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釋大愚法師“解脫歌”
若從斷滅為究竟,何異外道邪見人。
佛教是非空非有,亦空亦有,即空即有。不是斷滅空,一樣?xùn)|西都沒有。斷滅空是邪見。我們要明白,空不是空無所有的空,而是不可得、取不到的空,也是隨緣顯相起用不住著的空。假如弄錯了,認為一切都沒有,這是斷滅見,就大錯了。持這見解的人是外道,認為生時是有,死時就沒有了,那是外道邪見。
大丈夫,秉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焰。
我們學(xué)佛法,要有大丈夫氣概,慷慨豪放,才能與佛相應(yīng)。不是小家子氣,這也舍不得放,那也舍不得丟,抓得很緊,佛法就難修了。一切事物都是假的,為什么不放呢?“秉慧劍”者,開大智慧,識得一切皆假,以之斬斷一切煩惱。所有煩惱都是自己尋來的,著相來的。本來沒有,硬去著相追求,結(jié)果白費精力一場空。我們學(xué)佛法就是開智慧,知道一切都沒有,不去粘著,即自然斬斷一切煩惱。念佛門中一句“阿彌陀佛”圣號,就是金剛王寶劍,把所有東西都斬斷:一切情、一切愛、一切執(zhí)著都無處著腳,故能心空無住而生西方極樂世界。相反,戀著這娑婆世界,到臨命終時,絕計走不了,被情愛拉牢了,生不到西方。
“大丈夫,秉慧劍”。這慧劍是什么?是般若法,是世出世的大智慧。有了它,才能不沾染物欲,才能成道,才能圓證佛果。我們時時刻刻都要以智慧行事,不管修凈土,還是參禪、修密,都以開發(fā)般若為宗,把我們本有智慧發(fā)掘出來,才能成道。我們在未證道之前,就要利用“阿彌陀佛”或是密咒這把金剛王寶劍,把所有的執(zhí)著都斬斷。這般若利鋒就好像無堅不摧、無物不毀的金剛大火焰一樣,能將一切頑固的舊習燒毀無遺。
非但能摧外道心,并且破除邪魔見。
般若智慧的妙用,非但能摧毀外道之心,就是邪魔之法也立不住腳。外道就是心外取法,不知自性是佛,以為心之外有東西。外道認為心之外有陽神,其實那是我們第七識變化而來的,不是真心。所以證到了般若大智慧,就明白一切東西都沒有,外道之心就摧毀了。像呂純陽祖師,原先修道教,后來見到黃龍祖師,認識了般若、金剛妙慧,他就皈依佛教了,外道也就摧毀了。邪魔比外道更差,外道還是心向正法,只是不知真心是佛、心外取法而已。邪魔之心就更不對了,說什么沒有因果,沒有六道輪回,甚至于弄些障眼法、魔術(shù),拉人下魔坑,弄些邪法來害人,F(xiàn)在末法時代,邪法叢生,五花八門,什么會、什么道的都是邪法。我們要修正法,即時時刻刻不離心地修法。“離心一字,便同魔說”,離開我們真心說法修法,那就不是佛法,佛法是教我們轉(zhuǎn)識成智,在心地上轉(zhuǎn)換。所以念佛在心上轉(zhuǎn),把妄心轉(zhuǎn)成佛心。認識正法之后,那些邪魔法就立不住腳了。
震法雷,擊法鼓,海水奔騰須彌舞。
我們說正法,如同天上打雷,一切邪師都驚破了膽。尤其當我們打開本來、見到本性時,一切魔宮都震動了。不得了了,這個人成大道了。魔王、魔子、魔孫都團團轉(zhuǎn),著急得無法生存了。我們用念佛功夫、參禪功夫或修密功夫,打開本來、見到本性之后,一切外道、魔法再不能欺瞞、引誘我們,都無立足之地了。“海水奔騰須彌舞”,因為我們修佛法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不是一樁小事,所以海水都因之涌起波浪,就連世界上最大的山——須彌山也跳起了舞。我們真正見到大道時,海水枯干,須彌倒塌,為什么?因為一法不粘、一塵不染,就都沒有了。反過來,一切都是我們真心的妙用,一切事相都是法身之顯現(xiàn),一切一切都是我們自己,離我們外沒有東西。我們打開本來見到本性時,為歡喜地,因法喜充滿之故,一切現(xiàn)象都變了,都變得喜笑顏開,歡樂融融。所以叫做“海水奔騰須彌舞”。
