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卷 大智度論

第九十三卷 大智度論

釋凈佛國土品第八十二之下

【經(jīng)】“復(fù)次,須菩提,菩薩取色相、受想行識相、眼相、耳鼻舌身意相、色聲香味觸法相、男相、女相、欲界相、色界相、無色界相、善法相、不善法相、有為法相、無為法相,是名菩薩粗業(yè)。菩薩摩訶薩,皆遠離如是粗業(yè)相,自布施,亦教他人布施,須食與食,須衣與衣,乃至種種資生所須,盡給與之,亦教他人種種布施,持是福德與一切眾生共之,回向凈佛國土故;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亦如是。

“是菩薩摩訶薩,或以三千大千國土滿中珍寶,施與三尊,作是愿言:‘我以善根因緣故,令我國土皆以七寶成!’

“復(fù)次,須菩提,菩薩摩訶薩以天妓樂,樂佛及塔,作是愿言:‘以是善根因緣,令我國土中常聞天樂!’

“復(fù)次,須菩提,菩薩摩訶薩以三千大千國土滿中天香,供養(yǎng)諸佛及佛塔,作是言:‘以是善根因緣,令我國土中常有天香!’

“復(fù)次,須菩提,菩薩摩訶薩以百味食施佛及僧,作是愿言:‘以是善根因緣故,令我國土中眾生,皆得百味食!’

“復(fù)次,須菩提,菩薩摩訶薩以天香細(xì)滑施佛及僧,作是愿言:‘以是善根因緣故,令我國土中一切眾生,受天香細(xì)滑!’

“復(fù)次,須菩提,菩薩摩訶薩以隨意五欲,施佛及僧并一切眾生,作是愿言:‘以是善根因緣故,令我國土中弟子及一切眾生,皆得隨意五欲!’是菩薩以隨意五欲,共一切眾生,回向凈佛國土,作是愿言:‘我得佛時,是國土中如天五欲,應(yīng)心而至!’

“復(fù)次,須菩提,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時,作是愿言:‘我當(dāng)自入初禪,亦教一切眾生入初禪;第二、第三、第四禪,慈悲喜舍心,乃至三十七助道法亦如是。我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令一切眾生不遠離四禪,乃至不遠離三十七品助道法!’

“如是,須菩提,菩薩摩訶薩能凈佛國土。是菩薩隨爾所時行菩薩道,滿足是諸愿;是菩薩自成就一切善法,亦成就一切眾生善法;是菩薩受身端正,所化眾生亦得端正。所以者何?福德因緣厚故。

“須菩提,菩薩摩訶薩,應(yīng)如是凈佛國土。是國土中,乃至無三惡道之名,亦無邪見、三毒、二乘聲聞、辟支佛之名。耳不聞有無常、苦、空之聲,亦無我所有,乃至無諸結(jié)使煩惱之名,亦無分別諸果之名。風(fēng)吹七寶之樹,隨所應(yīng)度而出音聲,所謂空、無相、無作,如諸法實相之音:有佛無佛,一切法、一切法相空,空中無有相,無相中則無作。出如是法音,若晝?nèi)粢?若坐若臥,若立若行,常聞此法。是菩薩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十方國土中諸佛贊嘆,眾生聞是佛名,必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菩薩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說法,眾生聞?wù)?無有不信而生疑,言是法、是非法。何以故?諸法實相中,皆是法,無有非法。諸有薄福之人,于諸佛及弟子中不種善根,不隨善知識,沒在我見中,乃至沒在一切種種見中,墮在邊見:若斷、若常。如是人以邪見故,非佛言佛,佛言非佛;非法言法,法言非法。如是人破法故,身壞命終,墮惡道地獄中;諸佛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見此眾生往來五道,令離邪聚,立正定聚中,更不墮惡道。如是,須菩提,菩薩摩訶薩凈佛國土中眾生,無雜穢心,若世間法、若出世間法,若有漏、若無漏,若有為、若無為;乃至是國土中眾生,畢竟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須菩提,是為菩薩摩訶薩凈佛國土。”

【論】釋曰:復(fù)有粗業(yè),于諸法畢竟空中取相生著心,所謂取色相、受想行識相,眼相乃至意相,色相乃至法相,男相、女相,三界,善、不善,有為、無為相等。

問曰:男、女相可是虛妄不實,余色等善、不善法,若不取相,云何能厭色等成就善法?

