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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色不迷情心愈定 酒難醉性道偏醒

  第七回 色不迷情心愈定 酒難醉性道偏醒

  卻說濟顛一直走到小腳兒王鴇頭家來,見一娘子正站在門口,濟顛問道:「娘子,沈提點在你家里么 」娘子道:「沉相公昨夜來的,方才起來,去洗浴了。你要會他,可到里面去坐一會兒等他!?jié)嵉溃骸讣仁怯衼,我便進去等他一等。」遂一直的上了樓,到王鴇頭房里一看,靜悄悄的,王鴇頭尚未起床,濟顛走到床前,輕輕地揭開了暖帳,見那王鴇頭仰睡著,正昏昏沉沉的夢魘。濟顛在地板上,取起一雙小繡鞋兒來,揭開了棉被,輕輕放在她陰部之上,遂折轉(zhuǎn)身走下樓來,卻正好碰著沉提點洗浴回來,便叫:「濟公!久不見你,甚是想念,今日卻緣何到此 」?jié)嵉溃骸肝易蕴炫_回來,特到你家問候,說你昨夜不曾回家,我猜定在這里,故此特來尋你!钩撂狳c道:「來得好,且上樓共吃早飯!

  此時王鴇頭巳經(jīng)醒了,見陰部下放著一只繡鞋,正在那里究問娘子,見誰上來過 娘子道:「無別人,必是這濟顛和尚!」忽見沉提點同濟顛走進來,王鴇頭看著濟顛笑道:「好一個出家人,怎嫌疑也不避,這等無禮。」?jié)嵉溃骸覆⒎巧覠o禮,卻有一段因緣!雇貘d頭道:「明是胡說,有甚因緣 」?jié)嵉溃骸改阍趬糁,曾見些甚?」王鴇頭道:「我夢見一班惡少年,將我圍住不放!?jié)嵉溃骸负髞碓趺戳?」王鴇頭道:「我偶將眼一開,就不見了!?jié)嵉溃骸高@豈不是一段因緣 」遂握紙筆寫出一首,【臨江仙】的詞兒來道:

  蝶戀花枝應(yīng)已倦,睡來春夢昏昏。衣衫卸下不隨身,嬌姿生柳祟,唐突任花神。故把繡鞋遮洞口,莫教覺后生嗔。非干和尚假溫存,斷出生死路,了卻是反閘。

  沉提點聽了大笑:「原來是這段因緣,點醒了你一場春夢,還不快將酒來酬謝濟顛美意。」正說間,娘子托了三碗點凍酒來,每人一碗,濟顛吃了道:「酒倒好,只是一碗不濟事。」王鴇頭道:「這一碗我不吃,索性你吃了罷!?jié)嵞闷饋碛殖粤。娘子又搬上飯來,三個人同吃了,濟顛叫一聲:「多謝!多謝!」就要別去,沉提點道:「有空時,千萬要到我家來走走,我有好酒請你!拐f罷互別。

  濟顛想著王太尉約我今日去,且去走一遭。就一逕從清河坊走來,行到升陽館酒褸前,忽見對面一個豆腐酒店,吃酒的人,甚是熱鬧。又見天上將飄雪花下來。因想道:「我方才只吃得兩碗酒,當?shù)蒙跏,不如在這店中,買幾碗吃了再去!顾熳哌M店中,撿一個座頭坐下。酒保來問道:「師父吃多少 」?jié)嵉溃骸鸽S便拿來,我且胡亂吃些!咕票[上四碟小菜,一盤豆腐,一壺酒,一副碗筷。濟顛也不問好歹,倒起來便吃。須臾之間,吃完了一壺。覺得又香又甜,酒保再拿一壺來,又吃完了,再叫去拿。酒保道:「我家的酒味道雖好,酒性甚濃,憑你好量,也只可吃兩壺,再多就要醉了。」?jié)嵉溃骸赋跃撇粓D醉,吃他做甚 不要管它,快去取來!咕票^炙贿^,只得一瓶一瓶,又送了兩壺進來,濟顛盡興吃完,立起身要回去,怎奈身邊實無半文,一只眼睛只望著門前,等個施主,等了半日,并沒個相識的走過,酒保又來催會鈔,濟顛沒法,只得說道:「我不曾帶錢來,容我暫賒再送來罷!咕票5溃骸高@和尚好沒道理,吃酒時一瓶不罷,兩瓶不休,遲了些就發(fā)言語,要會起鈔來,就放出賒的屁來!」?jié)嵉溃骸肝沂庆`隱寺的僧人,認得我的人多,略等一等,少不得有人來代我還你。你再不放心,便隨我去取錢何如 」酒保道:「我店中生意忙,那有許多工夫 倒不如爽直些,脫下這破長袍來當了,省些口舌!?jié)嵉溃骸肝沂锹錅Q飩,只有這片皮包著,如何脫得下來 」兩人正在門口拖扯,不期對門升陽館樓上,早有一個官人看見,便叫跟隨的道:「你去看那酒保扯住的和尚,好似濟公,可請了他來!鼓歉S的忙到對門一看,果是濟顛,忙道:「官人請你!?jié)嵰娪腥苏垼哦诵膶票5溃骸溉绾?我說認得我的人多,自有人來替我還錢,快隨我來!咕票o奈,同到對門樓上來,一看不是別人,卻是沉提點的兄弟----沈五官同著沉提點兩個。濟顛道:「你們在此吃得快活,我卻被酒保逼得好苦。若再遲些,我這片黃皮,已被他剝?nèi)チ!箖蓚聽了,都大笑起來。沈五官吩咐家人,付錢打發(fā)了酒保。濟顛道:「多謝哥哥,替我解了這個結(jié)!钩廖骞俚溃骸秆┨鞜o事,到此賞玩,正苦沒人陪吃,你來得恰好,可放出量來痛飲一回!?jié)嵉溃骸妇频挂裕灰虮凰铣哆@一番,覺得沒興趣,我且做詩解嘲!顾煨趴谝鞯溃

