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人的禪杖

　　《水滸傳》中的梁山好漢所使用的武器不下幾十種，比較特殊的要數(shù)魯智深的禪杖了。按第五回描述，魯智深用的禪杖是在五臺山下一個市鎮(zhèn)的鐵匠鋪定做的，連同戒刀共花了五兩銀子。不過，這個禪杖做成什么樣子，書中沒說，只是按“那待詔”的參考意見，做成“一條六十二斤的水磨禪杖”。又據(jù)后來的描述，“長五尺”。魯智深就是用這條水磨禪杖，南征北戰(zhàn)，除暴安良，屢立戰(zhàn)功，成了一位敢怒敢爭的在世活佛。

　　今天，這條禪杖存放在五臺山寺院里魯智深塑像前，“長約五尺，通體鐵制，兩頭有刃。一頭為新月牙形，月彎處有四個小孔，分穿四個鐵環(huán)，另一頭形如倒掛之鐘，長約7寸。尾端兩側各鑿一孔，穿有鐵環(huán)，柄粗寸余”。旁邊有文字說明：“能連續(xù)舉起八次者，可以免費得到一份佛家贈品”。圍觀議論者頗多，上前試舉者則少，而能舉起獲獎者更是寥寥無幾。不過這條禪杖是否真的就是魯智深的那一條，沒有考證。

　　這里要說的是，近幾年來不少人對禪杖的形制提出責疑，因為禪杖自古是佛教僧人所持之物，按佛家典籍記載，形狀不是這樣的。

　　“禪杖”是禪門之中，在坐禪時用以警睡之具。據(jù)《釋氏要覽》：“禪杖竹葦為之，用物包一頭。令下座墊行；坐禪昏睡，以軟頭點之”。用這種“禪杖”觸擊禪者，不會感受痛楚，但能蘇醒精神，防止座中入睡。

　　禪杖、禪毱、禪鎮(zhèn)都是禪堂坐禪時警醒昏睡僧人的用具�！洞笾嵌日摗分姓f：“菩薩供給坐禪者衣服、飲食、醫(yī)藥、法杖、禪毱、禪鎮(zhèn)，令得好師教詔，令得好弟子受化。”可知禪杖、禪毱、禪鎮(zhèn)均為印度佛教既已配備的法物。

　　關于僧人的“禪杖”，釋迦牟尼所作文章中描繪的與上述又不同，請看相關描述：

　　佛陀說：“在我證得成佛，手持僧人禪杖之時，過去佛和未來佛及今世佛也手持禪杖，他們的弟子也手持撣杖。”

　　佛陀進一步說：“我在證得成佛之后，還是與導引眾生的其他佛遵循同樣的戒行與規(guī)范，所以你們應該手持禪杖。”

　　佛陀指出了僧人外出化緣時如何遵奉戒行的問題：“僧人出門化緣，如果沒有振搖禪杖使發(fā)聲響，則不能進入人家化緣。”

　　他進一步解釋說：“僧人應該振搖禪杖三次，使發(fā)聲響，然后振搖禪杖至五次，如果必要的話，還要振搖禪杖至七次，如屋內(nèi)無人應答，則不應進入，而去另一家化緣。”

　　佛陀還告誡說，僧人不能像軍人那樣把禪杖扛在肩上行走，也不能將禪杖平端在手里阻住行人過往；也不能用禪杖發(fā)出的叮噹聲響嚇退草叢林間的蛇；但年老的僧人可以用禪杖作倚靠休息的支撐物。

　　關于持握禪杖的方法及禪杖的用途，佛陀一共指出了二十五個要點。禪杖大約是1.8米，由三部分組成，上部和下部長度相等，由鐵制成，中部稍短，以木料制成。禪杖上部的頂端是一個佛塔。佛塔之下又接一佛塔，第二個佛塔接在塔下的四個喇叭狀金屬座上。“喇叭”本身也有四個邊、彎成兩條彎曲的部分。以每個金屬“喇叭”狀彎管的根部掛有三片金屬鈸片，共四十二個鈸片。有時，每組欽片只是簡單地扣在“喇叭”彎管的根部，但更多的是將三片鈸片依次吊起來，每三片為一組懸掛在根部。禪杖上部除了上面所說的佛塔等物外，還有用八邊鐵片制成的鐵桿，鐵桿大約有男人的拇指那么粗。在鐵桿的下面四分之三處，三片全屬鈸片松松套在禪杖桿上。禪杖握手處的粗細以手握適度為宜。可以用一根鐵鉤子將中間的木制部分與禪杖上部分開。禪杖不用時，可用鐵鉤將其掛起來。禪杖的下部用七邊鐵制成。下部頂端與中部木制部分粗細相同，以禪杖下部四分之一逐漸變細，如同男人拇指，禪杖的下部底端有一鐵制的多梭面突結，象征禪杖的結轉部。

