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書 卷五

傅職（連語）

　　或稱《春秋》，而為之聳善而抑惡，以革勸其心。教之《禮》，使知上下之則宜。或稱《詩》，而為之廣道顯德，以馴明其志。教之《樂》，以疏其穢，而填其浮氣。教之語，使明於上世而知先王之務(wù)明德於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廢興者，而戒懼焉。教之任術(shù)，使能紀(jì)萬官之職任，而知治化之儀。教之訓(xùn)典，使知族類疏戚，而隱比馴焉。此所謂學(xué)太子以圣人之德者也。

　　或明惠施以道之忠，明長復(fù)以道之信，明度量以道之義，明等級以道之禮，明恭儉以道之孝，明敬戒以道之事，明慈愛以道之仁，明僩雅以道之文，明除害以道之武，明精直以道之伐，明正德以道之賞，明齋肅以道之敬，此所謂教太子也。

　　左右前后，莫非賢人以輔相之，搃威儀以先后之，攝體貌以左右之，制義行以宣翼之，章恭敬以監(jiān)行之，勤勞以勸之，孝順以內(nèi)之，敦篤以固之，忠信以發(fā)之，德言以揚之。此所謂順者也。此傅人之道也，非賢者不能行。

　　天子不諭於先圣人之德，不知君國畜民之道，不見禮義之正，不察應(yīng)事之理，不博古人之典傳，不僩於威儀之?dāng)?shù)，《詩》、《書》、《禮》、《樂》無經(jīng)，天子學(xué)業(yè)之不法，凡此其屬，太師之任也。古者齊太公職之。

　　天子不恩於親戚，不惠於庶民，無禮於大臣，不中於刑獄，無經(jīng)於百官，不哀於喪，不敬於祭，不直於戎事，不信於諸侯，不誠於賞罰，不厚於德，不強(qiáng)於行，賜予侈於左右近臣，吝授於疏遠(yuǎn)卑賤，不能懲忿忘欲，大行、大禮、大義、大道，不從太師之教，凡此其屬，太傅之任也。古者魯周公職之。

　　天子處位不端，受業(yè)不敬，教誨諷誦《詩》、《書》、《禮》、《樂》之不經(jīng)、不法、不古，言語不序，音聲不中律；將學(xué)趨讓，進(jìn)退即席不以禮，登降揖讓無容，視瞻、俯仰、周旋無節(jié)，咳唾數(shù)顧，趨行不得，色不比順，隱琴肆瑟，凡此其屬，太保之任也。古者燕召公職之。

　　天子燕業(yè)反其學(xué)，左右之習(xí)詭其師；答遠(yuǎn)方諸侯、遇貴大人，不知大雅之辭；答左右近臣，不知已諾之適；僩問小誦之不博不習(xí)，凡此其屬，少師之任也。古者史佚職之。

　　天子居處，出入不以禮，衣服冠帶不以制，御器在側(cè)不以度，雜彩從美不以彰德，忿怒說喜不以義，賦與噍讓不以節(jié)，小行、小禮、小義、小道，不從少師之教，凡此之屬，少傅之任也。

　　天子居處燕私，安所易，樂而湛，夜漏屏人而數(shù)，飲酒而醉，食肉而飽，飽而強(qiáng)食，饑而餒，暑而暍，寒而懦，寢而莫宥，坐而莫侍，行而莫先莫后，帝自為開戶，自取玩好，自執(zhí)器皿，亟顧還面，而器御之不舉不臧，折毀喪傷，凡此其屬，少保之任也。

　　干戚戈羽之舞，管籥琴瑟之會，號呼歌謠聲音不中律，燕樂《雅》《訟》逆樂序，凡此其屬，詔工之任也。

　　不知日月之不時節(jié)，不知先王之諱與國之大忌，不知風(fēng)雨雷電之眚，凡此其屬，太史之任也。

保傅（連語）

　　殷為天子三十馀世而周受之，周為天子三十馀世而秦受之，秦為天子二世而亡。人性非甚相遠(yuǎn)也，何殷周之君有道而長也，而秦?zé)o道之暴也？其故可知也。

　　古之王者，太子初生，固舉以禮，使士負(fù)之，有司齋肅端冕，見之南郊，見於天也。過闕則下，過廟則趨，孝子之道也。故自為赤子而教固以行矣。昔者周成王幼在襁褓之中，召公為太保，周公為太傅，太公為太師。保，保其身體；傅，傅之德義；師，道之教訓(xùn)；三公之職也。於是為置三少，皆上大夫也，曰少保、少傅、少師，是與太子燕者也。故咳?是，三公三少固明孝仁禮義，以道習(xí)之，逐去邪人，不使見惡行。於是皆選天下之端士，孝悌博聞有道術(shù)者，以衛(wèi)翼之，使與太子居處出入。故太子初生而見正事，聞?wù)�言，行正道，左右前后皆正人也。�?xí)與正人居之，不能無正也，猶生長於楚，不能不楚言也。故擇其所嗜，必先受業(yè)，乃得嘗之；擇其所樂，必先有習(xí)，乃能為之�？鬃釉唬�“少成若天性，習(xí)貫如自然。”是殷周之所以長有道也。

