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子研究綜述
寒山,這位富有神話色彩的唐代詩人,曾經(jīng)一度被世人冷落,然而隨著二十世紀的到來,其詩卻越來越多地被世人接受并廣泛流傳。正如其詩所寫:“有人笑我詩,我詩合典雅。不煩鄭氏箋,豈用毛公解。不恨會人稀,只為知音寡。若遣趁宮商,余病莫能罷。忽遇明眼人,即自流天下。”二十世紀的寒山詩果然遇到了眾多的“明眼人”。
寒山作為中國唐代少有的幾位白話詩人之一,二十世紀以來一直受到日本學者的推重。自1905年(明治三十八年)起,寒山詩就在日本一版再版,并且有十多位學者對其詩作了大量研究、注釋及翻譯工作。日本著名小說家森鷗外(1862—1962年)曾根據(jù)寒山詩集前閭丘胤的序言,寫了名為《寒山拾得》的一篇小說,不少評論家認為是其最好的作品之一[1]。
五四運動時期,中華大地開始大力倡導白話文。胡適在其《白話文學史》﹙1928年新月書店出版﹚中將寒山、王梵志、王績?nèi)瞬⒘袨樘拼娜话自挻笤娙。由?寒山始受到國人的青睞,大陸及臺灣學術(shù)界紛紛撰文評議寒山,新中國成立后到八、九十年代,寒山研究更呈現(xiàn)出雨后春筍之態(tài)勢。
從二十世紀五十年代起,寒山詩遠涉重洋傳入美國,美國被稱為疲憊求解脫的一代(The Beat Generation)將寒山奉為偶像,其詩一時之間風靡歐洲[2]。寒山詩被翻譯成英語和法語為眾多的讀者所接受,在那里,他贏得了比李白、杜甫還要高的聲譽。
寒山詩在二十世紀受到了中國及西方眾多讀者、研究者的關(guān)注。隨著二十一世紀全球化腳步的逼近,文學及文化的全球化也成為一個重要話題,中國文學史上那些如寒山一樣能夠被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們所接納的詩人應當引起我們更多的重視。以下讓我們一起回顧一下過去百年中的寒山研究概況。
一、
二十世紀以來的寒山子研究,總體上可分為生平研究和作品研究兩大部分。
關(guān)于寒山子生平研究包括對其生活年代、生活經(jīng)歷、以及葬地三個方面的內(nèi)容。
關(guān)于寒山子生活年代問題,歷來有“貞觀說”(公元627—649)、“先天說”(公元712—713)以及“大歷說”(公元766—799)三種說法。
貞觀說以唐代貞觀年間臺州刺史閭丘胤所作《寒山子詩集序》為始,后經(jīng)宋釋志南《天臺山國清禪寺三隱集記》肯定,后人如宋釋志磐《佛祖統(tǒng)紀》、宋釋本覺《釋氏通鑒》、元釋熙仲《釋氏資鑒》、1979年版的《辭!返染源苏f為準,近年來學者中亦有贊同此說者,其中以嚴振非《寒山子身世考》[3]、李敬一《寒山子和他的詩》[4]為代表。前者以詩為證,通過歷史與寒山詩的相互印證,指出寒山“約生于隋開皇三年(584),卒于唐長安四年(704)﹙也許是個概數(shù),難以肯定﹚”。后者通過對寒山詩中所反映社會狀況的詳盡分析同樣支持貞觀說。
先天說以宋釋贊寧所作《宋高僧傳》為濫觴。此說僅有元釋曇噩,撰于至正二年(公元1366)的《科分六學僧傳》和譚正璧所撰,1934年版的《中國文學家大辭典》表示贊同。
[1] 《寒山拾得詩校評》第六頁錢學烈著天津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一版
[2] 鐘玲《寒山詩的流傳》載《中國古典文學比較研究》黎明文化事業(yè)股份有限公司1977年版
[3] 《東南文化》1994年第二期
[4]《江漢論壇》1980年第一期
大歷說最早見于《太平廣記》卷五十五所引《仙傳拾遺》(此書已佚),經(jīng)紀昀《四庫提要》提及近代學者胡適、余嘉錫、錢穆考證質(zhì)疑后,此觀點逐漸深入人心。