毛頭許里乾坤定,大千沙界寸土無。
“毛頭”就是指我們一根頭發(fā)、一根汗毛那么小,乾坤是指世界、宇宙那么大。這句話是說:整個世界這么大,就在我們一“毛頭”里。為什么呢?因為我們的自性能大能小,我們的法身大而無外,小而無內(nèi)。放之則彌六合,布滿乾坤;收之退藏于密,連“毛頭”都沒有。這是說我們佛性的妙用,瀟灑自在。一切都是自己,“毛頭”里轉(zhuǎn)大法輪。大千世界就是佛的世界,每個佛的世界是三千大千世界。大千世界這么大,何以一點泥土都沒有?因為心即是土,土即是心。宗師說:“若人識得心,大地寸土無。”證到本性,一切都收歸自性了,心外哪里還有土在?!所以修法到最后叫作“法界究竟”,什么法也沒有,什么神通都沒有,什么佛也沒有了。有點滴所得,有些微存在,都不是最后了手時。沒有到究竟地步的時候,見光、見佛、發(fā)神通的都有,因未究竟,未免著相。這些人還喜歡到大眾面前去炫耀:我有神通啊。其實這不是神通,這只是一點點妙用現(xiàn)前,或是鬼神附體。真正大神通是無所執(zhí)著,瀟灑自在,一切漏盡,那才是大神通。
讓他謗,任他毀,把火燒天徒自累。
學(xué)佛法就要有容人之量。佛教法門很多,各各不同。在不認得彼此法門玄妙不同的時候,免不了要毀謗他人。比如修凈土宗的人常常毀謗密宗不好,其實他們自己離不開密法。他們除了念“阿彌陀佛”之外,還要念大悲咒、楞嚴咒、十小咒、往生咒等,這不是密法嗎?反過來卻說密法不好,這不是自己毀謗自己嗎?可憐他們于不知不覺中造了大罪業(yè),自己還自鳴得意哩!從前弘一法師初出家,亦不知密法是怎么回事,他也說過密宗五花八門、眼花撩亂,不好。后來他看了密宗教義,深深欽佩,密宗原來這么完善、這么圓滿,因而懺悔,作了一篇懺悔文,告誡后人不懂密宗就不要謗密法。不懂就是不懂,不要裝懂逞能,以免無知造罪。自己的好就說自己的好,不要說別人不好。各人修各人的法,隨他誹謗,不必疑懼,不必煩惱,只要自己修的是正法,他人無中生有的來毀謗,那只是“把火燒天徒自累”。這種人等于拿個火把來燒天,燒得著嗎?徒然自己勞累費神而已,有何用哉!
我聞恰是空中風,何礙甚深大三昧!
假使有人誹謗佛法,我們聽過之后,就像風吹過去一樣,不要理他。因為和他辯論之后,更會引起他的誹謗心理,當他自己慢慢省悟之后,他就會懊悔的。他所說的那些廢話、誹謗話,對于我們所修證的三昧是沒有傷害妨礙的。三昧即正定、正受,不受一切受為正受。任何事情都不接受,非但一切誹謗不接受、不動心,就是一切贊嘆褒獎也不動心,這才是真正的正定、正受。
一切聲,皆實相,惡音善語無二樣。
一切聲音都是塵,故善惡沒有二樣。我們所聽到的聲音,有的是贊揚、好聽的話,有的是難聽的誹謗的話,但惡語善言無二樣,都是聲塵、是客人,無足輕重。我們要認得這能說話的是誰?能聽到聲音的是誰?認得主人,才不枉用功。我們的聞性、我們的性能無好無壞,沒有斷續(xù)相。但凡夫都跟聲塵轉(zhuǎn),他罵我,我就光火,他拍馬屁,我心里就開心。這都是為聲塵所轉(zhuǎn),為境所奪,上當了。我們要轉(zhuǎn)境,不為境轉(zhuǎn)。大家要知道,聲塵本身亦無好壞,是我們的妄心妄起分別,才產(chǎn)生好壞之見。舉個例子,一位蘇州客人罵一位東北老鄉(xiāng)“堂勿收”!這位老鄉(xiāng)不懂蘇州話,聽了還哈哈大笑。經(jīng)別人告訴他:這是罵你很毒的話,說你這人很壞,死在路上,善堂都不來給你收尸。老鄉(xiāng)聽了大怒,和蘇州人打了起來。可見這都是妄心作怪。所以我們修法要時時刻刻見性,不讓妄心抬頭,才能了生脫死,證成大道。
