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11。眾戰(zhàn)【提示】

本篇以《眾戰(zhàn)》為題,旨在闡述在我眾敵寡情況下作戰(zhàn)應(yīng)當注意掌握的原則。它認為,對敵作戰(zhàn)中,若兵力對比處于我眾敵寡時,不能在險狹之地與敵決戰(zhàn),而須選擇開闊平坦地域作戰(zhàn),這樣才便于兵力展開,進退開合靈活機動。在冷兵器為主要作戰(zhàn)武器的古代,兵力數(shù)量的多少無疑是戰(zhàn)勝攻取的基本條件,但地形條件的好壞利弊,也是克敵制勝的重要客觀因素。一個善于用兵的指揮員,不但應(yīng)當懂得有什么兵力打什么仗,有什么武器打什么仗,還應(yīng)懂得根據(jù)兵力和武器狀況,選擇適于己而不適于敵的有利地形條件。

在中國古代戰(zhàn)爭中,善于利用地形條件克敵制勝的戰(zhàn)例是不勝枚舉的,然而,不能根據(jù)兵力情況選擇適宜地形條件而導(dǎo)致作戰(zhàn)失敗的,也是不乏其例的,東晉太元八年(公元383年)前秦苻堅攻晉的淝水之戰(zhàn)的慘敗,就是比較典型的一例。當時,苻堅恃眾輕敵,把數(shù)十萬大軍擺在淝水一岸,由于地勢狹窄,不利于大兵團機動,故當其前鋒軍稍向后撤,立即引起整個部隊陣勢大亂,完全失去自控能力。晉軍乘機渡水,窮追猛打,大敗秦軍。苻堅以“眾號百萬”(《晉書·謝玄傳》,下同)之師竟敗給“眾凡八萬”的東晉軍,這固然主要由于秦軍士氣低落、普遍厭戰(zhàn)和苻堅驕傲輕敵所致,而在作戰(zhàn)指導(dǎo)上,身為全軍統(tǒng)帥的苻堅不善選擇有利地形條件,把眾多軍隊置于狹窄地段而難于機動,也是導(dǎo)致秦軍慘敗的一個原因。

【譯文】

大凡作戰(zhàn),如果兵力對比我眾敵寡時,不可與敵交戰(zhàn)于險狹之地,一定要選擇平坦開闊地域作戰(zhàn)場,以便于部隊聽到鼓聲就前進,聽到鑼音就收兵。這樣,對敵作戰(zhàn)就沒有不勝利的。誠如兵法所說:“指揮大部隊作戰(zhàn),可進就進,不可進就停止�！�

東晉孝武帝太元八年(公元383年),前秦帝苻堅率領(lǐng)大軍進至壽陽,并臨淝水一岸而擺好陣勢,同晉將謝玄隔水對峙。謝玄派人對苻堅說:“你率軍長途跋涉深入我境,卻臨水列陣,這分明是不想同我速戰(zhàn)。你們要能稍向后退,讓我軍渡過淝水,使雙方將士得以從容周旋交戰(zhàn),我與諸君騎馬慢行而觀戰(zhàn),不也是件樂事嗎?”苻堅的部將都說:“應(yīng)當憑據(jù)淝水阻截晉軍,不讓其渡河沖上岸來。我軍兵多,對方兵少,只有這樣,才是萬全必勝之策�！避迗圆灰詾槿坏卣f:“只管退軍,讓它渡河,(乘其渡河之中),我們以數(shù)十萬騎兵,逼向河中而殲滅之�！避奕�(堅之弟)也贊成這樣做。于是,苻堅下令秦軍后撤。不料部隊因動而大亂,竟一退而不能停止。晉將謝玄與謝琰、桓伊等人率領(lǐng)精兵八千順利渡過淝水。晉軍都督謝石率部進攻秦軍張蠔所部,不利稍退,而謝玄和謝琰依然揮軍奮擊,與敵激戰(zhàn)于淝水之南,苻堅部隊慘遭失敗。

【原文】

凡戰(zhàn),若我眾敵寡,不可戰(zhàn)于險阻之間,須要平易寬廣之地。聞鼓則進①,聞金則止,無有不勝。法曰:“用眾進止。”②晉太元③時,秦苻堅④進屯壽陽⑤,列陣淝水⑥,與晉將謝元⑦相拒。元使謂苻堅⑧曰:“君遠涉吾境,而臨水為陣,是不欲速戰(zhàn)。請君少卻,令將士得周旋,仆與諸君緩轡而觀之,不亦樂乎!”堅眾皆曰:“宜阻淝水,莫令得上。我眾彼寡,勢必萬全�！眻栽�:“但卻軍,令得過⑨,而我以鐵騎數(shù)十萬⑩向水,逼而殺之�！比谝嘁詾槿�。遂麾兵卻,眾因亂而不能止。于是,元與謝琰⑾、桓伊⑿等,以精銳八千渡淝水,石軍⒀拒張蠔⒁,小退。元、琰仍進兵大戰(zhàn)淝水南,堅眾大潰。⒂【注釋】

①聞鼓則進:王本及汪本皆作“聞鼓則戰(zhàn)”。

②用眾進止:語出《司馬法·用眾第五》。

③晉太元:馬本及諸本皆脫“太”,今據(jù)史補。太元,東晉孝武帝年號。秦音淝水之戰(zhàn),即發(fā)生在太元八年(公元383年)。

④苻堅:十六國時期的前秦皇帝。氏族,略陽臨渭(今甘肅秦安東南)人。在淝水作戰(zhàn)失敗后,為羌族首領(lǐng)姚萇所擒殺。⑤壽陽:今安徽壽縣。

⑥淝水:在今安徽合肥境內(nèi)。⑦謝元:史載本作“謝玄”,因《百戰(zhàn)奇法》原作者避宋太祖趙匡胤始祖名諱(“玄朗”之“玄”)而援引時改“玄”為“元”。謝玄,東晉名將,宰相謝安之侄。曾受命組織北府兵以御前秦。淝水戰(zhàn)后,他率軍收復(fù)了徐、兗、青、豫等州大片土地。

⑧苻堅:馬本及諸本皆誤作“苻融”,今據(jù)史載校改。

⑨但卻軍,令得過:馬本及諸本皆作“但卻,無令得過”,顯與原意相悖,故據(jù)史校改。⑩數(shù)十萬:馬本及諸本皆誤作“數(shù)萬”,今據(jù)史校改。

⑾謝琰:東晉宰相謝安之子,淝水之戰(zhàn)時任輔國將軍。

⑿桓伊:東晉譙國鑟e縣(今安徽宿縣西)人,字叔夏。初任淮南太守,后遷豫州刺史。淝水之戰(zhàn)后,因功升任江州、荊州十郡、豫州四郡都督。

⒀石軍:即謝安之弟謝石所率之軍。

⒁張蠔:馬本及諸本皆誤作“張耗”,今據(jù)史校改。

⒂本篇史例出自《晉書·謝玄傳》。

12。寡戰(zhàn)【提示】

本篇以《寡戰(zhàn)》為題,旨在闡述在我寡敵眾形勢下作戰(zhàn)應(yīng)注意掌握的原則。它認為,如以少數(shù)兵力對付眾多敵軍的時候,一定要利用黃昏時分,或者在草木叢生之地設(shè)伏,或者在險路隘口截擊敵人,這樣,作戰(zhàn)就能勝利。山岳叢林、深溝險谷之地,是大部隊難以展開兵力的地區(qū),但對小部隊來說,卻是便于活動的殺敵戰(zhàn)場。戰(zhàn)爭實踐表明,以少量兵力對眾多兵力的敵人作戰(zhàn),強攻硬拚是難以克敵制勝的,最好的辦法是選擇隱蔽、險要的地形,或設(shè)伏,或截擊,這既可有效地保存自己,又易于達成突然襲擊之目的。由此可見,本篇引錄《吳子·應(yīng)變》所揭示的“用少者務(wù)隘”的觀點,乃是古代作戰(zhàn)以少勝多的重要指導(dǎo)原則。

北朝西魏宇文泰擊敗東魏高歡進攻的渭曲之戰(zhàn),就是較好體現(xiàn)“用少務(wù)隘”原則的一個戰(zhàn)例。當時,從雙方兵力對比情況看,高歡軍明顯優(yōu)于宇文泰軍。但宇文氏面對強敵,并不畏怯,他及時召開軍事會議研究應(yīng)敵對策,采納了李弼的建議,先敵占領(lǐng)了渭曲險要之地,且“背水東西為陣”,設(shè)置伏兵以待高歡軍,并以少量兵力誘敵入伏。高歡則恃眾輕進,以至“卒亂而不成列”;宇文泰乘機擊鼓,伏兵突然四起,采取正面進攻與兩翼側(cè)擊相結(jié)合的戰(zhàn)術(shù),一舉擊敗高歡,創(chuàng)造了“用少務(wù)隘”的成功戰(zhàn)例。

