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唄
贊唄或稱梵唄與印度歌贊之法并不相同,因為梵音和漢語的構(gòu)造有異,無論用梵腔以詠漢語,或用漢曲而歌梵聲,都有困難。故佛教傳入中國之初,譯經(jīng)事業(yè)雖漸發(fā)達(dá),而梵土歌唄卻未獲傳授。梁慧皎說:「自大教東來,乃譯文者眾,而傳聲蓋寡。良由梵音重復(fù),漢語單奇。若用梵音以詠漢語,則聲繁而偈迫;若用漢曲以詠梵文,則韻短而辭長。是故金言有譯,梵響無授!(《高僧傳》卷十五《經(jīng)師論》)
一般贊唄是用以歌詠譯本經(jīng)典中贊嘆三寶的聲調(diào)。唄是梵語的音譯,又稱婆陟、唄匿。印度原來統(tǒng)稱歌詠十二部經(jīng),不管長行、偈頌都謂之唄。傳來中國之后,將歌詠長行別開為轉(zhuǎn)讀,唄乃專指歌詠贊偈而言,故謂之贊唄。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八十一)稱為「唄唱」,訓(xùn)釋為梵贊聲。因其取法古印度的歌贊而變化之,故稱梵唄,有時略稱為梵。如慧皎所說:「東國之歌也,則結(jié)韻以成詠;西方之贊也,則作偈以和聲。雖復(fù)歌贊為殊,而并以協(xié)諧鐘律,符靡宮商,方乃奧妙。故奏歌于金石,則謂之以為樂;設(shè)贊于管弦,則稱之以為唄。」(《高僧傳》卷十五)道世也說:「西方之有唄,猶東國之有贊。贊者從文以結(jié)音,唄者短偈以流頌,比其事義名異實同。是故經(jīng)言:以微妙音聲歌贊于佛德,斯之謂也。」(《法苑珠林》卷三十六《唄贊篇》)
中國贊唄的起源,相傳始于曹魏時代,陳思王曹植嘗游魚山(一作漁山,在今山東東阿縣境),聞空中有一種梵響,清揚(yáng)哀婉,獨(dú)聽良久,深有體會,乃摹其音節(jié),寫為梵唄,撰文制音,傳為后式。其所制梵唄凡有六契(卓)。后世所傳《魚山梵》,即其遺制(《法苑珠林》卷三十六)。其后支謙亦傳有梵唄三契,康僧會復(fù)造有泥洹梵唄,晉帛尸梨蜜多羅也以梵唄傳于覓歷,曇鑰又造有六言梵唄,當(dāng)時名師所作的唄贊,到了六朝的齊梁時代,還多有存在。
此后,熱心提倡贊唄的要推南齊竟陵王蕭子良,梁僧佑《出三藏記集》卷十二列舉他所著述,在《凈住子》十卷、《講凈住記》一卷以外,有《贊梵唄偈文》一卷、《梵唄序》一卷、《轉(zhuǎn)讀法并釋滯》一卷等。僧贊的《法苑雜緣原始集?經(jīng)唄導(dǎo)師集》,列舉了二十一種當(dāng)時有關(guān)梵唄的書目,其中有陳思王(曹植)感魚山梵聲制唄記、支謙制連句梵唄記、康僧會傳泥洹唄記、覓歷高聲梵記、齊文皇帝制法樂贊、王融制法樂歌辭、竟陵文宣撰梵禮贊等,可惜這些著作后來都不傳(《出三藏記集》卷十二)。
贊唄主要用于三方面。一、講經(jīng)儀式,二、六時行道(后世朝暮課誦),三、道場懺法,所謂法集三科。這三科法事,創(chuàng)始于晉時道安,至今已有一千五百余年的歷史。道安制定的僧尼軌范:一曰行香定座上經(jīng)上講之法(即講經(jīng)儀式),二曰常日六時行道飲食唱時法(即六時課誦二時齋粥儀式),三曰布薩差使悔過等法(即道場懺法儀式)。在佛教講經(jīng)、受戒、誦經(jīng)等一切宗教儀式進(jìn)行中舉唱梵唄,稱為「作梵」。這種梵音具有止息喧亂便利法事進(jìn)行的作用,故又義譯為止斷或止息(《釋氏要覽》上)。講經(jīng)法會的成員,有法師、都講、香火、維那、梵唄等,各有專職(《開元釋教錄》卷六《勒那摩提傳》),梵唄即歌贊專職之人。