不因謗贊別冤親,方契本心平等相。
不要因為他稱贊我,或誹謗我,而分別這是我的親家,那是我的冤家。我們不要有冤親之分,要一視同仁,大家都是佛。這就是大丈夫氣概。不要有小女子氣概:“這個人罵我,記住他,有機會報復(fù)他。”那就壞了,那就不能成佛了,成佛的心量要像虛空一樣廣大,能容納萬物。我們能夠不分別冤親,“方契本心平等相”。我們的心是平等的,為什么?因為心無相,而且大家都是佛,所以都是平等的。但一有相,就不平等了,就有男相、女相,善相、惡相等等之分了。阿彌陀佛是平等平等又平等的,他不因為我們念佛就接引我們,不念佛,就不接引我們,有冤親之分。那是我們凡夫的猜度之心,不是佛的心。佛的心是平等的,非但你相信佛法、修佛法,他來救度你,就是你不相信佛法、不修佛法,他也興無緣大慈,照樣接引你。所以我們要用佛心來改造我們的妄心,不要憑我們的凡夫心來猜度佛的心。
贊無增,謗無減,空中鳥跡著云天。
我們的佛性是不增不減的,不會因為他稱贊我,我的佛性就增加了;他誹謗我,我的佛性就減少了。縱然未悟道,處于凡夫地,也不減一分光明;即使證道了,也不增加一分光明。我們修法學(xué)道不要著相,稱贊也好,誹謗也好,聽過后就像鳥在空中飛過一樣,心中不著痕跡,這樣我們的心就平等了,易于成道了。
太虛飲光消契闊,幽谷回聲話晚煙。
這兩句用風景來形容我們的胸懷寬大,形容我們的自性就這樣美妙。“太虛飲光”,即一切光輝、一切景象無不包括在太虛空里。“消契闊”,就是沒有什么親疏之分。契者,契合也;闊者,疏遠也。這是說太虛空中不因為有種種不同景象而分親疏,也就是說我們不要分誰是親家誰是冤家,要平等平等又平等地對待一切人。他說我壞話,我們要細細思考一下,我是不是有這個過錯啊?如果有這個過錯,應(yīng)當懺悔改過。假如沒有這個過錯,就勉勵自己將來不要犯這個過錯。所以大丈夫是聞過則喜,從無怨恨他人之心。不可因我沒有這個過錯,你誣蔑我、冤枉我,而懷恨在心,F(xiàn)在很多寺廟中的佛徒常相互不相容,都因著我見,沒有平等心,而起紛爭。其實同是為了學(xué)佛修道,大家要心懷坦蕩,不著一物,和氣相處。假如有什么事情處理不當、意見不同,可以坐下來商量,照正確的方向去做。不要執(zhí)著我見,以我為是,別人的都不是,互不相容而引起紛爭、從而破壞佛教。大家既然修佛法,就是佛的弟子,佛的兒子,都是一家人,怎么還有怨親分別呢?須趕快改過。團結(jié)一致,才能振興圣教。
“幽谷回聲”,就是深山幽谷中沒有人煙,空氣能照你說話的聲音原樣回過來,表示靜潔幽深、心空如洗的境界。“話晚煙”,就是我們到外面去玩,傍晚夕陽西下,看見四處的村莊燒晚飯的煙都冒起來,應(yīng)該回家了。這句話是借風景來說我們修法要回老家(法界家),不要因鬧意見而耽擱在半途上;氐嚼霞遥蠹揖蜎]有異議沒有矛盾了。這兩句話也是愚公用來敘述自己的心胸。愚公當時下山弘法,因大眾皆不知“心中心法”是何法門,無人向其受法,不能滿弘法之愿,乃小施神通。因此引起太虛大師與印光大師的不滿,略有微言。但愚公為了弘法,忍辱負重,未作反應(yīng)。后付法先師驤陸公,即行歸隱。歌中“太虛飲光消契闊”者,即謂和二師不存芥蒂也。歸隱時還有一種誤會,當時適值北洋軍閥內(nèi)戰(zhàn),逼愚公現(xiàn)神通為其打仗,愚公不允,化裝遁去。不知內(nèi)情者,誤以為現(xiàn)通失靈而隱去,不亦冤乎!
