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不甘欺侮入凈慈 喜發(fā)慈悲造藏殿

　　第九回 不甘欺侮入凈慈 喜發(fā)慈悲造藏殿

　　卻說濟(jì)顛過了一夜，到了次日，走出山門，一路里尋思道：「這伙和尚合成圈套，逐我出寺門，我想勉強住在這里，也無甚風(fēng)光。那凈慈寺德輝長老，平素與我契合，若去投他，必然留我�！勾蚨�了主意，遂一逕往凈慈寺來。入見長老問訊，長老便問：「濟(jì)公何來 」?jié)�顛道：�?a href="/remen/dizi.html" class="keylink" target="_blank">弟子的苦一時說不盡，那靈隱寺眾和尚，與弟子不合，都想要逐我出來，昨日將我灌醉了，要我做鹽菜化主。弟子一時失口應(yīng)承，我今日無面目再回寺去，只得來投長老，望長老慈悲留我。」長老道：「留是怎不留你，但你是靈隱寺的子孫，未曾講明，昌長老面上恐不好看，待我明日寫一柬去勸他，他若有甚意見，那時留你，便兩家都沒話說了。」?jié)�顛道：「我�(guī)熞娊鈽O是!」當(dāng)晚濟(jì)顛就留在方丈室中暫時歇下。次早寫了一封書，差一個傳使送到靈隱寺，面見昌長老呈上。昌長老拆開一看，只見上寫道：南屏山凈慈寺住持弟比丘德輝稽首，師兄昌公法座前：即今新篁漸長，綠樹成蔭，恭惟道體安亨，禪規(guī)倍增清福，不勝慶幸!

　　茲啟者：散僧道濟(jì)，昨到敝寺，言蒙師慈差作鹽菜化主，醉時應(yīng)允，醒卻難行，避于側(cè)室，無面回還，特奉簡板，伏望慈念，此僧素多酒癥，時發(fā)顛狂，收回前命，責(zé)其后修，倘覷薄面，恕其愚蒙，明日自當(dāng)送上。

　　昌長老大怒道：「道濟(jì)既自無能，怎敢受我三拜 這等無禮，我寺里決不用他!」就在簡板后批著八個字道：「似此顛僧，無勞送至�！�

　　遂將原書付與傳使帶回，稟知長老，長老大怒道：「這昌長老可惡!我又不屬你管，怎這等無禮，他既如此拒絕，我當(dāng)收你在此。只要與我爭氣，就升你做個書記僧，一切榜文，疏文均要你做�！�?jié)�顛一一�?yīng)允，謝了長老。長老自去選佛場坐禪念經(jīng)，相安無事。

　　過了月余，濟(jì)顛忽一日步出山門，信腳走到長橋底下，只見賣面果的王公，在門前擂豆，抬頭看見了濟(jì)顛，叫聲：「濟(jì)公，為何多時不見 」?jié)�顛道：「說來話長，如今卻喜得被靈隱寺趕到凈慈寺來，與你是鄰舍了。」王公道：「門前卻好，我此時買賣，做也沒甚事，同你下盤棋耍耍何如 」?jié)�顛道：「使得使得，贏了你將一盤面果兒請我，我輸了，我光頭上讓你鑿一個栗果何如 」王公大笑道：「好!好!」就托出條凳子來，放在門前，取出棋子，一連下了五六盤，濟(jì)顛卻輸了一盤。王公道：「出家人怎好鑿你的爆栗，只替我寫一面招牌罷!」?jié)�顛道：「不是詐你，我無酒吃，寫得不好�！雇豕�道：「要吃酒不打緊!」就叫對門家酒店里，燙將酒來，濟(jì)顛一動手，便是十五六碗，才問道：「你要寫甚招牌 」王公拿出一副紙來道：「就是賣面果兒的�！�?jié)�顛提起筆來，寫下十個大字道：王家清油細(xì)，豆大面果兒。