　　及太子少長，知好色，則入於學(xué)。學(xué)者，所學(xué)之官也�！秾W(xué)禮》曰：“帝入東學(xué)，上親而貴仁，則親疏有序而恩相及矣。帝入南學(xué)，上齒而貴信，則長幼有差而民不誣矣。帝入西學(xué)，上賢而貴德，則賢智在位而功不遺矣。帝入北學(xué)，上貴而尊爵，則貴賤有等而下不逾矣。帝入太學(xué)，承師問道，退習(xí)而考於太傅，太傅罰其不則而匡其不及，則德智長而理道得矣。此五學(xué)既成於上，則百姓黎民化輯於下矣。”學(xué)成治就，是殷周所以長有道也。

　　及太子既冠成人，免於保傅之嚴(yán)，則有司直之史，有徹膳之宰。太子有過，史必書之，史之義，不得書過則死；過書而宰收其膳，宰之義，不得收膳即死。於是有進(jìn)善之旌，有誹謗之木，有敢諫之鼓，瞽史誦詩，工誦箴諫，大夫進(jìn)謀，士傅民語。習(xí)與智長，故切而不愧；化與心成，故中道若性。是殷周之所以長有道也。

　　三代之禮：天子春朝朝日，秋幕夕月，所以明有敬也；春秋入學(xué)，坐國老，執(zhí)醬而親饋之，所以明有孝也；行以鸞和，步中采薺，趨中肆夏，所以明有度也；其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其死，聞其聲不嘗其肉，故遠(yuǎn)庖廚，所以長恩，且明有仁也。食以禮，收以樂。失度，則史書之，工誦之，三公進(jìn)而讀之，宰夫減其膳，是天子不得為非。

　　明堂之位曰：“篤仁而好學(xué)，多聞而道順。天子疑則問，應(yīng)而不窮者謂之道。道者，道天子以道者也，常立於前，是周公也。誠立而敦斷，輔善而相義者謂之輔。輔者，輔天子之意者也，常立於左，是太公也。潔廉而切直，匡過而諫邪者謂之拂。拂者，拂天子之過者也，常立於右，是召公也。博聞強(qiáng)記，捷給而善對者謂之承。承者，承天子之遺忘者也，常立於后，是史佚也。”故成王中立聽朝，則四圣維之，是以慮無失計而舉無過事。殷周之所以長久者，其輔翼天子有此具也。

　　及秦而不然，其俗固非貴辭讓也，所上者告訐也；固非貴禮義也，所上者刑罰也。使趙高傅胡亥而教之獄，所習(xí)者非斬劓人，則夷人之三族也。故今日即位，明日射人，忠諫者謂之誹謗，深為之計者謂之妖言，其視殺人若艾草菅然。豈胡亥之性惡哉？其所以集道之者非理故也。

　　鄙諺曰：“不習(xí)為吏，而視已事。”又曰：“前車覆而后車戒。”夫殷、周之所以長久者，其已事可知也；然而不能從，是不法圣智也。秦之亟絕者，其軌跡可見也，然而不避，是后車又覆也。夫存亡之反，治亂之機(jī)，其要在是矣。天下之命，縣於太子；太子之善，在於蚤諭教與選左右。心未濫而先諭教，則化易成也；夫開於道術(shù)，知義理之指，則教之功也。若其服習(xí)積貫，則左右而已矣。夫胡越之人，生而同聲，嗜欲不異，及其長而成俗也，累數(shù)譯而不能相通；行有雖死而不相為者，則教習(xí)然也。臣故曰：“選左右、蚤諭教最急。”夫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稌�》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此時務(wù)也。

連語（連語）

　　紂，天子之后也，有天下而宜然。茍背道棄義，釋敬慎而行驕肆，則天下之人，其離之若崩，其背之也不約而若期。夫為人主者，誠奈何而不慎哉？紂將與武王戰(zhàn)，紂陳其卒，左臆右臆，鼓之不進(jìn)，皆還其刃，顧以鄉(xiāng)紂也。紂走還於寢廟之上，身斗而死，左右弗肯助也。紂之官衛(wèi)輿紂之軀，棄之玉門之外。民觀之者皆進(jìn)蹴之，蹈其腹，蹶其腎，踐其肺，履其肝。周武王乃使人帷而守之，民之觀者搴帷而入，提石之者猶未肯止�？杀�也！夫執(zhí)為民主，直與民為仇，殃忿若此。夫民尚踐盤其軀，而況有其民政教乎？羞甚！臣竊聞之曰：“善不可謂小而無益，不善不可謂小而無傷。”夫牛之為胎也，細(xì)若鼷鼠。紂損天下，自象箸始。故小惡大惡一類也，過敗雖小，皆紂之罪也。周諺曰：“前車覆而后車戒。”今前車已覆矣，而后車不知戒，不可不察也。

