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齋隨記

  天地齋隨記(2007年8月6日)--廣德印象(一)

  釋寬見

  廣德,皖東南邊陲小城,皖、蘇、浙三省交界之地,交通便利,距滬、杭、寧等大城市不遠,經(jīng)濟雖不發(fā)達卻正在起飛,乃全國十大竹鄉(xiāng)之一。

  廣德佛教曾有輝煌過去,當代則近乎佛法沙漠也。近年方陸續(xù)恢復開放五座寺院,靈山寺乃其中之一也。吾去年愧任廣德佛教會會長,然徒有其名耳。

  此地民風溫和委婉,與北人大不同也。其民尚吃善烹飪,收入不高消費不低,物價且甚于京滬者也。其地青年多忙于經(jīng)濟,老者多忙于家庭,然往往誤解佛教,信佛者亦多遮掩、羞為人知。信眾以年老、女性、少文化者為多,人聞我大學畢業(yè)出家、讀佛學院至碩士畢業(yè)而由京來此者,甚以為奇;騽裰欧,多曰事忙無暇或恐人笑也。近來此況漸有改觀,然仍須多假時日以化之。

  寬見于廣德靈山天地茅蓬

  2007年8月6日

  天地齋隨記(2007年8月7日)——廣德印象(二)

  釋寬見

  吾居靈山,還屬廣德之偏地,距縣城尚有數(shù)十里山路。兩年前吾初來時,路況甚差,每逢大雨雪即泥濘路塞。因靈山寺重建,政府去年特將“村村通”公路規(guī)劃至寺前,惠及數(shù)千山民。而今公路即將完工,交通大有改善焉。

  吾雖任廣德佛協(xié)會長,然廣德在建幾所新寺院中,以靈山寺規(guī)模為小、資金為少,而吾亦不以為意,亦不以化緣為能事。寺院香火稀少,或勸設(shè)簽以應時人抽簽之需,且有助寺院經(jīng)濟。吾對曰:吾為修道,非為蓋屋,靈山寺一切以如法修持為期,永不設(shè)簽,且不鼓勵燒高香、黃裱。經(jīng)濟多少,各有因緣,且莫羨人。靈山清靜,雖僅佛殿一座、臨時寮房五間,然亦可謂豪華茅蓬也。歌曰:

  結(jié)茅葫蘆下,悠然吃南瓜,

  往來有白丁,談笑少鴻儒。

  漫步過竹海,晚風習習涼,

  食純天然綠,呼吸大自然。

  亦一境也。

  吾所居處,近天近地,故號天地齋。寺院自種菜蔬,其味甘美,城市所無,吾尤喜絲瓜、包谷,其香清新,嘆未曾有。最近菜蔬成熟旺季,食之不及,徒呼奈何。

  廣德佛法不興,亦不繁華,吾從京來此,人多不解。然吾自謂,佛法興旺之地,不乏人去,何少吾一人?佛法荒蕪之地,去之人寡,許多我一人。

  寬見2007年8月7日于廣德靈山天地齋

  天地齋隨記(2007.08.12)——獅乳泉

  釋寬見

  靈山寺飲水工程已進行幾天了。

  以前,寺里一直是吃山溝引下的水,水質(zhì)不好。自從兩年多以前我來到靈山寺至今,飲水問題已提出過多次。由于我長期在外不;厮,而靈山寺挖水井要跟當?shù)剞r(nóng)民打交道,涉及土地、人事等多方繁瑣事宜,我不出面難以協(xié)調(diào),因此問題始終未能解決,而其過在我。這一次我下了決心定要徹底解決靈山寺飲水問題,讓所有來靈山寺的人都能吃上清甜的山泉水。

  飲水工程是這樣打算的:與靈山西南接壤之山,形如獅子咆哮向天,當?shù)厝朔Q之為嘯天獅子山。山腰有個一指粗的泉眼,其水味甚甘美,位置比靈山凈高七八十米。多方征求當?shù)厝说慕ㄗh后,我們計劃用石頭圈泉作井,石間以水泥鉤縫,外捶黃泥壘實。井之長寬深皆一米。井之下方數(shù)十米處,再以鋼筋、水泥澆灌作一可儲七、八噸水之蓄水池,井與池、池與寺之間用塑管連接,然后分接到寺內(nèi)各處。

