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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談“直心是道場”

  超然法師

  這大約是學(xué)佛者無人不知的一句話,它來自于《維摩詰所說經(jīng)》之菩薩品,當(dāng)光嚴童子遇到了維摩詰居士,相互見禮以后,問他從哪里來,維摩詰居士回答說從道場來。光嚴童子又問,什么才是道場呢?維摩詰居士做了如下精彩回答:

  “直心是道場,無虛假故;發(fā)行是道場,能辦事故;深心是道場,增益功德故;菩提心是道場,無錯謬故;布施是道場,不望報故;持戒是道場,得愿具故;忍辱是道場,于諸眾生心無礙故;精進是道場,不懈怠故;禪定是道場,心調(diào)柔故;智慧是道場,現(xiàn)見諸法故……眾生是道場,知無我故;一切法是道場,知諸法空故……一念知一切法是道場,成就一切智故。”

  “如是,善男子,菩薩若應(yīng)諸波羅密,教化眾生,諸有所作,舉足下足,當(dāng)知皆從道場來,住于佛法矣。”

  因為原文較長,引文做了一些省略,以免喧賓奪主。

  這樣一大段關(guān)于道場的精彩詮釋當(dāng)中,為我們大家所熟悉的,主要是第一句:

  “直心是道場,無虛假故。”

  ——這并不奇怪,因為,在日常生活修行當(dāng)中,我們的心緒往往過于雜亂,充滿了諂曲——就是那些彎彎曲曲的念頭,要么表里不如一,要么阿諛奉承,要么藏污納垢,要么嘩眾取寵,等等,不一而足。

  這樣的心境根本就沒有辦法修行,與覺悟背道而馳,佛陀在《遺教經(jīng)》當(dāng)中說的很清楚:

  “諂曲之心,與道相違,是故宜應(yīng)質(zhì)直其心。”

  “質(zhì)直其心”就是直心,也叫做正直心,做人尚且應(yīng)當(dāng)如此,何況修行呢!

  正因為修行需要從直心開始,而現(xiàn)實生活當(dāng)中的人們,卻往往缺少它,所以,歷代高僧大德,都特別強調(diào)維摩詰菩薩的這句名言:

  ——直心是道場,無虛假故。

  什么是“直心”?何為“道場”?

  所謂“道場”,梵文是“菩提曼拏(音:拿)羅”,本意是指佛陀成就圣道之處,也就是古代中印度摩竭陀國,尼連禪河畔菩提樹下的金剛座,我們這個世界當(dāng)中的賢劫千佛,都將會在這里成就正覺。

  就通常意義來說,道場則指的是修行圣道的場所,或者是弘揚圣道的場所。因此,從佛陀時代,僧團所安住的精舍或者伽藍,一直到如今的那些有佛弟子在修行的寺院、茅棚,等等地方,都可以稱之為道場。在梁武帝時期,就曾經(jīng)統(tǒng)一命名天下佛寺為道場。

  那么,“道”又是什么?

  佛教里所說的“道”,與中國本土文化當(dāng)中所說的“道”是不一樣的。或許,你可以說它們相通,這沒有問題,但是,就其各自的詮釋來說,并不相同。

  在佛教當(dāng)中,“道”的梵文是“菩提”,譯作“覺道”,簡稱為“道”。所以,道場,也常常被稱為“菩提場”。

  總而言之,在佛教當(dāng)中,所謂道場,就是指修行覺悟之道的地方,或者,弘揚覺悟之法的場所。

  ——然而,無論是修行,還是弘法,光有場所是不行的,還需要合格的修行人和弘法者。

  ——什么樣的人才合格呢?