胡適在其《白話文學史》(第209頁 1938年商務印書館出版)中提到,他在于1921年做《白話文學史》初稿時,曾以《古尊宿語錄》卷十四的《趙州從諗禪師語錄》中的一段從諗見寒山、拾得的記載,推斷寒山拾得當為唐末五代間人。后來胡適認為“《趙州語錄》是一個妄人編的,其人毫無歷史知識,任意捏造,多無根據(jù)。”復以《風穴語錄》(《續(xù)藏經(jīng)》二,二三套,二冊,一二零頁)中五代時禪宗大師風穴延沼引寒山的詩句,及《太平廣記》卷五十五“寒山子”一條,推斷出寒山子的生活年代當在公元700—780年之間。
余嘉錫《四庫提要辨證》(《四庫提要辯證》下 第二十卷1250—1251頁 科學出版社1958年版)認為閭丘胤序系偽作,并以傳燈錄卷九所載靈祐遇寒拾,參百丈之事及《仙傳拾遺》所載“寒山子大歷中隱居天臺翠屏山,……十馀年忽不復見”為據(jù),支持大歷說。錢穆同樣認為“今傳閭丘胤一序,顯為唐末人偽撰”從而支持大歷說。
其后,多數(shù)學者皆認同此說。如:孫望和郁賢皓的《中國大百科全書·宗教卷》、任繼愈的《宗教辭典》、任道斌所著《佛教文化辭典》、臺灣學者陳慧劍的《寒山子研究》[1]等。
近年來仍有多數(shù)學者對此說做出大量修正、肯定工作。其中,王運熙、楊明的《寒山子詩歌的創(chuàng)作年代》[2],從寒山詩體制入手,經(jīng)分析指出:寒山在講究平仄和對偶的詩中,合乎粘對者占大部分,當中兩聯(lián)對偶者占大部分,這些都是唐初貞觀間五言詩歌所不具備的,從而證明寒山詩必定產(chǎn)生在律詩體制相當普及之后,與余嘉錫意見一致。陳耀東《杜甫與寒山子》[3]中以張繼、韋應物詩中出現(xiàn)“寒山寺”以及日本白隱禪師《寒山詩闡提紀聞》[4]中引《編年道論》卷二十所載寶覺、山谷與晦堂的對話中談到杜甫年輕時因覽寒山詩而結(jié)舌為證,進一步肯定了余嘉錫的觀點。錢學烈《寒山子年代的再考證》[5] 通過對閭丘胤序的質(zhì)疑及大量寒山詩的內(nèi)證,從而修正了胡適、余嘉錫、錢穆等學者以及作者本人以前的中唐大歷說[6],而將寒山子生活年代定于公元725—830年,即生于玄宗開元年間,卒于文宗寶歷、太和年間。項楚《寒山詩注·前言》則表示同意孫昌武《寒山傳說與寒山詩》中所推定的寒山生活年代:公元750—820年。后兩種看法可看作是大歷說的推衍。
近年來臺州地區(qū)學者也多主張大歷說,以連曉鳴《寒山子生平新探》[7]為代表。但在支持此說的同時,仍有人對此提出質(zhì)疑,如俞朝卿《泛論寒山——兼與“大歷說”者商榷》[8]中指出,《仙傳拾遺》不可作為信史資料,并認為以張繼《楓橋夜泊》詩推斷寒山生活年代是不足取的。
由于歷史上對寒山子生活年代的記載極為欠缺,因而考證其生活年代無疑具有重大意義,以下將近代學者考證結(jié)果列表說明:
胡 適 700—780 白話文學史 1928年
余嘉錫 691—795 四庫提要辯證 1958年
錢 穆 680—810 讀書散記兩篇·讀寒山詩 1959年
陳慧劍 720—840 寒山時代的考證 1973年
710—815 寒山子研究 1978年
錢學烈 691—793 寒山子與寒山詩版本 1983年
孫昌武 750—820 寒山傳說與寒山詩 1987年
[1] 臺北天華出版公司1978年10月版
[2]《中華文史論叢》第47頁1980年第四期
[3]《杜甫研究學刊》1996年第二期
[4]《寒山闡提紀聞》凡三卷,延亨(1744-1748)刊本,延亨相當于我國清乾隆九年到十三年,此書旨在評述并唱和寒山詩,富有禪理
[5] 《深圳大學學報》1998年第二期
[6]. 見《寒山子與寒山詩版本》 載于《文學遺產(chǎn)(總十六緝)》130-143頁
[7]《東南文化》1990年第六期
[8]《東南文化》1994年第二期
嚴振非 584—704 寒山子身世考 1994年
連曉鳴、周琦 713—766(生)766—835(卒) 試論寒山子的生活年代 1994年
錢學烈 725—830 寒山子年代的再考證 1998年
關(guān)于寒山子的研究另一焦點,集中在其生平經(jīng)歷上,包括其籍貫及身份。
