(dāng)晚于禪房里，平地一跤，跌斷左腿。”
 
　　以上是廣化法師的原文，事情尚不止此，法師晚年，身體佝僂，靠輪椅推著走，說話發(fā)不出聲音，對侍者的耳朵說，侍者再轉(zhuǎn)述出來。八十二年我去南普陀寺看他，就是這個樣子。這是不是也和殺業(yè)有關(guān)呢，因為法師先寫出來，我才敢于此提出。我一向不贊成一些“勸善書”上、那些一條鞭式的因果報應(yīng)，說什么書生救螞蟻就中了狀元，媳婦不孝，以臟東西給婆婆吃，第二天就為雷所擊。救螞蟻絕對是苦行，但那只是中狀元許多善緣中的一個，不是只救了螞蟻就可中狀元；不孝順婆婆當(dāng)然是惡行，但為雷所擊一定還有其他的業(yè)因，不孝不是唯一的業(yè)因。不過據(jù)我觀察所得，殺業(yè)重的，果報卻很快??很多是當(dāng)生現(xiàn)報。幼年在故鄉(xiāng)洛陽，父老告知，業(yè)屠戶者多數(shù)絕戶，能舉出姓名，這是可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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