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南本大般涅槃經(jīng)

第十八卷 南本大般涅槃經(jīng)

梵行品第二十之五

爾時,世尊在雙樹間,見阿阇世悶絕躄地,即告大眾:“我今當(dāng)為是王,住世至無量劫不入涅槃�！�

迦葉菩薩白佛言:“世尊,如來當(dāng)為無量眾生不入涅槃,何故獨(dú)為阿阇世王?”

佛言:“善男子,是大眾中無有一人謂我畢定入于涅槃,阿阇世王定謂我當(dāng)畢竟永滅,是故悶絕自投于地。善男子,如我所言,為阿阇世不入涅槃,如是密義,汝未能解。何以故?我言為者,一切凡夫。阿阇世者,普及一切造五逆者。又復(fù)為者,即是一切有為眾生。我終不為無為眾生而住于世。何以故?夫無為者,非眾生也。阿阇世者,即是具足煩惱等者。又復(fù)為者,即是不見佛性眾生。若見佛性,我終不為久住于世。何以故?見佛性者,非眾生也。阿阇世者,即是一切未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者。又復(fù)為者,即是阿難、迦葉二眾。阿阇世者,即是阿阇世王后宮妃后及王舍城一切婦女。又復(fù)為者,名為佛性。言阿阇者,名為不生,世者名怨。以不生佛性故則煩惱怨生,煩惱怨生故不見佛性;以不生煩惱故則見佛性,以見佛性故則得安住大般涅槃。是名不生,是故名為為阿阇世。

“善男子,阿阇者名不生,不生者名涅槃,世名世法,為者名不污,以世八法所不污故,無量無邊阿僧祇劫不入涅槃,是故我言為阿阇世無量億劫不入涅槃。善男子,如來密語不可思議,佛、法、眾僧亦不可思議,菩薩摩訶薩亦不可思議,《大涅槃經(jīng)》亦不可思議�！�

爾時,世尊大悲導(dǎo)師,為阿阇世王入月愛三昧,入三昧已放大光明。其光清涼往照王身,身瘡即愈,郁蒸除滅。王覺瘡愈,身體清涼,語耆婆言:“曾聞人說,劫將欲盡,三月并現(xiàn),當(dāng)是之時,一切眾生患苦悉除。時既未至,此光何來照觸吾身,瘡苦除愈,身得安樂?”

耆婆答言:“此非劫盡三月并照,亦非火日星宿藥草寶珠天光�！�

王又問言:“此光若非三月并照寶珠明者,為是誰光?”

“大王當(dāng)知,是天中天所放光明。是光無根、無有邊際、非熱非冷、非常非滅、非色非無色、非相非無相、非青非黃非赤非白,欲度眾生故使可見、有相可說、有根有邊、有熱有冷、青黃赤白。大王,是光雖爾,實(shí)不可說,不可睹見,乃至無有青黃赤白�！�

王言:“耆婆,彼天中天以何因緣放斯光明?”

耆婆答言:“今是瑞相將為大王。以王先言世無良醫(yī)療治身心,故放此光先治王身,然后及心�！�

王言:“耆婆,如來世尊亦見念耶?”

耆婆答言:“譬如一人而有七子,是七子中一子遇病,父母之心非不平等,然于病子心則偏多。大王,如來亦爾,于諸眾生非不平等,然于罪者心則偏重,于放逸者佛則慈念,不放逸者心則放舍。何等名為不放逸者?謂六住菩薩。大王,諸佛世尊于諸眾生,不觀種姓、老少中年、貧富、時節(jié)、日月星宿、工巧下賤、僮仆婢使,唯觀眾生有善心者,若有善心則便慈念。大王當(dāng)知,如是瑞相,即是如來入月愛三昧所放光明。”

王即問言:“何等名為月愛三昧?”