閭丘胤序稱寒山為“貧人”!蹲嫣眉(南唐招慶寺靜、筠二禪德著,日本禪文化研究所影印本)稱他為“逸士”。據(jù)明代白珽說,他系“唐之士人,嘗應舉不利,不群于俗”(《湛淵靜語》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84年版)。關(guān)于寒山的生平并沒有更詳細的資料。二十世紀前期幾乎沒有學者對這一問題進行探討,只是到了八九十年代,這一問題才被較多學者所關(guān)注。王進珊《談寒山話拾得》[1] 一文對寒山生平作了以下推斷:“寒山本來是生活在農(nóng)村中的文人,因為他有文人氣質(zhì),而又有骨氣。開始是隱者或隱士,隱姓埋名,不應科舉,自稱貧子。在漫游中擴大了視野,認識了現(xiàn)實中更多的矛盾與民間疾苦,由隱世而避世入山。到了天臺山,便在寒巖也叫翠屏山的山間住了下來,于是由貧子而成了寒山子。由避世而棄家。這時,他結(jié)交了國清寺的拾得,他們成了莫逆之友。他便拋棄了駁雜的儒、道之流隱逸思想,皈依佛門,由棄家而出家,名字也由寒山子而成為寒山了。”而錢學烈《寒山詩校注·前言》[2] 通過寒山詩所反映情況指出:寒山子乃唐代首都長安人,出身于官宦人家,多次投考不第,被迫出家,三十歲后隱居于浙東天臺山,享年一百多歲。嚴振非《寒山子身世考》[3]中更以《北史》、《隋書》等大量史料與寒山詩相印證,指出寒山乃為隋皇室后裔楊瓚之子楊溫,因遭皇室內(nèi)的妒忌與排擠及佛教思想影響而遁入空門,隱于天臺山寒巖。
寒山子生平問題正如同其生活年代問題一樣,到了二十世紀仍令眾多學者難識其寒山真面目。
對寒山子生本的研究還有關(guān)于其葬地的探究。這方面以陳熙、陳兵香合撰《關(guān)于寒山子墓塔的探討》[4]為代表,該文以民間流傳的習俗、歷史上“寒山文殊”的并稱、墳內(nèi)的遺物以及《天臺山方外志》的記載[5] ,從而證得寒山子葬地即在寒山。
二
關(guān)于寒山子生本的研究,基本限于以上幾個方面,而關(guān)于寒山詩的研究則呈現(xiàn)多元化勢態(tài)。
對寒山詩歌所表現(xiàn)的生活及對詩歌內(nèi)容分類的研究,有以下幾種看法。李振杰在《寒山和他的詩》[6] 中將寒山詩內(nèi)容分為以下幾種:表達對戰(zhàn)亂時期社會倫理崩潰狀況下社會中丑惡現(xiàn)象的諷刺和嘲弄;對山林生活的描寫和吟詠;直接宣傳佛理;記敘個人生活及身世。李敬一在《寒山子和他的詩》[7]中,把寒山子詩歌內(nèi)容分為:反映農(nóng)村生活和農(nóng)民思想面貌;反映地主階級與農(nóng)民階級的矛盾和斗爭;反映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矛盾、下層群眾的生活狀況、揭露社會上不合理的婚姻現(xiàn)象;反映沙門生活,宣揚虛無觀念、因果輪回、消極遁世以及描畫社會炎涼世態(tài)和城鎮(zhèn)、鄉(xiāng)村不同習俗等幾個方面。錢學烈《寒山子與寒山詩》[8]對其詩歌也作了較系統(tǒng)的分類,將其詩歌分為:自敘詩、隱逸詩、風俗詩、道家詩和佛家詩五類,并分別對各類詩歌作了較詳盡的解釋和說明。項楚《寒山詩校注·前言》中認為寒山詩“從內(nèi)容上大致可以分為兩大類,即世俗詩與宗教詩,不過,二者并不是絕對地涇渭分明的。”其世俗詩中又包括抒情詠懷詩、諷世勸俗詩、山林隱逸詩等。
[1]《中華文史論叢》1984年第一輯
[2]《寒山子詩集校注》 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1991年10月版第6-7頁
[3]《東南文化》1994年第二期
[4]《東南文化》1994年第二期
[5]《天臺山方外志》記載:“寒山塔,在寒巖寺右洞側(cè),寒山入天,有梵僧杖錫黃金鎖子骨,或問,對曰,吾拾菩薩舍利歸西天耳!”