答曰:佛法中有二種空:一者、眾生空,二者、法空。以眾生空破眾生相,所謂男、女等相;以法空破色等法中虛妄相,如破一切法空中說。能觀色等善法,如幻、如化,不取定實相,得厭心,則舍戲論常、無常等,是不名為取相。又色等及善法,皆和合性空行故,不生諸煩惱。

問曰:一切有為法,假名和合故不應(yīng)取;無為法是真實法,所謂如、法相、實際,何以不取?

答曰:以不取相是無為法,無相名為無為法門;若取相便是有為,如是等,一切虛誑取相不實。遠離粗身、口、意業(yè),菩薩欲行凈佛土,遠離如是等粗身、口、意業(yè),自行六波羅蜜,亦教他人令行;共清凈因緣故,則佛土清凈。上總相說,下別相說。是菩薩滿三千大千世界七寶施佛及僧,作是愿:我以是布施因緣,令我國土皆七寶莊嚴(yán)。

問曰:若滿三千大千世界珍寶,從何處得?又諸佛賢圣,少欲知足,誰受是者?若凡人無厭足,何能受三千世界物?

答曰:是菩薩是法性生身,住具足神通波羅蜜中,為供養(yǎng)十方佛故,以如三千世界珍寶供養(yǎng)。又此寶物,神通力所作,輕細(xì)無妨;如第三禪遍凈天,六十人坐一針頭而聽法,不相妨礙,何況大菩薩深入神通所作寶物!或有菩薩變身如須彌山,遍十方佛前以為燈炷,供養(yǎng)于佛、若佛塔廟,而作愿言:令我國土常有光明,不須日月燈燭�；蛴衅兴_雨諸華香、幡蓋、纓絡(luò)以為供養(yǎng),復(fù)作是愿:令我國土眾生端正如華,身相嚴(yán)凈,無有丑陋。如是等,種種好色因緣。復(fù)有菩薩以天妓樂娛樂于佛、若佛塔廟,是菩薩或時以神通力故,作天妓樂,或作天王、轉(zhuǎn)輪圣王妓樂,或作阿修羅神、龍王等天妓樂供養(yǎng),愿我國中常聞好音。

問曰:諸佛賢圣是離欲人,則不須音樂歌舞,何以妓樂供養(yǎng)?

答曰:諸佛雖于一切法中心無所著,于世間法盡無所須;諸佛憐愍眾生故出世,應(yīng)隨供養(yǎng)者,令隨愿得福故受。如以華香供養(yǎng),亦非佛所須,佛身常有妙香,諸天所不及,為利益眾生故受。是菩薩欲凈佛土故,求好音聲,欲使國土中眾生聞好音聲,其心柔軟,心柔軟故,易可受化,是故以音聲因緣而供養(yǎng)佛�；蛴衅兴_滿三千大千世界香供養(yǎng)諸佛、若塔,根香、莖香、葉香、末香,若天香、若變化香、若菩薩果報生香,作是愿:令我國土中常有好香,無有作者�；蛴衅兴_以百味,供養(yǎng)諸佛及僧。有人言:“能以百種羹供養(yǎng),是名百味�！庇腥搜�:“餅種數(shù)五百,其味有百,是名百味�！庇腥搜�:“百種藥草、藥果作歡喜丸,是名百味。”有人言:“飯食羹餅,總有百味�！庇腥搜�:“飲食種種備足故,稱為百味�！比孙嬍彻拾傥�;天食則百千種味;菩薩福德生果報食,及神通力變化食,則有無量味,能轉(zhuǎn)人心令離欲清凈。是四種食,菩薩隨因緣供養(yǎng)佛及僧,是故國土中自然有百味飲食。或有菩薩以天涂香,天竺國熱,又以身臭故,以香涂身,供養(yǎng)諸佛及僧。以此因緣故,令我國土眾生,受天香細(xì)滑。