  ——最起碼,他們應(yīng)當(dāng)“質(zhì)直其心”,時常擁有直心,擁有坦蕩光明的心境。倘若真能夠做到的話,或許,這樣的人,無論在什么地方,都能夠修行,都能夠弘法,那就無處不是道場了。

  所謂的“直心”,其內(nèi)容也是相當(dāng)豐富的,最簡單地說來,大約可以分為以下三個方面:

  一、 心口如一;

  二、 言行如一;

  三、 心地光明磊落,沒有牽掛糾纏。

  心口如一,就是嘴里所說的話,與心里當(dāng)下所想的內(nèi)容,是一致的,沒有欺騙自己和別人。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可以毫無遮攔地,和盤托出我們心中的一切,乃至于不顧其后果,不管別人的感受,甚至于毫不在乎地,用語言去傷害別人。

  ——這不是我們所說的直心,而是粗暴的無知,沒有智慧和慈悲的表現(xiàn)。這樣的心境,也違背了上述第三個方面的內(nèi)容,它不夠光明磊落,它已經(jīng)陷入到煩惱糾纏里去了。

  在現(xiàn)實社會當(dāng)中,人們?yōu)榱烁鞣N利益的需要,經(jīng)常會說一些違心的話,往往不夠直心,所以,在塵世當(dāng)中修行,非常困難,連最基本的入門,都很難。甚至,不要說修行了,很多人因此連自己的正常人格都被扭曲了。

  如果能夠體會到這一點的話,就會理解佛陀出世,為什么都是在出家行道以后,才成就正覺佛果,而不是在王宮里,以王子的身份成佛了。

  有的時候,我們可能會說一些善意的謊言,在佛教戒律當(dāng)中,把它叫做方便妄語。如果當(dāng)時,我們內(nèi)心的確是那樣想的,的確是為了不給別人造成傷害,而進行方便妄語的話,

  或許,這并不違背我們所說的心口如一。

  ——但是,遺憾的是,我們平時的心念,好像太粗漏了一些,很多時候,我們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于是,就自我安慰地為自己的謊言開脫:

  “哦,我是為了他好,才這樣說的呀!”

  而實際上,在我們的內(nèi)心深處,另有謀算,早已經(jīng)把自己的小九九算明白了,從中充分謀取了種種利益。

  ——這樣的善意謊言,絕不能夠算是心口如一,它顯然遠遠不夠直心。

  言行如一,就是怎么說就怎么做,把自己所說的內(nèi)容,原樣落實到了行動上面。這樣的心才夠爽直。

  與此截然相反的,就是把自己所說的話,統(tǒng)統(tǒng)變成了口號,讓它們“順其自然”地漫天飛舞,就是不讓它們落到實處。

  ——因為,自己所說的那些動聽的話語,都是偽裝和修飾而已,都是面子工程,怎么能當(dāng)真呢!

  在我們這個擁有數(shù)千年悠久歷史的偉大民族的偉大文明當(dāng)中,被我們所運用的最為熟練的技巧,恐怕就是口號了吧。

  ——有時候,仰望著那些滿天飛舞的神圣口號,我深深地自責(zé),自己太缺少智慧了,已然被歷史所淘汰。

  在這里,我并不是在說什么俗世現(xiàn)象,更多的,我是在說那些舉著“行菩薩道”的大旗,喊著“普度眾生”的口號,卻在暗地里運作名利的佛弟子們。

  ——他們的言行太過不一。

  毫無疑問,作為一個佛弟子,我們應(yīng)當(dāng)發(fā)起出離心和菩提心,“自他兩利,同成佛果”,乃至于“度盡一切眾生”是我們無窮無盡的大愿。作為出家人來說,“弘法為家務(wù),利生為事業(yè)”,也是義不容辭的責(zé)任。

  ——但是,千萬不要讓它們變成口號,在無形當(dāng)中自欺欺人。

  當(dāng)我們整天喊著,奔忙著去“度眾生”的時候,請反問一下自己,是否已經(jīng)大體度脫了自己心中的煩惱?如果是的話,但度眾生無妨。如果不是的話,請問您打算把眾生度到哪里去呢?度到您那充滿煩惱的心境里去嗎?那算是度眾生嗎?

  ——這豈不是自欺欺人!這豈不是言行不一嘛!