【譯文】大凡作戰(zhàn),如果是用較少的兵力抗擊較多兵力的敵人,一定要選在日落黃昏時分,或者于草木深處暗設(shè)伏兵,或者在隘口險路截擊敵人,這樣作戰(zhàn)必能取勝。誠如兵法所說:“使用小部隊對敵作戰(zhàn)時,務(wù)必選擇險隘的地形條件�！�

《北史》記載:西魏大統(tǒng)三年(公元537年),東魏將領(lǐng)高歡率軍西渡黃河后,直逼西魏華州,因華州刺史王羆防守嚴密難克,不得不轉(zhuǎn)兵渡過洛水,而駐扎在許原之西。西魏大丞相宇文泰奉命率軍抗擊高歡軍。宇文泰進至渭水之南,所征諸州之兵尚未會齊,諸將以敵眾己寡為由,請求暫且等待高歡繼續(xù)西進而觀察形勢再作決策。宇文泰則反駁說:“高歡倘若進至咸陽,民心將會動蕩不安�，F(xiàn)在乘其剛到立足未穩(wěn),正好可以攻擊它。”于是,立即造浮橋于渭水之上,命部隊攜帶三天口糧,以輕裝騎兵迅速渡過渭水,而以運輸部隊自渭水南岸沿河向西運動。十月初一,宇文泰率軍進至沙苑,距高歡軍僅六十余里。高歡聞訊立即率軍趕來。騎兵偵察員報告說高歡軍即將到來,宇文泰馬上召集眾將商議對策。驃騎大將軍李弼說:“因為敵眾我寡,我們不可以在平坦開闊之地設(shè)陣同敵交戰(zhàn)。從這里向東十里,有渭水一彎曲處,可以搶先占領(lǐng)該地以等待敵軍�！庇钗奶┧炻受娺M至那里,且背靠渭水自東向西列陣,以李弼所部為右翼,以趙貴所部為左翼,命令士兵都把武器放倒在蘆葦之中,聽到鼓聲立即奮起出擊。黃昏時分,高歡率軍到達這里,看到西魏軍少,所部爭相前進,致使部隊混亂而不成戰(zhàn)斗隊形。當兩軍即將交戰(zhàn)之際,宇文泰突然擂響戰(zhàn)鼓,其部眾聞聲都驟然奮起出擊。驃騎大將軍于謹?shù)葘⒙手髁χ睋涓邭g軍正面,李弼、趙貴率部從左、右兩翼出擊,將敵軍分割為兩段,以正面突擊與兩翼橫擊相結(jié)合的戰(zhàn)術(shù),一舉大敗高歡軍。【原文】凡戰(zhàn),若以寡敵眾,必以日暮,或伏于深草,或邀于隘路,戰(zhàn)則必勝。法曰:“用少者務(wù)隘。”①《北史》:西魏大統(tǒng)三年,東魏將高歡②渡河③,逼華州④,刺史王羆⑤嚴守,乃涉洛,軍于許原⑥西。西魏遣將宇文泰⑦拒之。泰至渭南,集諸州兵,未會⑧。諸將以眾寡不敵,請且待歡更西以觀之。泰曰:“歡若至咸陽⑨,人皆轉(zhuǎn)搔擾。今其新至,可擊之�！奔丛旄�橋于渭南,軍士赍三日糧,輕騎渡渭,輜重自渭南夾渭而西。十月壬辰⑩,至沙苑⑾,距齊軍六十余里。高歡率兵來會。候騎告齊兵至,泰召諸將議。李弼⑿曰:“彼眾我寡,不可平地置陣⒀。此東十里,有渭曲⒁,可〔先〕據(jù)以待之�！彼爝M至渭曲,背水東西為陣,李弼為右拒,趙貴⒂為左拒。命將士皆偃戈于葭蘆之中,聞鼓聲而起。日晡⒃,齊軍至,望見軍少,爭進,卒亂而不成列。兵將交,泰鳴鼓,士卒皆起。于謹⒄等以大軍與之合戰(zhàn),李弼等率鐵騎橫擊之,絕其軍為二,遂犬破之�！雹帧咀⑨尅竣儆蒙僬邉�(wù)隘:語出《吳子·應(yīng)變第五》。

②高歡:一名賀六渾。世居懷朔鎮(zhèn)(今內(nèi)蒙古包頭東北),為鮮卑化的漢人。初參加杜洛周起義軍,繼歸葛榮,后叛降爾朱榮。榮死后,他依靠鮮卑武力,聯(lián)絡(luò)山東士族勢力,擁立北魏孝武帝。永熙三年(公元534年),他迫孝武帝西奔長安,別立元善見(孝文帝曾孫)為帝(孝靜帝),遷都鄴城,是為東魏。至此北魏分裂為東、西魏。高歡執(zhí)魏政十六年,死后,其子高洋代東魏稱帝,改國號為齊,史稱“北齊”,追尊歡為神武帝。

③河:古代黃河的專稱。南北朝以前,稱“河”或“河水”,隋唐以后稱“黃河”。

④華州:治所在今陜西大荔縣。⑤王羆:馬本及諸本皆誤作“王霸”,今據(jù)史校改。⑥許原:故址在今陜西大荔西北五十里。

⑦宇文泰:一名黑獺,鮮卑族,代郡武川(今屬內(nèi)蒙古)人。曾參加鮮于修禮起義軍,繼歸葛榮,后降爾朱榮。北魏孝武帝被高歡所逼西奔長安,他擁帝與高歡相對抗,為大丞相,執(zhí)掌西魏朝政。死后,其子宇文覺代魏稱帝,改國號為周,史稱“北周”,追尊泰為文帝。

⑧未會:馬本及諸本皆誤作“來會”,今據(jù)史校改。

⑨咸陽:治所在今陜西涇陽。

⑩十月壬辰:即西魏大統(tǒng)三年(公元537年)的十月初一。⑾沙苑:故址在今陜西大荔南。

⑿李弼:北周襄平(今遼寧遼陽)人。北魏永安初,從爾朱天光西討,以功拜征虜將軍,后隸侯莫陳悅為大都督。西魏文帝時,他歸附文帝,官至太師,封趙國公。

⒀不可平地置陣:馬本及諸本皆誤作“不可爭也,宜置陣”,今據(jù)史校改。⒁渭曲:即渭水之一彎曲處。⒂趙貴:北魏孝明帝時,任鎮(zhèn)北將平。西魏時,被宇文泰任為大都督。北周閔帝時,封楚國公。

⒃日晡:即午后申時,亦即十五至十七時。

⒄于謹:北周洛陽(今屬河南)人,字思敬,小名巨彌。北魏永熙三年(公元534年),他向宇文泰獻都關(guān)中之策,為泰賞識,被任為大丞相府長史。大統(tǒng)元年(公元535年),任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宇文覺代西魏稱帝后,晉封燕國公。

⒅本篇史例出自《北史·周太祖本紀》。

13。愛戰(zhàn)【提示】

本篇以《愛戰(zhàn)》為題,旨在闡述將帥愛兵的重要性。這里的“愛”,與“恩”為同義詞。它認為,作戰(zhàn)中士卒所以寧愿冒死前進而不愿后退求生的,都是由于將帥平時實施恩惠的結(jié)果。只要將帥愛卒如同愛子,那么,士卒愛將也會像愛父一般。故在危難時,士卒無不情愿以拚死搏斗來報答將帥恩德的。士卒是武裝力量的主體,軍隊戰(zhàn)斗力的第一要素。戰(zhàn)斗中沒有廣大士卒的奮勇殺敵,是無法取得作戰(zhàn)勝利的。而要在戰(zhàn)斗中充分發(fā)揮部隊英勇殺敵的犧牲精神,要靠平時將帥對他們嚴格教育訓(xùn)練和切實關(guān)心愛護。因此,是否做到愛兵,乃是衡量將帥治軍好壞的重要標志之一。本篇能夠認識到這一點,并且從治軍的高度闡述了將帥愛兵的重要性,這無疑是很可貴的。

在中國古代軍事史上,曾涌現(xiàn)不少將帥愛兵的感人事跡,戰(zhàn)國初期的魏將吳起,便是突出的一例。他把愛兵問題作為治軍的重要內(nèi)容來抓,其主要特點:一是能以普通一兵嚴格要求自己,切實做到與士卒同甘共苦,不搞特殊化;二是能夠體察下情,關(guān)心士卒疾苦,身居將帥高位,竟親自為卒吮疽,成為流傳千古的佳話。所以,他所帶出來的部隊具有較強的戰(zhàn)斗力。他在鎮(zhèn)守西河郡地期間,曾身經(jīng)大戰(zhàn)七十六次,而獲全勝者竟多達六十四次,堪稱善戎能戰(zhàn)的“常勝將軍”。

西漢著名史學(xué)家司馬遷認為:吳起之所以成為戰(zhàn)績輝煌的著名將帥,主要是其“用兵廉平,得士卒心”的結(jié)果。這是很有道理的。

【譯文】

大凡對敵作戰(zhàn),士卒之所以寧肯前進而死,卻不愿后退而生的,這都是由于將帥平時對他們實行恩惠、愛護的結(jié)果。全軍士卒深知將帥愛護他們?nèi)缤瑦圩幽菢訜o微不至,那么,他們熱愛將帥也會像熱愛自己的父親那樣至敬至誠。所以,作戰(zhàn)中盡管陷入危亡境地,卻沒有不愿以拚死奮戰(zhàn)來報答將帥恩德的。誠如兵法所說:“將帥對待士卒如同對待自己的愛子,士卒可以同將帥在危難中生死與共。”