[6]《文學評論》1983年第六期
[7]《江漢論壇》1980年第一期
[8]《深圳大學學報》1987年第三期
通過寒山子詩歌內(nèi)容的探究,可以使我們看清當時社會的基本面貌,從而進一步認識其詩歌的價值。寒山子的詩歌“有相當多的作品觸及現(xiàn)實生活,大談人生問題,從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社會道德、到婚姻家庭、子女教育,幾乎觸及了農(nóng)村生活的各個角落,這部分詩歌不僅在綺靡軟媚的初唐詩風籠罩下面使人感到清新可愛,就是在高亢激昂的盛唐之音回蕩的時代里,也掩蓋不了它的蓬勃生機和樸爽之美。”[1]寒山詩歌的價值很大程度上是通過其對社會現(xiàn)實等各方面的反映表現(xiàn)出來。
除了對寒山詩歌總體上的內(nèi)容分類研究外,由于寒山詩中表現(xiàn)出駁雜的儒、釋、道思想,有人認為其詩從內(nèi)容上看“似儒非儒,非儒亦儒;似道非道,非道亦道;似僧非僧,非僧亦僧;似俗非俗,非俗亦俗”[2],因而,對寒山詩歌宗教思想的研究也頗為重要。張立道《淺談寒山子詩的道家思想》[3]、錢學烈《試論寒山詩中的儒家與道家思想》[4],這兩篇文章對寒山詩所體現(xiàn)的儒、道思想有所論述。然而,寒山思想相對來說受佛教思想影響更大,其詩中體現(xiàn)佛禪思想的詩占一大部分。臺灣黃永武指出:“唐人中以詩來寫禪理,寫得最多,寫得境界最精湛的,應該是寒山。” [5]因而對其詩歌從禪的角度分析也是一個重要切入點。錢學烈在其《寒山子禪悅詩淺析》[6]中,將其佛禪詩分作佛教勸戒詩和禪悅詩兩類,而其禪悅詩又分為禪語禪典詩、禪理詩、禪悟詩、禪境詩、禪趣詩幾類,并分析各類詩歌具體包含內(nèi)容及思想特征,系統(tǒng)地對寒山子佛禪詩進行了分類整理工作。另有何西虹的《略論寒山景物詩中的禪意》[7]一文,對寒山景物詩中所體現(xiàn)的禪意之美有所論述。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寒山詩集提要》中指出,寒山詩“其詩有工語,有率語,有莊語,有諧語”?梢姾皆姼柩芯康牧硪粋重要方面即是探究其詩的藝術(shù)特色。李振杰《寒山和他的詩》中指出,寒山詩“蘊藏著神秘的禪機哲理”、“形式自由、感情樸實”、“語言通俗”、多用“比擬的手法”等幾大藝術(shù)特點。李敬一《寒山子和他的詩》中則指出,其詩歌“具有民歌那種通俗、質(zhì)樸、生動、清麗的特色”、“常采用民歌中的比、興手法”、“尤其注重自然界聲音的模擬”、“體制上一般都較為短小……形式和風格是比較多樣的”等藝術(shù)特點。鐘文《詩僧寒山子》[8]將其藝術(shù)風格概括為“譏諷時態(tài),毫不容情”、“勸善戒惡,富于哲理”、“俚語俱趣,拙語俱巧(沈德潛《古詩源·例言》),耐人尋味”、“有許多比喻生動的句子”、“疊字的連用”等幾方面。
寒山詩具有獨特的藝術(shù)風格,情景交融, “信手拈弄”,“機趣橫溢”(《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卷一百四十九))。程德全在《寒山子詩集跋》(見清宣統(tǒng)二年(1910年)刻本)中指出“以詼諧謾罵之辭,寓其牢愁悲憤之慨,發(fā)為詩歌,不名一格,莫可端倪”;王宗沐序《寒山子詩集》(見明臺州計謙亨刊刻本)有“如空谷傳聲,乾坤間一段真韻天籟也。”的評價。項楚在《寒山詩注·前言》中認為“不拘格律,直寫胸臆,或俗或雅,涉筆成趣”是寒山詩的總體風格。寒山詩所獨有的風格為后代文人所模仿,從而形成獨特的“寒山體”。