講經(jīng)時的贊唄,一般行于講前講后。宋元照《四分律行事鈔資持記》卷三十九記講經(jīng)應(yīng)遵行的節(jié)目說:初禮三寶、二贊高座、三打盤靜眾、四贊唄、五正說、六觀機(jī)進(jìn)止、七說竟回向、八復(fù)作贊唄、九下座禮辭。圓仁入唐所見「赤山院講經(jīng)儀式」的實際順序是:打講經(jīng)鐘,大眾上堂。講師上堂登高座間,大眾同音稱嘆佛名。講師登座訖,稱佛名便停;一僧開始「作梵」,唱「云何于此經(jīng)」一行偈。梵唄訖,講師唱經(jīng)題目。講經(jīng),講訖,大眾同音長音贊嘆;贊嘆語中有回向詞。講師下座,一僧唱「處世界,如虛空」偈(《入唐求法巡禮行記》卷二)。講經(jīng)法會中的贊唄一職,有時亦可由聽眾任之。唐僧徹每入麟德殿講經(jīng),懿宗曾因法集,躬為贊唄(《宋高僧傳》卷六「僧徹傳」)。
六時行道的贊唄,為古來各宗所共遵行。近世禪林的朝暮課誦,猶可見其遺風(fēng)。至于道場懺法,旨在化導(dǎo)俗眾,其儀式尤重歌詠贊嘆。隋智顗《法華三昧懺儀》第八「明行道法」述行道次第是:禮佛、正身威儀、燒香散華、稱念佛名、誦經(jīng)。行道欲竟,稱三寶名,燒香正念作契唄。唄竟,唱「三皈依文」。此為懺法上應(yīng)用贊唄最古的記載。
贊唄的詠唱并不限于講經(jīng)、行道,一般齋會也是常行的。唐大歷中(766—779)宋州刺史徐向等就本州設(shè)「八關(guān)齋會」(八關(guān)即八戒,居家信徒一日一夜所受之戒法),曾飯千僧于開元寺,其余官民又各設(shè)一千五百人、五百人、五千人的齋會。當(dāng)時「法筵等供,仄塞于郊坰;贊唄香花,喧填于晝夜」。升唄之盛行于民間可知(見《金石萃編》卷九十八顏真卿撰《八關(guān)齋會報德記》)。此外唐代譯經(jīng)道場置有「梵唄」一位,與譯主、筆受、譯語、潤文、證義、?钡韧瑸樽g場九種職位之一。宋贊寧記載此事說:「法筵肇啟,梵唄前興,用作先容,令生物善。唐永泰中(765),方聞此位也。」(《宋高僧傳》卷三《譯經(jīng)篇論》)
贊唄流傳以后,其音調(diào)亦因地域而有參差,主要的有南北之別。道宣記載唐代的情況說:「地分鄭衛(wèi),聲亦參差。然其大途,不爽常習(xí)。江表(長江以南)關(guān)中(北方長安地域),巨細(xì)天隔,豈非吳越志揚(yáng)、俗好浮綺,致使音頌所尚,唯以纖婉為工?秦壤雍冀音詞雄遠(yuǎn),至于詠歌所被,皆用深高為勝。……京輔常傳,則有大小兩梵;金陵昔弄,亦傳長短兩引,事屬當(dāng)機(jī),不無其美。劍南隴右,其風(fēng)體秦!顾謱黻P(guān)中的梵贊加以比較說:「若都集道俗,或傾國大齋,行香長梵,則秦聲為得。五眾常禮,七貴恒興,開發(fā)經(jīng)講,則吳音抑在其次」(《續(xù)高僧傳》卷四十《雜科?聲德篇》)。可知南北梵音,各有特長。到了宋代贊寧論梵音所以有南北二體,由于授受的淵源不同。他說:「原夫經(jīng)傳震旦,夾譯漢庭。北則竺蘭,始直聲而宣剖;南惟僧會,揚(yáng)曲韻以弘通。蘭乃月氏之生,會則康居之族。……部類行事不同,或執(zhí)親從佛聞,更難厘革;或稱我宗自許,多決派流。致令傳授各競師資,此是彼非、我真他謬;終年矛盾,未有罷期」(《宋高僧傳》卷二十五《讀誦篇論》)。