戰(zhàn)國時期,魏國將領(lǐng)吳起出任西河太守時,能和最下層的士卒穿同樣衣服、吃同樣飯菜;睡覺時不鋪墊軟席,行軍時不乘車騎馬;親自包扎攜帶軍糧,替士卒分擔(dān)勞苦。有個士卒長了膿瘡,吳起為他吮吸膿汁。這個士卒的母親聽到這個消息后便哭了起來。有人問她說:“你兒子不過是個士卒,而將軍親口為他吮吸膿瘡,你為什么還哭呢?”她回答說:“不是這樣的。往年吳公曾為他父親吮吸膿瘡,他父親因此在作戰(zhàn)中奮勇直前而不后退,結(jié)果就戰(zhàn)死在沙場。如今吳公又為其子吮吸膿瘡,我不知道他又會戰(zhàn)死在什么地方。所以,我是在為他哭泣。”魏文侯鑒于吳起善于用兵,廉潔公正,深得士卒擁護,就委派他為將鎮(zhèn)守西河地區(qū)。在此期間,他先后同諸侯大戰(zhàn)七十六次,而獲全勝的作戰(zhàn)有六十四次之多。

【原文】

凡與敵戰(zhàn),士卒寧進死,而不肯退生者,皆將恩惠使然也。三軍知在上之人愛我如子之至,則我之愛上也如父之極。故陷危亡之地,而無不愿死以報上之德。法曰:“視民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①戰(zhàn)國②魏將吳起為西河守,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臥不設(shè)席,行不乘騎,親裹贏糧③,與士卒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卒母聞而哭之�；蛟�:“子,卒也,而將軍自吮其疽,何哭也?”母曰:“非然也。往年吳公吮其父,其父戰(zhàn)不旋踵④,遂死于敵。吳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蔽暮睥菀詤瞧鹩帽�廉平,得士卒心,使守西河⑥,與諸侯⑦大戰(zhàn)七十六,全勝六十四⑧。

【注釋】

①視民如愛子,故可與之俱死:語出《孫子兵法·地形篇》。但“民”字原作“卒”。

②戰(zhàn)國:馬本及諸本皆誤作“春秋”,今據(jù)史校改。③贏糧:贏,通“盈”;贏糧,謂裝滿糧食。

④旋踵:旋轉(zhuǎn)腳跟,引申為轉(zhuǎn)身后退之意。⑤文侯:即戰(zhàn)國時期魏國建立者魏文侯,名斯。他任用李悝為相、吳起為將、西門豹為鄴令,實行改革,獎勵耕戰(zhàn),興修水利,發(fā)展生產(chǎn),使魏國成為當時強國。

⑥西河:郡名。戰(zhàn)國魏置。轄境當今陜西東部的黃河西岸地區(qū)。

⑦諸侯:西周、春秋時期分封的各國國君。在其封疆之內(nèi),世代掌握統(tǒng)治大權(quán),形成各自為政的許多諸侯國。

⑧本篇史例出自《史記·孫子吳起列傳》。

14。威戰(zhàn)【提示】

此篇與前篇《愛戰(zhàn)》是相輔相成、互為補充的姊妹篇�！稅蹜�(zhàn)》側(cè)重論述將帥愛兵的重要性,《威戰(zhàn)》則側(cè)重闡述理兵從嚴的重要性,二者從不同角度探討了治軍這個同一重要問題。它認為,士卒之所以敢于赴湯蹈火地去殺敵,是為將者執(zhí)法如山、從嚴要求的結(jié)果;而士卒畏敵不前,則是將帥治軍不嚴的表現(xiàn)。本篇引自《尚書·胤政篇》的“威克厥愛允濟”

一語,意思是,從嚴要求(威)勝過(克)偏愛放任(厥愛),事情就能成功(允濟)。軍隊打勝仗靠強大的戰(zhàn)斗力,而強大的戰(zhàn)斗力,是靠將帥平時對士卒的關(guān)心愛護和嚴格管理訓(xùn)練出來的。所以,對部隊正確實施恩威并重的管理原則,歷來是將帥治軍所強調(diào)的重要問題。

春秋時期齊將司馬穰苴在治軍上是以恩威并重而著稱于世的。他一方面執(zhí)法如山,從嚴要求部隊,對公然違犯軍令的齊王寵臣莊賈處以斬首,“以徇三軍”;一方面對士卒關(guān)懷備至,凡有關(guān)部隊住宿、飲食、醫(yī)病等問題,他都親自過問安排。由千司馬穰苴能夠把對部隊的關(guān)心愛護和從嚴管理緊密結(jié)合起來,所以他的部隊戰(zhàn)斗力強,士氣旺盛,臨戰(zhàn)之際,人人“爭奮出為之赴戰(zhàn)”。齊軍斗志昂揚的強大威勢,迫使晉、燕入侵軍聞風(fēng)喪膽,不戰(zhàn)先退。司馬穰苴乘機揮軍跟蹤追擊,收復(fù)了所有淪陷的國土,取得了自衛(wèi)反擊作戰(zhàn)的重大勝利。

【譯文】

大凡對敵作戰(zhàn),士卒之所以奮勇前進而不敢后退的,是由于畏懼將帥的威嚴而不畏懼敵人的緣故;如果敢于后退而不敢前進的,那是由于畏懼敵人而不畏懼將帥的緣故。將帥命令士卒赴場蹈火而不敢違抗的,是由于威嚴的軍紀促使他們這樣做的。誠如兵法所說:“威嚴的軍紀克服了單純的憐愛,作戰(zhàn)就會取得成功�！�

春秋齊景公執(zhí)政期間,晉國攻打齊國的東阿和鄄城,而燕國則侵犯齊國黃河南岸的領(lǐng)土。齊國軍隊被打敗了。齊景公非常憂慮這件事。大臣晏嬰為此而向景公推薦田穰苴,說:“穰苴雖為田氏門中偏房所生,可是此人論文韜能使眾人歸服,論武略可令敵人畏懼。希望君王用他試一試�！本肮�于是召見田穰苴,同他談?wù)撚帽�之�?非常高興,就任命他為將軍率兵抗擊燕、晉入侵軍。穰苴受任后,對景公說:“我本人一向地位低下,君王突然把我從平民中提拔起來,加官于大夫之上,士兵不會服從,百姓不會親近。人的地位低微就沒有權(quán)威可言,因此,請求派一個為君王所寵信、全國所尊崇的人來作監(jiān)軍,才可以統(tǒng)軍作戰(zhàn)�！�

于是,景公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派寵臣莊賈為監(jiān)軍。田穰苴辭別了齊景公,與莊賈約定說:“明天中午于軍營門會齊。”第二天,穰苴先趕到軍營,設(shè)置了測日影的標竿和計時間的漏壺,以等待莊賈的到來。莊賈向以顯貴而驕橫,這次又認為穰苴所率士卒是他自己的軍隊,而他自己又是君王委派的監(jiān)軍,故對如約赴軍之事不很著急在意。親戚朋友為他送行,留他宴飲,到了中午時分他還沒有到達軍營。田穰苴便放倒測影標竿,撤掉計時漏壺,然后進入軍營,檢閱隊伍,指揮士兵,宣布軍紀。部署完畢,待到傍晚時分,莊賈才來到軍營。田穰苴質(zhì)問莊賈說:“為什么過了約定時間才到?”莊賈滿不在乎地回答道:“不才受大臣和親戚們盛情餞行,故留飲有所耽擱�！别�苴厲聲指斥說:“身為將帥,接受命令的那一天,就應(yīng)忘掉自己的家庭;親臨戰(zhàn)陣指揮部隊,就應(yīng)忘掉自己的父母;擂鼓進擊的緊急時刻,就應(yīng)忘掉自己的生命。如今,敵人侵入我國內(nèi)地,國內(nèi)人心動蕩,士卒們?nèi)諘褚孤队谶吘持��?君王為此睡不安穩(wěn),吃不香甜,百姓的性命都系在你的手里,還說什么送行呢?”說罷,就把軍法官叫來,問道:“軍法上對于約期而遲到的人,規(guī)定該怎樣處置?”軍法官回答說:“應(yīng)當處斬�！鼻f賈這時才感到害怕起來,并立即派人飛馬報告齊景公,請求解救。莊賈派出的人尚未返回時,田穰苴已按軍法將莊賈斬首示眾了。全軍將士都震驚戰(zhàn)栗不已。過了好久,齊景公所派使者手持符節(jié)乘車來救莊賈,徑直沖入軍營。田穰苴對使者說:“將領(lǐng)在軍中執(zhí)行軍務(wù),君王的命令有的可以不接受�！彼�又問軍法官,說:“軍營中不準車馬馳入,如今使者這樣干,軍法規(guī)定該怎樣辦?”軍法官回答說:“應(yīng)當處斬�！笔拐咭宦牬鬄榭謶�。但田穰苴卻說:“君王的使者是不可以殺掉的。”于是,就斬了使者的仆人、砍斷車子左邊的車轅、殺了左邊駕車的馬匹,并向全軍示眾。田穰苴讓使者還報齊景公,然后又繼續(xù)布置軍務(wù)。對于部隊的行軍宿營、掘井埋灶、士卒伙食、看病吃藥等事宜,田穰苴都親自過問和布置。他還把自己那份官俸糧餉全部拿出來,供士卒們享用,自己同士卒一樣平分糧食,特別是照顧到那些體弱有病的士卒。三天之后率軍出發(fā),生病的士卒都請求跟隨部隊一同出征,大家奮勇爭先地為報答將軍的關(guān)懷而去戰(zhàn)斗。晉軍聽到這個消息后,便撤兵而去;燕國聽到這個消息后,也渡過黃河向北撤走,齊國的危急得以解除。田穰苴揮軍追擊,收復(fù)了所有淪陷的國土,然后率軍凱旋而歸。