問曰:沙彌戒乃至受一日戒,尚不以香涂身,云何以香供養(yǎng)佛及僧?

答曰:是菩薩以身所貴物,隨所須時,用以供養(yǎng),或以涂地、涂壁及行坐處;又以隨意五欲,供養(yǎng)諸佛及僧及余眾生。是菩薩以好車馬、妻妾、妓樂、幡蓋、金銀、衣服、珍寶,出家人所不受,則施諸眾生,作愿言:令我國土眾生,常得隨意五欲。

問曰:此五欲,佛說如火、如坑、如瘡、如獄、如怨、如賊,能奪人善根,菩薩何以愿使眾生得五欲?又佛說弟子應(yīng)衲衣乞食,坐林樹下,菩薩何以為眾生求得五欲?

答曰:天人中五欲是福德果報。若今世、若后世,貧窮薄福者不能自活,則行劫盜;或為物主所害,或為財殺他,或被詰問,妄言不作。如是,次第作十不善,皆由貧窮故作;若人五欲具足,則所欲隨意,則不行十不善。菩薩國土眾生,豐樂自恣,無所乏少,則無眾惡,但有愛、慢等軟結(jié)使;若聞佛所說,或聞弟子所說,以心柔軟故,聞法易可得道;雖著心多,利根故,聞無常、苦、空等,即便得道。譬如垢膩之衣,則以灰泥淹之,經(jīng)宿以水浣之,一時都去;菩薩不欲令眾生著故以五欲施,但欲令一時舍故與之。如汝先說,佛教弟子衲衣乞食,宿罪因緣生在惡世,染著心多,若得好衣、美食著心則深;又為求好衣食故,妨廢行道。是菩薩凈佛國土眾生,無量福德成就,五欲一等故,不復(fù)貪著,亦不更求故,無所妨。又復(fù)若行者離五欲修苦行,則增長瞋恚;又復(fù)憶念五欲,則生煩惱,爾時則無所向。是故佛言,舍苦樂,用智慧,處中道;是故凈佛國土,五欲施無妨。

問曰:若爾者,毗尼中何以一比丘言:我知佛法義,受五欲不妨道!是比丘應(yīng)訶乃至三不止,擯出。

答曰:佛法有二種:小乘、大乘。小乘中,薄福之人三毒偏多。如婆蹉經(jīng)中佛說:我白衣弟子,非一非二,乃至出五百人,受赤栴檀涂身,及受好香華,妻子共臥,使令奴婢,而斷三結(jié)得須陀洹,盡三世苦;薄三毒,得斯陀含。是阿梨吒比丘聞是事,即言雖受五欲而不妨道!不知是事佛為誰說。佛為白衣故說,此比丘持著出家法中說。是須陀洹、斯陀含等,不作是言:我盡形壽不犯欲!以有余三毒故,時時忘道而發(fā)淫心。出家人于僧中口自誓言:我盡形壽不犯淫欲!佛言:若出家人犯欲,則棄。是比丘自誓而犯,是一罪;知佛所制而故違犯,是二罪。是比丘見白衣得道故,而以自身同彼,是故墮罪。