　　王公自貼了這個招牌，生意日興一日，后事不提。卻說濟(jì)顛別了王公，趁著酒興，一逕走到萬松嶺來望毛太尉，毛太尉接見問道：「為何許久不來 」?jié)�顛道：「一言難盡，被靈隱寺逐出，今在凈慈寺做了書記，終日忙碌，故不得工夫來看太尉�！固�尉道：「今日天色熱，閑是無聊，你來恰好，且同你到竹園中乘涼吃酒去�！�?jié)�顛道：「蒙太尉盛情，�?jì)顛也不敢推辭�！姑�太尉聽了笑將起來。兩人到了竹園，風(fēng)景稱心，你一杯，我一杯，直吃到日暮方罷。毛太尉就留濟(jì)顛在府中住了，一連盤桓了六七日，濟(jì)顛方辭了毛太尉，又去望陳太尉。太尉接了進(jìn)去相見道：「聞你在毛太尉家，正怪你不來，今既來了，也要留你五七日，才放你去�！�?jié)�顛笑道：「只要有酒吃，便住一年又何�?」太尉道：「別的還少，酒是只怕你吃不盡�！苟�人說說笑笑，早巳排上酒來二人對吃，直到醉了方歇，醒了又吃，略纏纏就是三四日。濟(jì)顛猛想起道：「長老把我當(dāng)個人看待，我私自出來了這十余日，他心上豈不嗔怪!」遂苦苦辭了陳太尉，急急回寺。

　　剛剛到長橋邊，早遇著寺里的火工來尋，埋怨道：「你那里去了這半月 把長老十分苦惱，累我們那里都找不到，快去見長老，省得他心焦!」?jié)�顛聽了，急急走入方丈室，跪在長老面前道：「弟子放蕩幾日了，誠然有罪，望我?guī)煷缺�饒恕�！归L老道：「我怎樣囑付你，你為何一些兒也不改前非 且說你這幾日在于何處，莫非又涉邪淫 」?jié)�顛道：「弟子怎敢�?fù)墮前愆，只因多時不曾出門，把相識多疏了。故到萬松嶺，蒙毛太尉好情，留住了六七日，又承陳太尉美意，又留住四五日，故此耽擱了�！归L老道：「胡說，他們是朝廷顯官，你怎能與他往來，既這般敬重你，前日檀板頭叫你做鹽菜化主，你何又辭他做不得 」?jié)�顛道：「鹽菜化主有甚做不得 只是不服氣化來與這伙和尚吃!若像長老這等相愛，休說鹽菜，一日便要十個豬，也化得到!」長老道：「你且休要夸口，我這寺中原有個壽山福海藏殿，如今倒壞了。若得三千貫錢，便能起造，你能化么 」?jié)�顛道：「不是弟子夸口說，若三千貫，只消三日便完，但是須要請我一醉!」長老大笑道：「你既有本事三日內(nèi)化出三千貫錢，理該請你!」即命監(jiān)寺去備辦酒食，長老親陪濟(jì)顛吃酒，這濟(jì)顛一碗不罷，二碗不休，直吃得大醉。長老道：「今日該開緣簿，但你醉了，明日寫罷!」?jié)�顛道：「師父不知弟子與李太白一般，酒越多文越好�！顾旖行型�取過筆硯，并【化緣簿】來，磨得墨濃，提起筆來，一揮而就：

　　伏以佛日永輝，*輪常轉(zhuǎn)。惟永輝雖中天者，有時而暫息；賴常轉(zhuǎn)故，依地者，無舊不重新。

　　竊見南屏山凈慈寺，承東土之禪宗，稟西湖之靈秀，從來殿閣軒昂，增巍峨氣象，況是門墻高峻，啟輪奐風(fēng)光。近因藏殿傾頹，無處存壽山福海，是以空門寥落，全不見財主貴人。