【原文】凡與敵戰(zhàn),士卒前進而不敢退后,是畏我而不畏敵也。若敢退而不敢進者,是畏敵而不畏我也。將使士卒赴湯蹈火而不違者,是威嚴使然也。法曰:“威克厥愛允濟�！雹俅呵稞R景公時,晉伐阿、鄄②,而燕侵河上③,齊師敗績。〔景公患之〕。晏嬰乃薦田穰苴④,曰:“穰苴雖田氏庶孽⑤,然其人文能附眾,武能威敵,愿君試之�！本肮�乃召穰苴,與語兵事,大悅之,以為將軍,將兵捍燕、晉之師。穰苴曰:“臣素卑賤,君擢之閭伍之中,加之大夫之上,士卒未附,百姓不親,人微權(quán)輕,愿得君之寵臣,國之所尊,以監(jiān)軍,乃可�！庇谑�,景公許之,使莊賈⑥往。穰苴既辭,與莊賈約:“旦日日中會軍門。”穰苴先馳至軍中,立表下漏⑦待賈。賈素驕貴,以為將己之軍而己為監(jiān),不甚急,親戚左右送之,留飲。日中而賈不至。穰苴則仆表決漏,入,行軍勒兵,申明約束�！布s束〕既定,夕時,賈乃至。穰苴曰:“何為后期?”賈對曰:“不佞⑧,大夫親戚送之,故留。”穰苴曰:“將受命之日則忘其家,臨陣約束則忘其親,援桴鼓⑨之急則忘其身。今敵國深侵,邦內(nèi)騷動,士卒暴露于境,君寢不安席,食不甘味,百姓之命皆垂于君,何謂相送乎?”召軍正⑩問曰:“軍法期而后至者云何?”對曰:“當斬�！辟Z懼,使人馳報景公,請救。既往,未及返,于是遂斬莊賈以徇三軍。三軍皆震栗。久之,景公遣使持節(jié)⑾救賈,馳入軍中。穰苴曰:“將在軍,君命有所不受�！眴栜娬�曰:“軍中不馳,今使者云何?”對曰:“當斬�！笔拐叽髴�。穰苴曰:“君之使不可殺之。”乃殺其仆、車之左駙⑿、馬之左驂⒀,以徇三軍。遣使者還報,然后行事。士卒次舍⒁、井灶、飲食、問疾、醫(yī)藥、身自拊循⒂之。悉取將軍之資糧,以享士卒,〔身與士卒〕平分糧食,最比⒃其羸弱者。三日而后勒兵。病者皆求行,爭奮出為之赴戰(zhàn)。晉師聞之,〔為罷去;燕師聞之〕,渡河而解。于是,穰苴乃率眾追擊之,遂取所亡邦內(nèi)故境,率兵而歸。⒄【注釋】

①威克厥愛允濟:語出《尚書·胤政篇》。

②鄄(juàn):史載原作“甄”,《百戰(zhàn)奇法》原作者援引時因避諱宋仁宗嫌名(“禎”)而改“甄”為“鄄”。鄄,今山東鄄城北。

③河上:指黃河南岸之滄、德二州北界。

④田穰苴:春秋齊國人,本姓田,為大司馬,故又稱司馬穰苴,善于治軍,深通兵法。

⑤庶孽:即庶子,舊時指妾所生之子。

⑥莊賈:春秋齊國大夫,景公之寵臣。

⑦立表下漏:謂立標竿以測日影,設(shè)漏壺以記時間。表,古代測日影時所立的標竿;漏,古代記時用的漏壺。

⑧不佞:猶言“不才”,自謙之詞。

⑨援桴鼓:謂拿起鼓槌敲鼓。桴(?eū),鼓槌。

⑩軍正:軍中執(zhí)法之官。

⑾持節(jié):古代使者所拿作為憑證之物,節(jié),符節(jié)。

⑿左駙:即車之左面的夾車木。駙,通“輔”,夾車木。

⒀左驂:即左面駕車的馬。驂(cān),一車駕三馬為驂。⒁次舍:即宿營。次,古代行軍停駐一地謂之“次”。⒂拊循:安撫,撫慰。拊,同“撫”。

⒃最比:謂尤其照顧到。最,尤其,極為;比,及,到。⒄本篇史例出自《史記·司馬穰苴列傳》。

15。賞戰(zhàn)【提示】

本篇以《賞戰(zhàn)》為題,旨在闡述獎賞制度在古代作戰(zhàn)中的重要作用問題。它認為,在攻城作戰(zhàn)中,士卒們之所以身冒矢石而爭先登城,不避白刃格斗而爭先赴戰(zhàn),都是由于懸以重賞的結(jié)果。這是不無道理的。所以,設(shè)獎行賞,乃為歷代兵家治軍用兵都十分重視的一種行之有效的制度。獎賞的目的,在于激勵斗志、鼓舞士氣。運用得當,恰到好處,就能調(diào)動廣大將士的積極性,提高部隊戰(zhàn)斗力。但是,如果運用不當,而造成賞之過濫,不該獎賞的而受賞,應(yīng)該獎賞的而未受賞,那么,此種獎賞也可能變成追名逐利、瓦解士氣的腐蝕劑。這是實行獎賞制度過程中,不可不加注意防止的問題。

三國時期的曹操,堪稱是位善用獎賞制度治軍用兵的軍事家。他每次統(tǒng)軍攻戰(zhàn),都把繳獲來的貴重財物,全部分賞給有功的將士。對于功勛大而應(yīng)當受到重賞的,他“不吝千金”;但對那些無功而妄圖要賞的,他卻“分毫不與”,在獎賞問題上由于做到了秉公無私,一絲不茍,從而極大地調(diào)動了廣大將士的積極性,提高了部隊的戰(zhàn)斗力,故能取得“每戰(zhàn)必勝”的輝煌戰(zhàn)績。

【譯文】凡在攻城作戰(zhàn)中遇到高墻深壕,箭石交下如注的情勢,要使士卒爭先恐后地攀登城垣;當兩軍短兵相接,展開白刃格斗的時候,要使士卒奮不顧身地前赴后繼,都必須懸以重賞來激勵他們英勇殺敵,這樣,就沒有打不敗的敵人。誠如兵法所說:“重賞激勵之下,必有勇士涌現(xiàn)�！�

東漢末年,大將曹操每當攻克敵人城鎮(zhèn)的時候,對所繳獲來的貴重財物,全部都用以獎賞有功將士。如果有誰勛勞顯著而應(yīng)當重賞的,即使賞賜千金也不吝惜;但對那些無功而妄想索賞的人,則一分一毫也不給。所以,曹操每次率軍攻戰(zhàn)都必定取得勝利。

【原文】凡高城深池,矢石繁下,士卒爭先登;白刃始合,士卒爭先赴者,必誘之以重賞,則敵無不克焉。法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雹贊h末大將曹操,每攻城破邑,得靡麗②之物,則悉以賞有功者。若勛勞宜賞,不吝千金。無功妄施,分毫不與。故能每戰(zhàn)必勝。③【注釋】①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語出《三略·上略》。