默時說,說時默,大施門開無壅塞,
“默時說,說時默”,說的時候不著相,等于沒有說,而沒有說的時候就是說。為什么呢?因為佛性無相,非言思所能及,無話可說,故有說有聞不是真說真聞,無說無聞才是真說真聞。而且一切法不是有聲音才是說法,做手勢也是說法,咳嗽一聲也是說法,打你一下,罵你一句也是說法。諺云:“此時無聲勝有聲。”《彌陀經(jīng)》云:風聲鳥語都是法音之宣流?梢姴灰欢ㄕf話才是說法。“大施門開無壅塞”,修佛法須一切施光,一絲不掛,一塵不染,留住一點也不行,有佛法在也不行,要連佛法都不可得才行,這叫“大施門開”。壅者,擁擠。塞者,堵住。所有的都施光了,還有什么壅塞呢?四通八達,八面來風,毫無去留,胸懷坦蕩,才能證大道。所以修道就要大施門開,把所有的東西都施光、倒光,桶底脫落,才能容納萬物而圓證佛果。假如人家說句話,與你的意見不同,就覺刺耳,心里不開心,那就不好了。
有人問我解何宗?我為摩訶般若客。
大愚師公傳的是心中心法,起初大家不知道這是什么法?所以有人會問:“你是什么宗?是凈土,是禪宗,還是密宗?”其實什么宗也沒有。佛法就是教人認識根本,莫執(zhí)外相,恢復(fù)本來。佛在世時,也不分宗立派,就是對機說法,宗是后來才建立的。“我為摩訶般若客”,摩訶者,大也,般若意為智慧,只要你證到摩訶般若,一切宗都在里面了,所以心中心法包括中國的十大宗,無有一宗不包括在內(nèi)。比如法相宗,破相見性即是;華嚴宗,圓證十方,十方諸佛在我心中,我在十方諸佛心中,彼此交參無礙即得。所以一切宗都在里面。
昔曾說,今懶說,山河大地廣長舌,
大愚師公從前也是時時說法,大江南北廣度眾生,后來把法交給徒弟王驤陸接著說。所以他作這首解脫歌時,不說法了。雖然是“今懶說”,但不是不說法,山河大地都在說法。無時無刻不在說法。所以有人看流水就開悟了。噢,原來水隨地形而流無有住著,又水盡管流,而未嘗流,還是川流不息的。也就是說修法隨緣起念,無住無滯即得;盡管生死變滅,自性不生不滅,亙古長存,山河大地與森羅萬象都是我們自性所顯現(xiàn),離心無物。所以蘇東坡有詩云:“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法性身。”良有以也。
或是或非人不識,逆行順行天莫測!
我們的妙用或是或非,就是有時順人情做,有時逆人情做。只要對人有益,不管自己的名譽。像濟公,就是鮮明的例子,他要遮蓋自己,不要被人看出是大菩薩。常常做些俗人看不順眼的事,他不沽名釣譽,不為自己的名聲著想,只要對眾生有益的事他就做。這種或是或非的力用,不但人不識,就是天道也不能測量,我們的妙用就是這樣的深邃。
常獨行,常獨步,腳底草鞋獰似虎,
修道人常常獨行獨步,獨往獨來,不和大眾一塊走,為什么?因為陽春白雪,曲高和寡。“腳底草鞋獰似虎”,穿草鞋走路是出家和尚的本色。“獰似虎”,像老虎一樣威猛、威嚴,把一切豺、狼、狐、犬都嚇跑了,把一切一切邪魔、外道都懾服了。表示修道的人一切不著,毫無掛礙。大地平沉、虛空粉碎才是本色道人的無比力用。
舉趾粉碎金剛地,不覺踏斷來時路。
地像金剛不壞,但是舉趾也粉碎了,為什么?因為大地平沉,虛空粉碎,都沒有了。那天我們游山時說過:“舉手寫出飛禽跡,下步踏斷流水聲。”鳥在空中飛,舉手就把鳥在空中的痕跡畫出來了,走一步路,把嘩嘩的流水也踏斷了。這是對證道人行徑的寫照。心不著相,一點都沒有,就證到這個境界。我們念佛念到這個地步,也是一樣。“不覺踏斷來時路”,來就是生來,去就是死去。生來死去這條路斷了,生死就斷絕了。生死是我們的妄想心。妄想,著相才有,悟道后就轉(zhuǎn)為妙用。所以思想不是沒有,還是有,只要不著相就是妙用,著相就是妄想,差一點也不行。所以要注意,悟道之后不是沒有思想,還是有,那時思想就是妙用,轉(zhuǎn)識成智了。凡夫著相、著有,這是妄想、生死的根本。悟道之后就斷了。