　　因思*輪不轉(zhuǎn)，食輪怎得流通 倘能佛日生輝，僧日自然好度。弘茲愿力，仰伏慈悲。施恩須是大圣人，計工必得三千貫。舍得歡喜，人天踴躍；成之容易，今古仰瞻。有靈在上，感必通能；無漏隨身，施還自受。莫道非誠，此心可信；休言是誑，我佛證盟。募緣化主書記僧--道濟(jì)謹(jǐn)疏。

　　濟(jì)顛寫完，長老見句句皆有禪機，不勝大喜，又叫侍者倒酒與他吃，濟(jì)顛吃得大醉，方去睡了。

　　次早起來，就到方丈室中來見長老道：「弟子今日出門去化緣，包管三日內(nèi)化完，我?guī)燀氁?a href="/remen/kuanxin.html" class="keylink" target="_blank">寬心，不可聽旁人的閑話�！归L老道：「此乃佛門的善事，只要你誠心去化緣，便寬限幾日也不妨�！�?jié)�顛道：「不�?不妨!只要三日!」竟拿了緣簿走出了寺門，一逕投萬松嶺毛太尉府中來。毛太尉道：「濟(jì)公為何來得這么早 」?jié)�顛道：「因有一心事睡不著，故起早來求太尉。」太尉道：「你有甚事求我，卻起得這樣早來 」?jié)�顛道：「敝寺向來原有一壽山福海的藏殿，不意年久傾頹，今長老發(fā)心重造，委我募化三千貫錢，想我是個瘋顛和尚，那里去化 故特來求太尉�！顾鞂⒕壊境噬�，太尉道：「我雖是個朝官，那里有三千貫閑錢做布施，你既來化，我只好隨多少助你幾十貫罷!」?jié)�顛道：「幾十貫成不得事，望太尉一力完�?」太尉道：「既你如此說，且稍緩一兩個月，待下官湊集。」?jié)�顛道：「長老限我三日內(nèi)便要，怎緩得一兩個月的話 」太尉見逼緊了，就笑將起來道：「你真是個瘋子，三千貫錢如何一時便有 」?jié)�顛道：「怎說沒有 太尉只收了緣簿，包你就有�！顾鞂⒕壊緛G在桌上，翻身便走。太尉忙叫人趕上，將緣簿交還他，濟(jì)顛接了，又丟在廳上地下道：「又不要你的，怎這等慳吝 」說完，竟一直出走去了。太尉拾起緣簿，再叫人追趕，已不知去向矣。太尉吩咐門上，今后休放濟(jì)顛瘋子進(jìn)來，省得纏擾。不知濟(jì)顛怎化得三千貫錢來，且聽下回分解。

　　評述：

　　一，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郁郁黃花無非般若，青青翠竹皆是佛性。靈隱寺僧既然設(shè)計逐我出寺，換個環(huán)境，也是好事。我佛在心，豈住佛寺 故游山玩水，一逕往凈慈寺來，德輝長老有福了!

　　二，出家閑性慣了，悟不了什么大道。德輝長老因我到來，且又溜出去喝得醉爛，惹得他煩惱叢生，哈哈!正是：

　　煩惱即菩提，學(xué)生出考題；

　　老師添慧智，佛性無高低。

　　三，靈隱寺的鹽菜化主做不成，原來是凈慈寺的壽山福海藏殿要我募建，故寫了一道【募緣疏文】，文情并茂，感動了善男信女。狂言三千貫錢三日募成，喜得為師熱酒相贈。讀此疏文，即知是一篇禪機妙訓(xùn)，世人不可走馬看花，一眼溜過，且多讀幾次，且看花在微笑時的真容。

　　四，想化毛太尉三千貫錢，三日為限，害太尉著急了，錢從哪里來 世人啊!為善不要說無錢，一旦病時用萬千，此時，怎不說無錢 無錢命休了。此事只待毛太尉轉(zhuǎn)手，不勞分文，誠心一片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