　　關于禪杖各部分的象征意義：禪杖的三個部分，提示下界眾生(畜生、惡鬼和地獄)所受的痛苦，有必要堅持觀修“三學”；四條“喇叭”狀彎管提示僧人要悟解“四圣諦”，“四圣諦”決定采取四種生法的哪一種生法；兩個佛塔代表二佛身——法身和色身，二佛身是僧人最終的皈依處；上部的八個邊象征屬于圣道的八種善德；套在禪杖上的三塊鈸圈使僧人記起釋迦牟尼佛主要的三次講座；鐵鉤表示佛陀的慈悲心，眾主可以靠鈞子脫離輪回之苦；下部的七個邊象征屬于菩提迫的七種功德；下的多棱面結節(jié)使僧眾牢記所立誓言，避免轉生于輪回下界，因為這個結節(jié)象征阻擋下界通道的一種方法……

　　現(xiàn)在再回到《水滸中》魯智深的禪杖上來。魯智深定做的“禪杖”長五尺、重六十二斤、渾鐵制應是無疑的。但是，關于這條禪杖的樣式和使用套路，書中卻只字未提。歷來所有的戲曲、連環(huán)畫和影視作品中，這條禪杖的樣式都是一根鐵棍，一頭裝著月牙形的鐵鏟，一頭裝著金鐘形的鐵鏟。這在傳統(tǒng)小說中稱為日月方便連環(huán)鏟，簡稱方便鏟。

　　咱再看看《西游記》中沙僧的“禪杖”。西游記的成書年代與水滸傳相差不大，因此語言上的古今異義情況應該不會太嚴重�！段饔斡洝分校�沙僧使的是降妖寶杖，也就是禪杖。第四十九回“三藏有難沉水宅觀音救難現(xiàn)魚籃”描寫：妖邪使錘桿架住道：“你也是半路里出家的和尚。”沙僧道：“你怎么認得？” 妖邪道：“你這個模樣，象一個磨博士出身。”沙僧道：“如何認得我象個磨博士？” 妖邪道：“你不是磨博士，怎么會使趕面杖？”沙僧罵道：“你這孽障，是也不曾見！此處的靈感大王把沙僧的禪杖比做磨博士的搟面杖。磨博士指會做面食的廚師，這說明禪杖的形狀應該類似于搟面杖。因為禪杖上帶鏟，把它比做搟面杖就說不通了。

　　再回到《水滸傳》中來：書中有一處描寫魯智深和武松的韻文中有“禪杖混如鐵炮”的話。鐵炮指的應該是《水滸傳》作者生活時期明朝軍隊裝備的實彈火炮。從這個比喻上應該看出禪杖的主要殺傷模式是依靠重量砸。而方便鏟的主要進攻招式是用鐵鏟的刃口斫擊。兩者顯然有區(qū)別，如果把方便鏟比成鐵炮就有些不合適了。還有《水滸傳》第九回《柴進門招天下客林沖棒打洪教頭》一開始寫：“薛霸的棍恰舉起來，只見松樹背后，雷鳴也似一聲，那條鐵禪杖飛將來，把這水火棍一隔，丟去九霄云外，跳出一個胖大和尚來……”。以魯智深的力量，如果以方便鏟的刃口來隔的話，木制的水火棍完全應該斷掉。但是這里卻是“丟去九霄云外”，又一次說明禪杖是沒有刃口的。

　　不過，多年以來人們確實習慣了手持方便鏟的魯智深。如果有一天魯智深突然扛著一根鐵棍樣的兵器出場，似乎確實不怎么習慣。所以，我們不妨還是把《水滸傳》中的魯智深的“禪杖”理解為“一根鐵棍，一頭裝著月牙形的鐵鏟，一頭裝著金鐘形的鐵鏟”吧，畢竟“先入為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