寒山子詩歌最大的特征就是接近口語。胡適在其《白話文學史》中認為,寒山、拾得是七世紀中期以后出現(xiàn)的“三五個白話大詩人”之一,是繼王梵志之后“佛教中的白話詩人” [9]。錢學烈《寒山子與寒山詩版本》指出:“寒山詩十分接近口語,堪稱唐代白話詩的典范,在白話文學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由于它比較真實地反映了當時的語言面貌,對于了解唐代口語的語音、詞匯、語法,對于研究中古和近代漢語,對于研究漢語發(fā)展史,都是極其珍貴的資料。”因而,近年來從語言學角度研究寒山詩者也不在少數(shù)。錢學烈《寒山詩語法初探(上)》[10]從寒山詩中復
[1]《說寒山詩》 載《遼寧大學學報》1986年第二期
[2]見魏子云《寒山子其人其詩之我觀》
[3]載《東南文化》1998年增刊第一期
[4]黃永武,《寒山詩的巔峰境界》載臺灣《幼師月刊》 47卷第五期1973年版
[5]《中國人民大學學報》1998年第三期
[6]《山西師大學報》 1987年第三期
[7]《文學評論》1983年第六期
[8]《文史知識》 1986年第八期
[9] 胡適《白話文學史》第十、十一章,1938年商務印書館出版
[10]《語言教學與研究》 1983年第二期
音詞的構(gòu)成、代詞與量詞、虛詞、句式四方面,探討寒山詩的語法特點,從而指出其詩在漢語史中的地位。另外其所撰《從王梵志和寒山詩看助詞“了”“著”“得”的虛化》[1]及朱汝略《寒山子詩韻試析》[2]、《對寒山子詩歌形式的再認識》[3]三篇文章,分別對寒山詩的助詞及詩韻作了詳盡分析。后者的研究成果推翻了《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中有關(guān)寒山子“今觀其所作,皆信手拈弄,全作禪門偈語,不可復以詩格繩之”的論點。由以上可見,寒山詩的語言無疑在語言史上具有極大的研究價值。
由于寒山子及其詩歌在日本及西方得到廣泛流傳,因而探究其中原因也成為一個熱點問題,這一問題的研究同時包括了對寒山子形象及思想的探討。旅美臺灣學者鐘玲在1970年發(fā)表的《寒山在東方與西方文學界的地位》[4]一文中指出,寒山詩在日本地位高的原因有兩個,其一,由于日本一流詩人多為僧人,因而其宗教詩特別是禪宗味的詩受到教高評價。其次,其詩語言通俗明了。張德中《試論美國的“寒山熱”》[5]、李振杰《寒山和他的詩》[6]以及王慶云《論寒山詩及其在東西方的影響》[7]對這一問題都有所提及,皆指出了寒山思想中儒、道、佛三種思想雜糅的現(xiàn)象及其似瘋?cè)缈竦膫性特征,在后一文章中作者更進一步明確指出:“寒山本然人性的原始主義精神和獨居荒林寒巖的生活方式,恰好與美國現(xiàn)代生產(chǎn)、商業(yè)和機器化、電子化文明壓力下青年一代對于自然和人性的呼喚融為一體,因而被‘拿來’作為理想的楷范,甚至成為美國幾乎整整一代人的追求。”同時作者又能夠看到寒山詩歌中“意象蘊涵的深刻、廣泛,象征與組合的新穎、獨到,思緒的冷峻與悵然,眼光的敏銳與跳躍,無不使讀者感觸,引發(fā)出關(guān)于自然與社會人生經(jīng)驗的共鳴和審美的共鳴,充分顯示了詩中神秘世界和詩本身的魅力”。正是由于寒山本人的形象魅力與其詩歌的獨到魅力征服了西方人的心靈,從而使其詩得以廣泛接受與流傳。