凈佛國土有二種眾生:若出家,若在家。在家者雖受五欲無罪,亦無所妨;如兜率陀諸天,及郁單越人,雖受五欲不起重罪。出家眾生,隨佛所聽;出家受五欲,亦無過咎。小乘法中,為阿梨吒比丘說,薄福重罪之人,心多悔故。凈佛國土者,世世習(xí)行六波羅蜜、三解脫門,雖得五欲,亦不染著。如經(jīng)中說,所謂菩薩摩訶薩,行般若波羅蜜,作是念:我當(dāng)自入初禪,亦當(dāng)教化眾生入初禪;四禪、四無量心,乃至三十七品亦如是。是菩薩作是愿:我作佛時,盡行四禪乃至三十七品。如是福德故,眾生雖受五欲,不能為妨。是菩薩作無量阿僧祇愿,隨爾所時行道,盡具足是愿。是菩薩一切善法皆成就,及所成就眾生。一切善法成就故,得身端正,見者無厭;亦成就眾生,令得端正。須菩提,菩薩應(yīng)如是凈佛國土。

復(fù)次,凈佛土者,乃至無三惡之名,何況有三惡道?

問曰:諸佛以大慈悲心,為苦惱眾生故出世。若無三惡道,何所憐愍?

答曰:佛出為度眾生故,而三惡道眾生不可度,但可令種善根而已,是故佛名天人師。若無天人,但有三惡道,可應(yīng)有難,應(yīng)作是問。

問曰:佛憐愍眾生,凈佛國土中,何以無三惡道眾生?

答曰:憐愍一切眾生,平等無異;此中說清凈業(yè)因緣,是國土中無三惡道。又佛非但一國土,乃有十方恒河沙國土。佛有清凈國土,有雜國土:雜國土中則具有五道;凈佛國土,或有人、天別異,或無有人、天別異。如過去天王佛國土中,唯佛世尊以為法王,是故名為天王佛。復(fù)有國土無三毒邪見。

問曰:諸佛但為除眾生煩惱故出世,邪見三毒即是煩惱。若無煩惱,出何所為?

答曰:有人言:“是中大福德因緣故,邪見三毒不發(fā)故言無�！睆�(fù)次,有人言:“是中諸菩薩,皆得無生法忍,常修六波羅蜜等諸功德,常游十方度脫眾生,于諸佛所修習(xí)諸佛三昧,勝教化無數(shù)聲聞、辟支佛,亦勝教化阿鞞跋致菩薩,成就眾生。菩薩凈佛土,菩薩為近佛道故,利益轉(zhuǎn)大�！�

是國土無二乘之名者,問曰:余佛有三乘教化,豈獨劣耶?

答曰:佛出五濁惡世,于一道分為三乘。

問曰:若爾,阿彌陀佛、阿閦佛等,不于五濁世生,何以復(fù)有三乘?

答曰:諸佛初發(fā)心時,見諸佛以三乘度眾生,自發(fā)愿言:我亦當(dāng)以三乘度眾生。亦無無常、苦、空、無我之名者,以眾生深著常、樂等顛倒故,為說無常、苦法;是中無常、樂等倒故,不須無常、苦,若無病則不須藥。亦無我所有,乃至無諸煩惱結(jié)使,亦如是。無二乘故,亦無須陀洹等諸果,但一向著諸法實相。

先得無生法忍者,得諸三昧、陀羅尼門,轉(zhuǎn)復(fù)增益諸地等功德。

風(fēng)吹七寶之樹,隨所應(yīng)度而出聲者,是菩薩欲使眾生易聞法故,七寶之樹出法音聲。寶樹遍滿國土故,眾生生便聞法,余心不生,但生法心。

問曰:諸佛有無量不可思議神通力,何以不變化作無量說法度眾生?何須樹木音聲?