②靡麗:謂華麗貴重。③本篇史例出自《三國志·魏書·武帝紀第一》裴松之注引《魏書》。

16。罰戰(zhàn)【提示】

本篇以《罰戰(zhàn)》為題,旨在闡述懲罰制度在治軍中的運用及其作用問題。它認為,在對敵作戰(zhàn)中,對于那些畏敵不前的加以懲處,就可以使部隊臨戰(zhàn)敢進而不敢退,就可以打勝仗。懲罰與獎賞,是歷代兵家治軍用兵所常采用的相反相成的兩種有效手段和措施。實踐中運用得當,真正做到賞罰分明,恰到好處,就能提高士卒積極性,增強部隊戰(zhàn)斗力。本篇引自《司馬法》的“罰不遷列”一語中的“遷列”意即移動行列,句義是說實施懲罰要就地執(zhí)行。這就是說,懲罰不但嚴明、適變,而且要果斷、適時。只有這樣,才能收到懲一儆百、及時教育部眾的作用,從而達到整肅軍紀、提高戰(zhàn)斗力的目的。陣朝大將楊素是以治軍嚴整而聞名于世的。歷來軍隊是有紀律約束的武裝集團,只有維護鐵的紀律,才能令行禁止,具有強大戰(zhàn)斗力。楊素能夠嚴格要求部隊,對違犯軍令者及時予以懲治,防止部隊松散懈怠,這是無可非議的。但是,每戰(zhàn)都專門“求人過失”而成批的殺人,特別是對于“不能陷陣而還者”,不問緣由,一律殺掉,這就不可取了。對廣大士卒,應(yīng)以說服教育為主,同時輔以必要地懲治。如果拋開說服教育的一面,單純以懲罰為樂事,這種懲辦主義的作法,非但不能達到整肅軍紀,提高戰(zhàn)斗力的目的,相反則極易激化矛盾,釀成事變,造成損失。此類情況,在中國古代軍事史上是不乏其例的。這是應(yīng)當引以為訓(xùn)的。

【譯文】

大凡在作戰(zhàn)中,要使士卒在與敵人遭遇時,敢于奮勇前進而不敢后退,而對于畏敵后退一步的,必須用重刑加以懲處。這樣,就可以打勝仗。誠如兵法所說:“懲罰罪過要就地執(zhí)行,絕不遷延姑息�！�

隋朝時期,大將楊素治軍嚴整。他的部隊如有違犯軍令的人,立即處斬,而絕不寬容。

每當將要對敵交戰(zhàn)之時,他就搜求犯有過失的士卒而立即殺掉,被殺的人多者一次上百人,少者也不下十數(shù)人。由于殺人太多,鮮血流遍帳前,而楊素卻談笑風(fēng)生,若無其事。到了與敵對陣交戰(zhàn)之時,他先令三百人進擊敵人,若能攻陷敵陣也就罷了,如果不能沖破敵陣而活著回來的,不論多少都全部殺掉。然后又派二三百人再去進攻,對于不能陷陣而生還者仍如舊法全部殺掉。將士們因此而震懼,人人抱定必死之志奮勇殺敵,所以每戰(zhàn)都能獲勝�！驹�文】

凡戰(zhàn),使士卒遇敵敢進而不敢退,退一寸者①,必懲之以重刑,故可以取勝也。法曰:“罰不遷列。”②隋大將楊素③,御戎嚴整,有犯軍令者,立斬之,無所寬貸。每將對敵,輒求人過失而斬之,多者百余人,少者不下十數(shù)人。流血盈前,言笑自若。及其對陣,先令三百人赴敵,陷陣則已,如不能陷陣而還者,無問多少,悉斬之。又令二三百人復(fù)進,還如向者。將士股栗,有必死之心,由是戰(zhàn)無不勝。④【注釋】

①退一寸者:馬本及諸本均無“退”字,根據(jù)前后文義,疑脫,故補。

②罰不遷列:語出《司馬法·天子之義第二》。

③楊素:隋代名將。弘農(nóng)華陰(今屬陜西)人,字處道。士族出身。初事北周武帝,官至車騎大將軍。后從隋文帝滅陳作戰(zhàn)有功,官至上柱國,封越國公。他與晉王楊廣交厚,曾參予楊廣謀篡活動。楊廣即帝位后,改封其為楚國公,官至尚書令、司徒。

④本篇史例出自《隋書·楊素傳》。

17。主戰(zhàn)【提示】

本篇以《主戰(zhàn)》為題,旨在闡述在本土上實施防御作戰(zhàn)的“主軍”應(yīng)注意掌握的問題。

在人類戰(zhàn)爭史上,大凡處于戰(zhàn)略進攻的一方,其實力往往比處于戰(zhàn)略防御的一方,要強大得多。在強敵進攻的形勢下,防御一方怎樣才能打敗進攻之敵而最終奪取戰(zhàn)爭的勝利,這常常是戰(zhàn)爭指導(dǎo)者所極為關(guān)注和探討的重要問題。本篇正是從戰(zhàn)略防御作戰(zhàn)的角度,提出不要輕率、過早地同敵人進行戰(zhàn)略決戰(zhàn),而要采取“保城備險”以消耗敵人、“絕其糧道”以困敝敵人的方針,然后待敵疲憊不堪之時,再集中兵力殲滅它。這對力量弱小而處于防御地位的一方,無疑是比較穩(wěn)妥可行的正確作戰(zhàn)方針。北魏皇始元年(公元396年),后燕慕容德破北魏拓跋珪進攻的鄴城防御作戰(zhàn),就是較好地體現(xiàn)上述作戰(zhàn)方針的一個成功戰(zhàn)例。從當時的戰(zhàn)略態(tài)勢看,是魏攻燕守;從雙方兵力對比看,是魏眾燕寡。燕軍統(tǒng)帥慕容德在取得擊敗魏軍前鋒部隊的初戰(zhàn)小勝后,打算乘勝大舉反攻,與魏軍主力決戰(zhàn)。但別駕韓?卻認為決戰(zhàn)條件不成熟,他根據(jù)“魏不可擊者四,燕不宜動者三”(《晉書·慕容德記》,下同)的對雙方實際情況的具體分析,提出了“深溝高壘,以佚待勞”,積蓄力量,伺機決戰(zhàn)的正確方針。慕容德采納了韓?的戰(zhàn)略主張,于是召還部隊,固守鄴城,并親自撫慰將士。因此,全軍上下,“人感其德,皆樂為致死”。其后,乘魏軍內(nèi)部矛盾激化而“各引軍潛遁”的有利時機,慕容德及時派將率軍追擊,結(jié)果大敗魏軍,取得了鄴城保衛(wèi)戰(zhàn)的勝利。

【譯文】

大凡戰(zhàn)爭,如果敵方入侵我境,我方在本土實施防御作戰(zhàn)時,不可輕易與敵決戰(zhàn)。為使我軍安全無危,鑒于士兵戀鄉(xiāng)易散,應(yīng)當征集丁壯,儲備糧谷,保衛(wèi)城鎮(zhèn),守險拒敵,斷敵糧道。從而使敵人欲戰(zhàn)不能,糧草不濟,待它完全陷入困疲不堪之時,再出兵反擊它,必定能勝利。誠如兵法所說:“在本國境內(nèi)作戰(zhàn)的地區(qū)叫做‘散地\’�！�

《晉書》記載:北魏道武帝拓跋珪親率大軍進攻駐守鄴城的后燕大將慕容德,魏前軍拓跋章部被后燕軍所擊敗。慕容德打算乘勝再攻擊北魏軍,他的別駕韓?進見說:“古人用兵打仗,都是首先搞好戰(zhàn)略謀劃,然后再出兵攻戰(zhàn)�，F(xiàn)在,對魏軍不能攻擊的理由有四條,而我軍不宜輕易行動的理由有三條�！蹦饺莸聠柕�:“都是些什么理由?”韓?回答說:“魏軍遠離本土入侵我境,利于在平原曠野與我速戰(zhàn)速決,這是魏軍不可攻擊的第一條理由;魏軍深入我京都附近,已經(jīng)置于死地必定拚命奮戰(zhàn),這是魏軍不可攻擊的第二條理由;魏軍前鋒遭到挫敗,其后續(xù)部隊必然固守陣地,這是魏軍不可攻擊的第三條理由;魏軍眾多,我軍寡少,這是魏軍不可攻擊的第四條理由。而我軍是在自己國土上作戰(zhàn),士兵戀鄉(xiāng)容易逃散,這是我軍不宜輕易出擊的第一條理由;倘若出擊而不勝,軍心勢必動搖,這是我軍不宜輕易出擊的第二條理由;我們的護城壕尚未修好,敵人來攻,我無法防守,這是我軍不宜輕易出擊的第三條理由。上述諸點,都是兵家所忌諱的問題。因此,不如憑據(jù)深溝高壘,固守防御,以逸待勞。魏軍從千里之外運送軍糧自然困難異常,而就地解決則現(xiàn)在野外又無糧食可以掠奪。這樣,時間一長,就會因為消耗過大,而使士兵困斃增多。魏軍長時間出征在外,其弱點就會逐漸暴露無遺,那時我軍乘機奮起攻擊它,便可以取得勝利了�！�

慕容德聽了韓?的一席話后,十分贊賞地說道:“你所講的這些話,真像張良、陳平為劉邦所獻的謀策啊!”【原文】

凡戰(zhàn)①,若彼為客、我為主②,不可輕戰(zhàn)。為吾兵安,士卒顧家,當集人聚谷,保城備險,絕其糧道。彼挑戰(zhàn)不得,轉(zhuǎn)輸不至,候其困敝擊之,必勝。法曰:“自戰(zhàn)其地為散地�！雹邸稌x書》④:后魏武帝⑤,親征后燕慕容德⑥于鄴城⑦,前軍⑧大敗績。德又欲攻之,別駕韓?進曰:“古人先決勝廟堂⑨,然后攻戰(zhàn)。今魏不可⑩擊者四,燕不宜動者三�！钡略�:“何故?”曰:“魏垂軍⑾遠入,利在野戰(zhàn),一不可擊也。深入近畿,致其死地,二不可擊也。前鋒既敗,后陣必固,三不可擊也。彼眾我寡,四不可擊也。官軍自戰(zhàn)其地,一不宜動。動而不勝⑿,眾心難固,二不宜動。城隍⒀未修,敵來無備,三不宜動。此皆兵家所忌,不如深溝高壘,以佚待勞。彼千里饋糧,野無所掠,久則三軍靡費⒁,則士卒多斃,師老釁生,起而圖之,可以捷也。”德曰:“?別駕之言,真良、平⒂策也�！雹浴咀⑨尅�

①凡戰(zhàn):馬本及諸本皆作“凡敵”。從前后文義看,且對照下篇《客戰(zhàn)》起句,當為“凡戰(zhàn)”,故改。

②若彼為客、我為主:這里所說的“主”與“客”,乃是中國古代常用的軍事術(shù)語,一般指在本國實施防御作戰(zhàn)的軍隊為“主軍”,而深入敵國實施進攻作戰(zhàn)的軍隊為“客軍”。

③自戰(zhàn)其地為散地:語出《孫子兵法·九地篇》。所謂“散地”,是指在本國境內(nèi)作戰(zhàn)的地區(qū),由于官兵思鄉(xiāng)戀土,易于逃散,故稱此種作戰(zhàn)地區(qū)為“散地”。

④《晉書》:馬本及諸本皆誤作《北史》,今據(jù)史校改。⑤后魏武帝:即北魏太祖道武帝拓跋珪。⑥慕容德:十六國時期南燕國的建立者。鮮卑族,慕容垂之弟。慕容垂建立后燕,封他為范陽王。其后北魏攻占河北,后燕被截成南北兩部。慕容德率眾南遷至滑臺(今河南滑縣東南)稱王,后又東取廣固(今山東益都東北),占有今山東一帶稱帝立國,史稱“南燕”。

⑦鄴城:十六國時屬后燕地,位于今河南安陽東北。⑧前軍:指北魏將領(lǐng)拓跋章所率進攻鄴城的前鋒部隊。

⑨廟堂:古代帝王祭祀和商議軍國大事的地方。出戰(zhàn)之前,必先議決于廟堂之上,然后出兵攻戰(zhàn),因之又稱謀劃戰(zhàn)事為“廟算”。

⑩不可:馬本及諸本皆作“不宜”,既與下文四個“不可”不一致,又與史載原義不符,故據(jù)史校改。⑾垂軍:史載原作“懸軍”,《百戰(zhàn)奇法》原作者因避諱宋太祖趙匡胤始祖嫌名(“玄朗”之“玄”)而援引時改“懸”為“垂”。

⑿動而不勝:馬本脫“動”,今從唐本。

⒀城隍:即護城壕。

⒁靡費:耗費。

⒂良、平:指漢高祖劉邦的重要謀臣張良、陳平。

⒃本篇史例出自《晉書·慕容德記》。

18。客戰(zhàn)【提示】

本篇以《客戰(zhàn)》為題,旨在闡述深入敵境實施進攻作戰(zhàn)的“客軍”應(yīng)注意掌握的問題。

它認為,進攻固守本土的敵人,只有深入敵境縱深地區(qū)作戰(zhàn),才能戰(zhàn)勝敵人而不被敵人所戰(zhàn)勝。因為,這是由于深入敵境縱深地區(qū),士卒無路可逃,只能拚死作戰(zhàn);敵人在本國作戰(zhàn)因思鄉(xiāng)戀土容易逃散的緣故�！吧钊雱t�！背鲎浴秾O子兵法·九地篇》,意思是說,深入敵境縱深地區(qū),就能專心致志地對敵作戰(zhàn)。戰(zhàn)爭的地理條件,雖然是影響部隊作戰(zhàn)心理的一個因素,但決定軍心士氣消長的,主要是戰(zhàn)爭的性質(zhì)和目的。本篇取義于《孫子兵法》的有關(guān)思想觀點,進一步闡述了地理條件對部隊作戰(zhàn)心理的影響作用,不能說沒有一定道理,然而,如果僅僅看到地理條件對軍心士氣的影響,而忽視戰(zhàn)爭性質(zhì)和目的對軍心士氣消長的決定性作用,這就失之偏頗了。對此是不可不加注意的。

西漢初年,漢將韓信攻趙的井陘之戰(zhàn),趙軍的失敗,主要是由于趙軍主帥陳馀作戰(zhàn)指導(dǎo)失誤造成的。當時,陳馀率眾號稱二十萬,從兵力對比看,明顯優(yōu)于漢軍(數(shù)萬),他恃眾輕敵,急欲同漢軍決戰(zhàn)。謀臣李左車根據(jù)漢軍“去國遠斗,其鋒不可當”和千里運糧、供應(yīng)困難的實際情況,建議采取深溝高壘、堅壁不出的方針,以奇兵迂回漢軍背后,奪其輜重,斷其糧道,置漢軍于“前不得斗,退不得還”(見《史記·淮陰侯列傳》,下同)的困難境地,然后伺機決戰(zhàn),必能獲勝。但是,身居主帥之位的陳馀卻以“義兵不用詐謀奇計”為辭,拒絕了李左車的正確戰(zhàn)略主張,從而失去了固守待機、以計取勝的條件。而漢軍主帥韓信正是利用了陳馀恃眾輕敵、急于決戰(zhàn)的驕躁心理,采取正面列陣誘敵出戰(zhàn)與設(shè)伏襲占敵營相結(jié)合的指導(dǎo)方針,一舉殲滅趙軍,擊斬陳馀,活捉了趙王歇,創(chuàng)造了“客軍”深入敵境實施進攻作戰(zhàn)的成功戰(zhàn)例。

【譯文】

大凡戰(zhàn)爭,如果敵方是在本土防守,而我方處于進攻地位時,就務(wù)必要深入敵國腹心地區(qū)。深入其腹心地區(qū),就會使敵人不能取得勝利。這就是通常所說的,“客軍”深入敵國腹心地區(qū),因無返顧之路,只能拚命進擊;而“主軍”處于本國作戰(zhàn),士兵思鄉(xiāng)戀土,易于逃散致敗的緣故。誠如兵法所說:“深入敵人腹心地區(qū)作戰(zhàn),將士就會專心致志地去殺敵�！�

西漢初年,韓信與張耳奉劉邦之命率兵數(shù)萬,企圖東下井陘,進攻趙國。趙王歇和輔佐他的成安君陳馀調(diào)集部隊扼守井陘口,號稱二十萬眾。廣武君李左車勸成安君陳馀說:“聽說漢將韓信從黃河西岸東渡,俘虜了魏王豹,活捉了夏悅,剛剛血洗了閼與。如今又以張耳為輔佐,商議要攻占趙國,此是乘勝而離開本國實施遠征,其兵鋒所向是不可阻擋的。但我聽說,從千里以外運送軍糧,士兵就會面有饑色;臨時打柴割草而燒火做飯,軍隊就不能經(jīng)常吃飽。如今井陘這條道路,車輛無法并列通行,騎兵不能并排行走,漢軍行進在數(shù)百里的狹長道路上,他們的運糧車勢必落在部隊之后。希望您暫且撥給我奇兵三萬人,抄小路攔截他們的輜重糧草;而您就憑據(jù)深溝高壘,固守防御,不與其交戰(zhàn)。這樣,他們向前無法交戰(zhàn),退后無法撤兵,我用奇兵切斷其后路,使他們在野外掠不到糧草,不出十天,韓、張兩將之頭就會懸掛在將軍的指揮旗下。希望您能認真考慮我的計策,不然的話,必將為他們所擒獲。”成安君陳馀自以為正義之師不使用詐謀奇計,根本不采納李左車的計策,其后果然被韓信部隊所殺。

【原文】

凡戰(zhàn),若彼為主、我為客,唯務(wù)深入。深入,則為主者不能勝也。謂客在重地①,主在散地②故耳。法曰:“深入則專�！雹蹪h韓信④、張耳⑤以兵數(shù)萬,欲東下井陘⑥擊趙。趙王⑦及成安君陳馀⑧聚兵井陘口,眾號二十萬。廣武君李左車⑨說成安君曰:“聞漢韓信涉西河⑩,虜魏豹⑾,擒夏悅⑿,新喋血閼與⒀。今乃輔以張耳,議欲以下趙,此乘勝而去國遠斗⒁,其鋒不可當。臣聞千里饋糧,士有饑色,樵蘇后爨⒂,師不宿飽。今井陘之道,車不得方軌⒃,騎不得成列,〔行數(shù)百里〕,其勢糧食必在其后。愿足下假臣奇兵三萬人,從間道⒄絕其輜重,足下深溝高壘勿與戰(zhàn)。彼前不能斗⒅,退不能還,〔吾奇兵絕其后,使〕野無所掠,不十日,兩將之頭可懸麾下。愿君留意〔臣之計〕。否則,必為所擒�！背砂簿�自以為義兵〔不用詐謀奇計〕,不聽,果被殺。⒆【注釋】①重地:《孫子兵法》所使用的軍事術(shù)語。謂深入敵境,背后有許多敵人城邑的地區(qū)。