  見酒垂涎便去吞,何曾想到?jīng)]分文;

  若非撞見龐居士,扯來拖去怎脫身

  二人聽了大笑道:「解嘲得甚妙,但不知此時,還想酒吃么 」?jié)嵉溃骸高@樣天寒,怎不想吃。」又朗吟四句道:

  非余苦苦好黃湯,無奈篩來觸鼻香;

  若不百川作鯨吸,如何潤得此枯腸

  沉五官道:「你說鯨吞百川,皆是大話;及到吃酒時,也只平常!?jié)嵉溃骸高@是古人限定的,貧僧如何敢多飲 」又朗吟四句道:

  曾聞昔日李青蓮,斗酒完時詩百篇;

  貧僧方吟兩三首,如何敢在酒家眠

  兩人聽了又大笑道:「這等算起酒來,量倒被做詩拘束小了。我們?nèi)缃癫灰阕鲈,只是吃酒,不知你還吃得多少 」?jié)嵉溃骸赋跃朴猩趺吹字?」又吟四句道:

  從來酒量無人管,好似窮坑填不滿;

  若同畢桌臥缸邊,一碗一碗復一碗。

  沉五官見濟顛有些醉意,私下同沉提點算計道:「這和尚酒是性命了,不知他色上如何 今日我們也試他一試看!贡憬兄蛋嗟模玖巳齻姑娘來陪酒,每人身邊坐一個。沉五官道:「濟公!我見你雖吃酒,又做詩,總是孤身冷靜。今特請這位小娘子來陪你,你道好么 」?jié)嵾B道:「好好好!」遂又朗吟四句道:

  不是貪杯并宿娼,風流和尚豈尋常;

  袈裟本是梅檀氣,今日新沾蘭麝香。

  沉五官見濟顛同妓坐著,全無厭惡之心。因戲?qū)嵉溃骸高@里是酒樓,不比人家。濟顛便同這位娘子,房里去樂一樂也無妨!钩撂狳c又慫恿道:「濟公既勇于詩酒,又何怯于此 」?jié)嵭σ恍φf道:「我是肯了,只怕還有不肯的在!褂掷室魉木涞溃

  燕語鶯聲非不妍,柳腰花貌實堪憐;

  幾回欲逐偷香蝶,怎耐我心似鐵堅。

  沉五官道:「好佳作!濟師雖是如此,陰陽交媾,是人生不免的,出家人也該嘗一嘗滋味。」?jié)嵰膊粡娃q,又朗吟四句道:

  昔我爹娘作此態(tài),生我這個臭皮袋;

  我心不比父母心,除卻黃湯總不愛。

  濟顛吟罷,大家歡笑,叫人重燙熱酒,說說笑笑,直吃到天晚,方才起身。沉提點先回去。沉五官打發(fā)陪酒的,對濟顛道:「今日晚了,你回寺不及,我同你到一個好處宿罷。」此時濟顛醉了,糊涂答應(yīng)。沉五官叫從人扶著他,一逕到新街上,劉鴇頭家來。虔婆婆見著沈五官,十分歡喜,又問道:「官人如何帶著醉和尚來 」沈五官道:「晚了回寺不及,故同來借宿,你若不嫌他是和尚,便叫別人陪他好了!跪牌判Φ溃骸高@個何妨!贡銌境鰞蓚姑娘來相見,并安排酒肴。沉五官道:「我們已醉,不消得了!跪欧愿来蠼阃瑵嵢ニ闩阄骞偃ニ惶。