　　梁嘗有疑獄，群臣半以為當(dāng)罪，半以為不當(dāng)，雖梁王亦疑。梁王曰：“陶之朱叟，以布衣而富侔國，是必有奇智。”乃召朱公而問之，曰：“梁有疑獄，吏半以為當(dāng)罪，半以為不當(dāng)，雖寡人亦疑，為吾決是奈何？”朱公曰：“臣鄙人也，不知當(dāng)獄，然臣家有二白璧，其色相如也，其徑相如也，其澤相如也。然其價也，一者千金，一者五百金。”王曰：“徑與色澤皆相如也，一者千金，一者五百金。何也？”朱公曰：“側(cè)而視之，其一者厚倍之，是以千金。”王曰：“善。”故獄疑則從去，賞疑則從予，梁國說。以臣誼竊觀之。墻薄咫亟壞，繒薄咫亟裂，器薄咫亟毀，酒薄咫亟酸。夫薄而可以曠日持久者，殆未有也。故有國畜民施政教者，臣竊以為厚之而可耳。

　　抑臣又竊聞之曰：有上主者，有中主者，有下主者。上主者，可引而上，不可引而下；下主者，可以引而下，不可引而上；中主者，可引而上，可引而下。故上主者，堯、舜是也，夏禹、契、后稷與之為善則行，鯀、兜欲引而為惡則誅。故可與為善，而不可與為惡。下主者，桀、紂是也，雖侈、惡來進(jìn)與為惡則行，比干、龍逢欲引而為善則誅。故可與為惡，而不可與為善。所謂中主者，齊桓公是也。得管仲、隰朋則九合諸侯，任豎貂、易牙則餓死胡宮，蟲流而不得葬。故材性乃上主也，賢人必合，而不肖人必離，國家必治，無可憂者也。若材性下主也，邪人必合，賢正必遠(yuǎn)，坐而須亡耳，又不可勝憂矣。故其可憂者，唯中主耳，又似練絲，染之藍(lán)則青，染之緇則黑，得善佐則存，無善佐則亡，此其不可不憂者耳�！对姟吩唬�“芃芃棫樸，薪之槱之；濟(jì)濟(jì)辟王，左右趨之。”此言左右日以善趨也，故臣竊以為練左右急也。

輔佐（連語）

　　大相上承大義而啟治道，總百官之要，以調(diào)天下之宜，正身行，廣教化，修禮樂，以美風(fēng)俗；兼領(lǐng)而和一之，以合治安。故天下失宜，國家不治，則大相之任也。上執(zhí)政職。

　　大拂秉義立誠，以翼上志；直議正辭，以持上行；批天下之患，匡諸侯之過。令或郁而不通，臣或盭而不義，大拂之任也。中執(zhí)政職。

　　大輔聞善則以獻(xiàn)，知善則以獻(xiàn)，明號令，正法則，頒度量，論賢良，次官職，以時巡循，使百吏敬率其業(yè)。故經(jīng)義不衷，賢不肖失序，大輔之任也。下執(zhí)事職。

　　道行典知變化，以為規(guī)是非，明利害，掌仆及輿馬之度，羽旄旌旗之制，步驟徐疾之節(jié)，春夏秋冬馬之倫色；居車之容，登降之禮，見規(guī)宜論，見過則調(diào)。故職不率義，則道行之任也。

　　調(diào)訊典博聞，以掌駟乘，領(lǐng)時從，此賢能，天子出則為車右，坐立則為位，承圣帝之德，畜民之道，禮義之正，應(yīng)事之理，則職以箴；刑獄之衷，賞罰之誠，已諾之信，百官之經(jīng)，喪祭之共，戎事之誡，身行之強(qiáng)，則職以諗；遇大臣之敬，遇小臣之惠，坐立之端，言默之序，音聲之適，揖讓之容，俯仰之節(jié)，立事之色，則職以證；出入不從禮，衣服不從制，御器不以度，迎送非其章，忿說忘其義，取予失其節(jié)，安易而樂湛，則職以諫。故善不徹，過不聞，侍從不諫，則調(diào)訊之任也。

　　典方典容儀，以掌諸侯、遠(yuǎn)方之君，譔之班爵、列位、軌任之約，朝覲、宗遇、會同、享聘、貢職之?dāng)?shù)；辨其民人之眾寡，政之治亂。率德道順，僻淫犯禁之差第；天子巡狩，則先循於其方。故或有功德而弗舉，或有淫僻犯禁而不知，典方之任也。

　　奉常典天，以掌宗廟社稷之祀，天神地祗人鬼，凡山川四望國之諸祭，吉兇妖祥占相之事；序禮樂喪紀(jì)，國之禮儀，畢居其宜，以識宗室；觀民風(fēng)俗，審詩商，修憲命，禁邪言，息淫聲；於四時之交，有事於南郊，以報祈天明。故歷天事不得，事鬼神不序，經(jīng)禮儀人倫不正，奉常之任也。

　　祧師典春，以掌國之眾庶，四民之序，以禮義倫理教訓(xùn)人民。方春三月，緩施生遂，動作百物，是時有事於皇考祖考□□□□□□。

問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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