  此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實為不易,所需之物多須人力肩挑背扛上去,挖井、池、管槽時,會遇到石頭挖不下去,便得繞行。且泉眼、水池、管槽所在或經(jīng)過之地,均是各個農(nóng)民的承包地,而有些農(nóng)民覺悟不高,我們必得說服他們同意。如是等等瑣碎事項必須在短短十天內(nèi)解決,因為我的時間實在拖不起,這對我這樣一個經(jīng)驗、經(jīng)費均不足之笨人可并非易事。

  飲水工程所在地附近的信眾稀少,且時下正值農(nóng)忙,前兩天七、八個居士來寺院幫忙也實在干不及,今天花錢又請到八、九個壯勞力,因此干活進度快了不少,作蓄水池的材料和工具已運上去一半了。

  值得一提的是,現(xiàn)在正是秋老虎施威、天氣本該炎熱的時節(jié),而菩薩加持,今天一直是陰天,氣候涼爽,是干體力活的人最喜歡的天氣,只有中午休息時下了一場雨,這令這些本來不信佛的人們都嘖嘖稱奇,心中多了幾分敬畏。

  另外,泉水的名字我也想好了,就叫獅乳泉吧!

  寬見于廣德靈山寺天地齋

  2007年8月12日夜

  天地齋隨記(2007.08.13)——意外

  釋寬見

  這幾天一直在靈山寺忙水井的事,然而大前天(10號)突然接到一個意外消息。 父親得極嚴重的半身不遂已經(jīng)五年多了,由于佛力的加持和我母親的悉心照顧,盡管仍不能生活自理,但他恢復得實在不錯,甚至連孤僻的性格都變得幽默起來,并且因為這個原因還間接度化了他們周圍不少人跟我學佛。然而10號,平時極少主動打電話的母親突然給我打來一個電話,說:“因為我的疏忽,你爸跌了一跤,頭”嘭“地撞在水泥地板上,后來去醫(yī)院檢查,說沒傷著骨頭,但你爸總說關(guān)節(jié)很痛,這都是我的錯……”

  我聽母親講完經(jīng)過,告訴她:“首先,這不是您的錯,您照顧我爸細致入微有目共睹,我爸不是說您就是觀音菩薩嘛。我爸摔這一跤,那是他自己的因果,與您無關(guān),而且因為你們平時信佛念佛的緣故,跌這一跤把業(yè)障消了,可以說這是菩薩的加持,摔一跤免大難啊,您看我爸頭上那么大個包不是抹點藥水很快就消了嗎?其二,我爸以前不是總說左側(cè)身體麻木嗎?現(xiàn)在他痛的感覺增加了,說明神經(jīng)更敏銳了,這一跤對他的病可能還是好事呢!”母親聽了我的話,心情放松了。昨天,母親又打來電話,說我父親用藥后好多了,輕松多了,叫我不要擔心。

  我決定等水井做完了,就回廣東看看父母。

  寬見于廣德靈山天地齋

  2007年8月13日

  天地齋隨記(2007年)8月8日——問

  釋寬見

  日出日落,亙古不改,

  人生百歲,白駒過隙。

  吾居靈山,靜觀云舞,

  何為惱亂,與風爭雄?

  釋迦世尊,遺教千年,

  稀有正法,萬劫難逢。

  吾輩何幸,得人身寶,

  欲將此生,作么籌量?

  寬見2007年8月8日于廣德靈山天地齋

  天地齋隨記(2007年8月27日)——自恣

  釋寬見

  七月十五,盂蘭盆節(jié),僧自恣日,我今反省:

  我能常生慈悲心否?不能。我脾氣甚大,常令他人難以忍受,雖然發(fā)心利他,豈知和風暖雨,一樣沁人心脾?