隨著比較文學研究的興起,寒山詩研究方面也引入了這一方法,這里以陸永峰《王梵志詩、寒山詩比較研究》[8]為代表。該文通過對寒山子與王梵志詩歌比較,指出二者詩雖均屬俗文學范疇、在宋代均受到重視,但宋以后情況卻相差懸殊,并通過對二者詩歌內(nèi)容上、方法上、形式上、風格氣質(zhì)上的比較,指出宋以后王梵志詩不再受到重視而寒山詩依然受到重視的原因,乃在于寒山詩相對典雅,更易于被文人士大夫接受。
三
寒山在歷史上一直是一位神秘的隱士,因而其詩的結(jié)集也頗為迷離,對其詩的流傳及版本的研究,也引起眾多學者的關(guān)注。
關(guān)于寒山詩版本問題的討論主要涉及以下幾個疑問:一、閭邱胤序是否真實。二、寒山詩中拾得、豐干詩占多少,有無后人偽作。三,寒山詩主要版本的源與流及?眴栴}。
大多學者對第一個問題持否定態(tài)度。錢穆認為“今傳閭丘胤一序,顯為唐末人偽撰。”(《讀書散記兩篇·讀寒山詩》)錢學烈明確指出“寒山詩序并非閭丘胤本人所寫,乃是后人偽造的”(《寒山子年代的再考證》)。
而關(guān)于第二個問題則有較大爭議。日本學術(shù)界多認為寒山詩與寒山?jīng)]有多大關(guān)系。張曼濤《現(xiàn)代日本學者對寒山詩的評價與解釋》[9]中介紹了日本學者津田左右吉發(fā)表于1944年的《寒山詩與寒山拾得之說話》一文。張曼濤對該文的觀點作了如下說明:“第一是,他指出寒山詩是否真如傳說的實有其人,是一疑問。寒山詩的內(nèi)容,所含的性質(zhì)不一,……他覺得在同一個詩人的作品里,具有這樣多的復雜思想,在寒山之前,中國詩史上,似乎還未曾見過,因此他說是否出自
[1]《深圳大學學報》 1993年第二期
[2]《東南文化》 1990年第六期
[3] 載《東南文化》1998年增刊第一期
[4]1970.3臺灣《中央日報》副刊,轉(zhuǎn)載于臺灣《中國詩季刊》三卷四期,1972年出版
[5] 同[3]
[6]《文學評論》1983年第六期]
[7]《煙臺師院學報》 1990年第一期
[9] 載臺灣《獅子吼》10卷第11期1971年出版
一人的作品,很值得疑問。……第二是,他指出寒山詩與傳奇的人物寒山,可以看作兩回事。津田說:‘寒山詩集中的詩,特別是關(guān)于所謂瘋狂之士的表現(xiàn)作品,我們一點也看不出來,……若如是,則寒山詩與傳說的寒山其人,很顯然的,不是完一兩回事么?’。”日本學者入矢義高于五十年代撰文《寒山詩管窺》[1],他也認為寒山子詩不可看作其一人所作。大田悌藏在《寒山詩解說》[2] 中寫道:“但事實上亦可能僅為在此前后有禪僧道翹者,假名寒山拾得賦詩述懷,使時俗視彼等為狂士而已。”他認為寒山詩乃假托之作。
國內(nèi)持此觀點的僅為少數(shù)。孫昌武《寒山傳說與寒山詩》[3] 指出:“寒山詩非寒山子一人所作,應另有一個寒山詩的作者群,寒山子只是其中的一人(或者主要的一人)而已。”但大部分學者認為寒山詩乃寒山本人所作,只是數(shù)量問題及少數(shù)幾首詩的歸屬問題需作探討。錢學烈《寒山子與寒山詩版本》[4] 認為:靈府所序集的寒山詩中有無拾得詩已不可知,但本寂《對寒山子詩》中肯定有拾得詩,拾得詩“偽作最晚當是南宋淳熙己酉(1184年)以前的作品,因為目前所見志南于淳熙己酉刊刻的版本中,拾得詩已有五十七首”。豐干詩在宋版本《寒山子詩集》中僅有二首,且其中“本來無一物,亦無塵可拂”當純屬后人偽造。