瘋顛漢,無字經(jīng),信口掉舌說不盡,
我現(xiàn)在就是在這兒瘋瘋傻傻地說話呀。我們的真心是無字經(jīng),真經(jīng)是沒有字的。有字的經(jīng)都是假經(jīng),因為有字的經(jīng)都有話說,有話說就有說不到的地方。我們的本性是無法描繪,無法寫照的,說出來的話都不過是旁敲側(cè)擊,在邊上說說,說不到實體。所以真經(jīng)是沒有字的。“信口掉舌說不盡”,一切了義不了義,一切世法、出世法,怎么說都說不盡,為什么?本沒有話說,說出來的,都不能盡其真實義。
海底金烏天上日,目中童子眼前人。
這是指示我們見性。“金烏”指太陽,“海底金烏”指太陽落山,落到海平面去了。升到天上就是太陽。“目中童子”,眼睛當中有個童子,即瞳仁,也就是你自己啊。這就是告訴我們,真性在什么地方?就在眼面前,就是你能見能聞的那個東西,沒有這個東西就沒有瞳仁啊。所以時時刻刻見相,就要時時刻刻見性。
覺即了,不施功,物我俱亡心境空。
“覺即了”,覺悟了,大地平沉,一切都沒有了。“不施功”,不用再做什么功夫了!圓覺經(jīng)》云:“知幻即離,不作方便,離幻即覺,亦無漸次。”做功夫,只要知道一切皆幻,不去執(zhí)著,則當下成道。所以我們說,道屬悟,不屬修。“物我俱亡心境空”,有我就有物,有物就有我,這是相對應(yīng)的。我沒有,哪里有物呢?物沒有,哪里有我呢?所以心空就根塵脫落、物我俱亡,本性即現(xiàn)前了。我們念佛,念到能念佛的心,所念的佛號,一時脫落,就心境空亡,證見大道了。
菡萏枝枝撐夜月,木犀葉葉扇香風。
這句話是說無情說法。“菡萏”就是荷花,即佛性所表示的蓮花。荷花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德,這表示我們雖在這個苦惱的世界、污染的世界,但真心是不污染的。“枝枝”,葉子尚未出水。“夜月”,月亮的光明要到夜里才大放。就是說我們在未出塵勞時,真心也不污染,也是光明的。出塵勞之后,它就大放光明。一切眾生都有佛性,佛性在眾生身上并不少一分。“木犀葉葉扇香風”,木犀是桂花,瓣瓣都香,我們的真性就像桂花一樣,都會扇香風,都是妙用無窮,就是不認識,為境所迷,追逐外境,著相造業(yè),苦惱萬分。所以要及早回頭,虔修佛法。
有等人,尋經(jīng)論,終年求解不起行。
有些知識分子,曉得佛法的好處,所以研究經(jīng)論。“經(jīng)”是佛所教導(dǎo)我們修行的話,“論”是菩薩闡述的心得和理論。他們一天到晚只是研究名相,講道理而不修行。特別是有些法相宗人,專門研究佛學(xué),不事修行,其實沒有用處。“知而不行,是謂不知。”這是王陽明說的顛撲不破的真理。
分別名相那知休,入海算沙徒自辛。
這是說那些知識分子在八萬四千法門上討論,分別無休無止,卻不去修行,這好比入海數(shù)沙子一樣無益。海中沙子多的不得了,數(shù)得清嗎?徒然自己辛苦勞碌,毫無用處。
佛當日,曾叮嚀,數(shù)他珍寶無己分。
佛在世時告訴我們,須自己努力用功,不要數(shù)別人的珍寶。就是說我們僅研讀經(jīng)論,不依之修行,卻在那兒分別別人有沒有開悟,這對自己沒有用處。
從來蹭蹬行不利,難免枉墮文字坑。