答曰:眾生甚多,若佛處處現(xiàn)身眾生不信,謂為幻化,心不敬重。有眾生從人聞法,心不開悟;若從畜生聞法,則便信受。如本生經(jīng)說:菩薩受畜生身,為人說法,人以希有故,無不信受。又謂畜生心直不誑故。有人謂畜生是有情之物,皆有欺誑;以樹木無心而有音聲,則皆信受。所謂空、無相、無作,有佛、無佛,一切法�？�,空故無相,無相故無作、無起。如是等法,晝夜常出。余國土以神通力、口力,種種變化,此中常自然音聲。凈佛國土,佛常為諸佛所贊大作功德故,能得如是凈國;若聞凈國佛名,則畢定作佛。

問曰:余佛種種勤苦說法,眾生尚不得道,何以但聞佛名便得道?

答曰:余處佛種種說法,眾生或得善根,終不空說;若聞是佛名,畢至阿鞞跋致,不言今得。

問曰:一切佛若人好心聞名,皆當(dāng)至佛,如法華經(jīng)中說;福德若大若小,皆當(dāng)作佛,何以獨說凈國佛?

答曰:人聞余佛名字,謂受生與人無異,但有一切智得道為異,心不敬重故,雖種善根亦不能深。是中是法性身,佛身無量無邊,光明、說法音聲遍滿十方國土,國中眾生皆是近佛道者,無量阿僧祇由旬眾中說法勝。無量億阿僧祇日月光明常從身出,佛令眾生見則得見,若不聽則不見。是佛一一毛孔邊,常出無量無邊阿僧祇佛,一一諸佛等無異,于化佛邊展轉(zhuǎn)復(fù)出,隨應(yīng)度眾生見佛優(yōu)劣;根本真佛,無有分別大小之異。如是等若見、若聞名、若聞如是功德,深信敬重故,所種善根云何不畢定作佛?復(fù)次,是佛說法時,無有疑者,乃至無一人言,是法為非佛口所說,悉皆是法!

問曰:人從釋迦文尼佛聞法生疑者多?

答曰:佛此中自說因緣:有人薄福不種善根,不得善知識故生疑。著我見、邊見、邪見等諸煩惱覆故,非佛言是佛,是佛言非佛。不深種善根,不順善師,三毒邪見一時發(fā)起,無所依隨,任意自恣。若見邪見順其意故,言是一切智見;諸佛說畢竟空,不順其意,便言非佛。非法言法,法言非法,如是人于諸佛所多生疑,多生疑故心悔。是凈佛國中無如是罪人,故不生疑。佛言如是罪人,破諸法實相故,死墮地獄惡道中!諸菩薩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見諸罪人往來生死中,以佛神通力,拔出眾生令住正定聚中,不墮三惡趣,是名凈佛土。是佛土中無如是諸過,無不具足,于世間出世間、有漏無漏、有為無為等中無有障礙,所謂國土七寶、眾生身端正、相好莊嚴(yán)、無量光明、常聞法音、常不遠離六波羅蜜,乃至十八不共法,是中眾生皆畢定至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問曰:上聞佛名畢定至佛,此于諸法無障礙必得作佛,有何差別?

答曰:此中眾生常見佛,常聞法,深種善根,多集佛法故,疾得作佛。聞名者,雖俱畢定而小不如。如是等,名為凈佛國土相,如十地中莊嚴(yán)菩提樹說。

釋畢定品第八十三之上

【經(jīng)】須菩提白佛言:“世尊,是菩薩摩訶薩為必定,為不必定?”

佛告須菩提:“菩薩摩訶薩必定,非不必定�！�

“世尊,何處必定?為聲聞道中,為辟支佛道中,為佛道中?”

佛言:“菩薩摩訶薩,非聲聞、辟支佛道中必定,是佛道中必定�！�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為初發(fā)意菩薩必定耶?為最后身菩薩必定耶?”

佛言:“初發(fā)意菩薩亦必定,阿鞞跋致菩薩亦必定,后身菩薩亦必定�！�

“世尊,必定菩薩墮惡道中生不?”

“不也,須菩提。于汝意云何?若八人,若須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羅漢、辟支佛,生惡道中不?”