  卻說大姐見濟顛醉了,閉目合眼,坐在堂中椅子上不動。只得上前笑嘻嘻的叫道:「醉和尚!快到房中去睡了罷!」?jié)嵵皇呛客康,大姐叫了半晌不動,只得用手去攙扶起來,慢慢的扶入房中去,濟顛仍然不醒,大姐設(shè)法,只得又將他扶到床上去。濟顛也坐不定,竟連衣睡倒,大姐見他醉倒不堪,遂扯他起來,替他解帶子,脫衣裳,推來扯去,不一時早把濟顛的酒弄醒了,睜開眼來,見是一個妓女在身邊,替他脫衣服,叫一聲:「哎唷!這是那里 」大姐笑道:「這是我的臥房,是沉五官送你來的,你醉了叫我費這許多力氣,快快脫了,好同睡!」?jié)嵵思钡溃骸缸镞^!罪過!」慌慌地立起身來,開了房門,往外就走,大姐討了個沒趣,只得自去睡了。那濟顛走出房門聽一聽,外面才打二更,欲要開門走出,恐被巡更的誤為小偷而被捉住,忽看見春臺旁邊,有個大火箱,伸手摸一摸,余火未燼,還有些暖氣,便爬了上去,放倒頭睡了。到了五更后,聽見朝天門鐘響,忙爬起來,推窗一看,月落星稀,東方早已發(fā)白;想起夜來之事,不禁大笑,看見桌上有現(xiàn)成的紙筆,遂題一絕道:

  床上風流床上緣,為何苦得口頭禪;

  昨宵戲就君圈套,白給虔婆五貫錢。

  題畢,舉眼看見桌上還放著昨夜取進來未曾吃的一壺酒,就移到面前,聞一聞,馨香觸鼻,早打動了他的酒興,也不怕冷,竟對著壺嘴,一吸一吸的吃個干凈,自覺好笑,又題一絕道:

  從來諸事不相關(guān),獨有香醪真?zhèn)貪;

  清早若無三碗酒,怎禁門外朔風寒。

  濟顛題畢,遂拽開大門,一逕去了。虔婆聽得門響,急得忙起來,到內(nèi)堂一看,只見臺上一壺酒,只剩了空壺,惟留下一幅字紙,不知何故。走到房里去看,和尚也不見,大姐獨自個睡著,尚不曾醒,虔婆叫醒了,問她夜來之事,大姐道:「那和尚醉得不堪,故我將錯就錯,替他脫衣裳,勾引他上床,誰想他醒了,竟跑出房去,倒叫我羞答答的不好開口,不知他后來便怎混過這一夜!乖捳f完,沉五官也起身,同了二姐來看濟顛,問知這些緣故,又看了所題二首,嘖嘖的贊道:「德行好!此方不枉做了出家人,怪不得十六廳朝官,多敬重他,真?zhèn)是:「道高龍虎伏,德重鬼神欽!埂钩廖骞僖噢o別出門,不知后事如何 且聽下回分解。

  評述:

  一,王鴇頭家中,開個妓女院,濟顛亦到此地尋花問柳乎 出家人為度沉迷,故不避嫌,現(xiàn)嫖客身,逛花園,找道根!(因有不少道根栽在風花園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那些自鳴清高者,不去屠場度屠夫,卻往官府拍馬屁,真是度個屁兒!)

  二,取個繡鞋,置在王鴇頭陰部上,這太唐突!哈哈!出家人手妄動,想非禮 非也!非也!這塊臭皮肉,害死多少人 我今以繡鞋遮去是反閘,斷絕生死路,莫叫她陰溝翻船,淹沒無數(shù)菩提種子!

  三,大醉需酒三千瓶,小僧卻未帶分文,喝酒不必付錢,正個「白吃白喝」,喝得施主高興,喝得施主爽快!這也要顛僧有本領(lǐng)!當今世上僧家到府上化個半緣,施主便嘀嘀咕咕,不甘愿!這都是平日少來結(jié)善緣,如今要錢,才看到這些陌僧(生)面,難怪你們不值錢!

  四,沈五官,沉提點,酒樓喝酒吟詩,興致勃勃,齊道:「濟顛酒量是夠了,想試試他色行如何 」故招妓前來陪酒,真?zhèn)不像樣 又到了劉鴇頭家來,施主們特安排了濟顛一餐美色,濟公卻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香不若酒香,美色不飽,色后更餓,不可不可!」果然「色迷禪心定,酒醉性偏醒!刮绰淙嗽挶,污了佛門根基,留此真種,續(xù)佛慧命吧!正是:

  色里回魂還真我,酒中醒覺佛吹風;

  顛顛倒倒逍遙相,正正端端證大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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