走路如果腳步不健,不勇往直前,在那兒兜圈子,這個法修修,那個法修修,走走又回來,徒費精力,沒有用處。“難免枉墮文字坑”是說如果徒事研究,吟詩作文而不切實修持,就要掉在文字坑里面,把自己埋葬了。所以有些人非但自己不好好修行,而且做壞事,用考據(jù)學(xué)考據(jù)佛經(jīng),說《楞嚴經(jīng)》、《大乘起信論》等是偽造的。墮在坑里,坑害別人,自己還不知道,這未免太愚癡了。
亦愚癡,亦憨呆,海上蜃樓生實解。
這種人不是很愚癡嗎?數(shù)他人的珍寶,有什么用處?海上蜃樓是太陽光照在海上的霧氣所顯現(xiàn)出來的假相,卻把它當真的了。
執(zhí)指為月枉施功,根塵法中盲摩揣。
手指指向月亮,教他見月亮。結(jié)果他不見月亮,只見手指,那就錯誤了。著了文字相,而不見手所指之月——本性。于是在根塵法中盲摩揣。根塵,即心境,在思想與塵境上瞎猜,指鹿為馬地以光明或佛像等為本性。其實這不是言語所能及,思想所能到的,須真參實究才能證到。
心為根,境為塵,兩種猶如鏡上痕。
心是根,境界是塵勞,這兩種猶如我們法身鏡上的痕跡、灰塵,俱須掃除掉,要根塵脫落才能證道。我們修法就要做到根塵脫落,不然難見本性。
痕垢盡凈光始現(xiàn),心境雙亡性乃真。
等到鏡子上的灰塵、齷齪都消光了,那光明就放出來了。這是說當我們修法得當,忽然根塵脫落,心光就顯現(xiàn)了。“心境雙亡”,持咒、念佛的妄心與所持之咒和所念佛號都脫落了,那就見到本性了。所以修法不要執(zhí)著,認為有咒可持、有佛號可念而抓緊不放,須要念到能所雙亡,才能見真性。
非不非,是不是,毫厘差之千里失。
不要管是非得失,一切是非沒有定論。因為人的知見、愛好、性格的不同,和時間、地域的差異而生出或是或非的不同見解,所以沒有一定的是或非。“毫厘差之千里失”,出發(fā)點差一點,走下去就會相差很遠,毫厘之差,天地懸殊。所以我們修道要認識正路,在心地上修,不要在相上修,心地法門實誕生王子,如皇帝的太子,將來一定成佛。其他法門都是外圍功勛,頂多封王封侯,不能做皇帝,即不能成佛。不要執(zhí)著神通,聽從邪法,要知道成道的正因,掌握原則而奮力前進。我們已經(jīng)指了又指,千萬不要錯過。
是即龍女頓成佛,非則善星人身失。
這兒有兩個典故。一是“龍女頓成佛”,講的是修行的路走正確了,就能如龍女獻珠,馬上成佛。龍女獻珠是《華嚴經(jīng)》上講的故事,成佛不難,只要我們通身放下,馬上即能成佛。“非則善星人身失”,這是第二個典故。意指本來蠻好的佛性,但是因地不正,走入歧途,結(jié)果人身也得不到,到畜生道里去了。
種性邪,錯知解,不達如來本性懷。
“種性”即人的根性,有許多種。有大乘見、二乘見、凡夫見、外道見、邪道見等等。如果種姓不正,再加知解錯誤,那就不能懂得如來真正的意思去修正法,證成廣度眾生的菩提大道了。
二乘苦行非究竟,外道煉身終必壞。
“二乘苦行非究竟”,羅漢道、辟支佛道的修行非究竟。為什么呢?因為法執(zhí)未亡,變易生死未了,這叫有余涅槃,不究竟。“外道煉身”,現(xiàn)在很多人練氣功,以為做氣功身體能永遠不壞、長生不老,這不可能。肉身色體就是活一千年也還是要死的,所以說“終必壞”。修道教的人也講究煉色身,名為性命雙修,其實這色身的命不可能長生不老,試看修道教的長老有幾個是色身長住的?不都是過去了嗎。按實講來,性即是命,命即是性,性實乃一切事物的根本,它是亙古亙今長存,永久不壞的,這才是長生不老。所以修佛法,明心見性,即得長生妙訣。
不思議,解脫力,恒沙大地載不起。
“解脫”就是明白一切都不可得,不要去妄求而自己束縛自己,就自然得解脫。這種解脫之力大得想像不到,不可思議,連恒沙那么多世界的大地都載不起來。為什么?三世諸佛皆一口吞盡,何況區(qū)區(qū)世界!