“不也,世尊�！�

“如是,須菩提,菩薩摩訶薩,從初發(fā)意已來,布施、持戒、忍辱、精進、行禪定、修智慧,斷一切不善業(yè),若墮惡道,若生長壽天,若不得修善法處,若生邊國,若生惡邪見家、無作見家,是中無佛名、無法名、無僧名,無有是處!須菩提,初發(fā)意菩薩,于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以深心行十不善道,無有是處!”

“世尊,若菩薩摩訶薩有如是善根功德成就,如佛自說本生受不善果報,是時,善根為何所在?”

佛告須菩提:“菩薩摩訶薩,為利益眾生故,隨而受身,以是身利益眾生。須菩提,菩薩摩訶薩作畜生時,有大方便力,若怨賊欲來殺害,以無上忍辱、無上慈悲心舍身,不惱怨賊;汝諸聲聞、辟支佛,無有是力。以是故,須菩提,當(dāng)知菩薩摩訶薩,欲具足大慈悲心,為憐愍利益眾生故,受畜生身�！�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菩薩摩訶薩住何等善根中,受如是諸身?”

佛告須菩提:“菩薩摩訶薩從初發(fā)意,乃至道場,于其中間,無有善根不具足者;具足已,當(dāng)?shù)冒Ⅰ穸嗔_三藐三菩提。以是故,菩薩摩訶薩從初發(fā)意,應(yīng)當(dāng)學(xué)具足一切善根;學(xué)善根已,當(dāng)?shù)靡磺蟹N智,當(dāng)斷一切煩惱習(xí)�！�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云何菩薩摩訶薩,成就如是白凈無漏法,而生惡道畜生中?”

佛告須菩提:“于汝意云何?佛成就白凈法、無漏法不?”

須菩提言:“佛一切白凈無漏法成就。”

“須菩提,若佛自化作畜生身,作佛事度眾生,實是畜生不?”

須菩提言:“不也。”

佛言:“菩薩摩訶薩亦如是,成就白凈無漏法,為度眾生故受畜生身,用是身教化眾生�！�

佛告須菩提:“如阿羅漢作變化身,能使眾生歡喜不?”

須菩提言:“能!”

佛言:“如是,如是。須菩提,菩薩摩訶薩用是白凈無漏法,隨應(yīng)度眾生而受身,以是身利益眾生,亦不受苦痛。須菩提,于汝意云何?幻師幻作種種形,若象馬、牛羊、男女等以示眾人。須菩提,是象馬、牛羊、男女等有實不?”

須菩提言:“不實也!世尊。”

佛言:“如是,須菩提,菩薩摩訶薩白凈無漏法成就,現(xiàn)在種種身以示眾生故,以是身饒益一切,亦不受眾苦�！�

須菩提白佛言:“世尊,菩薩摩訶薩大方便力,得圣無漏智慧,而隨所應(yīng)度眾生身,而作種種形以度眾生!”

【論】問曰:上阿鞞跋致品中說:如是相是阿鞞跋致,如是相非阿鞞跋致。阿鞞跋致即是必定,須菩提今何以更問?

答曰:是般若波羅蜜有種種門,有種種道。阿鞞跋致是一門中說,今問必定,更問異門。

復(fù)次,佛心中一切眾生一切法皆必定,人以智不及故,名為不必定。佛知雖無量阿僧祇劫積大功德,必退作小乘者;亦知微細(xì)蜫蟲雖未有善心,過爾所劫發(fā)心,后當(dāng)作佛。定知一切法皆如是,從是因,得是果,是故名佛一切法中無礙,以必定知故。

復(fù)次,須菩提聞法華經(jīng)中說:于佛所作少功德,乃至戲笑一稱南無佛,漸漸必當(dāng)作佛。又聞阿鞞跋致品中有退不退;又復(fù)聞聲聞人皆當(dāng)作佛。若爾者,不應(yīng)有退。如法華經(jīng)中說必定,余經(jīng)說有退、有不退,是故今問為必定、為不必定。如是等種種因緣故,問定不定。佛答:菩薩是必定。