  我能謙和安忍否?不能。我習性傲慢而乏耐心,常拒人千里或使人避之三舍。雖有塵許長處,豈知真正大能,視眾皆吾師,常作諸佛想,安忍如大地,其德似汪洋。

  我能放下面子、虛心好學否?不能。我常為臉皮掙扎,并因此錯過了許多善知識。我常擺出一副教育人的架勢,雖然意欲弘法,豈知善教育者,不假造作,純乎自然,因勢利導,水到渠成……

  恣無止,筆且住。

  愿今吉祥日,

  使我發(fā)慚愧,

  普令眾生喜,

  皆著如來衣。

  寬見2007年8月27日于廣德靈山天地齋

  天地齋隨記(2007年8月25日)——大殿油漆彩畫

  釋寬見

  飲水工程已告一段落,然因蓄水池水位太高、水壓太大,時有水管接口處被水沖開。于是關(guān)閉閥門,焊接水管接口,并用鐵絲扎緊,再澆水泥以牢固之。如是數(shù)返,始知其原來如此,亦一趣也。

  繼而,按照原計劃,經(jīng)多方努力,由弟子籌集資金,本年度靈山寺重頭戲——大殿油漆彩畫工程終于啟動。8月23日接四位漆匠師傅上靈山,他們來自北京,也是數(shù)月前我在京偶然遇上他們的老板——一位六十歲左右、佛緣頗深的汪姓女士,覺其為人不錯,且有豐富油漆彩畫經(jīng)驗,遂成就其派員工來靈山之因緣。

  大殿油漆彩畫須作許多準備工作,除安排人員吃住外,各種材料亦須籌備,如準備搭腳手架所用之竹竿和跳板等,且更有許多材料須從北京遠途運來。在山上,籌備工作無論難度還是經(jīng)濟代價,均比在城里大了許多。我們兩個月前就開始為此籌備,有些至今尚未準備好。

  漆匠師傅將在靈山工作兩三個月,我計劃在他們來后,花一兩周時間把事情基本安排理順,便去廣東。

  寬見2007年8月25日于廣德靈山天地齋

  天地齋隨記(2007年9月4日)——生與死

  釋寬見

  昨日上午回廣德縣城,不曾想,深夜見證生與死。

  從北京發(fā)來的貨昨天下午到達廣德,碰巧我們找的貨車司機家人生病,本準備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才下山提貨的,而為保證大殿油漆不斷貨,我還是決定當天就讓兩個漆匠師傅下山提貨。貨裝車后,我讓漆匠小汪和我一起留在廣德縣城佛協(xié)住處,預備過一夜后第二天(即今天)在城里看看當?shù)赜袥]有合適的油漆(從北京運來太貴)。

  晚上,小汪早早睡了,我一直在看書,十一點多他上廁所我沒在意。過了半個多小時,我忽然聽見他微弱的聲音:“師父”!我抬頭一看,他臉色煞白,手扶著門:“我頭暈。”我連忙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他滿頭虛汗,兩眼茫然也不說話,一摸頭是冰涼的,我趕緊弄了盆熱水給他抹頭,他這才又無力地說:“我又吐又泄,剛才沒知覺了……我又要吐了。”他說著就一低頭,“哇”地吐了一地,我一看,是咖啡色糊狀液體。他又茫然地說:“我下午沒吃這東西啊!闭f罷,隨即又失去了知覺。我站在他身邊,想打120,可是電話沒在手邊,怕他出危險又騰不出手去打電話,于是又以最快速度打了盆熱水繼續(xù)給他抹頭,然后給他按摩頭部并持誦六字真言,稍頃,他又略微恢復了知覺,這時我趕緊沖到一邊,拿起座機撥打120。十幾分鐘后急救車到了,人命關(guān)天,我?guī)鲜謾C還有幾天前剛從銀行取出的幾千元,隨急救車把小汪送到了縣人民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小汪被安排到急診室,醫(yī)生判斷他消化道出血,認為很有危險,給他下了病危通知單。他沒有親人在場,于是我簽了字。凌晨快兩點時,他在輸液過程中又吐了半盆,這次的嘔吐物更濃更黑,不過他吐后卻感覺到輕松些了。醫(yī)生擔心他失血過多,又安排給他輸血600CC。輸血后,他氣色好看多了,我跟他開玩笑說:“這下你可以放心吐了!彼残α似饋怼

  到早上五點半,我交的押金也用得差不多了,這時我才打電話到山上,安排另一個漆匠下山來陪他。

  兩個多小時后,我從醫(yī)院被換了下來。生命至上,昨晚至凌晨經(jīng)歷的一切,又一次讓我領(lǐng)略什么叫無常迅速。今晚還將有一位白血病晚期擴散、年僅18歲的女孩要來見我,人生歧路,重大抉擇,生與死,只差毫厘!

  寬見于廣德縣城佛教協(xié)會

  2007年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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