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話頭的心理過程

明海法師:參話頭的心理過程

  參話頭這個法門并不復雜,很簡單。最初的時候,也許我們會感到很困難,這個困難來自于我們提起話頭有無從下手之感,有心緒茫然、心路堵塞之感,就是生活里面我們講的撞墻的感覺,就是“行到水窮處”的感覺,走到路盡頭的感覺,而這個法門的特殊恰恰是要讓我們處在這種感覺下。我們要轉(zhuǎn)身面對這種感覺,擁抱這種感覺。

  因為無量劫來,我們一向都是回避的,我們都是去找有滋味的、有理路的、有下手處的地方,我們向有滋味、有理路、有下手處的地方去行,發(fā)生作用的就是那個分別心;現(xiàn)在我們以話頭做工具,將心念扭轉(zhuǎn)回來,導向它自己,讓它去碰觸那個無從下手處,那個不會、不知處。

  趙州和尚說“狗子無佛性”,他為什么那么說?我們會嗎?我們不斷地反躬自問,我們并不會。這個所謂會,不是可以用一句佛言祖語、一個思維邏輯來應付的,必須是你要體會到、體認到,或親自看到趙州和尚在“無”字的回答之后的心地,所以這個“無”是趙州和尚自己受用的心地境界。我們只有契合到他的心地境界,我們才能算會,但是我們契合了嗎?沒有,所以不會。

  我們就是要在這個不會、不懂處,在這個地方逼迫自己,所以參禪是很容易強化我們心力的,宗門的祖師也都是力量很強大的,大破大立。文革以后你看修復道場、恢復叢林,主要都是宗門下的大德來做的,這就是他們的心力強大。

  我們在生活中、工作中,人生的路途上,也經(jīng)常會遭遇這種萬念俱灰、無路可走、無從下手之感,而且我們對那種感覺是用負面詞匯來描述的,絕望啊,死灰啊,等等,而參話頭是讓我們正面地面對它,而且要不斷地通過提起話頭沖擊它、穿透它,在疑情的帶動下穿透這個不會處,穿透這個不懂處。

  所以你在生活和人生路上有什么呢?其實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是其次,不管什么事情,最終帶給你最大的壓力,無非就是這種感覺,但是現(xiàn)在我們要的就是這個不會、無路可走,因此我說它能強化我們的心力,原因在此。

  在這個階段,我稱為鍛煉,鍛煉疑情,不斷地提起話頭鍛煉疑情。這個鍛煉,有一個時間積累以后,它會形成串習。串習就是習慣成自然,是通過不斷地重復達到的。當這種串習形成的時候,心里已經(jīng)開始有一些疑情了,開始慢慢培養(yǎng)出一些疑情了。這個疑情也許不是百分之百,也許是三心兩意,但是當你專一地提起話頭的時候,疑情就來了。

  當我們的心念和話頭能比較好地連接在一起的時候,然后進一步地我們又能感受到身心的安定、專注,心和氣的一定的統(tǒng)一,這時候我們就能體驗到一點專注和寧靜。參話頭對我們也不再變得那么毫無滋味,但是在心念上仍然是沒有滋味的,注意,仍然是前面講的咬鐵橛,有滋味的可能是在身體。在很多修行人很重視的身體的感受上,你開始有滋味了,那是因為你有專注力了,但是身體的感受并不是我們的目標。

  有了這一種專注,在這中間可能會有各種各樣的禪坐境界,這取決于每個人不同的身心狀態(tài),不同的業(yè)力因緣,過去生不同的善根。也許你會翻出很多嚇人的妄念,也許你會進入到煩悶難耐的狀態(tài),貪嗔癡的種子在內(nèi)心翻騰,如同一鍋煮沸了的水。也許你會經(jīng)驗到身心進去以后的各種奇特的感受,身體的感受消失,或者身體變大、變細,呼吸長時間停頓等等。

  所有這些都是光影門頭,都必須要放下,要透過,否則你就是半路打住了。因為那個話頭我們?nèi)匀粵]有真正的透過,所以要不斷地引話頭的疑情幫助我們穿透所有這些感受。

  穿過這個領(lǐng)域以后,我們的心會變細膩,疑情會變細,話頭開始逐漸成為我們身心一個很具體、很生動、很直接的一個存在了。它不再是腦子里的一個概念、符號,而是我們身心直接感受到的一種存在。乃至于說,我們舉手投足,看、聽,好像無不是它,都是它,它跟我們已經(jīng)有凝聚力了。在這個時候你仍然要呵護,要不斷地用功,以后才有可能有真疑現(xiàn)前。

  昨天我講這個真疑,其實它是一種妙觀,是我們心念在轉(zhuǎn)向心念自己,完全轉(zhuǎn)向內(nèi)。這個內(nèi)外是相對而言的,我們順著分別心去流動就是向外,現(xiàn)在運用話頭向它自己去逼迫,而這種逼迫到這個時候已經(jīng)成為一個連綿不斷的過程,所以真疑現(xiàn)前其實就是妙觀現(xiàn)前,就是勝觀現(xiàn)前,就是不疑而自疑。

  心念會很綿密地生起觀,或者說生起疑——不管用什么詞,都是那個東西。那么到這個時候,你要放下就很難,但是雖然是這樣,也需要呵護——所謂的呵護,就是不要有其他因緣中斷你的功夫。

  依照祖師們所講,一旦你進入到真疑現(xiàn)前,連綿不斷,可能你白天黑夜、晚上睡覺都是它了,舉手投足都是它了。在這種情況下,高峰原妙祖師講過一句話,當然他前面講的都是真疑,但是他說的其實就是真疑現(xiàn)前,他說這個情況下,如果七天之內(nèi)你還不開悟的話,我下拔舌地獄。

  所以真疑現(xiàn)前,那個時候你其實也沒有念頭去想開悟的事了,你也不會再跑出來一個念頭去等待一個什么境界出現(xiàn)了,成佛、開悟、修行這些執(zhí)著都放下了,那個時候的念頭是真實的,你還有一個其他的什么念頭——“我要搞什么”,那就是問題了,所以這個念頭是純一無雜的。

  祖師說,這個純一無雜的念頭綿綿密密地生起來,開悟是早晚的事,早晚都會引爆。時間越成熟,你就越可能引爆它。但是在古代,如果有好的善知識、好的師父在旁邊,再臨門一腳,助推一下、點撥一下,一棒一喝,或者乃至使一個眼色,可能學人就會當場悟入!所以說,禪的修行說起來也并不復雜。

  本文選自:明海大和尚《無門關(guān)夜話》

  文章轉(zhuǎn)自微信公眾號:柏林禪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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