須菩提心以入涅槃為必定,是故問:為何道中必定?佛答:非必定二乘,但于大乘中必定。求佛道者,有上中下,是故問:為初發(fā)意、為阿鞞跋致、為最后身必定?須菩提意謂為:阿鞞跋致已上,必定安立佛道中故。佛答:三種菩薩皆必定,必定者必當(dāng)作佛。

問曰:如上品中說,佛以佛眼見十方菩薩,求佛如恒河沙,得阿鞞跋致者,若一若二,今何以言三種菩薩盡皆必定?

答曰:我先已說,般若甚深有無量門,有說諸菩薩退而不必定,有處說菩薩必定不退。如阿鞞跋致品中,須菩提問佛:菩薩退者,于何處退?為從色,為從受、想、行、識,乃至十八不共法?畢竟空故,諸法皆不退,此中佛更說不退。

問曰:是二義何者是實?

答曰:二事皆實,佛口所說無不實者。如佛或說諸法空無所有,或說布施、持戒等是有為。初發(fā)心者,說諸法有為;久學(xué)人著善法者,說諸法空無所有。懈怠于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牢固者,如是人應(yīng)從聲聞道得度而不求聲聞,久于生死中受苦,是故說發(fā)心如恒河沙,得阿鞞跋致者若一若二。眾生聞是已,能堪受眾苦者,必定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若不能者,取聲聞、辟支佛道。有人堪任得佛而大悲心薄,自愛身重;此人聞佛難得,多有退者,作是念:我或不能得佛,不如早取涅槃,何用世世受勤苦為!為是人故,說一切菩薩乃至初發(fā)心皆必定,如法華經(jīng)中說。

問曰:若菩薩皆定,佛何以故種種訶二乘人,不聽菩薩取二乘證?

答曰:求佛道者應(yīng)遍知法性,是人畏老病死故,于法性少分取證,便自止息,舍佛道不度眾生,諸佛菩薩之所訶責(zé):汝欲舍去,會不得離,得阿羅漢證時,不求諸菩薩深三昧!又不廣化眾生,是則迂回,于佛道稽留。

問曰:阿羅漢先世因緣所受身必應(yīng)當(dāng)滅,住在何處而具足佛道?

答曰:得阿羅漢時,三界諸漏因緣盡,更不復(fù)生三界。有凈佛土,出于三界,乃無煩惱之名,于是國土佛所,聞法華經(jīng)具足佛道。如法華經(jīng)說:有阿羅漢,若不聞法華經(jīng),自謂得滅度,我于余國為說是事,汝皆當(dāng)作佛。

問曰:若阿羅漢往凈佛國土,受法性身,如是應(yīng)疾得作佛,何以言迂回稽留?

答曰:是人著小乘因緣,舍眾生,舍佛道,又復(fù)虛言得道。以是因緣故,雖不受生死苦惱,于菩薩根鈍,不能疾成佛道,不如直往菩薩。復(fù)次,佛法于五不可思議中最第一,今言漏盡阿羅漢還作佛,唯佛能知。論議者正可論,其事不能測知,是故不應(yīng)戲論;若求得佛時,乃能了知,余人可信而未可知。

必定菩薩墮三惡道中不者,須菩提聞佛說無量本生因緣,或象、鹿、龜、鴿、孔雀、鸚鵡等受種種苦,是故問佛:世尊,若菩薩受如是等畜生身,云何言一切菩薩必定?必定者,即是阿鞞跋致,阿鞞跋致者不墮三惡趣。佛反問答:于汝意云何?八人等圣人為墮三惡道不?須菩提思惟:是諸圣人入圣道故,無墮三惡道因緣。思惟已,答言:不也!佛言:菩薩亦如是,墮三惡道因緣盡故,云何墮三惡道?墮三惡道因緣者,所謂諸不善法。是菩薩從初發(fā)心已來,修習(xí)布施、持戒等諸善法,斷諸殺生等十不善道,若是人墮三惡道,無有是處!何以故?滅諸惡法、增益善法故。不善道有上中下,上者、墮地獄,中者、墮畜生,下者、墮餓鬼。是菩薩三種已盡,深心悲念眾生,是故不墮。

問曰:若爾者,三惡道可不于中生,是菩薩福德多,何以不于長壽天中生?

