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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化存獎禪師

  興化存獎禪師,河北薊縣人,俗姓孔,為孔子的后代,生于唐文宗大和四年(公元八三○年), 于后唐莊宗同光三年示寂(公元九二五年),世壽九十六歲。承臨濟(jì)義玄大師的法嗣,乃臨濟(jì)宗第二世祖師。

  參學(xué)與徹悟

  存獎禪師的剃度恩師是盤山有院曉方禪師,又曾經(jīng)到鐘陵向當(dāng)時有“仰山小釋迦”之稱的仰山慧寂禪師參學(xué)。在此之后,便到臨濟(jì)義玄大師處,依止于義玄大師,并擔(dān)任義玄大師的侍者,直到義玄大師示寂。其間,跟隨著義玄大師,到河北魏府的觀音寺江西禪院弘法。

  義玄大師示寂后,存獎禪師便到他的師兄三圣慧然大師那里參學(xué),并擔(dān)任首座。在當(dāng)時,他常說:“我向南方行腳一遭,拄杖頭不曾撥著一個會佛法底人。”引來慧然大師問他:“你具個什么眼,便恁么道?”——你是具有什么見地,敢這樣說?慧然大師此話一出,存獎禪師便喝,其后則是不了了。

  日后到魏府大覺禪師那里擔(dān)任監(jiān)院,大覺禪師又拿同樣的問題問他:“你憑個什么道理,與么道?”兩人棒喝往來兩回。隔日,大覺禪師召喚他來,說道:“我直下疑你昨日這兩喝。”二人又是棒喝往來兩回,存獎禪師便向大覺禪師請法:“某甲于三圣師兄處,學(xué)得個賓主句,總被師兄折倒了也。愿與某甲個安樂法門。”

  “賓主句”是臨濟(jì)宗的教法之一,即所謂“四賓主”——賓看主、主看賓、主看主、賓看賓。存獎禪師在三圣慧然大師那里并沒有徹悟,所以說只學(xué)了個賓主句,又總被三圣大師所折服,便向大覺禪師請個“安樂法門”,也就是佛法大意、涅槃寂靜之門。

  大覺禪師一聽他這樣問,便回:“這瞎?jié)h來到我這里,竟漏洞百出,我看是該脫下衲衣,痛打一頓。”經(jīng)過這么一喝,存獎禪師當(dāng)下徹悟了義玄大師在黃檗禪師那里吃棒的道理,同時也就徹悟了臨濟(jì)宗的玄旨。日后存獎禪師開堂,拈香時說道:“此一炷香本為三圣師兄,三圣于我太孤;本為大覺師兄,大覺于我太賒。不如供養(yǎng)臨濟(jì)先師。”

  存獎禪師雖在大覺禪師處徹悟了臨濟(jì)禪的玄妙大意,卻不忘三圣慧然大師,更不忘義玄大師的恩德,也足見祖師大德知恩、感恩、報恩及不忘本的心。

  棒喝教法

  唐僖宗干符二年(公元八七五年),師應(yīng)邀到魏府的興化寺弘法,就在此地,闡揚了臨濟(jì)的禪風(fēng)——三玄三要、四料簡、四賓主、四照用、八棒、四喝。

  在這當(dāng)中,他總觀機逗教,如果遇到因緣將熟的“作家戰(zhàn)將”,便是單刀直入,絲毫不透過言語,例如:旻德禪師到他那里參學(xué)時,“禮拜起,便喝,師亦喝,德又喝,師亦喝”,而后旻德禪師便禮拜、歸眾。在這往來當(dāng)中,沒有言語,以兩人當(dāng)下清楚明白的心感應(yīng)道交。然而,卻非人人皆可如此直截了當(dāng),這全是因為旻德禪師具有“一喝不作一喝用”(注1) 的根器,換作是別人,一棒也較不得。

  師常依學(xué)人根器成熟的情況,運用不同的棒喝方式來教化:師見同參來,才上法堂,師便喝,僧亦喝。師又喝,僧亦喝。師近前拈棒,僧又喝。師曰:“你看這瞎?jié)h猶作主在!”僧?dāng)M議,師直打下法堂。侍者請問:“適來那僧有甚觸忤和尚?”師曰:“他適來也有權(quán)也有實,也有照也有用。及乎我將手向伊面前橫兩橫,到這里卻去不得。似這般瞎?jié)h,不打更待何時?”

  有人來參學(xué),師先以喝來試他,本來這僧人應(yīng)答得也不錯,但存獎禪師一揮手拈棒,僧又喝,這一喝正暴露了他并不了解存獎禪師揮手的用意。于是師便開口大罵,而這僧人卻還要再開口說話,他只好一路棒這僧人下堂了。

  可見這棒喝的方法并不是隨意的自由心證,而是以禪師的手眼和智慧,觀眾生因緣施以教化,何時該棒、何時該喝。非但來參學(xué)的人不懂,連他的弟子也不見得了解,但有人卻學(xué)著棒來喝去——“前廊下也喝,后架里也喝”,這樣的喝只固著在表相上,卻未領(lǐng)得棒喝的真義是要照顧到自己喝的當(dāng)下,這念本心是否清楚明白。因此,他告訴弟子“莫盲喝亂喝”,而是要“打中間底”——返本歸心。

  君王之師

  大師的教化德行逐漸聲名遠(yuǎn)播,后唐莊宗不但皈依于師,更時而召之入宮請法,并封為國師。有日莊宗詔見大師,問:“我近來獲得明珠一顆,可是都沒有人敢來酬價。”師言:“請陛下寶看!”莊宗以手舒幞頭角(四方垂下之頭巾),此外即無所言說,直指無言無說心體之用。師遂回答莊宗:“君王之寶,誰敢酬價!”莊宗大喜,便要賜給紫衣、師號,禪師都不肯接受。

  后來,存獎禪師被莊宗所賜的馬匹傷及腳。受傷后,便做了個木拐杖來拄腳。一日,在院里行走,問弟子:“你還識得老僧么?”弟子回答:“怎么會不認(rèn)得呢?”師便嘆:“跛腳法師,說得行不得!”又到法堂,令維那叩鐘集眾,再問一遍:“還識老僧么?”眾人沒有回答。師擲下拐子,端然而逝。莊宗敬其德,謚為“廣濟(jì)大師”。

  歸元無二路

  臨濟(jì)宗風(fēng)以機鋒峭峻知名,在《萬法歸心錄》有云:“白拈手段,勢如山崩,機似電卷。赤手殺人,毒拳追命,棒喝交馳,照用齊行。賓主歷然,人境縱奪。一切差別名相,不離向上一著。”棒喝的交馳往來,一一皆有來由,俱是要讓所有的差別名相,不離這向上一著。所有的棒喝都出自于祖師大德的智慧,以及度眾的慈悲精神,在存獎禪師的示教當(dāng)中,更可見得的確如此。

  從這里也體會到,佛陀開八萬四千個方便方法,種種方便權(quán)教,實是因應(yīng)眾生的煩惱和根器,并非佛法有殊異之相。實際上,萬法終究歸于一源,也就是當(dāng)下的這念心是否能夠清楚明白、如如不動、了了常知。修行的過程中,當(dāng)時時回歸佛法本義,才不致于將方便權(quán)教視為實理,并產(chǎn)生種種執(zhí)著、分別、顛倒,反而落入邪知邪見。唯有時時回歸佛法真義、回歸當(dāng)下的這念心,才能真正了解所有的方法畢竟是方便,也才能真正“安住大乘心,善開方便門”。

  注1:這是“臨濟(jì)喝”的四喝之一,臨濟(jì)義玄大師曾言:“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金毛師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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