耆婆答言:“譬如月光,能令一切優(yōu)缽羅華開敷鮮明;月愛三昧亦復(fù)如是,能令眾生善心開敷,是故名為月愛三昧。大王,譬如月光,能令一切行路之人心生歡喜;月愛三昧亦復(fù)如是,能令修習(xí)涅槃道者心生歡喜,是故復(fù)名月愛三昧。大王,譬如月光,從初一日至十五日,形色光明漸漸增長;月愛三昧亦復(fù)如是,令初發(fā)心諸善根本漸漸增長,乃至具足大般涅槃,是故復(fù)名月愛三昧。大王,譬如月光,從十六日至三十日,形色光明漸漸損減;月愛三昧亦復(fù)如是,光所照處,所有煩惱能令漸減,是故復(fù)名月愛三昧。大王,譬如盛熱之時,一切眾生常思月光,月光既照,郁熱即除;月愛三昧亦復(fù)如是,能令眾生除貪惱熱。大王,譬如滿月,眾星中王,為甘露味,一切眾生之所愛樂;月愛三昧亦復(fù)如是,諸善中王為甘露味,一切眾生之所愛樂,是故復(fù)名月愛三昧�！�

王語耆婆:“我聞如來不與惡人同止坐起語言談?wù)?猶如大海不宿死尸,如鴛鴦鳥不住圊廁,釋提桓因不與鬼住,鳩翅羅鳥不棲枯樹,如來亦爾,我當(dāng)云何而得往見?設(shè)其見者,我身將不陷入地耶?我觀如來,寧近醉象、師子、虎、狼、猛火絕焰,終不近于重惡之人。是故我今思忖是已,當(dāng)有何心往見如來?”

耆婆答言:“大王,譬如渴人速赴清泉,饑者求食,怖者求救,病求良醫(yī),熱求蔭涼,寒者求火,王今求佛亦應(yīng)如是。大王,如來尚為一闡提等演說法要,何況大王非一闡提,而當(dāng)不蒙慈悲救濟(jì)?”

王言耆婆:“我昔曾聞,一闡提者,不信不聞,不能觀察,不得義理,何故如來而為說法?”

耆婆答言:“大王,譬如有人身遇重病,是人夜夢升一柱殿,服酥油脂及以涂身,臥灰食灰,攀上枯樹;或與獼猴游行坐臥,沉水沒泥,墮墜樓殿,高山樹木,象馬牛羊,身著青黃赤黑色衣,喜笑歌舞;或見烏鷲狐貍之屬,齒發(fā)墮落,裸形枕狗,臥糞穢中;復(fù)與亡者行住坐起攜手食啖,毒蛇滿路而從中過;或復(fù)夢與被發(fā)女人共相抱持,多羅樹葉以為衣服,乘壞驢車正南而游。是人夢已,心生愁惱,以愁惱故身病愈增,以病增故諸家親屬遣使命醫(yī)。所可遣使,形體缺短,根不具足,頭蒙塵土,著弊壞衣,載故壞車,語彼醫(yī)言:‘速疾上車。’

“爾時,良醫(yī)即自思惟:‘今見是使相貌不吉,當(dāng)知病者難可療治。’復(fù)作是念:‘使雖不吉,復(fù)當(dāng)占日為可治不?若四日、六日、八日、十二日、十四日,如是日者,病亦難治。’復(fù)作是念:‘日雖不吉,復(fù)當(dāng)占星為可治不?若是火星、金星、昴星、閻羅王星、濕星、滿星,如是星時,病亦難治。’復(fù)作是念:‘星雖不吉,復(fù)當(dāng)觀時。若是秋時、冬時及日入時、夜半時、月入時,當(dāng)知是病亦難可治。’復(fù)作是念:‘如是眾相,雖復(fù)不吉,或定不定。當(dāng)觀病人,若有福德,皆可療治;若無福德,雖吉何益?’思惟是已,尋與使俱。在路復(fù)念:‘若彼病者,有長壽相則可療治,短壽相者則不可治。’即于前路見二小兒,相牽斗諍,捉頭拔發(fā),瓦石刀杖共相撩打,見人持火自然殄滅,或見有人斫伐樹木,或復(fù)見人手曳皮革隨路而行,或見道路有遺落物,或見有人執(zhí)持空器,或見沙門獨(dú)行無侶,復(fù)見虎、狼、烏鷲、野狐。見是事已,復(fù)作是念:‘所遣使人乃至道路所見諸相悉皆不祥,當(dāng)知病者定難療治。’復(fù)作是念:‘我若不往則非良師,如其往者不可救療。’復(fù)更念言:‘如是眾相雖復(fù)不祥,且當(dāng)舍置,往至病所。’思惟是已,復(fù)于前路聞如是聲,所謂亡失、死喪、崩破、壞折、剝脫、墮墜、焚燒、不來、不可療治、不能拔濟(jì)。復(fù)聞南方有飛鳥聲,所謂烏鷲、舍利鳥聲,若狗、若鼠、野狐、豬、兔。聞是聲已,復(fù)作是念:‘當(dāng)知病者難可療治。’