  佛經(jīng)上說的很清楚,自不能度,能度他者,無有是處。

  在這樣的時代,我們學(xué)佛人行菩薩道的時候,必須要自度度人,不能無視自己的煩惱,反而專門去“治療”別人的煩惱,那既是著相,執(zhí)著于實有眾生可度,有違于《金剛經(jīng)》的妙旨;也是典型的自欺欺人,言行不一,缺少直心。

  如果我們做到了前兩點,能夠心口如一,也能夠言行如一的話,大體說來,我們的心已經(jīng)比較直爽了,可以開始修行了。

  但是,漸漸地,隨著學(xué)佛修行的深入,我們會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還遠遠不能夠稱之為道場。它依然很混亂,似乎一點兒都不具備覺悟的品質(zhì)。

  ——原因何在呢?

  ——因為,在我們的心里,還有著太多的牽掛和糾纏,以及由此而產(chǎn)生的執(zhí)著和煩惱。所以,我們的心境還不夠光明磊落,不夠坦然正直,還不能夠稱之為真正的直心。暫時,還不能叫做道場。

  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的學(xué)習(xí)和修行。

  在這樣的階段,接受良師益友的啟發(fā)無疑很重要,如果沒有的話,佛經(jīng),或者祖師的著作、開示等等,也足夠我們受用無邊。

  經(jīng)常有人會問,我都學(xué)佛很多年了,怎么還會有這么多煩惱呢?

  ——因為,你從來就不曾找到煩惱的根源,并把它放下,給自己的心松綁。

  煩惱的根源究竟在哪里呢?

  ——它就在我們內(nèi)心的第一個拐彎處,從那里開始,我們逐漸失去了坦蕩光明的直心,逐漸遠離了道場。

  ——它就是我們最初生起的攀緣心。

  本來,每個人的內(nèi)心深處——心念的源頭,都和佛菩薩以及一切圣者一樣,坦蕩光明,無牽無掛,自在灑脫,如如不動。

  就算當(dāng)我們陷入于貪、嗔、癡的時候,就算我們正在大發(fā)雷霆的時候,其實,我們內(nèi)在的心,仍然是坦蕩光明,無牽無掛,自在灑脫,如如不動的。

  ——它從來就不曾被破壞過,也永遠不可能被破壞。所以,佛陀把它叫做“金剛心”。

  如果不信的話,請您隨時問問自己,當(dāng)您煩惱的時候,知道自己正在煩惱嗎?當(dāng)您生氣的時候,知道自己正在生氣嗎?當(dāng)您高興的時候,知道自己正在高興嗎?當(dāng)您不論有何種感受的時候,都知道自己內(nèi)心當(dāng)下的感受嗎?

  ——仔細觀察一下,毫無疑問,每個人都會回答說:知道。

  那么,請您再進一步觀察一下,那個隨時知道自己心境的東西,到底是個什么呢?它會因為您生氣而生氣嗎?它會因為您高興而高興嗎?它會因為您的感受不同而變化嗎?

  ——這就是大乘觀心法門的一種實際運用。

  它也就是行住坐臥當(dāng)中,隨時都可以進行的一種思維修行,它是從第六意識當(dāng)中起修的。

  不可思議地,它讓我們每個人從胡思亂想當(dāng)中,回到了當(dāng)下。

  實際上,當(dāng)我們“知道”自己正在生氣的時候,當(dāng)我們略微一反觀,回到了這個“覺知”本身的時候,那個生氣的心就消失了。因為,所謂的生氣,只是一連串在覺知上面泛起的,不斷攀緣與執(zhí)著的痛苦念頭而已;猶如在鏡面一樣的水面上,泛起了波紋一樣。覺知一旦回來,生氣的念頭就瓦解了;如同,水面一旦恢復(fù)成鏡面,波紋就消失了一樣。

  在每一個當(dāng)下,我們的心,往往只能夠呈現(xiàn)出一種心境。這叫做,一心不可二用。

  生氣的只是念頭而已,內(nèi)心深處,念頭產(chǎn)生的那個地方,本來的覺知,從來就不曾生氣。同樣,喜悅的也只是念頭而已,內(nèi)心深處,念頭產(chǎn)生的那個地方,本來的覺知,也從來就不曾喜悅。