②散地:《孫子兵法》軍事術(shù)語。馬本及諸本皆誤作“輕地”。據(jù)《孫子兵法·九地篇》稱:“主軍”乃是“自戰(zhàn)其地”,而“自戰(zhàn)其地為散地”,故改。

③深入則專:語出《孫子兵法·九地篇》。

④韓信:西漢初名將�；搓�(今江蘇清江西南)人。初從項羽,后歸劉邦,被任為大將。楚漢戰(zhàn)爭中,劉邦采其策,攻占了關(guān)中。劉邦在滎陽、成皋間與項羽相持時,派韓信抄襲項羽后路,破趙取齊,占據(jù)黃河下游地區(qū),被封為齊王;不久率軍與劉邦會合擊滅項羽于垓下(今安徽靈壁南)。漢朝建立,改封其為楚王。后因被告謀反,為呂后所殺。

⑤張耳:秦末大梁(今河南開封)人。陳勝起義時,他與陳馀從武臣北定趙地,武臣為趙王,他為丞相。陳勝起義失敗后,他受項羽分封為常山王。后因與陳馀有隙,棄項投劉邦,改封趙王。

⑥井陘:故址在今河北井陘西北。⑦趙王:即趙王歇。

⑧陳馀:秦末大梁人。陳勝起義后,奉命與張耳從武臣進占趙地。

武臣被殺后,他與張耳共立舊貴族趙歇為王;后迫走張耳,自為代王。

在韓信破趙之戰(zhàn)中兵敗被殺。

⑨李左車:西漢初趙王歇之謀士。

⑩西河:指黃河。

⑾魏豹:戰(zhàn)國時魏國貴族。秦末陳勝起義時立其兄咎為魏王。秦將章邯攻魏,咎被迫自殺,豹逃至楚,借兵攻下魏地二十余城,自立為魏王。項羽大封諸侯,改封豹為西魏正,后為韓信所虜殺。

⑿夏悅:西漢高帝元年(公元前206年)七月,夏悅奉陳馀命與張同往說齊王田榮共擊常山王張耳,大破之。其它事跡不詳。⒀閼與:古邑名。戰(zhàn)國韓地,后屬趙。故址在今山西和順。⒁遠斗:馬本及唐本皆誤作“遠閼”,今從王本、汪本。

⒂樵蘇后爨:謂打柴燒飯。樵蘇,打柴割草;爨(cuàn),燒火煮飯。

⒃方軌:兩車并行謂之方軌。

⒄間道:偏僻小路。⒅斗:馬本及諸本皆作“進”,不盡原義,故據(jù)史校改。⒆本篇史例出自《史記·淮陰侯列傳》。19。強戰(zhàn)【提示】

本篇以《強戰(zhàn)》為題,旨在闡述在我強敵弱形勢下作戰(zhàn)所應(yīng)注意掌握的原則和方法。它認為,在對敵作戰(zhàn)中,如果我軍兵力強大時,應(yīng)當偽裝成兵力弱小之狀,以引誘敵人前來與我決戰(zhàn),我則以精銳部隊實施突然襲擊,就一定能打敗敵人。本篇所引“能而示之不能”系《孫子兵法·計篇》中提出的用兵“詭道十二法”之一,實質(zhì)是孫子“示形致敵”指導(dǎo)原則下用以隱蔽自己實力,調(diào)動敵人就范,集中優(yōu)勢兵力,實施突襲殲敵的一種手段。這在中國古代戰(zhàn)爭中,是常為兵家所采用的有效戰(zhàn)法之一。戰(zhàn)國末期趙國名將李牧在戍守北部邊境期間,就是采用此種“能而示之不能”戰(zhàn)法擊敗匈奴入侵軍的。當時,李牧在加緊操練兵馬,積極做好防御準備的前提下,嚴格規(guī)定部隊:對入侵掠奪的匈奴兵,只準退守固壘,不準主動出擊。他采用這種隱強示弱的方法,不僅迷惑了匈奴人,以為他怯懦弱小,而且還瞞過了趙王,誤認他畏敵怯戰(zhàn)。其后,李牧乘匈奴入侵軍驕縱不備之際,集中優(yōu)勢兵力,一舉擊敗入侵的匈奴軍,使趙國北部邊境出現(xiàn)了十幾年的和平安定局面。

【譯文】

大凡對敵作戰(zhàn),如果我軍兵多力強,可以偽裝成兵力怯弱以誘惑敵人,敵人必定輕率前來與我交戰(zhàn),我便乘機出動精銳部隊攻擊它,敵人就一定會被我打敗。誠如兵法所說:“能夠打時而偽裝成不能打。”戰(zhàn)國末期,趙國將領(lǐng)李牧常年駐守代郡、雁門郡邊境地區(qū)防御匈奴。他可以根據(jù)實際情況自行設(shè)置官吏,收取的租稅全部送到他的府署,作為養(yǎng)兵的經(jīng)費。每天宰殺幾頭牛供部隊食用,訓(xùn)練士卒騎馬射箭,小心地把守烽火臺,多派間諜偵察敵情,給戰(zhàn)士以優(yōu)厚待遇,并規(guī)定說:“匈奴如果入侵邊境進行搶掠時,大家應(yīng)立即退入營壘堅守,倘若有人膽敢捕捉匈奴兵,一律處斬不赦�！币虼�,匈奴每次入侵搶掠,他的部隊都退入營壘堅守,不同匈奴兵交戰(zhàn)。像這樣一連好多年,邊境上沒受什么傷亡和損失。但匈奴人卻認為李牧這是膽怯,就連趙國邊境上的士兵也認為自己的將軍是膽小害怕。趙王因此而責(zé)備了李牧。但李牧依然如故不變。于是,趙王召回了李牧,另派他人取代李牧為將。新任將領(lǐng)到職一年多,每當匈奴兵來犯,他都命令部隊出戰(zhàn),往往受挫失利,損失傷亡很多,致使邊境地區(qū)無法耕種和放牧。于是,趙王又去請李牧出任邊帥。李牧推稱有病,閉門不出。趙王不得不強行起用李牧統(tǒng)率邊兵。李牧說:“如果一定任用我,只有允許我像以前那樣辦法行事,我才敢接受任命。”趙王答應(yīng)了。李牧于是到了邊境,仍按原來的規(guī)約行事。匈奴兵來犯一無所獲,但他們始終認為李牧膽怯不敢出戰(zhàn)。守邊士卒每天都得到賞賜,卻不用他們打仗,因此,都請求愿與匈奴決一死戰(zhàn)。李牧于是就準備了經(jīng)過挑選的戰(zhàn)車一千三百輛,精選的戰(zhàn)馬一萬三千匹,挑選曾獲重金獎賞的勇士五萬人,會拉弓射箭的射手十萬人,然后全部組織起來加以訓(xùn)練。又大縱牲畜,讓人民滿山遍野地放牧。匈奴見此情景,先是派遣小股兵力入侵,接戰(zhàn)后李牧佯裝不勝,故意丟棄幾千人而退走。匈奴首領(lǐng)單于得此消息后,立即親率大軍入侵趙國邊境。李牧布設(shè)很多奇陣,指揮趙軍展開左右兩翼包抄匈奴軍,把他們打得大敗,殲滅匈奴騎兵十余萬人,單于倉皇遠逃。此后十余年間,匈奴不敢再犯趙國邊境。

【原文】

凡與敵戰(zhàn),若我眾強,可偽示怯弱以誘之,敵必輕來與我戰(zhàn),吾以銳卒擊之,其軍必敗。法曰:“能而示之不能�！雹賾�(zhàn)國趙將李牧②,常居代、雁門③,備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④皆輸入幕府⑤,為士卒費。日擊數(shù)牛享士,習(xí)騎射,謹烽火⑥,多間諜,厚⑦遇戰(zhàn)士,約曰:“匈奴入盜,急入收保,有敢捕虜者斬。”匈奴每入盜,輒入收保,不與戰(zhàn)。如是數(shù)歲,無所亡失。然匈奴以李牧為怯,雖趙邊兵亦以為吾將怯。趙王謂⑧李牧,李牧如故。趙王召之,使人代牧將。歲余,匈奴來,每出戰(zhàn),數(shù)不利,失亡多,邊不得田畜。于是,復(fù)請牧。牧稱疾,杜門不出,趙王乃復(fù)強起使將兵。牧曰:“若用臣,臣如前,乃敢奉命。”王許之。李牧遂往,至,如故約。匈奴來無所得,終以為怯。邊士日得賞賜不用,皆愿一戰(zhàn)。于是,乃具選車得一千三百乘,選騎得一萬三千匹、百金之士⑨五萬人、控弦者⑩十萬人,悉勒兵習(xí)戰(zhàn),大縱畜牧,人民滿野。匈奴來,佯敗不勝,以數(shù)千人委之。單于聞之,大率眾來入。李牧多為奇陣,張左右翼以擊之,大破之,殺匈奴十萬余騎,單于奔走。其后十余歲,匈奴不敢犯趙邊。⑾【注釋】