關(guān)于第三個問題,近年來學者著述甚豐。浙江師大陳耀東所撰寒山詩集版本研究系列論文[5] ,1997年3月在香港召開的“中國詩歌與宗教第二屆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上提交的論文《唐代詩僧傳本研究》,及其《版本源流總表》,這一系列文章中收集了宋、元、明、清以來海內(nèi)外百余種版本、寫本、校本、注本,源流分梳極其詳盡。深圳大學錢學烈《寒山子與寒山詩版本》也對這一問題作了深入探討,指出寒山詩集的五種源本,即為:宋版本、國清寺本、東皋寺本、無我慧身本、寶祐本。并對此五種版本的特征、年代、刊刻者作了詳細說明。另外該文對清以前較常見的十三種版本做了分類及考訂工作。另外四川大學項楚《寒山詩籀讀札記》[6] 對寒山詩中校難把握的二十一條注釋及?弊髁嗽敿氄f明及論證。
由于二十世紀中寒山詩在美國及日本得到廣泛流傳,故研究其詩在國外流傳的版本及譯本情況也成為必要。張德中《試論美國的“寒山熱”》[7] 收集了寒山詩在美國的三個主要譯本,它們是:阿瑟·韋利《寒山詩二十七首》(Arthur Waley 27 Poems by Han Shan),1954年9月在美國《文匯》雜志(Encounter)上發(fā)表;伯頓·沃森《唐詩人寒山詩一百首》(Burton Watson Cold Mountain: 100 Poems by the Tang Poet Han Shan),1962年由紐約叢林出版社出版(New York Grove Press);加里·斯奈德《寒山詩二十四首》(Gary Snyder Cold Mountain Poems),1956年8月在《常綠譯論》雜志(Evergreen Review)上發(fā)表。錢學烈《寒山詩的流傳與寒山詩研究》[9] 介紹了寒山詩在日本的版本及譯本情況:“明治三十八年(1905年)翻印了日本皇宮書陵部珍藏之宋版本,……1958年日本巖波書店出版了入矢義高譯注的寒山詩選,選詩120余首,后收在1984年出版之《中國詩人選集》中。這期間還有入谷仙介等譯注的寒山詩集。”
從以上可以看出,在整個二十世紀中,隨著時間的流逝,寒山詩受到越來越廣大地域中讀者的喜愛,對其人其詩的研究愈來愈呈現(xiàn)出多角度、多層面的狀況。寒山,這位神秘的隱者,以其特有的詩人氣質(zhì)及詩歌魅力扣開了中西方讀者的心扉,促進了中西方文化間的融合,滲透與交流。隨著新世紀的到來,必將有更多“明眼人”成為他的知音,去了解、發(fā)掘這顆中華民族文學長河中的魂寶!
[1]載《東方學報京都》第二八輯1958年中譯載《古籍整理與研究》第四期
[2]曹潛譯,載臺灣《中國詩季刊》第四卷第三期待1973年9月版
[3]載《南開文學研究》天津古籍出版社1987年本
[4]見《寒山子與寒山詩版本》 載于《文學遺產(chǎn)(總十六緝)》130-143頁
[5]《浙江師大學報》1995年、1996年、1997年及1997年3月在香港召開的“中國新詩歌與宗教
第二屆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上提交的《當代詩僧〈寒山子詩集〉傳本研究》及其《寒山詩集版本源流總表》
[6]載《中國古籍研究》第一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6年11月出版
[7]載《東南文化》1998年增刊第一期
[8]《寒山拾得詩校評》第5頁 錢學烈著 天津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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