  ——就是如此,我們內(nèi)心的覺知性,從來就如如不動,從來就了了分明,不屬于生滅與變化,超越了散亂與煩惱。

  與水面不同的是,當(dāng)波紋產(chǎn)生的時候,如同鏡子一樣的水面就被破壞了;當(dāng)波紋平靜了以后,鏡面般的水面,又回來了。

  覺知心則并非如此,就算我們產(chǎn)生了憤怒或者喜悅等等煩惱念頭,它也從來不曾被破壞,它那本來的覺知能力,一直在那里。正因為如此,我們自己憤怒或者喜悅的全過程,事后,都可以回憶得清清楚楚——如果,覺知心曾經(jīng)被破壞的話,我們怎么可能做到這一點呢!

  ——這是極為發(fā)人深省的。

  換句話說,如果有人具備足夠修行能力的話,他完全可以做到,一邊發(fā)脾氣,一邊覺悟不失;一邊睡覺,一邊慧光朗照;一邊處在生死輪回,一邊不離大般涅槃

  ——那就是菩薩們的不可思議境界,非二乘之所及。我們每一個凡夫,也都具備這樣的潛質(zhì),我們需要從最初的回光返照開始,從每一個當(dāng)下的“覺知”開始。

  從放下心里的第一個拐彎——攀緣心開始。

  《維摩詰所說經(jīng)》講得很清楚:“何為病本?謂有攀緣。”

  什么是一切眾生輪回大病的病根子呢?那就是,我們有攀緣心啊!

  所謂攀緣,就是當(dāng)我們的六根,對應(yīng)著六塵的時候,不由自主地,要去攀附,要去分別,總想抓過來把它研究一下。眼睛要去攀緣色塵;耳朵要去攀緣聲塵;鼻子要去攀緣香塵;舌頭要去攀緣味塵;身體皮膚要去攀緣觸塵;意識思維要去攀緣法塵。

  就這么輕輕一攀緣,我們那本來清凈光明、坦蕩直率的心境,就被扭曲了,掩蓋了當(dāng)下的覺知。

  ——我們失去了直心,遠離了道場。

  如果想要自在解脫的話,我們必須要放下它。

  ——盡管,這并不容易。

  要想放下攀緣心,放下六根對于六塵的攀緣,首先,我們需要充分認識到,六塵等一切境界,都是虛幻不實的,都是“空”的。

  我們可以通過念經(jīng),學(xué)習(xí)經(jīng)教,來做到這一點;我們也可以通過參禪,破本參,來做到這一點;我們還可以通過念佛,得三昧,明了念性本空,來做到這一點。等等,等等。

  即便我們已經(jīng)認識到,六塵本空,境界非有,放下攀緣心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為,無量劫以來的攀緣習(xí)氣,實在是太堅固了,不下一番苦功夫,就換不來自在解脫的果實。

  黃檗禪師有一首著名的詩,說得極為中肯:

  “塵勞迥脫事非常,緊把繩頭干一場;

  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

  所謂塵勞迥脫,就是指的六根不再攀緣六塵,六根回歸于當(dāng)下一心,并徹底脫離了牽掛、分別六塵所帶來的種種煩惱,不再因為塵境而勞苦,心境兩無礙,得大自在。也正是《心經(jīng)》所說的:“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黃檗禪師是過來人,所以才能夠說得如此懇切。這也正是我們學(xué)佛人,需要踏實用功的地方。此處,容不得半點投機取巧。

  ——此處,當(dāng)直心而行。

  直心是道場,無虛假故。

  讓我們就這樣,時時心口如一,處處言行如一,心地光明磊落,沒有牽掛糾纏地去行道吧。不必追尋世外桃源,不必向往人間凈土,也不必東攀西附,只須沿著歷代菩薩圣賢們的腳印,選定一個法門,踏實行去。

  ——若能如此,何處不是道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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