①能而示之不能:語出《孫子兵法·計篇》。②李牧:戰(zhàn)國末趙國名將。長期駐守趙國北部邊境,甚得軍心,曾率軍打敗東胡、林胡、匈奴。趙王遷三年(公元前233年),因率軍擊敗秦軍有功,被封為武安君,后因趙王中秦國反間計被殺。③代、雁門:代,郡名,地處今河北蔚縣一帶;雁門,郡名,地處今山西河曲、五寨、寧武以北,恒山以西,內(nèi)蒙古黃旗海、岱海以南地區(qū)。④市租:馬本及唐本皆作“下租”,今從王本和汪本。市租,謂收取租稅。

⑤幕府:古代將帥出征,所設(shè)府署以帳幕搭設(shè)而成,故稱將帥之府署為“幕府”。后世地方軍政大吏的府署,如明清的督撫衙門,也稱“幕府”。

⑥烽火:馬本及唐本、汪本皆誤為“風(fēng)火”,今從王本。烽火,古代邊防報警設(shè)施。當敵人入侵時,即在邊境所筑的高臺(烽火臺)上燒柴或點燃狼糞以傳報敵情。

⑦厚:馬本及諸本皆誤作“后”,今據(jù)史校改。

⑧謂:史籍原作“讓”,《百戰(zhàn)奇法》原作者因避諱宋英宗父名(“允讓”之“讓”)

援引時改“讓”為“謂”。⑨百金之士:指敢于沖鋒陷陣而獲得重金獎賞的勇士。

⑩控弦者:指會拉弓射箭的射手。

⑾本篇史例出自《史記·廉頗藺相如列傳》。20。弱戰(zhàn)【提示】

本篇以《弱戰(zhàn)》為題,旨在闡述在敵強我弱形勢下作戰(zhàn)應(yīng)注意掌握的原則和方法。它認為,在敵眾我寡、敵強我弱的形勢下對敵作戰(zhàn),要用“多設(shè)旌旗,倍增火灶”的辦法,偽裝成強大的樣子,使敵人無法判斷我軍的虛實、強弱之勢,因而也就不敢輕易同我交戰(zhàn)。這樣,我軍就可安全撤退,遠離危險。本篇援引《孫子兵法·勢篇》的“強弱,形也”一語,原意是,軍隊的強大或者弱小,是由敵我雙方實力對比的大小所顯現(xiàn)的。但本篇這里則轉(zhuǎn)意為,兵力的強弱,是可以用“示形”之法偽裝的。軍事實踐的經(jīng)驗表明,戰(zhàn)爭不但是實力的較量,同時也是智慧的競賽。在一定物質(zhì)力量的基礎(chǔ)上,要打敗敵人,就必須充分發(fā)揮主觀指導(dǎo)的能動作用,在運謀斗智上勝敵一籌。根據(jù)不同情況,采取不同內(nèi)容的“示形”方法,以達到欺騙敵人、迷惑敵人乃至戰(zhàn)勝敵人之目的,這在中國古代戰(zhàn)爭中是經(jīng)常被采用的一種有效戰(zhàn)法。

東漢安帝元初二年(公元115年),漢將虞詡就是運用“弱而示強”之法戰(zhàn)勝羌兵的。虞詡奉命率部出任武都太守,以解羌兵進攻武都之危,結(jié)果被羌兵攔截在陳倉、崤谷一帶不得前進。當時,從雙方兵力對比看,羌兵優(yōu)于漢軍,在此眾寡不敵的形勢下,虞詡首先采取虛張聲勢之法,故意揚言已向朝廷請求救兵,但必須等到救兵一到才能進發(fā),以此麻痹和松懈羌兵;繼則乘羌兵四處抄掠而兵力分散之機,日夜兼程,急速向武都進發(fā),并在途中采取“增灶示強”之法,進一步欺騙和迷惑羌兵,使其無法摸清漢軍的虛實,從而擺脫了羌兵的追擊,順利到達了武都郡。其后,虞詡所以能以“兵不滿三千”(見《后漢書·虞傅蓋臧列傳》,下同)之數(shù),而擊敗“萬余”羌兵對武都的進攻,這主要是由于虞詡運謀斗志勝過羌兵的結(jié)果。當時,有人以“孫臏減灶而君增之”為辭,向虞詡提出疑問。但虞詡回答得好:“孫臏見(現(xiàn))弱,吾今示強,勢有不同故也�！庇菰偞朔N不為古代成法所拘泥,善于根據(jù)不同情況采取不同戰(zhàn)法的作戰(zhàn)指導(dǎo),是值得后人效法的。

【譯文】大凡對敵作戰(zhàn),如果處于敵眾我寡、敵強我弱的形勢時,必須多設(shè)旗幟,加倍增筑鍋灶,偽裝成強大之勢以迷惑敵人,使它無法摸清我軍多少、強弱之實情,敵人就必定不敢輕易向我進攻,我便可以迅速撤離,使全軍擺脫危險境地。誠如兵法所說:“兵力的強弱,是可以用‘示形\’之法偽裝的�！睎|漢安帝時期,地處西北的羌族舉兵反叛,寇掠武都郡。臨朝執(zhí)政的鄧太后以虞詡有將帥之才略,升任他為武都太守而令其率兵西行平叛。羌人首領(lǐng)率眾數(shù)千人,阻截虞詡于陳倉、崤谷一帶;虞詡立即命令部隊停止前進。為了麻痹羌人,虞詡揚言他已上書皇帝請求援兵,只等援兵一到就進發(fā)。羌人聽到這個消息后,便分兵到附近各縣進行搶掠。虞詡乘其兵力分散的有利時機,率兵疾速西進,日夜兼程趕路,一晝夜行進二百里,并命令部隊官兵每人各造兩個鍋灶,每天增灶一倍;羌兵見此情形而不敢逼近虞詡部隊。有人問道:“孫臏圍魏救趙時是采用逐日減灶之法欺騙魏軍的,而您卻是用的逐日增灶之法;兵法上講一日行軍不得超過三十里,以防不測,而今我們卻走了二百多里。這是為什么?”虞詡回答說:“敵人兵多,我軍人少;敵人見我軍鍋灶逐日增多,必定認為諸郡救兵來參戰(zhàn)了,兵力增多而行軍速度又快,敵人必然不敢追趕我們。孫臏是故意向敵人顯現(xiàn)自己力量弱小,而我現(xiàn)在是向敵人偽示自己力量強大。(兩者所用戰(zhàn)法之不同),這是各自所處的態(tài)勢不同的緣故�！�

【原文】

凡戰(zhàn)①,若敵眾我寡,敵強我弱,須多設(shè)旌旗,倍增火灶,示強于敵,使彼莫能測我眾寡、強弱之勢,則敵必不輕與我戰(zhàn),我可速去,則全軍遠害。法曰:“強弱,形也�！雹诤鬂h③,羌胡反,寇武都④,鄧太后⑤以虞詡⑥有將帥之略,遷武都太守。羌乃率眾數(shù)千,遮詡于陳倉⑦、崤谷⑧,詡即停軍不進,而宣言上書請兵,須到當發(fā)。羌聞之,乃分抄傍縣。詡因其兵散,日夜進道,兼行百余里⑨。令吏士各作兩灶,日增倍之,羌不敢逼�；騿栐�:“孫臏減灶而君增之。兵法日行不過三十里,〔以戒不虞〕,而今日且行二百里,何也?”詡曰:“虜眾多,吾兵少。虜見吾灶日增,必謂郡兵來迎。眾多行速,必憚追我。孫臏見弱,吾今示強,勢有不同故也。”⑩【注釋】

①凡戰(zhàn):王本和汪本皆作“凡與敵戰(zhàn)”。

②強弱,形也:語出《孫子兵法·勢篇》。

③后漢:指東漢。

④武都:郡名。漢武帝時置。東漢時郡治在下辨(今甘肅徽縣西)。

⑤鄧太后:即東漢和帝劉肇之皇后,名綏。和帝死后,她先后立殤帝劉隆(和帝少子)、安帝劉祜(章帝孫),臨朝執(zhí)政十余年。

⑥虞詡:東漢陳國武平(今河南鹿邑西北)人,字升卿。安帝時,始為朝歌(今河南湯陰西南)長,后任武都太守。順帝時,官至尚書仆射。

⑦陳倉:古縣名,秦置。因山而得名,治所在今陜西寶雞東。

⑧崤谷:即散關(guān),亦稱大散關(guān)。位于今陜西寶雞西南大散嶺上,當秦嶺咽喉,是自陳倉出陜?nèi)氪ǖ慕煌ㄒ��?向為兵爭要地。⑨兼行百余里:馬本及唐本“兼行”后有“日行”,顯系衍文,今據(jù)史載刪除。兼行,謂兩倍行程,故“兼行百余里”,實際行程當為二百余里。

⑩本篇史例出自《后漢書·虞傅蓋臧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