摩訶般若波羅蜜,甚深般若波羅蜜。
這兩句是贊嘆般若波羅蜜的偉大。般若是大智慧,是慈航。波羅蜜是渡過生死苦海到彼岸。依般若之慈航才能渡過生死苦海而達彼岸,故般若是成功之母,是證道成佛之依恃,也是整個佛教的擎天柱。無般若則不能成事,無般若則無一切。偉矣哉,般若波羅蜜!因之,我們須時時刻刻毋忘般若波羅蜜,依靠它的力量,渡過重重魔障而達彼岸,亦幸甚矣。
圓頓教,沒人情,翻身踏倒涅槃城。
圓頓大教是不講人情世故的。因為法身無相,一絲不掛,一法不立,如有點滴存在就非是了。故大乘教是單刀直入,一切斬斷,沒人情。如講人情就不能剿絕一切,親見法身了。“翻身踏倒涅槃城”是指我們現(xiàn)在著相,為凡夫,如翻過身來不著相就成佛,到彼岸之上了。“踏倒涅槃城”,就是什么地方也不住,涅槃亦不可得。
威音那畔至今日,好個風流畫不成!
威音王即指我們的法身。“威音”即大音希聲,無所不包。“那畔”就是指世界未形成之前,生起世界之后就變成這畔,就變成此岸了。所以我們要恢復(fù)我們的本性,就要到達威音王那畔,證到一切色、聲、香、味、觸、法都消殞的時節(jié)。我們由無明包裹,造生死業(yè),淪落到今天,所幸知過,聞法修道了,就須兢兢業(yè)業(yè)精勤修習,以期恢復(fù)本性光明,渡過生死苦海,到達那畔,方不辜負此生。一旦打開本來,親見本性,就瀟灑自在、歡樂安祥無可比擬了,這種境界是沒有辦法描繪的。所謂“心行路絕,言語道斷”,只有自己證到那個地步才知道。
方便門,善巧開,火中生蓮終不壞。
我們修佛法都是方便門,本來沒有法,所以叫“法本法無法”,“善巧開”就是對機說法,這個宗開這個門,那個宗開那個門,但都是一個目的。凈土宗是開的一個善巧門,以念佛方法將凡心轉(zhuǎn)成佛心,往生凈土而成道。但假如我們念佛念得不得力,也可以修別的法以期速成,不是固執(zhí)不變的。反之,修密法不成,也可修凈土。“火中生蓮終不壞”,火中生的蓮花,表示經(jīng)得起考驗。我們這個娑婆世界是五濁惡世,非常煩惱,每個家庭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能在煩惱當中鍛煉得心空凈,不粘著,而證到本性,那力量就大得不得了。大慧杲禪師說,這種人比出家人修法力量大二十倍,可以永生永世不退轉(zhuǎn),直至成果地佛而不壞。
勇施犯重悟無生,早已成佛無障礙。
“勇施”,學(xué)佛要大智大勇,所以寺廟里的大殿叫大雄寶殿。“犯重”,犯戒有輕有重。假使我們犯戒了,要有大勇之心,思過,懺悔,不再犯。這兒“重”有重(音中)、重(音從)兩種解釋。犯了之后再犯叫“犯重”。現(xiàn)在的人根基差,可能犯重,所以假如第二次再犯,要格外小心謹慎。不能光想:“唉呀!我犯戒了,不得了了。”要勇于改掉,絕對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否則永世不得翻身。“悟無生”的悟字非常重要,你若悟了,那罪過就無足輕重了,因為悟后心空了,過去所犯的錯誤猶如夢中做的,現(xiàn)在醒了,并未做過,所以就了了。不悟,心空不了,這罪障就盯著你,所以了則空,不了則要還宿債。“早已成佛無障礙”,施光心空,無所住著,就成佛了。復(fù)次,古印度有一位比丘名勇施,因犯四種根本大戒,心不安,求懺悔除罪,后遇一尊者,教以推尋犯罪根源,最后發(fā)覺罪性本空,了不可得,而豁然大悟,見自本性,證成大道。
一切處,悉蘭若,無鬧無靜無牽掛。
“蘭若”即寺院,是清靜場所,修道的勝地。一般修行人都希望得一個清凈場所修道,但如心不靜,縱然有清凈場所,也無助于事。因修道以心為主,如心靜,再鬧的地方也無礙于事。故說一切地方都是清靜場所也。我們初修法固然以清凈地方為宜,但如無適當處所,也不要去分這個地方吵鬧,那個地方清凈,還以心空為宜!不要粘著在吵鬧、清靜上面。