唐代以前流行的贊唄,有《如來唄》(亦稱《如來梵》)、《云何唄》(亦稱《云何梵》)和《處世唄》,及《菩薩本行經(jīng)》贊佛偈:「天上天下無如佛」等!度鐏龛蟆酚卸,出《勝鬘經(jīng)》。其一為「如來妙色身,世間無與等;無比不思議,是故今敬禮」。其二為「如來色無盡,智慧亦復(fù)然;一切法常住,是故我歸依」。此二偈為行香贊佛時所唱,亦稱《行香梵》!对坪舞蟆芬嘤卸,出《涅槃經(jīng)》。即「云何得長壽,金剛不壞身?復(fù)以何因緣,得大堅固力?云何于此經(jīng),究竟到彼岸;愿佛開微密,廣為眾生說」。《處世梵》,出《超日明經(jīng)》。即「處世界,如虛空,如蓮花,不著水;心清凈,超于彼,稽首禮,無上尊」。
梵唄普通分為三節(jié),即初唄、中唄、后唄。《如來唄》前一偈「如來妙色身」偈文,唱于一般法事之初,稱為初唄。若講經(jīng)法會,則以《云何唄》第二偈「云何于此經(jīng)」偈文為初唄,亦稱為《開經(jīng)梵》(見《釋氏要覽》上《梵音》)。《如來唄》后偈「如來色無盡」偈文及「天上天下無如佛」贊佛偈,系法事中間所唱,稱為中唄。《處世唄》用于法事之后,稱為后唄。圓仁記《赤山院講經(jīng)儀式》:「講師登座訖,一僧作梵。即『云何于此經(jīng)』等一行偈,至『愿佛開微密』句,大眾同音唱云:戒香、定香、解脫香等頌。講訖,講師下座。一僧唱『處世界、如虛空』偈,音勢頗似本國!(《入唐求法巡禮行記》卷二)此中《云何梵》與《處世梵》兩個贊唄,至元時猶見流行(見《敕修百丈清規(guī)》卷五《沙彌得度》儀式)。但近世講經(jīng),已改唱《鐘聲偈》、《回向偈》代替《云何梵》和《處世梵》了。
古來佛教認(rèn)為學(xué)習(xí)贊唄有許多功德:一能知佛德深遠(yuǎn),二體制文之次第,三令舌根清凈,四得胸藏開通,五則處眾不惶,六乃長命無病(《南海寄歸傳》卷四《贊詠之禮》)。所以名山大剎,于休夏安居之時,定習(xí)唱贊頌為日課,名之為「學(xué)唱念」。故佛寺贊唄一科,今通稱為「唱念」。
唱念的內(nèi)容,除《水陸道場儀軌》及《瑜伽焰口》等屬于應(yīng)赴佛事外,古德贊頌多于課誦、祝延等舉唱。一般最流行者是六句贊及八句贊等。六句贊是南北通行的贊詞,其贊山六句二十九字構(gòu)成,故稱六句贊。代表作品為「爐香乍贊」《香贊》。其余佛菩薩、韋馱、伽藍(lán)等贊詞,多用六句形式,故此贊韻調(diào)流行最廣。《香贊》還有數(shù)種,即「戒定真香」、「寶鼎爇名香」『、「戒定慧解脫香」等;北方另
有一種贊譜名《迓古今》,贊詞共有十條,亦名十供養(yǎng)贊,即香、花、燈、涂、果、茶、食、寶、珠、衣,各系一贊。第一贊「清凈妙香」,共四句十字,可用六贊譜唱念。此等《香贊》多于法事開始時唱之,以啟請諸佛故。
八句贊系由八句贊詞構(gòu)成,多于誦經(jīng)之后法事中間唱之,亦稱為大贊。如《三寶贊》(有佛寶、法寶、僧寶三贊)、《彌陀佛贊》、《藥師佛贊》等,都以八句構(gòu)成。近世禪林流行的贊唄,有「四大祝延」、「八大贊」,即「唵嘛呢叭?吽」、「唵捺麻巴葛瓦帝」、「唵阿穆伽」、「佛寶」、「西方」、「十供養(yǎng)」等贊,都是佛寺僧眾于佛誕、安居等常唱的名贊。唱念方法的記譜法,只用點(diǎn)板,以鐺鉿等敲唱。其音量之大小、音階之高低及旋律過門等,均依口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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