“爾時,即入病人舍宅,見彼病人數(shù)寒?dāng)?shù)熱,骨節(jié)疼痛,目赤流淚,耳聲聞外,咽喉結(jié)痛,舌上裂破,其色正黑,頭不自勝,體枯無汗,大小便利擁隔不通,身卒肥大紅赤異常,語聲不均或粗或細(xì),舉體斑駁異色青黃,其腹脹滿言語不了。醫(yī)見是已,問瞻病言:‘病者昨來意志云何?’答言:‘大師,其人本來敬信三寶及以諸天,今者變異,敬信情息;本喜惠施,今者慳吝;本性少食,今則過多;本性敝惡,今則和善;本性慈孝恭敬父母,今于父母無恭敬心。’醫(yī)聞是已,,即前嗅之,優(yōu)缽羅香、沉水雜香、畢迦多香、多伽羅香、多摩羅跋香、郁金香、栴檀香,炙肉臭、蒱桃酒臭、燒筋骨臭、魚臭、糞臭;知香臭已即前觸身,覺身細(xì)軟猶如繒綿劫貝紗華,或堅如石,或冰如冷,或熱如火,或澀如沙。爾時,良醫(yī)見如是等種種相已,定知病者必死不疑,然不定言是人當(dāng)死,語瞻病者:‘吾今遽務(wù),明當(dāng)更來。隨其所須,恣意勿遮。’即便還家。明日使到,復(fù)語使言:‘我事未訖,兼未合藥。’智者當(dāng)知,如是病者必死不疑。

“大王,世尊亦爾,于一闡提輩善知根性而為說法。何以故?若不為說,一切凡夫當(dāng)言如來無大慈悲。有慈悲者,名一切智。若無慈悲,云何說言一切智人?是故如來為一闡提而演說法。大王,如來世尊見諸病者常施法藥,病者不服,非如來咎。大王,一闡提輩分別有二:一者、得現(xiàn)在善根,二者、得后世善根。如來善知一闡提輩能于現(xiàn)在得善根者,則為說法;后世得者,亦為說法,今雖無益,作后世因。是故如來為一闡提演說法要。一闡提者復(fù)有二種:一者、利根,二者、中根。利根之人于現(xiàn)在世能得善根,中根之人后世則得。諸佛世尊不空說法。大王,譬如凈人墜墮?quán)鯉?有善知識見而愍之,尋前捉發(fā)而拔出之;諸佛如來亦復(fù)如是,見諸眾生墮三惡道,方便救濟(jì)令得出離。是故如來為一闡提而演說法�！�

王語耆婆:“若使如來審如是者,明當(dāng)選擇良日吉星然后乃往�！�

耆婆白王:“大王,如來法中無有選擇良日吉星。大王,如重病人猶不看日時節(jié)吉兇,唯求良醫(yī);王今病重,求佛良醫(yī),不應(yīng)選擇良時好日。大王,如栴檀火及伊蘭火,二俱燒相無有異也;吉日兇日亦復(fù)如是,若到佛所俱得滅罪。唯愿大王,今日速往�！�

爾時,大王即命一臣名曰吉祥,而告之言:“大臣當(dāng)知,吾今欲往佛世尊所,速辦所須供養(yǎng)之具�！�

臣言:“大王,善哉!善哉!所須供具一切悉有。”

阿阇世王與其夫人,嚴(yán)駕車乘一萬二千,姝壯大象其數(shù)五萬,一一象上各載三人,赍持幡蓋華香伎樂,種種供具無不備足,導(dǎo)從馬騎有十八萬。摩伽陀國所有人民,尋從王者其數(shù)足滿五十八萬。爾時,拘尸那城所有大眾滿十二由旬,悉皆遙見阿阇世王與其眷屬尋路而來。

爾時,佛告諸大眾言:“一切眾生為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近因緣者,莫先善友。何以故?阿阇世王若不隨順耆婆語者,來月七日必定命終墮阿鼻獄,是故近因莫若善友�！�

阿阇世王復(fù)于前路,聞舍婆提毗流離王乘船入海遇火而死,瞿伽離比丘生身入地至阿鼻獄,須那剎多作種種惡到于佛所眾罪得滅。聞是語已,語耆婆言:“吾今雖聞如是二言,猶未審定。汝來耆婆,吾欲與汝同載一象。設(shè)我當(dāng)入阿鼻地獄,冀汝捉持不令我墮。何以故?吾昔曾聞得道之人不入地獄�！�

爾時,佛告諸大眾言:“阿阇世王猶有疑心,我今當(dāng)為作決定心�！�

爾時,會中有一菩薩名持一切,白佛言:“世尊,如佛先說一切諸法皆無定相,所謂色無定相,乃至涅槃亦無定相。如來今者,云何而言為阿阇世作決定心?”

佛言:“善哉!善哉!善男子,我今定為阿阇世王作決定心。何以故?若王疑心可破壞者,當(dāng)知諸法無有定相,是故我為阿阇世王作決定心,當(dāng)知是心為無決定。善男子,若彼王心是決定者,王之逆罪云何可壞?以無定相,其罪可壞,是故我為阿阇世王作決定心�！�

爾時,大王即到娑羅雙樹間,至于佛所,仰瞻如來三十二相、八十種好,猶如微妙真金之山。

爾時,世尊出八種聲告言:“大王�！�

時阿阇世左右顧視:“此大眾中誰為大王?我既罪逆,又無福德,如來不應(yīng)稱為大王�！�

爾時,如來即復(fù)喚言:“阿阇世大王�！�

時王聞已心大歡喜,即作是言:“如來今日顧命語言,真知如來于諸眾生大悲憐愍等無差別�！卑追鹧�:“世尊,我今疑心永無遺余,定知如來真是眾生無上大師。”

爾時,迦葉菩薩語持一切菩薩言:“如來已為阿阇世王作決定心�！�

爾時,阿阇世王即白佛言:“世尊,假使我今得與梵王、釋提桓因坐起飲食猶不欣悅,得遇如來一言顧命深以欣慶�！�

爾時,阿阇世王即以所持幡蓋、香華、伎樂供養(yǎng),前禮佛足,右繞三匝,禮敬畢已,卻坐一面。

爾時,佛告阿阇世王言:“大王,今當(dāng)為汝說正法要,汝當(dāng)一心,諦聽!諦聽!凡夫常當(dāng)系心觀身有二十事:一、謂我此身中空無無漏;二、無諸善根本;三、我此生死未得調(diào)順;四、墮墜深坑,無處不畏;五、以何方便得見佛性;六、云何修定得見佛性;七、生死常苦,無常我凈;八、八難之難,難得遠(yuǎn)離;九、恒為怨家之所追逐;十、無有一法能遮諸有;十一、于三惡趣未得解脫;十二、具足種種諸惡邪見;十三、亦未造立渡五逆津;十四、生死無際未得其邊;十五、不作諸業(yè),不得果報;十六、無有我作他人受果;十七、不作樂因,終無樂果;十八、若有造業(yè),果終不失;十九、因無明生,亦因而死;二十、去來現(xiàn)在常行放逸。大王,凡夫之人常于此身當(dāng)作如是二十種觀,作是觀已不樂生死,不樂生死則得止觀。爾時,次第觀心生相、住相、滅相,次第觀心生住滅相,定、慧、進(jìn)、戒亦復(fù)如是;觀生住滅已,知心相乃至戒相,終不作惡,無有死畏、三惡道畏。若不系心觀察如是二十事者,心則放逸,無惡不造�！�

阿阇世言:“如我解佛所說義者,我從昔來,初未曾觀是二十事故造眾惡,造眾惡故則有死畏、三惡道畏。世尊,自我招殃造茲重惡,父王無辜,橫加逆害,是二十事設(shè)觀不觀,必定當(dāng)墮阿鼻地獄�！�

佛告大王:“一切諸法,性相無常,無有決定,王云何言必定當(dāng)墮阿鼻地獄?”

阿阇世王白佛言:“世尊,若一切法無定相者,我之殺罪亦應(yīng)不定。若殺定者,一切諸法則非不定�！�

佛言:“大王,善哉!善哉!諸佛世尊說一切法悉無定相,王復(fù)能知?dú)⒁嗖欢?是故當(dāng)知?dú)�無定相。大王,如汝所言,父王無辜,橫加逆害者,何者是父?但于假名眾生五陰妄生父想。于十二入、十八界中,何者是父?若色是父,四陰應(yīng)非;若四是父,色亦應(yīng)非;若色、非色合為父者,無有是處。何以故?色與非色,性無合故。大王,凡夫眾生于是色陰妄生父想,如是色陰亦不可害。何以故?色有十種,是十種中,唯色一種,可見可持、可稱可量、可牽可縛。雖可見縛,其性不住;以不住故,不可得見,不可捉持,不可稱量,不可牽縛。色相如是,云何可殺?若色是父可殺可害獲罪報者,余九應(yīng)非。若九非者,則應(yīng)無罪。大王,色有三種,過去、未來、現(xiàn)在。過去、現(xiàn)在則不可害。何以故?過去過去故,現(xiàn)在念念滅故。遮未來故,名之為殺。如是一色,或有可殺,或不可殺。有殺不殺,色則不定;若色不定,殺亦不定;殺不定故,報亦不定,云何說言定入地獄?

“大王,一切眾生所作罪業(yè)凡有二種:一者、輕,二者、重。若心、口作,則名為輕;身、口、心作則名為重。大王,心念口說,身不作者,所得報輕。大王昔日口不敕殺,但言刖足。大王若敕侍臣立斬王首,坐時乃斬猶不得罪,況王不敕,云何得罪?王若得罪,諸佛世尊亦應(yīng)得罪。何以故?汝父先王頻婆娑羅,曾于諸佛種諸善根,是故今日得居王位。諸佛若不受其供養(yǎng)則不為王;若不為王,汝則不得為國生害。若汝殺父當(dāng)有罪者,我等諸佛亦應(yīng)有罪。若諸佛世尊無得罪者,汝獨(dú)云何而得罪耶?

“大王,頻婆娑羅往有惡心,于毗富羅山游行獵鹿,周遍壙野悉無所得,唯見一仙五通具足。見已即生瞋恚惡心:‘我今游獵所以不得,正坐此人!’驅(qū)逐令去,即敕左右而令殺之。其人臨終生瞋惡心,退失神通而作誓言:‘我實(shí)無辜!汝以心口橫加戮害,我于來世亦當(dāng)如是還以心口而害于汝。’時王聞已,即生悔心,供養(yǎng)死尸。是王如是,尚得輕受不墮地獄,況王不爾,而當(dāng)?shù)鬲z受果報耶?先王自作還自受之,云何令王而得殺罪?如王所言父王無辜者,大王云何言無?夫有罪者則有罪報,無惡業(yè)者則無罪報。汝父先王若無辜罪,云何有報?頻婆娑羅于現(xiàn)世中,亦得善果及以惡果,是故先王亦復(fù)不定;以不定故,殺亦不定;殺不定故,云何而言定入地獄?