怡然幽居無遮殿,游戲人間實瀟灑。
“怡然”,就是心很安詳快樂,心空空地一樣?xùn)|西都沒有。“無遮殿”,這個殿是沒有任何遮蓋的東西,就是我們的真心,不是另有什么地方叫無遮殿。也就是說我們的真心本來不動,本來一法不立,本來清凈無染,不管外界怎么吵鬧,跟我不相干,我自如游戲人間,瀟灑自在,無所掛牽。
江月照,松風吹,更于何處覓作為。
“江月照,松風吹”,這是以景寫心。一個清靜的夜晚,月在天上,照在江里,江水很清,月影照在里面很清爽。我們念佛持咒也是這樣,念到心如清水,佛就如月亮一樣照在心上。“松風吹”,風從松葉上吹過來很清香。譬喻心清凈了,隨你怎么鬧,心都清凈無煩。到此時心空如洗,無修、無得、無證,還有什么作為呢?所以我們念佛悟道、參禪悟道都一樣。
萬世古今如電拂,三千剎海一蘆葦。
世間過得很快,就像拂塵一掃,電光一閃那么快就過去了。我們這個世界看起來已有幾億年了,但也不過像閃電一掃而已,所以無可粘著,任何世界都一樣不可得。三千大千世界,像塵塵剎剎的海一樣,雖多得不得了,也不過像一根蘆葦一樣不可得。
旃檀林,無雜樹,郁密幽深獅子住。
“旃檀林”,就是檀香樹。“無雜樹”,就是說這里一根雜草也沒有。就是說我們的心和一切大眾的心都是佛性,無有染雜,本來香潔,只須覺悟,不粘塵勞,即能恢復(fù)本性,安居于郁密幽深的旃檀林了。
境靜林間獨自游,走獸飛禽皆遠去。
在這環(huán)境幽靜的大樹林中獨自來往。表示心空無住,不與萬物為侶而獨往獨來。因為絕對真心沒有相對的東西,故清凈無染,稱獨往獨來。有相對東西就有人我是非,不清凈了。但心真清凈了,即入鬧市,亦如幽林。“走獸飛禽皆遠去”,就是妄念顛倒和一切污染的東西都沒有了。
心境明,照無礙,廓然瑩徹周法界。
心中一切妄念都沒有了,它就朗照大千,無所障礙,像《彌陀經(jīng)》上講的:“彼佛光明無量,照十方國,無所障礙。”我們的性能也是如此。“廓然”,遼闊虛空,“瑩徹”是光亮無比,一點灰塵都沒有,“法界”,即十法界,四圣六凡,都朗照無遺。
萬象森羅影現(xiàn)中,一顆圓明無內(nèi)外。
“萬象森羅影現(xiàn)中”,就是現(xiàn)在的山河大地、飲食起居和千差萬別的事境在我們心中時隱時現(xiàn),而絕對真心則圓照一切,無內(nèi)無外。因任何事物都是它顯現(xiàn)變化的,而一切轉(zhuǎn)瞬都沒有,皆是虛幻,故圓照而無內(nèi)外也。
日可冷,月可熱,邪見何能壞真說。
縱然太陽可以冷卻,月亮可以熱起來,但是邪見不能把真理毀壞掉。
無筋空力大無比,螳螂豈能拒車轍?
一點支撐的東西都沒有,即無筋。假如有支撐,那就有筋有骨了。無筋無骨,一點東西都沒有的空力是最大的。風的力量比水、火的力量都大。將來壞這四禪天,火燒初禪天,水淹二禪天,風吹三禪天。無筋空力,即我們的心力,比這力量更大。“螳螂豈能拒車轍”,螳螂的腿就像一把刀,但它能擋住車輪嗎?擋不住,車子一滾就把它壓死了。
如實唱,如實聽,未曾開口已和竟。
真正說是無說,真正聽是無聽,沒開口已講完了,現(xiàn)在說是多說了。
三世諸佛齊唱和,盡未來際無窮盡。
《證道歌》是永嘉禪師作的,《解脫歌》是大愚師公依照永嘉禪師的原韻和唱的。盡未來際,三世諸佛唱和此歌無有窮盡。因此歌是心聲,心是亙古長存、無有盡時的,故歌亦長和唱無盡。又三世諸佛說即無說,無說即說,故風聲鳥語、山崩海嘯,無不是此歌之唱和。盡未來際,世界有窮,此歌亦無盡也!
歌畢不覺哈哈大笑,和者喝曰:不怕開了口合不得嗎?諸人且道,這瘋漢哈哈大笑,畢竟作么生?
我們大愚法師這么哈哈大笑,大家說說看,究竟為什么?
父母所生口,終不向你道!可憐生,直落得一場么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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