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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七難的起起落落

人生七難的起起落落

第一苦:生

  我們應(yīng)當(dāng)慶幸自己可以活在世間,生是一個生命的起點,作為七苦之首的“生”,就是活著。“生”乃是所有后續(xù)苦難的基礎(chǔ),活著就是受苦。正如幾何學(xué)中的公理一般無需證明。

第二苦:老

  隨著歲月的流逝,曾經(jīng)的精力、健康、記憶一一隨風(fēng)而去,老去的恐懼日漸清晰。對“老”的恐懼,本質(zhì)上是一種“得到后再眼睜睜看著失去”的恐懼。經(jīng)歷單純的人,對老的態(tài)度比較平靜,因為生活沒什么大的變化,本來得到的不多,也無所謂失去。

  越是年輕時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人物,對老的抗拒越強——依靠精力吃飯的人,一旦沒有了精力,又不甘心靜靜品嘗記憶的甜美,失落自然要時刻嚙咬心靈。若是在老去的同時,親人、愛人、朋友一一離你而去,最后只剩一個老不死的煢煢孑立,那滋味才真正的苦之極矣。

  希臘神話中曾有一女子,自負(fù)織造手藝出眾,放言“智慧女神雅典娜也織不出如此美麗的布匹”。雅典娜化身凡間女子與之比試,大勝之。女神遂懲罰該女子“永遠(yuǎn)不死”。千年之后,那女子的親人朋友愛人都故去,自己也老得不成樣子,只能終日織造,再無力氣可干別的,遂化為蜘蛛。

  類似的傳說在印第安神話中也有,不過是某人向神祈求不死,卻忘了祈求不老。最后下場差不多?梢妼系目謶,原是各民族自古皆然的。

第三苦:病

  病來如山倒,雖然打過拳擊的人不多,但驟然被擊倒的感覺所有大病過的人都有體會。昨天還力拔山兮氣蓋世,今天就手難縛雞氣游絲了。若是那病不致命,則又有病去如抽絲的過程來折磨人。病中精力不繼,什么都干不了,唯有睡覺;但那覺也不是無限可睡的,睡到一定程度,便只好睜著眼睛呆呆地享受病痛了。

  除了對身體的折磨外,病痛對心靈的考驗也頗值玩味。常言說“久病床前無孝子”,百善之首的孝,在病之前都有可能退卻,遑論其他感情了。大抵上病人的情緒都不會太好,有時給人不近人情的感覺;若是久病,則大多數(shù)人已慢慢習(xí)慣,由習(xí)慣而淡漠,最后便忽略了病人與常人不同之處。

  所以久病之后床前的冷清,也是別有一苦。急病考驗肉體,久病考驗心靈,小病考驗?zāi)托?mdash;—問問周圍的鼻炎、偏頭疼朋友,大體會得到一堆應(yīng)付這些小絕癥的無奈之談。有些人喜歡自討苦吃,所以總想弄些病來得得,可是就算是苦難,也不是召之即來的,堪稱最任性的苦難。

第四苦:死

  死的可怕,不在過程那短暫得可以忽略不計而在它的不可抗拒性。人對自己命運的認(rèn)知,唯一明確的便是一定會死,大多數(shù)人不會喜歡死,對它無可逃避的終極性自然也恐懼有加;死之苦難,便在明知山有虎,只能虎山行武松也是打不過這只老虎的。

  當(dāng)人不再恐懼死亡,它作為苦難的特質(zhì)也便消失,甚至可以作為一種享受曾經(jīng)有一對老夫婦出門,老頭覺得冷,回家戴了副手套,然后他們走到一片樹林里,上吊。對這種如此精致而從容的死法來說,苦難毋寧說是藝術(shù)。在七苦之中,死是比較老實的,若有動力,通常這個苦難一求便來,這點比“病”要厚道些。

第五苦:怨憎會

  便是跟你無比討厭的人處在同一屋檐下,抬頭不見低頭見,想不理他還不行,委實煩人;煩得久了,也便是苦難了,F(xiàn)代社會,朝夕相處的,無外父母、親人、愛人、同事。對父母,任性可以,怨憎是過分了些的;若是如林黛玉那般寄于親人籬下,恰好碰到個不厚道的,便大可候選第五苦難。

  與愛人相處,不怕怨憎那樣分手就完了就怕淡漠。午夜夢回,枕邊人看上去陌生而蒼老,一點也不可親,生活了無意義的疑問從心底油然而生,怨憎會的苦難便埋下了種子。至于同事之間的齟齬,那是現(xiàn)代病,佛那會不會在意。

  怨憎會是人際關(guān)系上長出的毒瘤,所以在七苦之中,有兩苦是可以主動放棄的,只要橫下一條心,放棄一些人際關(guān)系,怨憎會也便無存;另一個可以放棄的苦難,便是“生”。若說主動去求這苦難,倒也有先例,越王勾踐便是。所以成大事之人,必吃大苦。

第六苦:愛別離

  愛別離是一種執(zhí)著的苦。人生本來聚少離多,若能看透這點,愛別離的苦也便不存在了;但真要做到如此“空”,非有大智慧者不能為。所以佛還說,七苦之上的苦,便是不知佛法苦,謂之“苦苦”。佛主張超脫苦樂,凡人偏偏不想如此無味,明知最終是苦,也要先樂了再說。

  家人愛之溫暖,戀人愛之熾烈,朋友愛之淳厚,在在令人不舍,就算最終一個別離,又有幾人能抵御沉浸其中的歡愉?待到花落云散,冬雷震震夏雨雪之時,才驚覺昨天的生活已是今天的美夢,所愛的終究像手中的沙一般飄揚而去,午夜夢回之際,這“愛別離”的滋味,怎一個“苦”字了得?

第七苦:求不得

  天下熙熙,皆有所求;天下攘攘,皆有不得。如此便有苦惱。其實若是雞毛蒜皮,一針一線,不得也就算了,頂多惱一陣子,算不得苦。世間最怕兩種求不得,一種是“得到再失去”,一種是“可望不可及”。又要說希臘神話:話說坦塔羅斯殺子為羹,款待眾神,企圖證明眾神并非無所不知。眾神為了懲罰他,將他囚禁于水潭中,水及下唇;潭邊有果樹,果平于眉。

  我們都有自己的夢想,我們都有自己的欲望,但是有時你會覺得,自己的夢想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有時人生有著坦塔羅斯的苦難,他若是渴了喝水,水位便下降,恒及于唇;他若是餓了去吃果子,果枝便上揚,恒平于眉。天長地久有盡時,此苦綿綿無絕期。這便是著名的“坦塔羅斯的苦難”了,同時符合兩種最要不得的“求不得”,簡直是苦難王冠上的一顆明珠。作為人生苦難的壓軸戲,“求不得”的終極殘酷性在于,它甚至剝奪了獲得其他苦難的權(quán)利,那情形就可概括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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