“大王,眾生狂惑凡有四種:一者、貪狂,二者、藥狂,三者、咒狂,四者、本業(yè)緣狂。大王,我弟子中有是四狂,雖多作惡,我終不記是人犯戒。是人所作不至三惡,若還得心,亦不言犯。王本貪國,逆害父王,貪狂心作,云何得罪?大王,如人酒醉逆害其母,既醒寤已,心生悔恨,當(dāng)知是業(yè)亦不得報。王今貪醉,非本心作。若非本心,云何得罪?

“大王,譬如幻師,四衢道頭,幻作種種男女、象、馬、瓔珞、衣服,愚癡之人謂為真實(shí),有智之人知非真有;殺亦如是,凡夫謂實(shí),諸佛世尊知其非真。大王,譬如山間響聲,愚癡之人謂之實(shí)聲,有智之人知其非真;殺亦如是,凡夫謂實(shí),諸佛世尊知其非真。大王,如人有怨詐來親附,愚癡之人謂為實(shí)親,智者了達(dá),乃知虛詐;殺亦如是,凡夫謂實(shí),諸佛世尊知其非真。大王,如人執(zhí)鏡自見面像,愚癡之人謂為真面,智者了達(dá),知其非真;殺亦如是,凡夫謂實(shí),諸佛世尊知其非真。大王,如熱時炎,愚癡之人謂之是水,智者了達(dá),知其非水;殺亦如是,凡夫謂實(shí),諸佛世尊知其非真。大王,如乾闥婆城,愚癡之人謂為真實(shí),智者了達(dá),知其非真;殺亦如是,凡夫謂實(shí),諸佛世尊知其非真。大王,如人夢中受五欲樂,愚癡之人謂之為實(shí),智者了達(dá),知其非真;殺亦如是,凡夫謂實(shí),諸佛世尊知其非真。大王,殺法、殺業(yè)、殺者、殺果及以解脫,我皆了之則無有罪。王雖知?dú)?云何有罪?大王,譬如有人主知典酒,如其不飲則亦不醉,雖復(fù)知火亦不燒燃;王亦如是,雖復(fù)知?dú)?云何有罪?大王,有諸眾生于日出時作種種罪,于月出時復(fù)行劫盜,日月不出則不作罪,雖因日月令其作罪,然此日月實(shí)不得罪;殺亦如是,雖復(fù)因王,王實(shí)無罪。

“大王,如王宮中常敕屠羊,心初無懼,云何于父獨(dú)生懼心?雖復(fù)人畜尊卑差別,寶命、重死二俱無異,何故于羊心輕無懼,于父先王生重憂苦?大王,世間之人,是愛僮仆,不得自在,為愛所使而行殺害。設(shè)有果報乃是愛罪,王不自在,當(dāng)有何咎?大王,譬如涅槃,非有非無而亦是有;殺亦如是,雖非有無而亦是有。慚愧之人則為非有,無慚愧者則為非無。受果報者名之為有,空見之人則為非有,有見之人則為非無。有有見者亦名為有。何以故?有有見者得果報故,無有見者則無果報。常見之人則為非有,無常見者則為非無,常常見者不得為無。何以故?常常見者有惡業(yè)果故,是故常常見者不得為無。以是義故,雖非有無而亦是有。

“大王,夫眾生者名出入息,斷出入息故名為殺,諸佛隨俗亦說為殺。大王,色是無常,色之因緣亦是無常,從無常因生色云何常?乃至識是無常,識之因緣亦是無常,從無常因生識云何常?以無常故苦,以苦故空,以空故無我。若是無常、苦、空、無我,為何所殺?殺無常者得常涅槃,殺苦得樂,殺空得實(shí),殺于無我而得真我。大王,若殺無常、苦、空、無我者,則與我同,我亦殺于無常、苦、空、無我,不入地獄,汝云何入?”