答曰:是菩薩憐愍眾生,行六波羅蜜,雖能入禪波羅蜜,和合慈悲行,不著禪味,命欲終盡,念欲界法故退禪道;以彼中無苦惱,深著禪味,難可得度,故不生長壽天。

以邊國遮礙,不得修善法故不生。所以者何?是菩薩拔出吝法根本;吝法因緣故,生邊國不知法處。復(fù)次,是菩薩常好中道,舍離二邊故,不生邊國。邊國無三寶之名,不識七眾,但貴今世現(xiàn)事,不貴福德道法,故名邊地。不但生邊國故,名為邊地;若識三寶,知罪福相續(xù)因緣,解諸法實相,是人雖生閻浮提外,不名為邊,何況生閻浮提中!是菩薩常樂為他說法,亦深愛善法故,得隨意善眾生共生,所謂為中國。

又于中國不生邪見家。何以故?是菩薩世世常自行正見,亦教他正見,贊正見法,歡喜贊嘆行正見者,是故不生惡邪見家。

問曰:是菩薩大福德智慧力,應(yīng)生邊地、邪見家而教化之,何以畏而不生?

答曰:菩薩有二種:一者、成就大力菩薩,二者、屬因緣新發(fā)心菩薩。大菩薩為眾生隨所應(yīng)度受身,不避邊地、邪見;新發(fā)意菩薩若生是處,既不能度人,又自敗壞,是故不生。譬如真金在泥,終不敗壞,銅鐵則壞。邪見者,所謂無作見。雖六十二種皆是邪見,無作最重。所以者何?無作,言不應(yīng)作功德、求涅槃。若言天作,若言世界始來,雖是邪見而不遮作福德;以無作大惡,故不生。

又初發(fā)心菩薩,染惡心行十不善道,無有是處!何以故?是菩薩一心回向,貴重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不貴世間法。是人未離欲因緣故,雖起諸煩惱,終不染心作惡;雖加杖楚,終不奪命,不取他財令其失命。是菩薩斷一切不善法,修集一切善法故,不生八難處,常得八好處。

須菩提問:若菩薩有如是善根成就,云何本生因緣作鹿、馬等?佛答:菩薩實有福德善根成就,為利眾生故,受畜生形,亦無畜生罪。此中佛自說因緣,所謂菩薩在畜生中慈愍怨賊,阿羅漢、辟支佛所無有。羅漢、辟支佛,怨賊來害,雖不加報,不能愛念供養(yǎng)供給。如菩薩本身作六牙白象,獵師以毒箭射胸。爾時,菩薩象以鼻擁抱獵者,不令余象得害,語雌象言:“汝為菩薩婦,何緣生惡心?獵師是煩惱罪,非人過也!我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當(dāng)滅除其煩惱罪。譬如鬼著人,祝師來但治鬼而不瞋人,是故莫求其罪!”徐問獵者:“汝何以射我?”答言:“我須汝牙�！毕蠹淳褪�罅,拔牙與之,血肉俱出,不以為痛;供給糧食,示語道徑。如是等慈悲,阿羅漢、辟支佛所無有。如是好心,云何受畜生身?當(dāng)知是變化度于眾生。

問曰:何以不作人身而為說法,而作此獸身?

答曰:有時眾生見人身則不信受,見畜生身說法,則生信樂,受其教化。又菩薩欲具足大慈悲心,欲行其實事,眾生見之驚喜,皆得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