爾時,阿阇世王如佛所說觀色乃至觀識,作是觀已,即白佛言:“世尊,我今始知色是無常,乃至識是無常。我本若能如是知者則不作罪。世尊,我昔曾聞,諸佛世尊常為眾生而作父母。雖聞是語,猶未審定,今則定知。世尊,我亦曾聞,須彌山王四寶所成,所謂金、銀、琉璃、玻瓈,若有眾鳥隨所集處則同其色。雖聞是言,亦不審定。我今來至佛須彌山則與同色,與同色者則知諸法無常、苦、空、無我。世尊,我見世間從伊蘭子生伊蘭樹,不見伊蘭生栴檀樹,我今始見從伊蘭子生栴檀樹。伊蘭子者,我身是也;栴檀樹者,即是我心無根信也。無根者,我初不知恭敬如來,不信法僧,是名無根。世尊,我若不遇如來世尊,當(dāng)于無量阿僧祇劫在大地獄受無量苦。我今見佛,以是見佛所得功德,破壞眾生所有一切煩惱惡心�！�

佛言:“大王,善哉!善哉!我今知汝必能破壞眾生惡心�！�

“世尊,若我審能破壞眾生諸惡心者,使我常在阿鼻地獄,無量劫中為諸眾生受大苦惱不以為苦�！�

爾時,摩伽陀國無量人民悉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以如是等無量人民發(fā)大心故,阿阇世王所有重罪即得微薄。王及夫人、后宮婇女悉皆同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

爾時,阿阇世王語耆婆言:“耆婆,我今未死,已得天身,舍于短命而得長命,舍無常身而得常身。令諸眾生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即是天身、長命、常身,即是一切諸佛弟子。”說是語已,即以種種寶幢、幡蓋、香華、瓔珞、微妙伎樂而供養(yǎng)佛,復(fù)以偈頌而贊嘆言:

“實(shí)語甚微妙, 善巧于句義,

甚深秘密藏, 為眾故顯示。

所有廣博言, 為眾故略說,

具足如是語, 善能療眾生。

若有諸眾生, 得聞是語者,

若信及不信, 定知是佛說。

諸佛常軟言, 為眾故說粗,

粗語及軟語, 皆歸第一義。

是故我今者, 歸依于世尊。

如來語一味, 猶如大海水,

是名第一諦, 故無無義語。

如來今所說, 種種無量法,

男女大小聞, 同獲第一義。

無因亦無果, 無生及無滅,

是名大涅槃, 聞?wù)咂浦T結(jié)。

如來為一切, 常作慈父母,

當(dāng)知諸眾生, 皆是如來子。

世尊大慈悲, 為眾故苦行,

如人著鬼魅, 狂亂多所作。

我今得見佛, 所得三業(yè)善,

愿以此功德, 回向無上道。

我今所供養(yǎng), 佛法及眾僧,

愿以此功德, 三寶常在世。

我今所當(dāng)?shù)? 種種諸功德,

愿以此破壞, 眾生四種魔。

我遇惡知識, 造作三世罪,

今于佛前悔, 愿后更莫造。

愿諸眾生等, 悉發(fā)菩提心,

系心常思念, 十方一切佛。

復(fù)愿諸眾生, 永破諸煩惱,

了了見佛性, 猶如妙德等�！�

爾時,世尊贊阿阇世王:“善哉!善哉!若有人能發(fā)菩提心,當(dāng)知是人則為莊嚴(yán)諸佛大眾。大王,汝昔已于毗婆尸佛初發(fā)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從是已來至我出世,于其中間未曾墮于地獄受苦。大王當(dāng)知,菩提之心乃有如是無量果報。大王,從今已往常當(dāng)勤修菩提之心。何以故?從是因緣當(dāng)?shù)孟麥鐭o量惡故�！�

爾時,阿阇世王及摩伽陀舉國人民,從座而起繞佛三匝辭退還宮。

天行品者如《雜華》說。

嬰兒行品第二十一

“善男子,云何名嬰兒行?善男子,不能起、住、來、去、語言,是名嬰兒,如來亦爾。不能起者,如來終不起諸法相。不能住者,如來不著一切諸法。不能來者,如來身行無有動搖。不能去者,如來已到大般涅槃。不能語者,如來雖為一切眾生演說諸法,實(shí)無所說。何以故?有所說者名有為法,如來世尊非是有為,是故無說。又無語者,猶如嬰兒言語未了,雖復(fù)有語,實(shí)亦無語;如來亦爾,語未了者即是諸佛秘密之言,雖有所說,眾生不解,故名無語。

“又嬰兒者,名物不一,未知正語。雖名物不一,未知正語,非不因此而得識物;如來亦爾,一切眾生方類各異所言不同,如來方便隨而說之,亦令一切因而得解。

“又嬰兒者,能說大字;如來亦爾,說于大字,所謂婆啝——啝者有為,婆者無為——是名嬰兒。啝者名為無常,婆者名為有常。如來說常,眾生聞已,為常法故斷于無常,是名嬰兒行。

“又嬰兒者,不知苦樂、晝夜、父母;菩薩摩訶薩亦復(fù)如是,為眾生故不見苦樂,無晝夜相,于諸眾生其心平等,故無父母親疏等相。

“又嬰兒者,不能造作大小諸事;菩薩摩訶薩亦復(fù)如是。菩薩不造生死作業(yè),是名不作大事。大事者,即五逆也。菩薩摩訶薩終不造作五逆重罪。小事者,即二乘心。菩薩終不退菩提心而作聲聞、辟支佛乘。

“又嬰兒行者,如彼嬰兒啼哭之時,父母即以楊樹黃葉而語之言:‘莫啼!莫啼!我與汝金。’嬰兒見已,生真金想便止不啼,然此楊葉實(shí)非金也。木牛、木馬、木男、木女,嬰兒見已,亦復(fù)生于男女等想即止不啼。實(shí)非男女,以作如是男女想故,名曰嬰兒。如來亦爾,若有眾生欲造眾惡,如來為說三十三天常樂我凈,端正自恣,于妙宮殿受五欲樂,六根所對無非是樂。眾生聞有如是樂故,心生貪樂,止不為惡,勤作三十三天善業(yè)。實(shí)是生死,無常、無樂、無我、無凈,為度眾生方便說言常樂我凈。

“又嬰兒者,若有眾生厭生死時,如來則為說于二乘,然實(shí)無有二乘之實(shí)。以二乘故,知生死過,見涅槃樂;以是見故,則能自知有斷不斷、有真不真、有修不修、有得不得。

“善男子,如彼嬰兒于非金中而生金想;如來亦爾,于不凈中而說為凈,如來已得第一義故則無虛妄。如彼嬰兒于非牛馬作牛馬想;若有眾生于非道中作真道想,如來亦說非道為道;非道之中實(shí)無有道,以能生道微因緣故,說非道為道。如彼嬰兒于木男女生男女想;如來亦爾,知非眾生說眾生相,而實(shí)無有眾生相也。若佛如來說無眾生,一切眾生則墮邪見,是故如來說有眾生。于眾生中作眾生相者,則不能破眾生相也。若于眾生破眾生相者,是則能得大般涅槃。以得如是大涅槃故,止不啼哭,是名嬰兒行。

“善男子,若有男女受持讀誦書寫解說是五行者,當(dāng)知是人必定當(dāng)?shù)萌缡俏逍��！?/p>

迦葉菩薩白佛言:“世尊,如我解佛所說義者,我亦定當(dāng)?shù)檬俏逍�。�?/p>

佛言:“善男子,不獨(dú)汝得如是五行;今此會中九十三萬人,亦同于汝,得是五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